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知嘛!”杨冲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我哪像你闷葫芦一个。”
“我这叫品性端正,哪像你泼猴子一个。”
“你品性端正?别笑死人不负责了,问问丫头好了,品性端正的人会撇了一大桶尿倒在洗衣水里薰死人?”
“喂!那可是你起的头。”
“却是你一个人兴致勃勃地独力完成的呀。”
眼见萧仲儒和杨冲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揭疮疤,起先玉纭还听得兴味盎然,但深入一想之后,突然之间玉纭觉得心里渐渐充斥了一股落寞……萧仲儒的过去她从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融不进他们两人之问,她似乎只是个局外人、介入者,她同他们没有共通的话题,而这是她、永远也进不了的世界。
一丝丝不甘心的情绪占据了玉纭的心,她愈想愈觉得难过,鼻头莫名地酸了起来。
“怎么了?”萧仲儒率先发觉不对劲,立刻语带关心地来到玉纭身边。“好好的怎么哭了?”
“我好像是多余的……”
“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们谈的话,我一点也插不上嘴,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没办法像杨冲一样跟你这样对话,感情跟你这样好……”玉纭抹去脸上的泪滴。
“你这丫头!”杨冲听了这翻话差点儿没吐血身亡,他朝玉纭翻了翻白眼,接着一掌拍在额头上。
“杨冲跟我是兄弟……”
“我知道他跟你是兄弟,所以什么事情都知道。我没跟你一同长大,我不是你的青梅竹马,你的过去,我也不清楚,你小时候长得什么样儿,我也没见过,我什么都没有……可……可是他却都有!”指着杨冲,玉纭愈说愈觉得委屈,好似把杨冲当成了头号情敌。
“天!你同我吃哪门子醋啊!”杨冲受不了地皱起八字眉。
“他跟你在一起比我还热络。”
“我是个男人耶!”
“可是你知道的比我多,而我却全部都不知道。”玉纭这时忽然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那是当然!老皮同我一起长大的呀!”
“那为什么不是跟我一起?”
“咱们住同一个村子啊!”
“为什么不跟我住同一个村子?”
“天!你这是什么怪问题?要问就找老天爷去吧,我哪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玉纭大吼回去。
“喂喂喂!你可别太过份喽!”杨冲忍不住地开始动手卷袖子。
“嘿!她起了孩子脾气,你也别跟着一起瞎起哄。”萧仲儒见状,赶紧出言打圆场。
“瞧清楚是她先闹昏了头,竟然吃醋吃到我身上来了,有没有搞错呀!”杨冲非常无奈地摊开两手。
“你怎么发气发到杨冲身上去了呢?傻丫头。”萧仲儒含笑地伸手点了点玉纭的红鼻子。“兄弟之间本来就是如此热络,你是怎么了,连这点也小心眼起来了?”
“人家觉得好难过嘛!”玉纭揉揉眼睛。“你和杨冲一直都有说有笑的,却没话同我讲,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受。”“我跟杨冲说的话怎么会同你一样呢?”萧仲儒轻抚玉纭的双肩,后者立刻撒娇似的偎进萧仲儒的怀里。
“你今天都还没有对人家说喜欢人家呢。”
敢情她是一直念念不忘这件事啊?
“没想到你的个性是这么坚持到底。”
“我爹说这是我的优点。”说到这点,玉纭还挺骄傲的。
萧仲儒听了不禁笑得开心极了,用极温柔的动作将玉纭围圈在怀中。
早先,他之所以不太愿意承认对玉纭的情意,主要是因为得放下儿女私情才可专心完成任务,但如今……
“若要跟你说实话的话,恐怕‘喜欢’这两个字还不足以形容我对你的感觉。”
玉纭不敢冒信地瞪大水汪汪的眼睛。
“哇!老皮啊!你的肉麻真是一天比一天进步耶,今天又让我见识到一个全新的你了。”杨冲挖苦。
“要说就要说得真实。”萧仲儒的认真和脸上满足的表情,看了就让人心情舒畅了。
“够了!够了!”杨冲朝相拥的两人摆摆手,边说边往木屋里走去,“当初要撮合你们两个的时候,你不给我好脸色看;现在倒好,成了两情相悦的一对,情意浓浓到甜死人,而我却成了中间的无辜牺牲品,一点儿感谢辞也没有得一句,还淋了一大桶的酸醋到身上,唉!做人难呀!”
见杨冲进了木屋,那嘟哝的声音也听不见了,玉纭这时才抬起头直视萧仲儒的眼睛,忧心仲仲地问道:
“你是真的很喜欢我喽?”
岂料,萧仲儒却吃吃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玉纭轻轻推开萧仲儒,和他之间隔出了一些距离,“我知道我脾气不好,骄蛮又霸道,还说了谎骗你,而且……是我先主动开口……又强迫你要喜欢人家……可是,人家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嘛!”玉纭的不安又让自己酸了鼻头。
“听起来你的缺点还真不少耶。”萧仲儒略有所思地摸着下颇。“回想起来,我好像是被你给洗脑了似的,有点儿……逼良为夫的感觉。”
“你别又笑我了。”玉纭微愠地别过头去。“我是说真的。”
“看来你也不是真的识得我,认为我是一个肤浅至极、随便又没有主见的男人,唯一的优点就只是长得帅罢了。”萧仲儒略带受伤的表情惹得玉纭扬起了笑意。
“那你是真的爱上我喽?”
“只要你是真的了解我,这个根本就不算是个问题。”萧仲儒顺势又将玉纭揽进怀里。
“你可不能后悔。”
“绝不!”萧仲儒举起手掌。
玉纭拉下萧仲儒的手。“其实就算你到时候后悔,我也有办法把你拴在身边,绑得死死的。”
“这么强硬?”萧仲儒的语气透出笑意。
“我爹说这也是我的优点。”
“我快被你的优点淹没了。”
“难道你不愿意?”玉纭皱着眉质问。
萧仲儒十分快意地摇头否定。只是在他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浓,令玉纭不禁感到迷惑。
“怎么了?”玉纭不解地问。
“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要闯江湖,但是个性太过坦率、如此率真的你,我却不希望你被江湖这个大染缸染上了别的色彩。”说到这儿,萧仲儒不禁收去了笑意,“身处江湖之中很难一本初衷,其中的争争斗斗、为名夺利本来就很难说,难以揣测的,我不希望你涉入太深,失了你原本的率真。”
玉纭一听,当下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是无所谓的,当初决定要闯江湖是一时兴起,要找玉泷涎也是听说它是一个人人想要的宝物,我想要是我抢到手带回去给我爹瞧瞧的话,他一定会更佩服我。不过……”玉纭露齿而笑,“我现在有一个比玉泷涎更好的宝物在身边了。如果把你带回去给我爹认识,他一定会夸我识人的眼光好得不得了。”
“哦!原来我是这么样的珍贵。”
“对!但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玉纭占有性地环抱住萧仲儒的腰。
“好啊!等事情一结束,我便要去你的故乡,看看是个怎么样的好地方,竟然能出你这么独特的女孩。”
玉纭开心地笑了开来,然而不一会儿,她突然收起了笑容,反而一脸担忧,并用贝齿咬住了下唇,似有难言之隐似的。
“怎么了?”萧仲儒转而担忧地捧起玉纭突然低下头去的脸蛋儿。
“我想跟你说清楚,我不想瞒你,但是我又怕我一讲明,说了实话之后你就会厌恶我,甚至是……看不起我。”玉纭看似非常忧心,抬起看向萧仲儒的眼神中隐隐透着不容忽视的惶惧。
“别说得好像我很不堪一击的样子。”萧仲儒轻轻地拍拍她的嫩颊。
“那……你别怕我哦!”玉纭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我们家乡的人都怕我耶。”
“原来你这么凶?”
“我是认真的!”玉纭急得大叫。
“好,我认真听就是了。”萧仲儒刻意板着脸孔。
玉纭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才像是下了很重大的决定似的,重重地吁出一口气。
“呃……我并非出生在平常百姓人家,而是令官兵头痛、让善良百姓闻之恐惧的……海盗人家。”
最后的结论一说出口,玉纭立刻担忧地低下头去,以至于她没有看到那一闪而逝在萧仲儒脸上的惊讶,以及那五味杂陈的复杂表情。
“人……应是不分贵贱的。”萧仲儒轻声地说,立即扬起嘴角掩饰略感僵硬的语气。
玉纭听不出来。一开始她是担心害怕,但现在她抬起头看到的是萧仲儒的笑容,一时之间,玉纭的内心充满了无限的喜悦,这时在她的心里只有单纯的一个念头
萧仲儒是不嫌弃她的!
“你不怕我吗?”玉纭睁着开心的眼睛,神采奕奕。
“你生得这么清丽可人,如果连你都怕的话,我岂不是一辈子都不敢踏出门槛一步了?”
“讨厌!”玉纭娇羞地轻槌一下萧仲儒的胸膛。话一说开,玉纭顿时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这时,杨冲的宏亮嗓门自屋内“适时”地传了出来。
“你们俩在外面浓得够久了吧?我已经收拾好了,可以进来啦!”
“你这个大嗓门吼这么大声干嘛!”玉纭羞红了脸转身朝屋内喊去。大概是真正确定了萧仲儒的心意,虽然她仍是有点儿羞怯,可是语气上却显得更理直气壮许多。
“我吼大声点儿是怕你们的耳朵给蜜糖粘住了,听不见呀。”
“嫉妒就嫉妒,别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儿来取笑我。”玉纭边说边转身朝木屋里面走去,想找杨冲算帐。
“是是!我嫉妒……嫉妒……”
看着玉纭走进木屋的背影,萧仲儒收起了笑脸,表情顿时变得肃然。他耳充不闻玉纭和杨冲之间的斗嘴,因为此刻有一件事全盘占据了他的心绪,令他心烦绪乱起来……
萧仲儒仰起头无可奈何地对空长叹,任眉头纠结在一块儿,独自站在屋外冥想着。
“老皮!你的小情人都进来了,你怎么还舍得自个儿待在外面?”
“他喜欢站在外面,你管得着吗?”
“哟!这么早就为他代言,想管住他啦?”
“你再多嘴,看我饶不饶你--”
“哇!小母老虎一个,老皮呀!你惨……喂!别打人啊!君子可是动口不动手……”
“我不是君子!”
听着屋内的叫骂嬉闹,萧仲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地吐出,轻轻牵动了嘴角,恢复略显得僵硬的脸庞。接着,他才缓缓地迈出步伐走进屋去,而脸上也已挂上了平日淡淡的微笑。
第六章
一连三日,少林寺皆无任何异状,上山的善男信女不断,香火鼎盛依旧,没有人上山来找碴、惹事。
普恩这三天照三餐替萧仲儒他们送来饭菜,顺便报告寺内的情形、状况教三人了解。
而且,这三日以来,萧仲儒和玉纭两人之间的感情与日俱增,整天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嘴巴没一刻停下来过。这还不打紧,只是情意浓烈的两人正值高峰期,尤其甜蜜蜜的感情再搭配上后山宁静祥和的气氛、景致幽丽的背景,让陷入热恋中的这一对男女犹如神仙美眷一般,活像住在世外桃源里,脱离了凡尘俗事、忘却了所有烦扰的世事,只会整天对着群山诉说浓情蜜意,闲来无事还惬意地追着蝴蝶、蜜蜂玩,活像两个天真的孩子一样。
但是,这种生活对杨冲而言却变成一场人间炼狱。
平日,山间平静无波,杨冲就只能眼睁睁地瞪着那一对璧人你侬我侬。只有在普恩送饭来的时候,杨冲才又有了活力、笑逐颜开,高兴着终于有个“多余”的同类陪同自己说话、聊天,可以不用再眼巴巴地盯着那两人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
由此可知,杨冲是多么地希望普恩的到来,恨不得一天多吃几餐,就算撑死自己也无所谓。
“老皮,那个姓谌的话到底可不可靠?”
这日午餐时间,普恩提出了三日以来积压在心中的怀疑。
“想是有问题的。”萧仲儒说出一直盘旋在心中的那片乌云。
“那是否要离开了?”杨冲巴不得离开这枯燥无味的无聊地方。
“再等几日嘛!”玉纭撒娇地拉拉萧仲儒的衣袖,她才舍不得离开这儿呢。
“还要等?”杨冲立即用力地摇头。“咱们已经白白浪费了三天宝贵的时间在这里,我非常笃定地认为咱们现在该离开了;咱们应该去四川唐门一趟,把一切搞得清清楚楚,顺便把罪名洗清,好早早解开这个误会的结。若有时间,咱们还可以到别处去看看走走。”
萧仲儒了解杨冲话里的意思,认同地附和。
“也是该动身了。”
玉纭一听,马上不高兴地嘟起嘴瞪向杨冲,并且依然持反对意见。
“唐门又没找上门,事情就别闹大了,去四川干什么呢?”玉纭目露不舍,“摄天魂的事情还没解决耶,况且这里的环境又不差,到别处看看走走也不一定会找到比这儿更好的地方,咱们就多留一阵子吧,好不好嘛?”
“不行!”杨冲执意坚持。“一直待在这儿不行动,对事情根本没什么进展。再说老待在这儿动也动不了、什么事也不能做,这样下去真的会憋死人。”
玉纭摆出一张非常臭的脸对杨冲。
“哼!你就是看不惯我们这般恩爱,老想找借口打扰我们!”
杨冲见状只得陪笑脸,立即自我表白说好听话。
“嘿嘿,不是我想打扰你们,你仔细想想嘛,一直背着这子虚乌有的罪名到处被人追杀,走到哪儿都会成为别人的标靶,这样一来破坏你和老皮相亲相爱的就不止我一个人了,到时候可是会有一大堆碍眼的人围在你四周,出其不意地突袭你们甜蜜的时光哪!”
瞧杨冲说得口沫横飞,一副急欲离开少林寺的模样,然而,他说的话似乎也有那么一些道理,玉纭当下陷入两难之中,求助般的看向萧仲儒。
“事情是有些蹊跷。”萧仲儒想了一下,接着道:“今夜一过,至明日午时,如果仍是没有异状的话,明日午时一过咱们就走。”
“不过,就算咱们走了,普恩,你还是要严加防范才是,别因此疏忽大意了。”目的达成,杨冲不禁微微笑。
“这是自然。”普恩点点头表示明白。
“啊!这么快呀?”玉纭仍是有些不愿意。
“如果你那么不想走、这么舍不得的话,其实可以请普恩向方丈求情,收了你做少林寺的第一个女和尚徒弟。”杨冲板起脸孔,“不过,这可是要剃头的,到时候如果老皮不喜欢你那光秃秃的脑袋,不要你的话,你可别哭呀。”
“谁说我要剃头啦!”
“咦!你不是舍不得离开这儿吗?”
“要你鸡婆!”玉纭朝杨冲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