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姜维宁会撒撒娇、要他改变心意,大多数对他有野心的女人都会,但姜维宁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了解地点点头。郁桻满意地揽紧靠在他怀中的姜维宁,他喜欢听话的女人。
到了姜维宁家,进了房间,郁桻只觉一阵意外。
整个房间的基本色调是天空蓝与白色,照理说应该是让人觉得很舒服的色调才对,可是姜维宁的房间摆设空空旷旷的,只放置必需品,衣柜、小茶几、床、电视等等,不像一般女孩子,这房子没有摆设任何小东西,因此一走进这屋子的第一个感觉只有寒冷。
「这屋子怎麽看起来这样冷清清的?」
「会吗?」
会吗?姜维宁装傻的反问惹得郁桻一阵笑,仔细想想,他在还没了解姜维宁这个女人之前,就对她有兴趣了,可能因为她散发出来的那若有若无的神秘感吧!
如果他要问姜维宁的房间为什麽看起来这样冷冰冰,他应该在见到姜维宁的时候就问她,为什麽她只穿最简单的衣服样式?或许她就是这样不花稍的一个人,这也没什麽好问的。房间摆设、穿著都是反应一个人的内心,连摆设的人也未必说得出为什麽。
在姜维宁准备晚餐的时间,郁桻四处走著、研究著姜维宁的小套房。如果要说这房间有什麽小东西,应该只有挂在窗边一只纸折的小鹤,随风飞舞著。
郁桻用手指轻拨了纸鹤一下,这才发现纸鹤已经很旧,颜色都已经被阳光晒得褪了,折得并不工整,如果不是小孩子折的,就是男人折的。
姜维宁做了拿手的奶油海鲜义大利面,为了缓和奶油甜腻的味道,倒了两杯白酒佐餐。
两人坐在地板,就著低矮的日式小茶几,享受著美食。
「嗯,不愧是美食节目的主持人。」
「很高兴你喜欢。」
这回答会不会过分客套?郁桻有趣地打量著姜维宁。她真的跟他平常认识的女性很不一样,他能感受她有所图,但图的是什麽?他却始终不明了。
「那纸鹤,」郁桻随手一指。「是你做的?」
一瞬间,姜维宁神色闪过一丝脆弱的复杂,但她却很快用微笑掩饰过。「朋友做的。」
「朋友?」
郁桻有趣的疑问语气,像在说一个被朋友责怪、把朋友都舍弃了的人,竟然这样珍惜地保留著朋友送的东西。
「那个朋友一定很重要喽?」
姜维宁听出郁桻话语中的轻讽,只是持续著微笑。
「你想说什麽呢?」
「我想说什麽呢?」
打太极似的,两人互相试探著对方。
以为姜维宁会再度借力使力推回来这话题,但她放下手中的餐具,望著窗口的纸鹤像望到远方去。
「是以前喜欢的人送我的。」
是某天下午,两人在读书之馀,小虎心血来潮教她做的纸鹤。明明是教的人,做得却没有她这个学的人精巧,她还取笑了他一番,他装作不高兴的要把纸鹤揉掉,她却将纸鹤带回家,串起三颗纸做的星星,每颗星星里分别写了小虎的名字——申、和、光,在最下面串著一颗小小的铃铛。
铃铛的声音很清脆,因为太清脆了,风一吹就发出铃铃铃的声响,像不知名的地方传来的哭声一样,让人听了心酸。在法国一个睡不著的夜里,她就把铃铛拆了,而星星也在几次搬移中不见了。
她回望郁桻,脸上已经是甜蜜的微笑。
「但是已经分开了。」
「怎麽分开的?」
姜维宁偏头思考了一下,最後只是淡淡说:「自然而然就分开了。」
郁桻却勾起嘴角笑了。「下次要说谎话,草稿要打高明一点。」
姜维宁受震动似的看著郁桻,他感受到——什麽了吗?
「你的房间只有必需品,表示你只会留你需要的东西,如果是自然而然就分开的过去恋人,应该没什麽值得留恋的,但是你还大费周章的留下这个褪色的纸鹤,你应该——」他直直探进姜维宁眼中。「还想念他。」
姜维宁意外的闪躲著郁桻的眼神,她太沉醉於自己的回忆中,盲目的想把郁桻当作替代品,忘了对方是一个厉害的人。
姜维宁,你这是在玩火啊!
「我猜得没错。」看见姜维宁受惊的眼神,郁桻露出满意的表情。「不是自然而然分开,是被抛弃了吧!」
姜维宁倏然抬头,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或许敏锐,但还不够,还不够。
还好……
※ ※ ※ ※ ※ ※ ※ ※ ※
其实郁桻说得没错,一个突然离开人世的男朋友,跟她被抛弃了差不了多少。
执著於逃开有关申和光的过去种种,最後却发现就算自己能离得开所有关於他的触觉、嗅觉,能不看不听有关他的任河事,却躲不了他在自己心中根深柢固的影子。
这也难怪,为什麽在她看到郁桻的第一眼,她轻而易举就能认出他只是神似小虎的那个人,难道不是因为她还仔细的记著小虎吗?
「维宁姐。」
执行制作小文刚好也到摄影棚,过来和姜维宁打招呼。她看见离去的豪华轿车,再看向姜维宁的眼中似乎写了一点不以为然,从她对郁桻的称呼就可以看出来。
「郁大少叫司机送你过来?」
姜维宁点点头。
他本来要自己送她过来,但姜维宁不喜欢这样大剌剌的招摇,拒绝了郁桻。郁桻为了姜维宁这莫名的坚持笑了好半天,她就是不让他在这些地方发挥他的绅士风度。他以前的女朋友都是巴不得带他出去炫耀,只有她躲躲闪闪的像怕什麽似的。
最後他坚持要让司机载她过来,姜维宁也只好妥协。
「你之前不是说过对他没兴趣吗?」
她的确说过这自打嘴巴的话。
「你是真的喜欢郁大少吗?」小文不信地问著。
「嗯。」
「喜欢到要从别人手中把他抢过来?」
姜维宁低著头,没回应。
在这点上她真的无话可说的理亏,即使对象是唐月,她也不该这麽做。
「你知道现在大家把你说得多难听吗?偏偏你一个字也不解释。维宁姐,我真的不相信你也是他们说的那种拜金的人,而且你知道吗?像郁大少那种人靠不住的,他能抛弃唐月,就能抛弃你,他根本是个纨绔子弟。」
姜维宁抬起头,她知道小文是真的关心她,小文的率直令她感到温暖。
「我知道,」姜维宁露出安抚的微笑。「我并不期望跟他天长地久,我知道他只是一时兴趣。」
「那又是为什麽?」小文真的不解。
「我不是为了报复唐月或是为了从郁桻身上得到任何好处,有时候情感来了,我们只能依直觉而行。」
小文还是不解,但没有再多问。
而姜维宁自己则想著,这番说词,如果能说服得了她自己就好了。
进了摄影棚,化好妆、准备好後,姜维宁站到布景中。不知是谁故意将这期的八卦杂志摊开在流理台上,页数恰恰是郁桻牵著她的手,走进她的公寓照片的那一页。
之前的杂志只是绘声绘影的写著她和郁桻的关系,现在有了让她无法否认的照片当证据,放杂志的人彷佛故意要试探她的反应似的。
姜维宁轻声问帮她调整麦克风的小文。「今天的特别来宾是唐月吗?」
小文点头,夹好麦克风之後,盖起桌上的杂志。「真是的,谁做这种无聊事!」
小文顺手带走了杂志。
唐月女王般的走进来,身後跟著一大群影视记者。
姜维宁没猜错,今天要唐月来上节目是制作单位的意思,自从某位主持人开了在综艺节目举行八卦记者会的风潮後,各家电视台争相仿效。现在她和唐月出了这麽大的争风吃醋的八卦,制作人还不赶快把握机会,把两位女主角凑齐,等著看节目中有什麽暗潮汹涌。
大概是因为发了消息出去,所以各家杂志、报社、电视台也都派了人来,真给足了唐小姐面子。
看她没因为那本杂志而产生特别反应,记者们似乎有些失望。
在节目未开始前,记者先生小姐们把握机会拼命问著唐月问题。
「你最近的心情怎样呢?」
「因为是工作,没办法喽!一定要来。」
「会难过吗?」
「当然会啊!但如果对方能这样不管别人的感受,一定要在一起,我也只能擦擦眼泪祝福他们。」
大家问的不外乎是唐小姐对於这次情变的心路历程,唐月一一回答,中间或扮可怜,或装开朗,一副在脆弱中坚强的模样,说著就算分手了,还是希望对方幸福的场面话。
期间当然也夹杂了一些问姜维宁的问题,但姜维宁跟这些记者全不是朋友,她平日没有跟记者打交道的习惯,她的节目靠的不是炒新闻制造噱头吸引观众,而是二十岁到四十岁太太主妇们的忠实支持,所以今天她也不想开跟记者打交道的先例。
导播宣布要开始录影,记者们却没走,全等著看接下来有什麽新鲜事。
「今天我们节目的特别来宾是我们的常客唐月小姐。」姜维宁开场。
罐头掌声响起,唐月走进布景中。
「大家好啊!今天我又来学做菜了。」
一面对镜头,唐月开始扮演绝对的弱势,一副神情无法集中,相当介意姜维宁的模样,几次不小心差点洒了材料,中间更是夸张的让菜刀擦到手指。
「对不起、对不起……」紧握住手指,唐月不住的道歉。
唉!姜维宁轻叹口气。全国的观众不知道要因为唐月的难过而认为她是多可恶的女人了。
「小文,麻烦你拿个OK绷过来好吗?」
帮唐月止血的期间暂停录影,唐月低声说:「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我一定要让你所有的忠实观众都打电话进来骂你!我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
一点也不避讳正帮她包扎著的小文。
姜维宁看向唐月,她的脸庞的确清瘦几分,或许她不完全是表演,或许她真的伤心也不一定。
「对不起。」这是姜维宁唯一能跟她说的。
不只唐月,小文也意外的看著姜维宁。
「对不起?!你以为这样一句话就算了吗?」唐月歇斯底里的叫起来,发现引来记者的探究,又压低声音。
姜维宁沉默。
「我告诉你,郁桻也不是什麽有责任感的人,他很快就会腻了你了!」
「我知道。」
「知道你还跟我争什麽?他只是想尝尝鲜,像你这种淡而无味的容易腻,他一定会再回到我身边的。」
「我知道,」姜维宁低声说著,像说给自己听。「我会等到他对我没兴趣的那一天。」
她会等到他厌腻她、离开她的那一天,因尢她早就迷失在广阔的寂寞的海洋里,她只是抓住一根叫做郁桻的浮木,就算最後还是要沉没在海里,反正她早已沉没过一次,也不会再更痛。
姜维宁的想法,听在唐月耳里却是一种绝不放弃的挑衅。
「你得意什麽!难不成你还真以为他会娶你?他已经有未婚妻了!犯贱!」
为什麽每个人都以为她想要嫁给郁桻呢?她不会结婚,因为她想嫁的是一个努力生活、肯负责、对她没有保留、敞开心胸微笑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人世,她甚至连他有没有回来看过她,明不明白她想念他想念得要命都不知道。
她不在乎郁桻有没有未婚妻、有没有女朋友,只在乎那张脸,她想拜托他笑一笑。
对於姜维宁的沉默以对,唐月得意的以为她被这消息吓坏了。
彷佛要制造更多高潮点似的,在这意外的休息时刻,郁桻悄声无息的进了摄影棚,对因自己而引起的两个女人的战争,颇觉有趣似的旁观著。
直到导播宣布继续录影十分钟後,一个眼尖的记者发现了他。
「那不是郁总裁吗?」
伴著记者的叫声,唐月硬是姿势优美的晕倒在节目中。
五 除了紧紧抓住你……
节目再度暂停。
记者蜂拥而上,想从郁桻身上挖点消息,郁桻却只是闲适的踱到姜维宁身边,看著昏倒的唐月,用著不大不小的凉凉语气说著:「我早知她很会演戏,却不知演来这样逼真。」
简单一句话,却明明白白指出唐月的昏倒是做戏,闭著眼睛的唐月听了恨不得跳起来给郁桻一巴掌,但为著面子也只好继续装下去。
导播叫人将唐月抱到休息室歇息。
姜维宁小声地对郁桻说:「你来这里做什麽?」
「探班啊!」郁桻理所当然的说著,指著他所带来的一堆丰盛点心。「我想请你的同事多照顾你一点,带了东西来巴结他们呀!」
明知姜维宁会困窘,但他彷佛很爱看她不知所措的模样。姜维宁知道她无法叫郁桻停止这无聊的乐趣,只好拉著郁桻衣角,要郁桻跟她到另一间休息室。
硬推著郁桻进了休息室,一关上门,郁桻立刻回身将姜维宁揽入怀中,带笑的扬起唇角。「牵我的手不过分吧?」他笑指姜维宁刚刚拉他衣角的动作。
「你干嘛故意讽刺唐月?」
「替你出气啊!我一看她的脸就知道她又在动鬼主意,我看女人很准的。」
「是我对不起她,你干嘛替我出气?」
郁桻拉开姜维宁惊异地研究著她。
「我对你好你不喜欢吗?还是你要我默不作声?」
正如同唐月以及其他人所认为的,以郁桻不羁的个性,她迟早要跟郁桻分开,所以现在又何必将两个人的关系愈闹愈大呢?
「我……很高兴你这样为我,但是……」
姜维宁愈解释郁桻愈不高兴。
有时她明明紧紧拥著他,像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失去他,让郁桻甚至有错觉,姜维宁在拥抱他的一瞬间,将她的心全部交给他了。但有时她却遥远的过分,就像他们才刚刚认识不到五分钟。
「又来了,你又客套了,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是怎麽回事呢?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拥抱著她,她就把他当成小虎,可是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他太果断强势的时候,她就会清清楚楚的明白他和小虎的不同,对他也变得陌生了起来。
知道自己的态度改变使他疑惑,姜维宁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还不习惯。」
「都主动跑到我办公室献身了还装清纯。」
他不留情的话总是逼使姜维宁正视他并非申和光的事实。
姜维宁挣离郁桻的怀抱。
「干嘛?说不得?」
姜维宁摇摇头。
「你是好女人我也不会多喜欢你一点,你是坏女人我也不会多讨厌你一点,我想要你是因为你这个人,不用多费这种心机。」郁桻的不留情不会因眼前的对象是任何人而改变。
她没资格觉得被伤害了。姜维宁提醒自己,因为放下自尊去强求消失的感情的人,是她自己。
於是姜维宁只是点点头。
见姜维宁了解他所说的话而且并不反驳,郁桻再度拉了姜维宁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