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倚在吧台的男子漫不经心饮酒,一张一合的嘴巴似乎在说些什麽。
女子眼角带笑,横陈在沙发上的双脚轻轻踩在地毯,起身的刹那,若隐若现的玲珑曲线教玉秋棠双颊不自主泛红。
女人端著酒杯靠近紫玫瑰主人,每踩一步,薄如蝉翼的内衣就带出另一番风情,她莲步轻移的走向男人。
男人面无表情说了些话,女人的脸色突地一变,显而易见的惊慌失措。只见她努力的辩解,夸张的摇头外带气愤的直跺脚。
突如其来的争吵震撼了玉秋棠。
男人的手上多了样小巧的长条形物体,在灯光映射下反射出闪光。
男子的动作停下,她看清那长条形物体赫然是一把尖锐猎刀!
她看著女子颤巍巍的反冲向男人身上……
玉秋棠在、心里惊叫,大眼盛满了恐惧与惊讶。
不!她不信紫玫瑰的主人是如此凶残、毫无人性的男人。
他不会的!.他该是个不忍欺负路边野狗的好人,绝不可能伤害自己的女朋友—.
突地,传来一声女子尖叫,男人的刀子消失无踪。女子痛苦的伏在浅色地毯,一双美腿赫然插著把亮晃晃猎刀,鲜红的血沿著动人的大腿曲线滑落,血流如注晕红了地毯一角……
玉秋棠傻眼了,手脚冰冷的僵在窗角。
男人浅笑得吊诡、得意,徐缓的步伐慢慢靠近女子。
玉秋棠无法再欺骗自己,唯恐他再继续残害那美丽女子,她手忙脚乱的拨电话到警局。
电话一接通,她语无伦次的说了对面公寓地址,因害怕、失望而涌出泪水潸潸落在白色床单。
「对面公寓发生了谋杀案,有个女人快死了!请快来,如果再拖下去,她一定会死的!她的血流个不停……看起来很痛苦,拜托快点来……」
说到最後,她泣不成声的拿开话筒,神情恍惚的挂断电话,整个人虚脱的跌坐到地上。
警车的呜笛声惊醒了大楼每一层住户,玉秋棠再没心情观看下去。她拖著疲乏的躯体拉上窗帘,无力的趴在床上流泪。
一滴泪换一天的痴心,究竟要流多少泪才能收回自己的爱恋……
「你来得正好,大哥刚把早餐准备妥当。」玉凌阳卸下满是小熊图样的围裙,招呼玉秋棠落坐。
「我吃不下。大哥,晚上见!」玉秋棠低垂著头,有气无力的走出门。绕过长廊,来到两楝楼层共用的电梯。
压下按钮,她心神不宁的盯著脚下皮鞋等候电梯上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玉秋棠心不在焉的蜇进电梯,下意识按下了关门键。
半路阻止电梯门关闭的大手骇著了她,王秋棠杏眼圆睁,高大的身影伴随著熟悉的笑脸猛然逼至她面前……紫玫瑰的主人大步跨进电梯。
玉秋棠惊恐的退至角落,沉重的、心跳几乎教她窒息。
为什麽他会在这里?警察呢?怎麽没把他带走?
女人的惨叫声犹山口荡在偌大电梯间,顿时她心里升起无限恐慌……
那女子呢?她没事吧?
「小姐,你在冒汗?」初华泛一脸笑容可掬,体贴的抽出胸前手帕递到她面前。「手帕借你,擦擦吧!」
玉秋棠心惊肉跳的打量他伸过来的手,颤抖得语不成声。「谢……谢。」
「不客气!电梯里太热了吗..」
她胡乱点头,眼巴巴注视著逐一跳动的电梯指示灯。
「昨晚这里挺热闹的,来了一群警察,吵得人无法入眠。」初华泛若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我记得曾经见过你,究竟是在哪呢?」
玉秋棠松开握著手帕的手,按住猛跳的心脏。
初华泛走近她,玉秋棠的心差点跳出胸口。
「手帕掉了。」他弯腰拾起手帕,抖落上面的灰尘後,收进了口袋。
「当」一声,电梯门打开。玉秋棠意欲夺门而出,却教初华泛横在门口的手臂挡了回去。
「是你吧?打电话叫警察来的人?」他慢条斯里道,好似口中的事与他无关。
「请——请你让开,我要过去。」
初华泛置若罔闻,抽出墨镜戴上,压下电梯的暂停钮,缓步走近她身旁。瞬间,矫健的身躯形成一大片阴影笼罩住她的纤细。
他压低声量,口吻轻柔而坚定道:「给你一个忠告,不过是高中生年纪,如果太多管闲事可能会活不过二十岁……」
他的表情温柔,语气也称不上严厉,但他的警告却教玉秋棠的心结结实实碎了……她错了!爱花的人,他的心,不一定是美的!
「想知道那女人的死活吗?」挟带邪气的笑容占据了她的眼。「教人一看即难以忘怀的美女,她的下场….:」
玉秋棠倒抽了一口气。女人绝美的容颜和无可挑剔的身材浮现在她脑海,滴落毛毯的血晕眩了她的大脑,刚吸入的清凉空气反使她难过得皱紧眉,抖瑟的双唇不停的轻颤……
初华泛沉下脸,随即笑得开怀。
「啊,我的话太多,显然把小小姐吓坏了。」
他往後退了一步,似笑非笑的。
目前为止没有人受到伤害,以後的日子能否平安无事,端看你的决定。没人能活著刺探我的隐私,这点,劳烦你记住了。」
初华泛由内袋摸出个东西丢给玉秋棠,再抬起头,他人已走了六、七步远。
他一个劲往前走,悦耳的声调传到她耳际——
「吃下去!它能暂缓你心脏的压力;至於吃了之後是否会一觉不醒……」
凉风一吹,扬起他长外衣一角,低沉的嗓音消逝在风中,无声无息淹没了他的话尾。
玉秋棠低头察看,四方形铝箔中央的有一颗黑中带银的药片,她将它紧捏在手心。玉秋棠匆匆将电梯恢复原状,小跑步冲出了大楼。
第二章
2
尽管残存的理智试图阻止她的冲动,玉秋棠仍在初华泛打开车门的一刹那赶到他面前。
她大口吸气,大半的脑细胞早因缺氧而呈现暂时性休克,顿时脑海一片空白,想不出如何打破沉寂。
初华泛没理会她的不言不语,长脚一跨坐进了车内。
眼看车门就要关上,玉秋棠紧张的板住车门,苍白的脸孔配上惨白的嘴唇形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她怯生生的摊开掌心,细瘦的小手送到他面前。
[这个还你。」
初华泛毫不理会的甩上车门,启动引擎,好整以暇的趴靠在窗门面对她的困窘。
「我……我不是怕它有毒才不要,只是不想辜负你的一番好意。我的心脏……吃再多的药也是浪费。我不能收……这药,请你送给需要它的人。」
初华活嗤之以鼻,迅捷的朝她的手背弹了下手指。
不明物体击中了她的手背,她一时吃痛缩手,药片瞬间落地。
「我给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你既然不要,不如扔了它!」说完,他一踩下油门,银色跑车扬长而去。
玉秋棠傻傻的凝望红肿的手背,周围的骨头还隐隐作痛…:.
她默默捡起药片,仔细拍掉铝箔上的污渍,铝箔闪耀的光芒再现。
她是要依他的话丢了它!还是将它收藏起来?
玉秋棠举棋不定的注视手心的药片,犹豫不决的心像是被人捉弄了,找不著方向。
他的言行不一
她确定他先前的话只是在恫吓她,要她收起她对他的全部兴趣及好奇心。
她承认,当她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淡淡馨香,她紧绷的神经因他的接近而害怕得颤抖……但他掷给她的药片又无来由打断了她的惊惧——一个不顾他人死活的人,为何会好心的施予她药片?
他一方面丑化自己的言行,另一方面却不由自主的关心她的健康!他的心……既复杂又矛盾。
他捉摸不定的举动教她如坠五里雾中,看不清他的人,猜不透他的居心……她是该相信他的善心,或是他的心狠手辣?
拇指轻抚著铝箔透凉的表面,昨晚教人心惊胆战的流血画面与他俊美的脸庞相重叠……
玉秋棠的柳眉蓄满轻愁,最终,她将那银黑色药片小心放进了胸前内袋。然後,她闭上双眼,十指交合的喃喃祈祷……但愿那名女子平安无事!
***
「玉秋棠,你怎麽还在教室?」章正韦的脚走在走廊,理当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却见玉秋棠在发呆。
玉秋棠一脸茫然的回视章正韦。
「下一节不是历史课吗?」
「是没错,但上次历史老师交代全班,今天上课要到视听室看影片……」突然,他恍然大悟道:「对了!你上星期三请假,所以不知道。」
「是啊!你记性真好。」她面腆的朝他微笑。
「没有啦!」章正韦难为情一笑。上课钟声响起,他急忙催促。「动作快点!视听室离这里很远,不快点走就要迟到了!」
闻言,玉秋棠立即从书包抽出历史课本与笔记本,随手拿了只笔,管不得急跳的心口,两步并一步的奔到他跟前。
章正韦一把捉住了她的手,飞也似的直奔向行政大楼。
「历史老头很罗嗦的!就算迟到五分钟也会连本带利唠叨个一小时,希望他还没进视听室才好!」
他嘴上说著,脚下大步大步跨著;玉秋棠努力的跟著地,奈何章正韦的速度与大步伐,片刻就令她精疲力竭。
她忍住晕眩的感觉,尽力平抚剧烈的心跳,阳光照得她眼前白光乱窜……
「跑……慢一些。」她虚弱的叫喊被操场练唱军歌的歌声压过,她胸腔一阵窒闷感一涌而上,关节骨嘎吱作响,腿部肌肉如千斤重的大石般僵硬。
好难受……她紧捣住嘴唇,反胃作呕的不适感逐渐袭上她。高低不平的水泥地令她踉跄的栽向前,倒地前,虚脱的意识不自主涣散,终至失去了意识。
「玉秋棠!玉秋棠……」
一声声叫唤由远而近传来,随著音量遽增,她头部疼痛更甚,沉重的感觉彷佛脑袋已裂成了两半,撕裂的痛楚持续不断袭来……
她细微的呻吟出口,眼睫颤动了下。
「秋棠?快醒来呀!别教二哥担心。」
挣扎了会,玉秋棠努力睁开双眼,玉璨杨悬著的、心终於落地,他松了口气,轻吻她的脸颊。
「二哥给你吓死了!接到学校通知,一来就看见你死气沉沉的躺在病床上,我真怕……你会弃我们而去。」玉璨杨悲切的拧紧五官,克制不住心中的担心,只能拚死揽住了她的脖子。
「我好多了,二哥。」玉秋棠强忍著痛,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一旁的章正韦瞪大了双眸,说他见识浅薄也好,大惊小怪也罢。这名自称玉秋棠哥哥的男子,对妹妹的疼惜显然已超出他所能理解的范围。一般说来,感情再好的兄妹也不至出现拥吻的场面,更何况是两人搂得死系的亲密模样。
两人卿卿我我尤其惹得章正韦气闷,暗恋的人儿被个男人搂在怀里,不管对方
是她哥哥还是她弟弟都教他火大。
章正章不客气的打断两人的喝啁私语。
「你快压死她了,」
玉秋棠的晶眸稍稍抬高些,正好与章正韦的视线相对。
她羞赧的扯箸玉璨杨的衣角,悄声说道!「二哥,还有别人在,先放开我吧!」
玉璨杨浓眉半挑,沉重的心情一时转不过来,索性掀开被单,将她包裹在长外衣里,横抱起她走出保健室。
「大哥应该看到我留的字条,不赶紧带你回去,我今晚会死得很惨,」
「啊—.二哥,等等……」她急忙指向章正韦,玉璨杨的动作教她没机会说完一整句话。
「不能等了!再待下去,我铁定被大哥唠叨一整晚……」玉璨杨快手快脚的迈向走廊。
玉秋棠勾住了他的脖子,露出了半张脸,难为情喊道:
「章正韦,谢谢你送我来保健室—.麻烦你帮我向教官请假,拜托你了!」
回到家那刻起,玉璨杨分分秒秒的盯在床边,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马上紧张兮兮嚷嚷一番,非得把家里的人全唤来她床边不可;若是她想起身,玉璨杨马上开炮。
「你起来,二哥就哭给你看!我是说真的喔!你一动,我就哭得惊天动地,吵得死人都爬出棺材!嘿,怕了吧!怕了就乖乖休息,不准乱动,听到没?!」他斩钉截铁的威胁,满意的看著她左右为难的点头答应。
玉璨杨走後不久,玉凌阳来了。
他没玉璨杨不容署疑的霸气,倒是多了分体贴和温言软语,但同样不希望玉秋棠过分劳动身体。
玉凌阳小心翼翼的扶她靠在床头,唯恐伤她一分一毫的仔细端详她的表情。
[这是大哥熬的鸡汤,快趁热喝了!」他端著一盅温热的汤碗,沉甸甸的,似有几分重量。
午餐虽然还没消化完,但感激大哥的用心,她只得扯著白皙的唇道谢,瘦弱的小手便要接过那盅鸡汤。
「你身体不好,大哥喂你。」玉凌阳拒绝她接过手,舀起一口汤液就要住她嘴里送。
「大哥,我可以自己吃。」她难为情的撇开脸。
汤匙暂停在她唇畔,玉凌阳既不撒手,也没回应她的要求。
玉秋棠拗不过他的坚持,只得一脸红晕的接受他好意。
傍晚时分,在大学任教的玉龙清与南下出差的洪伶相继回家。
「我看,明天台北的颁奖典礼,爸爸还是一个人去比较好。」玉凌阳首先发难。
他的一句话教玉秋棠焦急的坐起身。
「我明天就会没事,我要去!」
「秋棠,想参加颁奖典礼不急在这次。我们可以期盼爸爸的下部作品啊!你说是不是,老公?」洪伶尾音拉得老长,调侃、促狭的眼眸定在玉龙清身上。
「太后都下了懿旨,老爸哪有不遵从的道理!」玉龙清呵呵直笑。「秋棠,以後多的是机会!先把身子养好,去哪里都不成问题!」
玉秋棠知晓自己风吹即倒,淋雨即吊点滴的羸弱体质,她不想让家人操心,又
不甘受限於这样的身体,教她期待许久的梦想付诸流水。
为了这场颁奖盛事,她兴奋了好几天。平日做来索然无味的杂事也因著她的好心情变得有趣;偶尔她还会关起房门,换上母亲买给她的浅蓝色洋装,想像她穿著洋装,翩然走在会场的情景,不自觉的,唇角就会漾著笑意….:
五光十色的台北一个与她生活天地天差地远的地方……晶莹的珠泪在眼眶乱转,她赶紧侧过身,泪水立刻滑下枕头。
「啊……她既然说不要紧了,就——就让她去嘛,反正秋棠的脸色红润多了,去台北顶多坐一趟飞机,不碍事的,对不对?」玉璨杨喳喳呼呼的争取同意票,挤眉弄眼的暗示众人玉秋棠的落寞神色。
玉龙清和洪伶两人相视叹息,玉凌阳紧皱的眉头则一直未见舒展。
「我想睡一会。」棉被里传来闷闷的声调,就算她努力强忍住,决堤的泪水仍落得飞快,她迫切需要一处空间任她哭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