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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的恋人 page 3 作者:李馨

  既然他没吃,我也不必再留着这些食物。

  绿音想着就老实不客气地将桌上饭菜加热之后,端去喂动物们。

  冷寞虽然闭着眼睛,但绿音的一举一动仍在他的感应中,他仔细地观察绿音的举止之后,才真正除去对她最后的一丝怀疑。

  昨晚他聚力打向绿音,但绿音并无感觉,若换作妖精一定能感应到光球而躲闪,这证明了绿音确实只是凡人,而绿音也受到力量的影响而晚起,这更代表了绿音的力量仅止于动物和嗓音,对其他力量并无抵抗力。

  因此当绿音匆忙喂完动物离去后,他就毫无顾忌地运用力量疗伤,整个人处于假死状态中,只剩力量运走全身。当他再次睁眼时,虽然觉得伤口愈合得很快,但宇剑所留的震伤仍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完全恢复。

  他已习惯创伤所带来的疼痛,遂下床走动,却看到桌上仍摆着饭菜,只不过和昨晚的菜色不同,显然绿音仍设想周到地替他准备了早餐,那张纸条还是摆在那未动半分。

  人界的人都这么对待陌生人的吗?他们不都是防着周遭所有人,不让别人探知自己的吗?难道是记载错误?还是新魂描述不正确?冷寞奇怪地想:怎么和我想象中的人界差那么多?

  未曾游历人界的冥王冷寞,此刻也为自己的观念印象和摆在眼前的事实出入感到困惑。

  ※  ※  ※

  渐渐地,在无言的相处下,冷寞越来越了解绿音善良的个性,而绿音也对冷寞沉默寡言的性格习以为常。

  绿音他发现了冷寞除了脾气稍微怪异之外,并不难相处;正如他自己说的,只要她不吵到他或接近他,他的存在并不会影响她的作息,甚至有的时候,她会忘了屋子里还有个人。

  两人的相处演变成了一种非常奇特的模式。绿音若说忘了冷寞的存在,她却仍旧每日三餐都为他张罗好,而且冷寞总会在离他一臂距离的床头发现洗好的衣服;更绝的是,那张纸条似在桌面落地生了根,好几天以来都没有更改其内容和位置。

  而冷寞对她的种种行为均不表意见,也没有向她说过一句谢谢。不过奇怪的是不食人间食物的冷寞,总会在绿音不在时穿上她所准备的衣物,而绿音回来时桌上的食物也去了大半,脏衣服也总是在老地方摆着。

  两人虽然彼此没有交谈过,却出乎意料地培养出了一种连他俩都不自知的默契。

  ※  ※  ※

  一日,夜晚,在万籁俱寂的半夜。

  冷寞依例起床吸取月华,打开窗户才发现今夜无月,正打算尝试传讯回冥界时,忽闻一阵轻细的谈话,他凝神倾听。

  “茸茸,你说,我哪里做错了?我只是叫小雀替那个正在哭的小弟弟刁回他不小心飘走的气球罢了,为什么他们骂我是怪物?我做错了吗?我哪里做错了?他们大可以告诉我啊?为什么要拿那种眼神看我?那个弟弟连气球都没拿就被他妈妈拉走了,好象我有传染病似的防我,路上的人也对我指指点点的说我是怪物,纷纷走避……”

  声音转成了低低的啜泣。

  “茸茸……你告诉我什么是怪物?为什么他们都当我是怪物,都避之唯恐不及?我又不会害他们,我只是想帮他们,和他们做朋友罢了,为什么他们都这样对待我?为什么?我只是会和你们说话,懂得如何和你们沟通罢了,为什么他们硬要说我是怪物?茸茸,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含带压抑的声音凄楚悲切。

  茸茸发出呜呜哀鸣,又听绿音压低声制止它:“茸茸……不要叫,你会吵醒冷先生的,他不喜欢被人打扰,你会惹他生气的,他伤还没有好需要休息,我们不可以打扰到他……”说着说着又硬咽地哭了起来。

  茸茸听话地闭上嘴,任由女主人抱着自己哭泣。突然它低声怒吼,对着黑暗警戒地看着。

  绿音察觉时冷寞已站在她面前了,她畏怯地朝后挪了挪:“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我的气……对不起,我保证我不会再吵你了,我保证我不会再哭了……”绿音嘴上承诺着,眼角却仍落下一颗颗的泪珠,她擦去两滴,却滑下更多的泪水,到最后干脆放弃了尝试止住泪水:“对不起……我……我哭一会儿就好了,只要哭一会儿就好了……”她把大狗抱得更紧。

  冷寞知道她很难过,却不明白她眼睛所掉下的水是什么来西,冥界没有泪水,只有哀嚎,因此他十分好奇绿音眼眶溢出的一颗颗水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和水一样闪闪盈亮?

  他蹲下来用拇指替她拭去泪珠,好奇地看着手上湿濡温润的水,心中不解。

  绿音原以为他是在生她的气,但没想到他竟替她擦去眼泪,霎时再也忍不住心中无限的委屈,哇地一声就在他怀里号咷大哭,眼泪随着不平倾泄而出。

  冷寞被绿音突来的举动吓得六神无主,生平第一次,他觉得不知所措,这使他大为恐慌,不知如何是好。他应该推开她,应该为她无礼的冒犯而生气,但想推开她的双手却被某种情绪拉住了;某种新奇,他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中蔓延着,他试图理出头绪,恢复自己应有的冷漠,却被这种未遭遇过的情况吸引着。

  他自小在冥界长大,人类的七情六欲他全然不知,不知道什么叫欢笑,更不懂什么是哭泣,所以在人情世故上他和绿音一般纯真无知。

  冷寞连“情绪”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更遑论安慰了,以至于他只能静静地看着绿音哭,任她藉他的胸膛发泄情绪,忘记了彼此的约定。

  在这么个夜里……

  ※  ※  ※

  翌日。

  冷寞仍然在餐桌上看到一某饭菜,纸条依然放在那固定不变的位置,但眼利的冷寞却发现纸张的不同。手一招,纸条乖乖飞到他手上。

  冷先生:

  谢谢你的宽大的体谅,我同时也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封不起!桌上的饭菜希望合你的胃口。

  绿音

  他看了什么都没表示,纸条又在他松开手之后,像长了眼睛一般飘回原位。

  他看也没看饭菜一眼,径自走到窗边,仰望蓝色的碧天,思潮起伏不定。

  他轻摸着肩上的伤;虽然藉由月华吸取了不少能源转为己用,伤已好了大半,力量也慢慢复元。但是以找目前的能力,能将自己送回冥界吗?人界的大气层,人类情感的磁场,和次元空间的阻碍……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先送讯息回去通知他们准备接应。如果顺利……

  他的眼光调向屋内,望着他这生活了数礼拜的房屋。

  应该在今晚就可以回冥界了。

  ※  ※  ※

  “难得你今天居然没有迟到。”

  江芝苹笑着对一身淡绿翠亮的绿音说着:“你最近在忙什么?约你都约不出来,亏你还记得我们四人一个月聚一次的约定。”

  绿音因为心虚,所以并没有回答芝苹的讪笑。

  大而化之的芝苹将绿音的垂头不语认为羞涩,只有慈宁和奕霆互望了一眼,眼神中是对绿音奇怪的反应感到疑惑。

  “是啊!绿音,看你最近都忙得联络不到人,是怎么回事?”慈宁开口,奕霆也道出绿音今日反常的现象之一。

  “怎么没看到你忠实兼包打听的朋友小毛和小雀啊?平常你来都会带着动物的,为什么今日没有见到你身旁跟着动物?”

  三双犀利的眼睛盯着绿音,不善撒谎的绿音头垂得更低:“是人家不许它们跟来的。”

  “为什么?”

  性格急躁的芝苹又抢先说出了三人的疑问。

  绿音被三人问得有点慌,偷偷瞄了他们如一的表情一眼,不敢坦然面对芝苹的质询和慈宁、奕霆眼中的探究之意。

  “我最近去兼差,所以不能带着它们,况且芝苹不也说过,来这最好不要带动物的吗?怎么我遵照你的吩咐去做时,你们反而问东问西?”绿音企图用反问促使三友不再追问。

  “那就奇怪了,自毕业以来,每次聚会你都会忘记,或事出突然地带动物来我家参观,混一顿吃的,或叫我替野猫野狗治病疗伤等什么的,怎么今天突然心血来潮记起我交代的事?”

  芝苹的无心之语引来绿音一阵歉疚,更提升了慈宁和奕霆的疑心。

  “哦!我知道了。”芝苹发现新大陆似地喊,绿音立刻紧张地望着她。

  芝苹俏皮地睨着绿音:“你一定是谈恋爱了,不然不会这么反常,对不对?”

  绿音明显放松的双肩没有逃过慈宁和奕霆的注规。

  听了芝苹胡扯的猜测之后,除了卸下不安的心跳之外,双颊也染上了常出现的红霞:“芝苹,你不要胡说。”

  芝苹见到绿音羞赫难却的模样乐得哈哈大笑,神色间是恶作剧的得意:“好好好?我不胡说,我闭上嘴巴,免得咱们害羞的小兔子又要受不了我了。”

  这一说害得绿音更是窘困,恨不得学驼鸟找个洞钻进去。

  “绿音,你有困难吗?不然为什么要去兼差?”慈宁心细如发,不动声色地问。

  绿音不知该如何回答,一阵支支吾吾:“呃……我又捡了几只弃狗回去……原来的工作薪水不够,所以才又兼差的……”

  冷先生!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把你“藉词”成狗的……

  “哎呀!绿音,我早八百年前就告诉过你,有困难尽管找我,我家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别说你了,就算养你那窝猫狗祖孙八代也不成问题。偏偏你死脑筋,硬是坚持你那劳什子原则,说什么不想依赖别人而活,我们是什么关系?朋友耶!大小姐,既是朋友却又那么见外,实在搞不懂你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

  芝苹一口气地念了一大串,绿音皆“逆来顺受”地睁着无辜的大眼瞧着她。

  “好啦!芝苹,绿音有她的想法,谁也勉强不来的,你不也不喜欢爱束缚吗?”慈宁短短的一句话,止却了芝苹满腔不擅表达的关怀。

  “绿音!我们要你知道,我们都是你的朋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绝对支持你。有事,一定不要忘了我们三个,知道吗?”奕霆放柔了声音为他们三个人发言。

  绿音只觉眼眶湿润,她谷绿音何其幸运,有三个如此关心她的朋友,对身为孤儿的她来说,友谊是支持她活下去的最大力量。

  “谢谢你们……”她只能含着泪这么说。

  “我们不要你的谢谢,我们只希望你快乐。”慈宁牵着她的手,宛如她的大姊:“真要感激我们,就快乐起来,这就是给我们最好的报答了。”

  绿音点头,露出笑容:“放心!有你们当我的靠山,谁有胆敢欺负我啊?”

  她顽皮的神情逗得三友齐笑出声,气氛是一片融洽。

  看了下表,惊觉工作时间到了。“对不起!时间快到了,我得去工作了,等这段时期过去,我辞掉兼差的工作之后,再和你们好好聚聚。”匆匆丢下这句话,绿音带着歉意离开。

  芝苹被绿音的来去匆匆给弄迷糊了:“绿音为什么要兼差?她虽然不富裕,却是我们四个人最节俭的一个,她爸妈留给她的遗产她一分也没有动到,何必那么辛苦地跑去兼差?”

  了解芝苹的慈宁知道要是让芝苹起疑,她一定会想办法知道真相,为了替绿音掩护她的隐私,她只好转移芝苹的注意力:“哎哟!我的头好痛哦!”

  “怎么了?”两人齐声问着忽然扶额皱眉的慈宁。

  “大概是接收了别人太强烈的脑波所引起的。芝苹,麻烦你去帮我拿头疼药好不好?”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早叫你不要接受别人太多的思绪,看吧!头又痛了吧!我去帮你拿药,你等等。”芝苹关怀地叨念了两句之后,就急去拿药。

  原来慈宁的脑波能和别人的脑波相应和,也就是会读心,因此她的脑子若感应到太强烈的情绪或念头,就会引起脑子无法承受压力而疼痛。

  聪明的慈宁利用芝苹重规朋友的心理和自己的旧疾支开芝苹。

  当芝苹走后奕霆也问:“没事吧?”

  慈宁朝他眨眨眼:“我像有事吗?”

  奕霆的智商也不低,立刻明白慈宁的用意:“你也注意到了?”

  慈宁点点头,反问:“你看到什么?”

  “我看到绿音周身原来的浅绿气团中,隐含了一丝不太容易察觉的黑色,混杂在绿音的气中,所以我才觉得绿音不太对劲。”

  “黑色的气?”慈宁沉吟。

  “你感觉到什么?”奕霆也问。

  “我感觉到有事发生在绿音身上,但是绿音不肯说,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她隐瞒兼差的理由不愿意告诉我们。”慈宁据实以告。

  “你为什么不读她的思想或直接问她,反而要帮她瞒芝苹?”奕霆的语气有一丝担忧。

  慈宁又露出她惯有的和煦笑颜。只简单地问他一句:“换作你是绿音,你愿意公开你不愿意别人知道的事吗?”

  奕霆愕然无语。

  “每个人都有隐私,我们都非常重规隐私权,绿音有她的生活,我们没有权利去干涉,也没有资格去探知她的私事。我知道你是关心她,怕她被骗或受到伤害;但是绿音是个成人了,她能自行决定她的生命,我们只能从旁提供协助和意见而已,不能操纵她的人生,也不能帮她做决定,我们不能,也没有办法一辈子护着她。何况我根本就不该有读心的力量,这种能力本来就不该存在,读别人的思想和偷窥别人的日记一样可耻,所以我尽量不用读心的力量,除非情绪强烈得我无法拒绝接收,否则我是不会乱用这种力量的。”

  对自己特异功能知之甚详的慈宁,不带丝毫火气地向奕霆解释自己袖手旁观的原因。

  “既然绿音不想说,那就不勉强她,相信等她想讲的时候,她自然会告诉我们。”奕霆十分明白绿音的性格。

  “这也是我不肯告诉芝苹的原因,依她那种脾气,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奕霆同意地领首,若有所思地问:“那你有没有感觉到绿音有危险?”他始终觉得那缕围绕绿音的黑烟有丝古怪。

  “我目前还不清楚。”慈宁回答他的问题。

  “未来的变量太多,我无法感应得很准确,现在的感觉很模糊,我没有办法肯定地告诉你正确的答案。”慈宁在看见奕霆锁起眉头之后,又开口安慰他:“不用担心,绿音要是有危险我会知道的;你不必为绿音的安全烦恼,绿音她身边有那么一大群动物,她可是比我们任何一个还安全吶!”

  “希望是我多疑。”奕霆喃喃地说。

  ※  ※  ※

  走在回家的路上,绿音的心有点……不!是很惶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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