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此时,门锁打开,有个人被用力推了进来,就跟寇特到来之时相同的模式。门关起上锁。
现在这里多了一个人。
“晤晤晤…晤…”那人双手被反绑着,嘴巴也被堵住。待寇待帮他解开之后,那人大大地喘气。
“喂喂!在搞什么东西!混帐啊!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人!”
看那人也跟自己初进来的时候一样对着门怒吼敲打,寇特使告诉他:没有用的,对方根本不讲什么道理……
“…咦?你该不会是——”稍后,寇特认出了对方。
这个人的名字叫汤玛司,在多年以前,寇特与他有过交会。那是在一个共事的场合,而两个人会走在一起,机会纯属偶然,主要原因,是因为彼此在不经意的言谈当中得知了身在异地的对方竟然和自己都是打从同一故乡上来的。萍水相逢的相识使得他们有了短暂而熟捻的友谊。
而友谊并没维持下去,不久后,两人便因各自的理由而离开当地了。彼此没做任何的约定,也没再见过面。而现在,竟然都不约而同地在这种诡异的地方碰头了。
* * *
“亲爱的,你真的不去吗?见不到陛下,大家会很失望的呢。”
“我也很希望出席啊,只是我感觉倦怠,只想要多休息。有你去就足够了。请别在意我,相信只要你一出场就可以让所有人为之屏息,即使我在你身边也顶多沦为陪衬罢了。要替我这国王向当地的乡绅们问候喔。”
“好吧。那我出门罗!”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的美丽皇后在俊美的年轻国王的脸颊上印上一吻,随即搭上马车驶出了大门。
边摇晃着手,目送妻子离去,雷伊伫立在豪宅门前的走廊上。有个人来到雷伊的身后,沉默地待着。
彷佛已经知道自己的身后有人似的,雷伊不急不徐转身过来。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年约三十岁有着严肃的表情的男人。
“陛下。”
“怎么样呢?”
“按照您的吩咐,找到了人,也都做了处置。”
“太好了!不愧是理奇呢,办事情总是很有效率。”雷伊笑容灿烂地。
还是叫理奇啊…这个被雷伊称作理奇的男人,心里微地动摇了一下。
其实他的名字是理奇多隆那尔。然而,谁知道这个主子在刚认识之初,才听完他的名字,竟擅自将其改名了。
“理奇多隆那尔……有点长的名字哪……嗯,叫理奇还来得简洁顺口。那我以后就叫你理奇好了。好吗?理奇?”
“呃……嗯。”对此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啦……
…只是…
这是第二个人这样叫他了。
这之前,会昵称理奇的,只有他的父亲。
父亲是军人,在一场与他国的战争当中死去。而当时年二十一岁的儿子也才刚加入军队没多久。
低估了敌人作战能力的王室,直到父亲的部队苦战到最后都没有增任何的援兵过来。如果早一点有人来支援,就不会那样子苦撑,父亲或许就不用战死了……理奇多隆那尔对此耿耿于怀。
以军人为职的理奇多隆那尔,在军人生涯的第三年之时,便申请到从原本驻留的首都部队,调到在边境的家乡那里,去顶替当地已故殁的队长的位置。等于是拥有了一支属于自己的小型军队。
和平的日子当中,军人的生活悠闲得与普通老百姓无异,而支领的薪晌也足以度日。若说有什么不满意,就是对于当地有领地权的贵族的气焰及恶霸般的作风感到难以忍受。傲慢的贵族理奇多隆那尔在首都的时候看得多了,出身自贵族的子弟兵也是,大多数不是承其门楣的骄气要不就像是天真得像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少爷。所以理奇多隆那尔普遍对贵族没存什么好印象。
但是,没想到,他现在竟成为贵族的手下,而且还是国王重要的贴身护卫。促成这一切的,都是那个叫做范尚劳德的男人。
本以为那人是以前跟父亲熟悉的老朋友……至少在父亲的坟前见到那人时,对方是这样子做介绍他自己的。之后越混越熟,到有一天,在大吐过对政治王室等不满宜泄的苦水之后,范尚劳德突然对他探道:“这样子啊……那,你有没有兴趣加入一场有意思的战役呢?”
稍后,理奇多隆那尔明白了范尚劳德所指为何。知道对方要叛变王室的意图以及理由,理奇多隆那尔倒是没做多久考虑就接受了。毕竟双方各有对当政者不满的理由,而且也算目标一致。
另一方面,范尚劳德这个人虽然是贵族,但却是个能让理奇多隆那尔敬佩的人,无论是其人品或能力。
谈妥了完事后的条件报酬,再说服了自己的手下。这个边境的小型军队使成为执行政变的主力军。
原本打算完成共同的目标之后就告别夥伴回到家乡的理奇,范尚劳德却又丢了一项工作给他。
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我这就去会会那些客人们了。”边说着,雷伊朝还敞开着大门的屋子走去。
“对了。”在走入门口的前一步仿佛想到什么似地打住。
“未经允许,我不准任何人靠近那里。知道吗?”
“……是的。”理奇多隆那尔发怔地望着那远去的背影。
刚刚看不见陛下正面的表情,但是这部下却觉得,讲那句话的雷伊并不是平常那个态度轻松的雷伊。口吻严肃又锐利。
有冰冷的感觉……
整件事情要回溯到四天以前。
当时以巡游为名目,国王携同王后和几个护卫等一行人从首都来到这个镇。
众人目前所居住的房子则是由这里的地主所提供以作为招待。
而就在昨天,国王皇后一群人在镇上的大街游行着,那个时候街道两旁则挤满了好奇围观的民众。
这个城说大不大,人数却相当可观,不愧是号称仅决于首都繁荣的第二大城。
后来,雷伊的脸色开始变得怪怪的。尚在游行途中就有此迹象,理奇多隆那尔注意到了。原本像平常一样有说有笑的雷伊,突然变得沉静下来。而紧接之后的到剧院观戏的过程,雷伊在戏剧上演不到一半的时候以身体不适为由一人离去。大概不想要扫众人的兴致吧,他留下喜欢社交的王后应付场面。就像刚才,以水土不服想休息的理由放妻子一人出去参加宴会了。
而、在今天早上,大清早的雷伊便把理奇多隆那尔从床上挖了起来并交代他一项寻人的任务。这样积极的命令着,是理奇多隆那尔自跟从雷伊以来前所未有的事。于是依其吩咐理奇带领几个手下出门,到傍晚之前便忠实地把任务给完成了。
到底那两个人是……?
直到前一刻,雷伊还是没有把那项行动的背后理由告诉他。
军人出身的理奇多隆那尔,对于服从命令这种算颇为习愦了。也不会因为好奇而去询问上位者下命令的理由或想法。自己正在服侍的这个人喜乐形于色,脑袋瓜似年也就那么简单罢。
就理奇眼光去看,作为一个国王,雷伊一点也没有所谓王者应该有的气势,勉强也只能算得上是个乖巧守规矩的大人。这样子的人只因血统而被拱抬上王位,能稳坐多久呢?宫内所有明眼人都知道国王的背后,辅佐政事的主力是由范尚劳德等几个人臣成的智裹在撑腰,就算国王是个游手好闲的纨裤子弟,只要花费不太过奢侈离谱便不至于影响到王国的运作。唯有要防范的是些喜欢搞小团体
分裂的兹事下臣。不过那些人也都不是范尚劳德的对手。不足为惧。
然而…这两天雷伊的思绪动向却让人猜不透。感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的样子。
但愿如同范尚劳德当初把雷伊的安全交给自己的时候所说:国王啊,有时候会有些小脾气,闹闹任性,但还不至于做出什么闯祸的事出来。
是啊,那样的人好像也不会是容易做出蠢事来的人不过,现在这样于仔细地一想,理奇多隆那尔突然间发现到一件事。
就是、对于那位外貌俊逸的主人,他的内心世界是怎么样子的,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
* * *
门、第三次地打开来……
寇特和汤玛司紧张地望过来。也难怪会紧张,因为就在半个钟头前,涌进好几个人来把他们两个团团地包围,然后将之分别地各自绑在椅上,连同嘴巴一并堵住了。
现在从门那儿出现一个亮眼的青年。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近,寇特和汤玛司也只能面面相觑地发出莫名问号。
“嗨。”雷伊微笑地。
“好久不见了,两位。”
面对两双满是困惑的目光,雷伊把手上的布包往桌上一搁,不急不徐地拉过剩的一张空椅跨坐下来,两手搭着椅背,依然保持微笑貌地看着那两个人。
“……嗯?你们还真的把我忘得一乾二净啦?太过分了吧,枉费你们曾经是那么疼爱过我的。”
难道是…寇特先一步反应过来。拜之前的不断反省所赐,他很快就抓到些蛛丝了。
而汤玛司似乎仍在困惑中打转。也许是对自己所作为人多是以自己觉得以轻重大小来当作占据记忆标准的观念有关吧。毕竟,对方当年在他的截至目前为止的人生当中充其量不过如同蝼蚁般地微不足道。
这个人…对了!寇特回想起来。昨天在街上,自己立于围观的人群当中,观看正行驶过前方的车辆,引起众人谈论的焦点:年轻貌美的夫妇、美丽的皇后以及国王陛下。那少年是……这个人?他是国王!?
国王、皇宫、…过去……寇特很快地联想起症结的原点。十一年前,经由别人的介绍,寇待得到在王宫里工作的机会。工作的内容是修理广大庭园以及定期巡视政治犯的牢房。当时在交班的时候,认识了偶尔去监视犯人的守卫兵汤玛司。
“原来你也是从桑兰来的啊……”异地遇同乡,即使素不相识也已经比一般陌生人要来得容易熟捻。寇特与汤玛司便凑成一块儿,成为喝酒玩乐时候聚头的酒肉朋友。
* * *
“寇特,你那银灰色的头发跟黑胡子、配上深褐色的皮肤…让你即使化成了灰我都还是认得出来…而汤玛司呀,没想到你就住在你经常挂口中所说的、那造出美味葡萄酒的生产地…总之,能够同时逮到两位,真是太幸运了、太棒了…嘻嘻嘻…”
雷伊吃吃地笑着,稍后站起身来,在两人的面前伸手解开自己胸前的扣子,露出比一般男性还要雪白而体毛稀疏的胸膛:“如何?这里还会让你感到兴奋吗?寇待?”
雷伊右手诱惑似地抚摸自己的胸膛,另一只手移往下面握住自己的性征。
“汤玛司……这个的滋味你还怀念吗?”
汤玛司怔了怔,瞪大双眼。看来也有印象了…寇恃、汤玛司……在十年以前,两人联手强暴了一个在牢里服刑的少年。少年被关的罪名是因为他身为意图谋反者的直系后代,所以勉强也算是政治犯。
叫做雷伊的少年,被两个低劣的监牢看守人轮暴。初次之后,持续有段时间被当泄欲替代品地对待着,有时候被一个人、有时候被两个人…
不要啊啊啊啊——
“那事我想忘也忘不了……”眼前的青年,逐渐收起嘴角的笑意。
“就算想要假装没有过那回事,好像也没办法耶。”
阴影……如鬼魅的隐藏在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如影随形。
“…痛、好痛啊……求求你们……”救命……
被当作活体物的对待着,丧失自由及人格之后的绝望,耳边男人们的笑声略过……
身心均受创伤、奄奄一息的躺卧在地面上的少年,不是很集中意识地,倾听着男人们闲话家乡。渐渐……少年对那两人的出身有概念了。
原本,记忆归属记忆。跟过去悲惨的际遇,相比幸福得太多的现在,根本不想去做回顾。然而在游行之时,却偏偏让他注意到了那个在人群当中的男人。那一旦勾勒起便吻合得过分的轮廓。之后阴影回来了。
忘不了……
“所以…该怎么办呢?”
雷伊从桌上的布包裹拿出东西。那是一条通常用来鞭策马匹的皮鞭。而、随着布片的松动,从那里面滑出另一样东西来。是一柄匕首。
“该怎么办呢?”
雷伊再度露出那在他俊美的脸庞常见得到的无害的微笑。
“呜啊啊啊啊啊——!”
陛下!?
听到连续的哀嚎声音传出,理奇多隆那尔立即把先前主人的命令抛下,直奔跑进地下室。在那间囚人的隔间之前,脚还没到达门口,门就被人先打开了。理奇看到走出门的雷伊,他身上的衣服染有血。这……!
“陛下…”
“别理他们!”仿佛对部下的存在视若无睹般地,雷伊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迳自从理奇身旁走过,顺道抛下那一句。
往门内一看。那两个人依然维持被绑在椅上的姿态。
两人的脸上身上多处伤痕,衣服也破成条状。寇特的情况还算好,而汤玛司则因为嘴上的布被拿下,加上身上被捅了好几刀而呻吟不止……
这…?理奇有些不敢相信。这都是那个人做的吗?
这时身后传来声音,转头往出口那边看去,发现他的主人正瘫坐在阶梯的地方。
“陛下?”还好吧?
雷伊沾有血丝的脸抬起,神情茫然地望着已然来到身旁的部下关心的脸。
“……帮我……”
血的颜色以及气味让雷伊感到不舒服。稍后,理奇多隆那尔扶着没什么气力的雷伊到浴室里帮他清洗并且清理掉血染的衣物。
而过几个钟头,露丝参加完宴会回来了。在舞会上疲于应付众人的露丝显得劳累。在跟待在侧厅房看书的丈夫道声晚安后,便准备早早安歇。
“啊,对了…”走到门口的露丝调回过头:“刚刚回来的时候,马车经过外面人门那边我看到有个女人站在那边。那女人看到我的马车想要过来跟我说话的样子,不过开门的守卫拦住了她。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呢。”
“我知道了,我会叫人去处理的,你放心的去睡吧。”
待露丝走开,雷伊走到窗口探看。的确,隐约在大门外有像人的影子晃动着。女人吗?
“我去看看好了。”
说这话的人是理奇多隆那尔。他站在阴暗的角落,王后在场时并没注意到他。他一直站在那儿,看到雷伊探窗子的举动时才走到烛火光亮的地方来。
雷伊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之后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