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大伟发现到自己对金喜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师生之情,但怯于自身的残缺,始终不敢对金喜告自,更何况他早就知道金喜已心有所属。”
音乐进入了“秋”
“金喜终于可以与劳伦斯同台演出,她高兴得像只小鸟,雀跃不已;同时,她在心中暗暗决定,她要在演出完毕后,向劳伦斯告白。这是个很大的挑战,毕竟劳伦斯是个情场浪子,经验非常丰富;于是,她向大伟寻求帮助,但大伟却叫金喜离劳伦斯远一点——
“劳伦斯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人!”大伟如此说。
“那种人?”金喜很气愤大伟,她是如此地信任他。
“你……不是他喜欢的型。”
“因为我是黄种人?因为他是剧院里闪烁的巨星,所以我配不上他?”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金喜。我不要你受到任何伤害。”
“或是自取其辱?”
“金喜根本不听大伟的劝,她决意依自己的直觉行事。演出的日子终于来到了,首挑大梁的金喜获得满堂喝采,连评论家也赞赏不已。演出的成功乐坏了金喜,也让金喜充满自信;于是,她鼓起勇气走向后台欲向劳伦斯告白,然而……”
琴声变得激昂了起来。
“金喜不敢相信的是,她心目中的王子竟然和一名管理道具的美少年在后台翻云覆雨。”
音乐进入了“冬”
““金喜不能唱了!”剧院里到处充斥着这样的耳语。是的,深受打击的金喜不能唱了。她本来就是因为深受劳伦斯的吸引而接近歌剧的,现在她已经失去唱歌的动力,她再也不去剧院,镇日将自己锁在小小的房间。
“大伟很心疼金喜的心情,他始终清楚劳伦斯的性向,但却无力阻止这样的悲剧发生。他不能眼看着金喜自弃,他必须弥补自己之前的缄默,于是深居简出的他,每天守在金喜住处的门外。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不停地对她唱歌,他要引起金喜的共呜,让她重拾对歌唱的热爱。
“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当大伟发自内心地吟唱起一首歌时,在门的另一边,传来金喜低低的附和,金喜终于被大伟打动了!当歌声愈来愈激昂时,金喜热泪盈眶地打开房门,与大伟拥抱在一起。数年后,金喜成为歌剧界首屈一指的女伶,而大伟仍一人活在孤独的黑暗中。”
音符在一连串清脆的敲打中为故事写下句点。当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时,室中一片寂然,好一晌没人开口说话。
于拓站起身,他懒洋洋地倚在黑亮的钢琴上,魅人的黑眸注视着阮袭人。
“告诉我你的感觉。”
于拓是只狡猾的狐狸,他将场景设在这空间,又藉优美流畅的乐曲铺陈剧情,让她毫无防备地置身其中,让她成为唯一的观众,让她无可避免地付出感动。
“呃,很不错的故事。”她客观地道。虽然有别于“歌剧魅影”诡谲袅袅、悬疑不断,却仍是个没有结果的故事。
其实,她心里有个疑问没说出来金喜化悲忿为力量成为歌剧界的翘楚,而大伟却仍是孤独一人……
谁都看得出来,只有大伟能给金喜爱情呀!
“还有呢?”他扬扬眉似不满,又问。
“嗯……”既然他问了,她就直言无讳:“我不懂,关于结局。”阮袭人承认自己已被故事吸引,但总觉得有些遗憾。“老实说……我不喜欢结局。”她又加了一句,不想隐瞒对这出剧的感觉。
“你是指大伟吗?”于拓眉毛一挑。“大伟是个悲剧英雄,颜面的伤残使他不敢面对爱情,为了维持他仅存的自尊,我打算让他永远隐藏在阴影中——一个传说中的剧场魅影。”他摇摇头:“不,大伟不需要同情或怜悯的结局。”
好自大、好男人的想法!
“不公平呀!”不知道为什么,阮袭人觉得好气。“那不是自尊,更不是自怜,那是自卑,你不能利用大伟的残缺来赚取观众的泪水,那是不公平的!”她没察觉到自已激昂的姿态,她一心只想替大伟讨公道。
“怎么说?”于拓不恼她的控诉,眼里饶富兴味,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悲伤的故事或许可以引起观众的共呜,但是每个人都需要爱与关心,否则这个世界不是很悲哀吗?纵使不安排他和金喜相恋,但至少得让他的灵魂获得救赎。”阮袭人认为所有的事情都应有它光明的一面。“大伟他一直活在自己残缺的阴影中,但人生不应是如此,他应该拥有一些快乐、一些……幸福。你的安排对他实在有失公平。”
于拓静静地凝视她,然后嘴角倾出一个笑意。
“你是认真的?”
他的话让她为之一愣,他嘴角的揶揄让她脑筋清醒了起来,顿时,激昂的情绪像被浇了一桶冷水,突然平息下来。
噢,他怎么可以这么可恶,又这么迷人呢?
好上帝,他真是个个中好手是不?他居然让她为了男主角伤神、辩解!
“你……设计我。”阮袭人指控。
“看来,你似乎已经融入剧情了。”于拓离开钢琴,他走向她并蹲踞在她面前,就似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你和红楼梦里的袭人一样,有着千般体恤、万般涵养的心思,还有着凤姐的精明,和……黛玉的执着。第一次见到你,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就是我要找的金喜。”
“是吗?”瞧他说了一大堆,她可是听得晕头转向呢。“可惜,我不懂红楼梦。”看来,她得向学校的国文老师请益一番了。
他又笑了起来,一向显得酷意的眼睛连笑起来都有着忧郁的神情,却又有着一种无形的魅力。
天,这个男人非得无时无刻展现他的魅力吗?
“那是一个又臭又长的故事,非常非常的八股,你若有兴趣,我倒可以说给你听。”他说。
“我的中文底子不好,恐怕会听得很辛苦。”
“相信我,我很会说故事的。”他又笑了。
她相信,他绝对是个说故事的好手,他光用眼神和笑容就收服她了。
“不谈这个了,”他突然一脸正色。“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赋与金喜生命?”
“你的确很会说故事,我被这故事吸引了。”
阮袭人知道他赢了,他狡猾地利用他擅长的音乐来铺成剧情,让她毫无防备地掉落进去。
“请多多指教,导演。”她绽开笑脸,大方地伸出手。
“太好了!”
于拓重重地握住她的手,大大地吁了一口气,直到现在阮袭人才发现,这名看似自信十足的男人,其实对于她的答案并无十足的把握。
“当然我的音乐会重新制作,刚才是为了让你进入状况,所以用了些熟悉的乐曲。”一讲到他热爱的戏剧,他的脸上有着小孩得到糖果般的神采。
她看着他的笑脸,心中却开始后悔。
阮袭人呀阮袭人,瞧瞧你又答应了什么事?!
— — —
“我要去演舞台剧了。”当晚,阮袭人对她的室友们宣布这件事。
“喔。”阿曼达的反应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复又埋首在书本上。
“哇,真的吗?”顾之洁大叫出声。“我可以去看你们排演吗?”
“嗯,我问问于拓。”
“你真答应他了?”凌凡跳到她眼前。见阮袭人点头,她的反应很大:“哎呀,你不能去啦!”
“为什么?”阮袭人不禁好奇凌凡反对的原因。
“那个环境太复杂了,你的个性太温文,肯定应付不来的。”凌凡以其过来人的姿态说。“而且,这出舞台剧的男主角不是那个叫丁峻的家伙吗?”
“丁峻!”顾之洁的眼睛亮了起来,她转向阮袭人:“袭人,如果你见到他,可以帮我要张签名照吗?”她不是丁峻的歌迷,只是喜欢凑热闹。
“顾、之、洁!”凌凡最讨厌话讲到一半被人打断。
只要凌凡违名带姓叫人时,就是有人要倒大楣的时候。顾之洁马上噤声。
凌凡瞪了她一眼后,才又对阮袭人说:“我告诉你,那个姓丁的家伙私生活烂透了,绯闻又不断,是个标准的种马先生。你知道,人一旦吃腻了大鱼大肉,难免会想换个口味,我怕,他会盯上你这个清粥小菜。”凌凡把演艺圈的传闻搬出来,又加以加油添醋。
清粥小菜?阮袭人不禁扬眉。喔,原来像她这种型的叫清粥小菜。
“对了,还有楚依依……”
“楚依依!”顾之洁忘了凌凡的警告,忘形地尖叫了起来。“她演的“白色生死恋”好好看,又好可怜喔。”她每看必哭。
“顾、之、洁,你给我闭嘴!”凌凡忍无可忍地抡起拳头。
“呜……”顾之洁赶紧捂住嘴巴。
凌凡又对她投以警告的眼神。
“呜。”顾之洁摇摇头表示不会再犯。
“哼,”凌凡从鼻腔冷哼一声。“这个楚依依虽然歌声不错、演技不差,却是演艺圈最难搞的麻烦人物,她骄气焰高,要是让她看你不入眼,你绝对会被欺压得很惨。”
看到阮袭人不以为然的神情,凌凡脸色一整,正色道:
“哎呀,袭人,我不是在吓唬你,好歹我也是半个艺人,这种事我见多了。你知道,为了拿到好角色,演员与演员间难免会明争暗斗。丁峻、楚依依饰演男女主角,他们有名气又有本事,人家自然心服口服;但,要是他们知道你没任何演戏背景,居然也拿到女主角的角色,你知道你会遭遇什么事吗?”
阮袭人摇摇头。
“他们会对你冷嘲热讽、孤立你;更甚者,把你的剧本藏起来、在你的鞋里放玻璃碎片、剪烂你的戏服;或把你骗到厕所锁起来,让你呼天不应、叫地不灵;又或者在表演的时候故意绊你一脚,让你丢脸……”
“哈哈哈,凌凡,你漫画看太多了吧!”见凌凡愈说愈夸张,顾之洁噗哧大笑出声。
“顾、之、洁!”人的耐性是有限的。“你知道爱讲话的小明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顾之洁还不知死活地问。最近关于小明的笑话好流行喔。
“被掐死的!”凌凡咬牙切齿地说。
顾之洁还想问为什么,就见凌凡气急败坏地指着房间:
“你现在就给我回房去,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不能保证你是否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因为我会亲手掐住你那该死的脖子!”
知道凌凡真的被惹火了,顾之洁不敢再多说什么。她扁扁嘴走开,觉得自己好委屈,眼眶已经漾着泪。
“凌凡,你对她太凶了。”阮袭人皱眉。
“哎哎哎,你就是这种个性,太容易同情别人,你这样很容易吃亏耶。”
“我已经答应于拓了。”
“喂,阿曼达,你倒是说说话呀。”见阮袭人不改初衷,凌凡只好搬救兵。
只见阿曼达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书,又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咖啡,然后睑上露出“人生至此,夫复何求”的满足神情,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
“我赞成袭人的决定。”
“啊!”凌凡的下巴掉下来了,“为什么?”她大叫。
“你不是最讨厌别人临阵脱逃的行为吗?你这样无疑是教袭人当个胆小鬼。”阿曼达冷冷地说。
“可是……”凌凡还是不放心。
“愈是恐惧愈是要面对。”阿曼达深深看着阮袭人,一双透彻的绿眸似看进她心灵深处。“你就算逃到了天涯海角,最终,还是逃不过你自己的心。”
“哇,你不要老是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凌凡哇哇大叫。
阮袭人的心却因为阿曼达这席像谜似的话震荡起来……
第三章
夏阳灿灿,蝉声唧唧。
阮袭人按着于拓给她的地址找到剧院所在。
剧院位于阳明山上,一路走来风景明媚,登高望远、居高临下,眼下的台北城有一种特别的风情,让人想起动画片“心之谷”里的风景。
阮袭人用手巾揩去鬓边的汗,微愕地看着眼前的剧院。
这剧院不像国家剧院那般光鲜亮丽、雄伟矗立,它的外表仿民初建筑充满古意盎然的味道,红色的砖墙,红色的门面,只不过漆面褪了些、剥落了些,整个画面与人萧瑟、落拓的感觉,不过倒符合了于拓的剧码——新歌剧魅影,那种有点迷离、有点虚无缥缈的气氛。
就在阮袭人打量之际,身后传来汽车驶来的声响,她回头一看,好豪华的贵宾座车!那种只在每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里才能见识的派场。
一名穿着很像MIB中打击外星人的探员的男人先下车,他走到后车门,好整以暇地撑起了一把伞,然后恭恭敬敬地打开车门,就见一名穿着火红的飘逸洋装,脚蹬牛仔靴,一头染红的长发如火烧般狂野的美女傲慢地走下车。接着,又一个男人下车,他身着白色运动衫、深蓝牛仔裤,外罩西装外套,踏着球鞋,休闲中有着雅士的味道;他的头发修剪得极短,很像基努李维在“漫步在云端”那部电影中的发型;他有一双很爱笑的眼睛,总是眯眯的。
三个人站定,然后注视眼前的剧院。
“这是什么鬼地方?哥,你没搞错吧!”红发美女虽然带着墨镜,但阮袭人仍然可以感觉出她在皱眉,而且眼底充满鄙夷与不屑。
“嗯,开车的是阿虎,我问问阿虎。”被称作“哥”的爱笑男人呵呵笑了起来,眼睛又眯成一条线。“阿虎,这里是什么鬼地方?”他笑嘻嘻地问那名撑伞肃立的男人。
“这里是楚小姐将来要公演的剧院,也是楚小姐日后要排练的地方。”阿虎老老实实地回答。
“What?这是我要公演的地方?!”果然,美女的脾气就像她火红的头发一样易怒。“哥,于拓不是红得要命、红得发紫吗?他难道没有像样点的场地吗?好吧,就算他没钱,凭咱们楚家要买下一两座国家剧院也不成问题吧。”她摘下墨镜,一双美目喷出了火,却仍不减其美丽。“干啥我要窝在这活像鬼屋的地方排戏?我楚依依是何许人物,这个烂地方怎配得上我的身份?”
喔,原来这个美女是风靡亚洲的楚依依呀。阮袭人恍然大悟。果真是漂亮得紧,脾气也委实……特别。
“什么于拓,于拓是我的朋友,你要喊声于哥哥。”男人纠正道。
“恶心巴拉!”听到哥哥的话,楚依依作了个鬼脸。“我的哥哥只有你。”
这个总是笑得眼眯眯的男人叫楚天,是楚氏集团的年轻继承人。他和于拓是中学时代直到现在的朋友,感情好得比兄弟更像兄弟。除此之外,楚天也投资了唱片与电影公司,于拓的电影与舞台剧演出,他自然出钱出力帮到底,甚至出借片酬天价的楚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