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一个女人所能给子丈夫的身与心,全都给了他,而他不但不珍惜,反而将它当作攻击的武器,用来对付他的死对头——平云飞。
她在他的心目中,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利用的工具!
每每想到这一点,孙兰衣总是在睡梦中哭喊著醒来,有太多的不甘心与怨怼,但若问她真的恨他吗?她不知道!
或许不吧!
在别院那段日子,有苦有甘,是她最难忘的回忆,虽然被掳并非出於她自愿,但在他的真面目被揭穿前,她也曾受过无比的呵护与疼宠呀!
那如同朝露般短暂的温柔,虽然只在她的记忆中占有一小片段,已足够她回味一生。
正因如此,所以她甚至欺骗爹爹自己未受欺凌,宁愿自己受苦,也下愿他受爹爹的责难。
而这一切,他不会懂的!
瞧这会儿,他不就用那厌恶不耐的眼神瞧著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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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令尧的确正瞪著她,却不是对她感到厌恶下耐,而是憎恶自己内心的强烈挣扎。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乎她——他甚至不该想她!
她心中喜欢谁、高兴与谁在一起,都与他无关,但——该死的他就是在意!
瞧见平云飞与她一起出游,他真想冲上前,狠狠揍平云飞一拳!
虽然他极力否认,可这若下是嫉妒,又是什么呢?
平云飞见他们不发一语,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盯著对方,两人脸上有著相同的痛苦与挣扎,尤其是尉令尧。
他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彷佛顾忌著什么,不能付诸行动……
他狡桧地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兰衣妹妹,来——我扶你下车。」平云飞故意朝车内伸出手,以气煞人的温柔语调道:「小心点,可别跌跤了。」
尉令尧瞪著他握在孙兰衣纤腰上的大掌,听他用那令人作呕的温柔语调,喊她兰衣妹妹,他只想拿刀上前,砍掉那只可恨的魔手。
孙兰衣一下马车,立即躲藏在平云飞身後,不愿再面对负心薄幸的情人。在他如此狠心绝情的抛弃她之後,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然而她的举动,却令尉令尧怒火翻腾。
有了新欢,她就连他这个旧情人也不屑一顾了吗?
「看来你们过得很不错。」他来回梭巡平云飞及孙兰衣,僵硬地点头,讥讽地朝平云飞道:「原先我还有些担心,已非完璧之身的兰衣,可能会受到你的冷落,没想到你居然毫无芥蒂的接受她,看来你的胸襟还挺宽大的嘛!」
他毫下在乎的揭露,已与她有肌肤之亲一事,令孙兰衣羞愤欲绝。
平云飞却不在乎的笑了声,犀利的回敬道:「哪的话,尉公子太客气了。尉公子帮了大忙,平某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呢?将来若是我和兰衣房事和谐美满,那必定是尉公子的功劳,平某在此先谢过。」
「云飞大哥——」孙兰衣被他的话惹得满脸窘红。
「你——」
平云飞这番话,无疑在尉令尧的心口上插把刀,他皆目瞪著平云飞,恨下得一刀刺穿他的心。
「随你高兴,反正孙兰衣已是我玩腻的女人,你若不嫌弃她是我穿过的旧鞋,就尽管捡去穿吧!」
他嘶吼完,随即转身跃上马车,朝翟冲大吼:「驾车!」
「啊——是!」
翟冲知道尉令尧心情极差,废话也不敢多说一句,驾地一声吆暍,迅速驾著马车上路。
马车渐离渐远,尉令尧暗自掀开布帘的一角,看见平府的马车仍停留在原地,而平云飞张开双臂,将像在哭泣的孙兰衣拥人怀中,他心中的炉火再度漫天狂燃。
「翟冲!」他又突然暴吼。
「少——少爷,什么事?」翟冲立即勒住马车,慌张地问。
「掉头,我不去布庄了!」
「那……少爷要去哪里?」
「岭南!我要去茶庄查帐!」
岭——岭南引翟冲差点没滚下马车。
那儿距离苏州,可有几百里远呀,这一去,没有十天半个月,铁定是回不了家门的!
「我说去岭南,你听到了吗?」尉令尧再度大吼。
「是!属下听到了,属下这就回头。」
翟冲下敢再耽搁,立即将马车掉头。
遇到这种情形,他除了将苦往肚里吞,还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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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令尧一离去,孙兰衣隐忍的泪,终於忍不住潸然落下。
他竟连走时,都不愿再瞧她一眼呀!
「兰衣,你——你别难过。」平云飞见她哭得伤心,有些慌乱下知所措,正巧这时从眼尾余光瞧见,尉令尧掀开马车布帘的一角朝这儿望,於是他立刻上前,将孙兰衣拥人怀中。
「云飞大哥——」孙兰衣下意识挣扎。
平云飞对她从未有过不合乎礼节的举动,现在突然抱住她,孙兰衣自然惊讶不已,直挣扎著想离开。
「嘘!你不想看看尉令尧嫉妒失控的模样吗?」他暗指正瞪著这边的尉令尧。
孙兰衣这才明白他的意图,虽然不再挣扎,但她也不欣喜,只是哀伤的摇头。
「云飞大哥,你不必白费心机了,他根本不在意。我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利用的工具,如今利用完了,哪还有令他关注的价值呢?」
她拭去眼泪,抬起头对平云飞道:「对不起,云飞大哥,我有些不舒服,不想游西湖了,能否请你送我回孙府?」
「当然可以。只是兰衣——我想让你知道,只要你愿意,我仍愿意娶你为妻。我知道你对我只有兄长之情,其实我心中也有另一名女子,但我们仍可以做名义上的夫妻,以保全你的名节。」平云飞再度提议。
「不!这么做,对云飞大哥所爱的女子太不公平了。」孙兰衣立即摇头拒绝,她绝不愿为了自己,伤害另一个女人。
况且在还不懂爱之前,她可以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人平府做平云飞的妻子,但如今她已懂爱,还与尉令尧有了肌肤之亲,这样的她,怎么可能还嫁给他呢?
不,她办不到!
「我虽爱她,但我与她身分悬殊,是万万不可能的。」平云飞苦涩道。
「云飞大哥……」
「也罢!你不想嫁给我也行,不过,若是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要来找我,别一个人咬牙苦撑。」
「谢谢你,云飞大哥。」孙兰衣满怀感谢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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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孙兰衣躺在自己寝房中的牙床上,脑袋在枕上翻来转去,睡得相当不安稳。
「不要……」
在梦中,她彷佛又见到尉令尧冰冶的眼,与残酷无情的笑容。
一道修长的黑影,悄悄翻墙进入孙府,暗自潜入孙兰衣所住的跨院,他趁著四下无人,用刀刀挑开上锁的花窗,悄然翻身进入她的厢房。
那人弯腰将利刀收进靴中,然後无声无息地走向床杨。窗外透入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
来人拨开浅红的纱帐,饥渴地审视眼前双眸紧闭、秀眉微颦的美人。
他坐在床沿,轻轻握住孙兰衣露在被褥之外的手,痛苦地低语:
「为什么?为什么我心中老想著你?为什么我无法将你逐出我的心,一如我将你驱离我身旁?」
原来这名潜入者,正是刚自岭南返家的尉令尧!他才回到苏州,当夜就潜入孙府探望她。
他心中充满矛盾,原以为自己离开苏州,就能轻易将她自心中除去,但是到了岭南他才发现,何谓相思磨人!
为了忘却孙兰衣,在岭南期间,他一直留宿在当地知名的花魁——筠姬的香闺里。
人人都以为他必定夜夜春宵,享尽人间风流乐事,只有他和筠姬知情,他根本是夜夜借酒浇愁,没有一日不是醉醺醺地睡去,又头疼欲裂地醒来。
有天早晨他醒来,筠姬终於忍不住开口问道:「尉公子,兰衣是谁呀?怎么每回你喝醉了,嘴里总喊著这个名字。她是你心爱的女子吗?」
我心爱的女子?尉令尧直觉摇头否认。
他怎可能爱她?笑话!
她不过是他利用的一颗棋子,哪有下棋主人爱上棋子的道理呢?
不!他绝不可能爱她。
「嗯……」
孙兰衣的眼皮动了动,似乎就要醒来,尉令尧迅速抽回自己的手,起身离开床沿。
他又望了孙兰衣一眼,才毅然转身离开她的厢房。
「谁?」
孙兰衣意识转醒,感觉到床边似乎有人,然而睁开眼睛起身一看——房里什么人也没有!
她望著自己的右手,缓缓缩起,眷恋地贴在心口。
刚才她好像梦到,尉令尧来到她的床边,握著她的手,同她说话。
真的是她在做梦吧?他是怎么也不可能到她床边,更不可能握著她的手和她说话!
原来是梦呵!
她再度侧身躺下,眼泪却淌湿了枕。
那只是她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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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夜没睡好的孙兰衣,依然按时起身,拖著意识混沌不清的身子步出厢房,来到大厅陪爹娘一起用早膳。
她一来到大厅,百般疼宠她的孙常庆夫妇立即呼唤道:「兰衣,快坐下来用膳吧,可别饿著了。」
「好的。」孙兰衣其实没什么食欲,但是为了让爹娘安心,她还是听话的坐下用餐。
她心中对爹娘充满了愧疚,他们如此疼她、爱她、关心她,唯恐她有一丝下如意,而她却让他们两位老人家丢脸。
她被尉令尧掳走的事,爹娘非常生气——尤其是她爹,直嚷著要报官惩治尉令尧,是她一再苦苦哀求,并保证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她爹才勉强听了她的话,放过尉令尧。
她与尉令尧有肌肤之亲的事,她根本不敢告诉父母,怕他们为难尉令尧。
他待她冷血无情、薄情寡义,她却仍处处护著他,下愿他为难。是她太蠢太笨吧?
她才挟起一块鱼送入口中,一阵恶心感立即升起,她立刻停止进食,急忙端起杯子喝口茶,好压下那种怪异的感受。
奇怪,以往她很喜欢吃这种鱼,为何今天会令她作呕呢?
好不容易,那种欲呕的感觉消退了,她又咬了一口鱼,这回的反应是立即的,她迅速掩著嘴,仓皇奔出大厅,在廊前吐光刚吃下的食物。
「兰衣,你怎么了?」孙母追出来,焦急的问。
「我也不知——呕——」她才一开口,作呕的感觉又浮上来。
孙常庆也十分担心女儿,转头见丫鬟们还在一旁看热闹,立即大声怒吼:
「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小姐病了,还不快去请大夫!」
「是!」其中一位丫鬟听了,立即飞奔去请大夫。
半个时辰後,一位大夫步出孙兰衣的闺房,面色不安的告诉孙常庆夫妇:
「恭直口!令千金……呃……有喜了。」
城中人人都知道,孙家千金在成亲当日遭人掳走,後来又被送回,这肚中孩儿只怕是……
「你说什么?!」孙常庆不敢置信地大吼。「你说我女儿有了身孕?她还没有出阁,哪来的身孕?」
「这……可能就要问令千金了。」大夫尴尬地回答。
孙常庆立即转身奔入女儿的厢房,劈头就问:「兰衣,你告诉爹,你肚里的孩子是谁的?」
「孩子?爹,您是说我有了孩子?!」孙兰衣惊慌不已。
那日缠绵,竟在她肚中留下一名孩儿……
「快告诉爹!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尉令尧那恶徒的?」
「爹……」孙兰衣迟疑著不肯说。
「兰衣,你快说呀!」孙兰衣本来不愿说,但在父母的不断逼迫下,她终於轻轻点点头。「是,肚子里的孩子,是尉令尧的。」
「那畜生——」孙常庆暴吼一声,立即转身往外冲。
「爹——」
孙兰衣怕父亲上尉家理论又要滋生事端,不顾自己已怀有身孕,也随後追去。
第十章
尉令尧一早就到城中各店铺巡视,这时他已回到尉府,正在大厅喝茶,准备稍事休憩後,到书斋批阅帐册。
「尉令尧!」
外头大门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怒吼,接著是佣人阻拦的暍叫声:「等等,你要做什么……不行,你不能进去!」
他挑起眉,正疑惑是谁前来闹场,後来佣人急忙来通报,他才知道是孙兰衣的父亲!孙常庆找上门来了。
他来做什么?逼他娶他的女儿吗?尉令尧冷笑。
他不要的女人,谁也不能逼他娶,就算是他也一样!
他放下手中的玉盏杯,冷静地朝佣人道:「让他进来。」
「是。」佣人匆忙退下,片刻後,孙常庆怒气冲冲的大步走进来。
「尉令尧,你这混帐,竟敢占我女儿便宜!没有明媒正娶便强夺了她的身子,你这么做,与采花的恶贼有什么不同?!」孙常庆暴跳如雷的质问。
「我强占她的便宜?她是这么告诉你的?」尉令尧抚著唇,发出低沉的笑声,像听见什么可笑的笑话。
「没错!我承认,一开始的确是我强迫了令千金,不过到後来,她可是非常热情的欢迎我,一双手缠得紧紧的,恨不得我永远别离开她似的……」
「住口!」 一声娇喝传人,孙兰衣袅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尉令尧看见她,脸上出现惊喜、思念、挣扎等复杂的神色。
「哈!今天是什么大日子,怎么孙府的老爷和千金,不约而同上尉府来,该不会孙夫人也来了吧?」尉令尧故意用嘲讽,来掩饰内心真正的感受。
他轻蔑的讪笑,深深刺痛孙兰衣的心。
「尉公子,我今天上尉府来,不是想麻烦你什么,我只是来找我爹回去。」
孙兰衣冷淡说完,不再看他一眼,迳自上前拉扯父亲的手,软语哀求。「爹,不必再多说了,我们回去吧!」
「他做了这么可恶的事,还说这等可恨的话,我怎么可能就此放过他?」孙常庆做鬼也下愿放过他。
「孙老爷,你若要为了掳走令千金的事怪罪我,我无话可说,但你如果要怪我占了令千金的便宜,那么恕我无法认罪。毕竟她也曾与乎云飞过从甚密,或许平云飞也同样享受过令千金的『热情款待』,你只找我一人兴师问罪,我可下服。」
「你这混帐!」
尉令尧恶毒的言词,终於完全激怒了孙常庆,他不顾老迈的身躯,激动的冲上前,伸手便将一个耳刮子用力甩向尉令尧。
「爹——」
孙兰衣不愿见他们两人发生肢体冲突,因此当父亲伸手想打尉令尧耳光时,她便慌得忘了一切,直觉冲上前,想阻止父亲动手。
「啊!」
孙兰衣没想到父亲那个重重的耳光,就这么甩在她的脸颊上,她感觉到一阵剧痛,耳朵发出嗡嗡声响,身子旋即无力地倒向地面。
「兰衣——」
孙常庆惊声大吼,扑过去想接住女儿,但尉令尧的动作比他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