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子!”安府的总管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总算……总算找到你了。”
“找我?”
“嗯,少爷一早回府后便差人到处找你,连老爷都为你的失踪担心不已、幸好你没事。”
“你先差人回去告诉安伯父,说我没事,请他别担心。”
“秦公子不和我一起回去吗?”总管间道。
“我……”她犹豫的看着白应峰。
“回去吧。”他轻声道,脸上仍挂着那抹她熟悉的笑容。
“可是……”就这么分别了吗?明知道不应该,但她真的舍不得切断那丝微弱相连的线。
她……她竟是舍不得的。
“会再见的。”他低头在她耳畔,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说。
“你……”
白应峰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去,秦若雨的心同时袭上一抹不曾预期的怅然。
“秦公子?”
她突然回神,“总管,我们回去吧。”
“少爷!少爷!”一个仆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安庆思找得一个头两个大,加上烈口当空,简直快虚脱了。
“少爷,秦公子已经回府了!”
“你说什么,秦若回府了?!”安庆思一把揪往来人,“真的吗?”
“咳……咳……是真……的,秦公子现在……在府里。”前来通报的仆人差点被他掐得喘不过气。
得到肯定的答案,安庆思立刻松手,飞也似的往家门奔去。
哇!安府众仆人个个瞪大眼睛。如果少爷对读书、求功名,也能像现在这么认真,那么老爷一定可以多活好几十年。
秦若雨一回到安府,立刻被安国邦唤到跟前。
“秦贤侄,非常抱歉,小犬管教不严,竟然带你到……那种地方。”教子不严,安国邦显得非常自责。
“伯父千万别这么说,安大哥……也是一片好意,他只是想让小侄开心。是小侄不该,昨晚闹了个失踪记,还劳驾府里的人出外奔忙,都是小侄的错。”
“别这么说,这全是我那个做事没分寸的儿子的错,自己胡来就算了,还拖你下水,这事要是让秦兄知道了,我怎么向他交代?”安国邦想起来就觉得愧疚。
“伯父,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小侄平安回来,这事就算了吧。”她即将离开洛阳,实在不希望再横生枝节。
“那怎么行,是思儿的错,我一定要他向你陪罪。”
“伯父,真的不用了。”秦若雨话才说完,就听到一阵叫唉声。
“秦若!你没事吧?”
安庆思一冲进大厅,就对着秦若雨左瞧有瞧,注意力全摆在她身上,压根没注意到他爹。
“咳、咳。”
“你还好吗?”知道她是女儿身后,安庆思不敢随便伸手拉人,只能不断询问,连他爹不满的咳嗽声都没听见。
秦若雨被瞧得有些尴尬,“安大哥.我没事。伯父还在等你。”
经她提醒,安庆思这才望向正睁大双眼瞪着他的父亲。
“爹!”他赶紧唤道。
“你这个生来就是要气我的儿子,能不能有一半像秦若,瞧瞧人家,多么温文沉稳,哪像你,就像脱疆的野马。”
什么样的父亲会骂自己的儿子是野马?大概只有他爹了。安庆思暗付。
反正他不听教诲。老是惹怒父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安府上上下下的人全知道他爹生了一个专门挑战他权威的儿子,那么多惹一点跟少惹一点也没差别了。
“爹,在外人面前,多少替我留一点面子嘛!”心上的大石放下,安庆思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模样。
“你这个不孝子——”
“伯父!”眼看他们父子又要吵起来,秦若雨不得不开口阻止,她来到安府不过几天,这种场面却见得不少。
“伯父、我真的没事,安大哥也没有做错,如果你们真的要吵的话,那就是我的错了,是我让你们父子不和,这样我怎么还有脸继续寄住在安府呢?”
秦若雨的话让父子俩一怔,安庆思急忙开口。
“千万别这么说,是我不该勉强你上倚花楼,幸好你平安回来,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我爹交代。”再怎么说,人是他带出安府的,她的安危就是他的责任。
其实儿子也不是那么不受教,只是爱玩、风流了点,但对其他事他可都没荒废。安国邦对自己儿子还是很疼爱,只是每次都被气得跳脚而已,现在有秦若雨出言缓和,他也就收起怒气。
“思儿,你要是有秦贤侄一半懂事,我不知会有多高兴。”
“爹,你这样说好像我有多不孝顺,其实我是为你着想,怕你审案时,那句‘升堂’喊不出来,所以我常帮你训练嗓门。”天底下找得出比他更用心良苦的“孝子”吗?
闻言,秦若雨掩嘴而笑,而安大人则是涨红了一张老脸,最后还是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唉,生了你这个儿子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一场原本可能会演变成父子大战的场面就这么轻松地化解掉了,安府里又充满了一片笑闹声。
用过晚膳后,安国邦就回书房处理公务。秦若雨因为还不想睡,便来到花园,安庆思则跟在她身后。
他沉默的走着,一点也没有平常嘻闹活泼的模样,秦若雨略想了一下,明白了原因。经过倚花楼那一闹,想必他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了,并为此感到困扰。
“安大哥,你不必介意,我还是秦若,与你称兄道弟的那个人。”
安庆思闻言一怔,在接触到她坦然的眼神后,才迟疑的开口。
“我真的很难相信。”她看起来是比一般男人来得娇小些,但是……唉,或许她那张倾国倾城的美颜便足以说明一切了吧。
“欺骗了你们,我很抱歉。但为了在外行走的方便,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请安大哥莫要责怪才好。”其实她心里也觉得抱歉,他们对她坦城以待,她却欺骗了他们。
安庆思给她一个释怀的笑容,“当我知道这件事时,我的确很震惊,加上你又失踪,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外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一回府便派出所有人去找你,幸好你平安的回来。”他顿了一顿,看着她问道,“秦若是你的真名吗?”
秦若雨摇摇头,“不,它只是我扮男装时用的化名而已。”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他的要求令秦若雨微蹙起双眉,女子的闺名岂可轻易告诉他人,就算他再怎么不拘小节,也应该明白这层道理吧。
安庆思一见她的表情,便猜到她的反应,他苦笑一声。
“我知道我这么问是唐突了些,但原谅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不会冒犯了你。”即使着男装游走于各地,安庆思看得出来,她是个相当自爱的女子。
见她不答,安庆思轻声道:“听爹说,你来自药石山庄?”
秦若雨犹豫了下,然后轻点头,“是。”
“我希望你能长住洛阳。明天一早,我会向爹提起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我的求婚。”
秦若雨闻言,大吃一惊,求……求婚?!
“安大哥,你……你不是认真的……你只是开玩笑吧?”她困难地说,不大能消化这个事实。
“是真的。”安庆思的表情无比认真。“我或许风流,但我从没动过成亲的念头,直到遇上你、知道你是女儿身的那一刻。你不会知道,当我得知你是女儿身时,我心里有多么高兴。”
他深情款款的注视她,她则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不可以,你不可以喜欢我!”天,怎么会这样?
第四章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喜欢她?
“因为……”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秦若雨慌得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随便抓了个理由搪塞。
安庆思摇摇头,“我不信。”她怎么可能会有喜欢的人?
“是真的。”
“那人是谁?生得什么模样?”安庆思追问。
“他……”秦若雨闭上眼,心有些慌乱,脑海里突然清楚的浮现一道身影。她像是被催眠似的低语道:“他总是一身白衣,坚定的眼神仿佛什么也难不倒他,他救过我……”
“够了。”安庆思颓然的垂下肩,原本他以为她说有喜欢的人只是借口,没想到具有其人,听她那么仔细的描述,他知道自己没指望了。
“安大哥?”
“我虽然没什么优点,但还知道成人之美,我们还是朋友?”虽然舍不得就此放手,但面对这么一张惹人怜爱的脸庞,他不忍心再为难她。
她是女子,却以男装行走江湖,那种不让须眉的勇气令他心动,只可惜那份乍然萌生的爱恋还来不及深种,便惨遭她的言词打碎。
“嗯。”她点点头。
“如果他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替你好好教训他。如果他对你不好,我一定不再把你让给他。”他半真半假地说,掩饰心里的怅然。
“谢谢你。”她诚挚地道,为自己的谎言有些心虚。
安庆思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安大哥。”她突来的呼唤让她脚步一顿。“我的名字,叫秦若雨。”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点个头,再度举步离开。
秦若雨,这个不属于他的名字呵……
待翠儿的伤好了大半,在安家父子挽留的眼神下,秦若雨仍是一身男装,与翠儿一同离开洛阳。
该回家了。算一算这次离家也半年多了,爹不知道有多挂念她。虽然爹答应她外出行医采药,但碍于她的女子身分,因此要求她不得离家太远,每隔半年就得回家一趟,她也一直遵守着爹的要求。
时序已迈入秋天了,白天虽然仍有着夏日的闷热.但一到黄昏,那份秋意就飘然而下了。行走在郊道间,对季节变换的感受因为无人打扰而更加敏锐。
这一路上,秦若雨没再为采药而耽搁行程,从小就跟随着她的翠儿,在她们离开洛阳的几天后,终于发现小姐的怪异。
“小……公子,我们要回庄吗?”
“是。”
“可是为什么这一路上,你都不再留心药草的事?”
翠儿感到相当奇怪。
秦若雨一愣,是呀,自小她心里只装得下药草的名称、医理病理等,现在她却让自己的心空了好几天,什么也没想,怎么回事呢?
“没什么,只是我们离庄已经超过半年了,再不回去,爹会担心的。”
“喔。”翠儿应了一声,不疑有他的继续走。
直至黄昏的暮色渐渐笼上大地,而她们还没进城,一向胆小的翠儿忍不住又出声了。
“公子,天快黑了,我们要在哪里过夜?”
秦若雨停下脚步,看了下天色,再看看四周,看来今晚是来不及进城了。
“我们再向前走,看能不能遇到人家,我们可以向人家借住一宿。”
两人加快脚步,终于在天完全黑之前找到一间农舍。
“对不住,我们因为赶路错过旅店,不知道能不能向你借个地方过夜?”
农舍里的一对夫妻见她们斯斯文文的,没什么可疑之处,便点点头,带她们到后头的仓房。
“这里是仓房,你们将就点在这里住一晚,待会我再送点食物过来给你们。”那位长相凶恶的大汉,面无表情的说。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有带干粮,不好意思再麻烦你。”秦若雨赶忙回绝。
“没关系的,出门在外总有不方便的地方,你们先休息一下吧。”他把烛火留给她们便走了。
见他离去,翠儿才走近秦若雨身边,拉拉她的衣袖。
“公子,我看他不像好人那。”
“翠儿,你又以貌取人了。”秦若雨摇摇头,拉着她的双手,神情认真他说:“翠儿,虽然他长得是凶了些,但不是每个长得不好看的人都是坏人。你想想,他好心收留我们一晚,还说要为我们准备吃的,如果他是坏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听了主子的话,翠儿没再说什么,开始动手整理她们今晚要睡的床铺。
“两位公子?”门外有人唤着。
秦若雨走去开门,“这位大嫂有什么事吗?”
“呃,没有、没有。”妇人差点被她的美颜迷得忘了前来的目的,“是我家相公要我拿些食物给你们。”
她接过盘子,“谢谢大嫂,打扰了。”
“没什么,你们吃完早点休息吧。”再瞧了她一眼,妇人连忙走了。
秦若雨关上门,把盘子放在桌上,“翠儿,先吃点东西吧。”热呼呼的饭菜虽然简单,却好过冷硬的干粮。
“吃完后,我们早些休息,明天还得赶路。”
翠儿应了一声,主仆俩吃完东西,便放心的睡去。
“可以了吗?“黑夜中,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仓房外响起。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举目向里头探了探。仓房里似乎没什么动静,烛火一闪一闪的,角落处躺了两个睡得正熟的人。
“嗯,我们进去。”
小心的撬开门,两人鬼鬼崇崇的进了门,蹑手蹑脚的走到一边,找到她们的包袱便开始翻动。
“你看,我就说他们是大肥羊。”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农舍夫妇喜不自胜,迫不及待的往怀里塞。
“唔……”秦若雨迷迷糊糊中听到人声,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有人正在翻动她们的包袱,她瞬时清醒过来。
“你们是谁?在做什么?”
农舍夫妇一回头便发现应该睡着的人醒了,而秦若雨也认出了他们。
“原来你们……”
大汉一见她醒来立刻拿出短刀,迅速制住她挣扎的身子。
“别乱动,刀子可是不长眼的。”
此时收好财物的妇人也走了过来,“对呀,原本我们只想要你们的财物就好,可是现在你看见我们,那我们就不能放你走了。”
“你……你们若要财物.尽可取走,不要伤害我们。”
虽然脖子上抵着把刀,她还是把话说完。
“那可不成,万一你跑去报官怎么办?”
“我不会。”
“难说。”妇人眸光一敛,杀机顿现。“相公,不如我们将他……”
大汉自然懂得自己娘子的心思,但一瞧见秦若雨的美颜,他又有丝犹豫。虽然他们同样是男人,但是这么美的男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怎么,舍不得呀!”妇人生气的推了他一下。什么嘛,居然对男人也有兴趣。
“翠儿、翠儿!”秦若雨不断推着翠儿,但她却像昏死般怎么叫也叫不醒。
“不用叫了,她肯定吃了不少我准备的晚膳,所以睡死了。”为了方便下手,她在晚膳里下了不少迷药。
“啊!”秦若雨终于懂了,晚膳她没吃多少,所以还能保持清醒。面对眼前的情况,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们想要什么?”
“要什么?还不就是钱。这年头收成不好,我们当然要想办法多捞点呀。”妇人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既然我们的事被你发现了,那么我就不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