余素仪惊慌地想转身逃开……她不愿意再和姓余的有任何牵扯了;为了这个姓氏,她已经吃够了苦,真的够了!
但是,不论她再怎么努力向前大步奔跑,似乎就是摆脱不了身后追逐她的鬼魅身影……她好希望,真的好希望有一个人能出现拯救她、拉她一把,把她拉出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近乎绝望地想吶喊:她累了,这一切不是她的错!她真的好累好累……她绝望地伸出手……
「素仪。」
在睁开眼的同时,熟悉又温柔的呼唤在她耳边响起。
余素仪转过头,映入她眼中的是一双担心、恐惧的眼睛。
「妳作恶梦了?我看妳一直挣扎、一直冒汗。」
「没事。」余素仪虚弱地笑了笑,不想承认那股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妳作恶梦了。」严思诚不想她继续压抑,一定要她承认。
余素仪紧抿着双唇犹豫了一会,最才缓缓地点头。
「妳不用怕!以后我都会陪在妳身边,不会再离开妳了。」严思诚认真地举起左手发誓。
余素仪淡然一笑,整个身体立刻放松下来。然而,严思诚却是一脸有话想说,但又难以启齿的模样。
「怎么了?」余素仪担心地看着他。
严思诚没说话,紧紧地咬住下唇,眉头整个纠结在一起,十分痛苦的样子。
「怎么了?」余素仪紧张了起来。
忽然,严思诚低下了头,跪在地上,吓了余素仪一跳。
「少主,你--」
「对不起!」严思诚大声地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少主,不要--」
「是我的疏忽、是我的错!才会让妳受了这么多苦,都是我害的!」
「少主--」余素仪爱怜地轻抚他愧疚的脸庞。「我不曾感到后悔,这是我心甘情愿。」
「可是我想保护妳,我真的想保护妳!我答应过不让妳受到伤害,我明明答应过妳却没有做到!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道歉。」余素仪伸手轻抚他的唇。
他轻柔地拉下余素仪的手,仍是满脸愧疚。
「我对妳说过,想守护妳、保护妳一生一世!但是,我竟然没做到,还让妳为我受伤、受苦……」
严思诚缓缓地抬起头,伸出手轻触她的脸;当他的手指轻触她脸颊的时候,却看见她双眉轻颤了一下。
「我还夸口说要给妳幸福,到头来事情发生了,只是证明了我是个会说大话、表里不一,只会要嘴皮子而已!」
不忍严思诚那样苛责自己,余素仪安慰地漾开笑脸。
「事情发生得突然,连我都措手不及,更何况是你?」
「我--」
「只要你平安快乐,我怎样都无所谓,这样我就觉得很幸福。」
「我也是呀!」严思诚大声地表明自己的心意。「妳受了伤,我也会心痛,我喜欢妳的程度并不亚于妳呀!」
「咳!」
一声重咳立即让房内的两个人同时看向房门。
「年轻人谈恋爱我不反对,但是,也不用大声嚷嚷到连门外的人也得听见吧!」殷辰花若无其事地走向面红耳赤的二人面前。
她故意无视她儿子,径自对余素仪说:「组织对妳这次的表现很满意,大老们都一致决议要升妳为干部。」
「大姐!」余素仪大感讶异,脸上的表情瞬间染上喜悦之情。
「这不是我说的,是大家一致通过;是妳的能力加上忠诚赢得了每一个人的赞赏。如果妳要谢就谢妳自己吧!」
瞄了一眼严思诚,殷辰花又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这一次蝴蝶会受伤,你要负完全的责任!」殷辰花毫不避讳地直接指责他。
「大姐!」余素仪惊呼。
「要是你有一点危机意识,而不是像个白痴一样地到处乱跑,把自己当箭靶,让敌人来袭击你的话,蝴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毫不留情地撕扯严思诚已深感懊悔的伤口,撒盐浇油地刺激他。
「如果你听话,早点学会射击,专心练习一些拳脚功夫的话,至少也不会老要蝴蝶以一挡百地增加危险性。我不是老早就告诉过你!如果你真的疼爱蝴蝶,就要好好保护你自己,结果呢?你把我的话当放屁一样!」
「妈……」
「大姐……」
严思诚和余素仪异口同声地说。
「我说的不对吗!?」殷辰花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令他一时难过地低头不语。
「大姐,少主他--」
「不用替他说话!『玉不琢不成器』这句话大家都知道,我也是这么训练妳的。就算是一块宝玉,如果不经过精雕细琢,还不跟块烂石头一样!」
「妈,我会努力学的。」
「哟!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长茧了,怎么磨都磨不掉!」殷辰花讽刺地揉揉耳朵。
「大姐,少主这次也算是弥补了错误,让胡爷那群人不敢再小看少主了。」
一直默默站在门边的豹头,适时地开口替严思诚说话,总算让殷辰花稍稍消了气。
「这次你的表现还算是差强人意,算是有资格称得上是我殷辰花的儿子!不过……如果你的脑袋能再清醒点,做出来的决策有水准点,说话能更有条理点,那算是天门帮的福气!」语末,她仍有些不满地批评。
「我会努力--」
「话我都会倒背了!」
「大姐,就请妳再相信少主一次吧!」不忍严思诚露出难过的表情,余素仪开口替他求情。
「我相不相信不能代表什么,最重要的是,你能做出什么东西来!别说我没警告你,你这次的举动,胡爷肯定不会放过你!他可是只玩阴的老狐狸,新仇加上旧恨,你自己可有点心理准备!」
殷辰花这番话让严思诚心生警惕,但是他并不感到害怕;因为他也暗自发誓,不会轻易放过猫仔那一帮人。
「要先发制人!」严思诚下了个决定。
「对,说得好!」豹头夸张地表示赞同。「大姐,妳看,少主是愈来愈进入状况,他是真的用心在学习哪!」
「哼!这种话连三岁小孩都会说。如果他还不懂这层道理,那就干脆一头撞死算了!」殷辰花毫不留情地批评。
大姐对少主真是太严厉了!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对母子。
「大姐,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现在天门帮又不是由我掌管,要问去问你们老大!」殷辰花皮笑肉不笑地朝严思诚扬扬眉。
严思诚一下子不知所措,有些为难地紧蹙双眉。
「妳先着制人是怎么个做法?总不会是随便讲讲才来想办吧?」殷辰花有意对他施加压力。
「我--」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干脆点!」殷辰花怒吼一声。
「我当初的想法是要先抄了他们的地盘,人一个都不留。」
他脱口而出的想法,让豹头和余素仪都大感吃惊。
「当初?」殷辰花冷哼一声。「那现在是不想喽?」
「我觉得--」
「你觉得!?」殷辰花被他犹疑的语气激怒。「你到底是个男人吧!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优柔寡断,想法和决定也不要一天到晚地更改;你果决点行不行!你贯彻到底行不行!」
「我那时只是一时气愤,现在我想,只要给他们点教训就好。」严思诚明白地说出现在的心情。
「那你干脆再等个三天原谅他们好了!」殷辰花瞪着严思诚,一脸想毙了他的冲动在心中酝酿。「当一个领导者,他的想法不应该被情绪左右;他下的决定更不应该因为时间而有所改变!你应该冷静地思考外在环境因素和事后要面对的威胁利害;更重要的是,要注意是否会与其它组织产生利害冲突。如果每次都依你这样的计画行事,那我倒不如养只狗算了!不仅不会给我出纰漏;敌人来的时候还会帮我多叫两声恐吓一下!」
把严思诚骂得一文不值并非殷辰花的本意,但是只要一看到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她就禁不住一肚子火。
难道当个黑道老大那么难吗?
「你能不能拿出你的魄力!」
「关于他们诬陷、伤害蝴蝶这件事,我一定会讨回一个公道!但是,我觉得没必要互相残杀。」严思诚说得非常坚定。
「你认为没必要?」
「是的!」严思诚一脸不容置疑。「在这里,大家都像亲兄弟一样,要他们为这件事情去送死,我不赞成。」
「别说得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殷辰花对严思诚的决定非常不满意,「别把敌人当圣人!我告诉你,『斩草除根』这句话不无它的道理;千万不要疏忽了任何一个敌人,因为很有可能哪一天他就成了架在你颈上的那把刀。」
殷辰花真的快被这个白痴儿子气死了!
「我绝对不能让弟兄们陷入险境。」
「你这个冥顽不灵的小子!」
母子俩对峙着,互瞪着对方,豹头和余素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少主,大姐说的话不无道理。」余素仪突然开口劝说,担心地看着他。
「但是,互相残杀这种事我真的做不到,我们就给他们一点教训,教他们知难而退就好了。」
殷辰花轻视地冷哼一声,豹头轻轻一叹,余素仪则是一脸冰霜,三人对严思诚的单纯天真都各怀忧心。
「在这里没有所谓知难而退的人,有野心的人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余素仪面无表情,冷然地说出自己的心底话。「在这种环境里,不只是要会耍手段、不能相信别人;甚至是至亲骨肉,如果没有利用价值,也只有遭践踏的份。」
「素仪--」
「这是实话,也是现实。如果少主不喜欢这种环境的话……」话到这里,她停住了口,但严思诚知道她的意思。
「我并没有说我不喜欢这里啊!」严思诚立即声明。
「但你也没把心放在这里!」殷辰花补上一句。
「妈!」严思诚无奈地回望他母亲。
「我有说错吗!?如果不是为了蝴蝶,你会留在这里?你早八百年前就跑了!」
对于母亲的「吐槽」,严思诚无奈地又喊了一声。
「为了我才留下来?」
余素仪略显惊讶地牢牢盯着严思诚。她一直以为他是为了大姐……她从没想过原来他是为了自己才继续待在组织;他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当老大,这……这样只会徒增她的罪孽,令她心痛啊!
或许是因为从来没人为她这么做,又或许是严思诚这样一份宁可委屈自己的心意令她感动,总之,自懂事以来,就不曾流过泪的她,现在竟禁不往流下了两行不舍情泪……她真的不值……不值得他这样对她啊!
「素仪?」
一看见余素仪突然泛红了眼眶,流下了泪水,严思诚一下子慌了手脚,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粗手粗脚地拉起衣袖想替她拭泪。
「妳怎么啦?怎么一下子就哭了起来,是不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了?」殷辰花和豹头也被她的行为吓了一跳。
「不要……不要……」余素仪喃喃低语。
「妳不要什么?」
忽然,余素仪伸出手握住严思诚的手,泪眼婆娑地凝望着他。
「怎么了?」严思诚极度不安。
「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吧!」
「妳怎么突然--」
「不要为了我牺牲你原本想过的生活。为了我这种女人委屈自己待在这里,不值得……」
余素仪的一番话让殷辰花微微皱起了眉,豹头则是着急地想开口阻止。
「什么叫做妳这种女人!妳又看不起自己了!」严思诚大吼,气得用力甩开她的手。「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为什么妳就是不肯多爱自己一点!」
「我是个罪人啊!」
「那又不是妳的错!」严思诚咆哮。
殷辰花一脸看好戏地挑挑眉,并且阻止豹头介入两人中间。
「就算我是为了妳留在组织那又怎样!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一点痛苦也没有,我开心得不得了!」
严思诚最讨厌她老是自贬身价;但是,她根深柢固的罪恶感,让严思诚又是生气又是无可奈何。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余素仪神情黯然。
「我欺骗谁了!?我爱妳、我想待在妳身边、我想一辈子守着妳,这样也不对!我为我自己着想、不违背自己的心意,这样就叫自欺欺人吗!?」
余素仪难过得闭上眼,泪流不止,对于严思诚的质问,她实在无法反驳;但是,她心里仍是觉得不舍。
「我并不想凶妳。」严思诚放柔声音,语重心长地说:「不论我身在何处,只要有妳陪在我身边,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如果妳能够多爱自己一点,就算是为了我吧!哪怕只有一点点,我就会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我也是啊!」余素仪睁开双眼。「我爱你,我也希望你能快乐;只要你快乐,怎样被对待我一点也不在乎。我爱你的心并不亚于你,你不可以忽略我的感受啊……」
「我知道……我知道……」严思诚轻轻拥着她,小心呵护地安慰着。
面对这样的局面,他已经无法再苛责她什么,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她再多拥有一点自信。
明明两个人相互深爱着对方,但这样一份爱,真能天长地久吗?严思诚好害怕,害怕有一天他会失去了素仪……
第九章
「看样子,这里是没我们的事了。」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眼睁睁盯着她的白痴儿子和他的情人上演一出爱情告白的戏码,殷辰花只觉得嗤之以鼻,但……有利用价值。不过,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抱得死紧,她也不免感到厌烦起来。
「豹头,我们走吧!」
「大姐。」
看见大姐转身就要走,余素仪一时也感到不好意思。大姐对她而言,有如恩重如山的再造父母啊!
「我只是来看看妳的伤势,既然没事了,就该识趣点,免得成了两颗不发光的电灯泡。」
「没这回事,妈--」
严思诚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下子,房间里就涌进了不少壮汉。
「怎么了?」殷辰花瞪着蜂拥而至的人群问。
「大姐。」为首的孙百生神情严肃地看向余素仪,然后才转向殷辰花。「我们得知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哦?」殷辰花挑高了眉;心里却有了谱。
「因为事态严重,所以想请大姐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事不能光明正大地说,非得这么偷偷摸摸的!」
孙百生等人则面有难色,下知如何开口。
看到这种情形,豹头也猜出了几分,只是没想到猫仔动作这么迅速。
「大姐……」豹头低喃着看向殷辰花。
「选日不如撞日。」殷辰花低语一句,并未大感惊讶;接着,她随即大声斥喝。「既然是大事就快说!别拖拖拉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