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这一切是如此的熟悉与痛心。宋沐星丢开那根发丝,站了起来。
他不能再待在屋子里了。
当晚,宋沐星带着一打啤酒不请自来的闯进纪维中与陈嘉明合租的套房,他一句话也没说,纪维中与陈嘉明也识相的不问情由。朋友当这么久了,他们从来不曾看过来沐星如此的抑郁、痛苦,猜他大概也进了“钱达尼号俱乐部”。
唉,冰山美人果然是惹不得。
有一句广告词这么说的:再忙,也要陪你喝杯咖啡。所以,这两个人放下一堆研究课题,陪着宋沐星一罐又一罐的喝着酒。
宋沐星闷着头喝着苦涩的啤酒,不过,再苦涩也比不了阿曼达如刀似的一字一语,她在他身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每道伤口都取笑着他的痴傻。为什么?他做错了吗?他只不过是爱她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爱一个人如此的难?
“给我烟。”他突然说。
纪维中、陈嘉明两人愣了愣,宋沐星最讨厌人抽烟了,这回,竟然主动要抽烟?唉,又喝酒、又抽烟的,果真伤到最高点。罢了,失恋的人最大。纪维中递了根烟给他,还帮他点燃。
告诉我,阿曼达,你在烟雾里看到了什么?你在寻找什么?
他的朋友看到他不要命的一根烟又一根烟的猛抽,像中邪似的,不由阻止他的慢性自杀。
“你在干什么?拜托.台湾的女人是死了还是赖在娘胎里,你为什么只在意阿曼达?”他们用他曾经奚落他们的话骂他。
宋沐星置若罔闻。经过阿曼达的洗礼,他们的责骂反像蚊子叮似的,没什么杀伤力。他们怎么懂得他的心情呢?因为爱得如此的深,才会这么痛彻心扉、痛不欲生。他不会怪他们的,他反而同情他们,因为,他们没有像他这般掏心掏肺地爱过呀!宋沐星近乎讽刺地想。
酒也喝了,烟也抽了,失恋的人还会做什么傻事?
“我们去唱歌!”不由分说,宋沐星一手抓起一个往门外走去。
在KTV里,宋沐星点了张洪量的歌: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的爱上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
又唱了萧亚轩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还记得吗?窗外那被月光染亮的海洋。你还记得吗?是爱让彼此把夜点亮……”
当宋沐星唱到“如果当初在交会时能忍住了激动的灵魂,也许今夜我不会让自己在思念里沉沦……”时,他的声音乍然停住,然后他仰头在乐音缭绕中纵声大笑,弄得纪维中、陈嘉明不知该打他一巴掌让他清醒过来,还是让他继续发疯。
呵呵,果真应了那句“受到深处无怨尤”,不管阿曼达如何的伤害他,他终究还是无法恨她。
宋沐星踉跄地走进附设厕所,把自己关进里面。他开了莲蓬头,让水淋了他一头一身,任由纪维中、陈嘉明在门外拍打喊叫。
“星哥,你不要想不开呀!该死,是不是失恋的人都这么疯狂?”纪嘉明问纪维中。“那我不敢谈恋爱了。”
纪维中无奈地说:“像沐星这样潇洒的男人都会失控,那么,你谈起恋爱一定像场灾难。”
无视外头的叫喊,宋沐星仰起头任由水花打在脸上。
他不是想不开,也不是想发泄什么,他只是犯了大部分男人的错:他不敢承认自己的眼泪。
他,哭了。
噢,阿曼达,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八章
体育馆里传来吓死人的呼喝声。
那是大专杯冠亚军争夺赛,一方由宋沐星领军,一方是X大。两方各有拥护者,不管哪一方进球,总会冷不防地传出爆破天花板的欢呼声。
现在由宋沐星运球进攻,他左顾右盼,篮下有破绽,他运球快速的冲人篮下,脚一蹬,将球扣入篮框,全场又传来如雷般的欢呼。
宋沐星的身子一落地,对方的拐子直接击中他眼角,他的脸马上见血。
“Fuck!”对方的蓄意惹恼了宋沐星,不顾脸上的刺痛,他冲上前扯住对方的衣领。“你他妈的想干架吗?”他最近脾气火得很,这样的画面已经有好几次了,前面几次比赛,他场场五犯毕业,甚至有些观众是闻名来看宋沐星的。
“来呀!来呀!”对方用胸膛顶回去。
宋沐星一个拳头挥过去,两方队员全涌上来,裁判的哨声一次比一次尖锐,教练急急叫暂停。
“够了!”陈嘉明和纪维中将宋沐星架开。“你已经四犯了,比赛还有五分钟就结束了,你节制一点!”
他们押着宋沐星回休息区敷药,走到半路,阿曼达正一脸担忧的迎面走来。
双方停住,相视,默然。然后,宋沐星面无表情地从她身旁走过。
“阿星……”阿曼达无力地喊着他。
“你还来干什么?”静宜突然冲过来拦住她。“你害学长还不够吗?”
“阿星受伤了……我……”
“如果你不爱学长,就离他远一点,我们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关心!”
阿曼达无言。她看着静宜走回休息区,见她熟练的拿出救护箱,她跪在宋沐星面前,温柔地替他拭去脸上的污血,温柔地替他敷药,她的表情好温柔、好认真。
你在做什么,阿曼达?是你拒绝了他呀。
阿曼达缓缓地转过身,她背对着宋沐星,举步维艰。每走一步,她与宋沐星的距离愈拉愈远。
一个月了,她和宋沐星已经分开一个月了。宋沐星根本避不见面,她只好借着球赛,隔着一个球场与人群看他。他瘦了,表情冷冷的,一如方才看她的表情,他是彻底心冷了,爱笑的嘴角也变得僵硬。她在球场里见到了他暴戾的一面,只要对方令他不爽快,他就会怒目相向,甚至惹得一身挂彩。
比起在日本那分离的一星期,阿曼达觉得现在的宋沐星更遥远。
不过,她有资格要求什么,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缓缓地走出体育馆,阳光大剌剌的照在脸上,她却只觉得冷。失去了宋沐星,她也失去了阳光。
背后传来长长的口哨声,球赛重新开始。
阿曼达孤独地站在那里。
她的语言课程已经结束了,她再也没有借口留在这里了。
***宋沐星任由静宜为他敷药,心思却跑到了已经许久不见的阿曼达身上。
她来做什么?
来看他有没有为爱伤神、潦倒的模样吗?
方才见到她,她一脸惊慌,是担心他吗?
她一直都在注意他吗?
哈哈哈……这真是太讽刺了!是怜悯他吗?
那一夜之后,他不曾回到自己的住处,他也没回家,怕家里那二老罗嗦个没停,他整天都窝在陈嘉明与纪维中的小套房玩电动,不然就飙网咖,没事就练球,把自己操得像狗一样,一回去,倒头就睡,让自己没时间想阿曼达。
他实在很想找人打架,比赛时,肢体间的相碰,都会激起他想狠狠干一架的冲动,而他也真的做了。每一场他都光荣五犯毕业,已经可以媲美樱木花道了,更荒谬的是,居然还有观众拿他的纪录下赌注。教练劝不了他,只好叫陈嘉明与纪维中盯对方球队时,也得盯紧他。
无论他怎么发泄,但,该死的!阿曼达的身影总有办法钻进他脑袋,怎么赶也赶不走。
哨声响起,比赛开始。
宋沐星站起身,他按捺不住的回头看去,阿曼达早已离开了。哈,他居然还有点希冀,以为她或许对他还有点情感。
宋沐星啊宋沐星,你还没梦醒吗?
“沐垦,最后五分钟,你得把持住啊!”纪维中说。
是呀,他把持不住阿曼达,至少得把持住这场球赛。
“哗!”罚球二罚二中。防守,进球!接球,抢攻。就这样,双方来来往往,直到最后十秒,由宋沐星球队进攻。
纪维中一而运球一面指挥,然后传给左翼的陈嘉明,陈嘉明在门右躲,没机会出手,宋沐星跑到篮下,陈嘉明抓住空隙传球,宋沐星接住球,转身跃起,“碰磅”一声,灌篮得分,场内爆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终场哨声响起。
球赛结束了。
***
大专杯结束了,宋沐星他们拿到了冠军.暑假也跟着到了。
下午一到,宋沐星还是准时到体育馆打球。
静宜总是如影随形的跟在他后面,为宋沐星递茶擦汗,一副甘之如饴。
宋沐星不是不知道静宜的感情,与阿曼达吹了后,静宜就默默的守在他身边。但人的感情怎能说变就变,所谓“欢喜爱,甘愿受”,如果静宜满足于现状,宋沐星也由她去。
今天静宜来得有点迟,宋沐星已经与一群学弟打了一个小时的球了。他坐到一旁休息,这才看到静宜气急败坏的走过来。
“不要脸的女人!”静宜边走边骂。
“怎么?谁敢惹我的小学妹?”
“还不是那个阿曼达……”提到阿曼达的名字,静宜惊觉的捂住嘴巴。
“阿曼达如何?”心隐隐作痛,宋沐星还是若无其事地问。在过去的一个月多,这个名字一直是个禁忌。现在仍是,只是他学会了掩饰自己的心情。
“没事!”静宜转移话题的拿出柠檬汁。
宋沐星静静地看她。“不要瞒我。”
“为什么学长还是这么在意她?难道她伤你还不够吗?”静宜爆发了。
“你如果真正爱过一个人,你就知道要恨一个人其实是不容易的。”这是宋沐星第一次剖白他的感情。
“即使这个女人正跟另一个男人在外面那家咖啡馆卿卿我我?”静宜气坏了。
“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现在?”宋沐星被这个讯息愣住,接着,一股嫉妒如潮水袭来。原来,他对阿曼达的情感已经根深柢固,怎么撤也撤不了。“你看到他们了?”他站起来准备去找阿曼达。既然无法忘掉她,那么,他要重新再把她追回来,哪怕她已经有了新情人。
“学长,你看看我啊!”静宜抓住他。“你为什么不爱我?我是这么爱你!”
宋沐星回头看她,眼神静静的。“静宜,这就是爱情,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所谓的绝对。”他一句一句慢慢地说。“你爱我,我爱阿曼达,也许阿曼达爱的是别人,这就是爱情的残忍,你不能要求对方同样的付出。”
说完,他松开静宜的手,毅然地转身离去。
是的,这就是爱情,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既然如此,我们只好对自己坦诚,该爱的时候勇敢去爱,即使撞得满头包、一身伤,也不要虚度一场。
***
那次口角后,凌凡已经有一阵没和阿曼达说话了。不过,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不碰面不说话实在很困难,凌凡第一个就受不了这种气氛。
凌凡毕竟是凌凡,她是潇洒的、是干脆的、更是可爱的,没多久,她就放下姿态邀请阿曼达喝咖啡,凌凡一向不喝咖啡的,由此可知她的诚意。
凌凡道了一声歉,阿曼达也承认自己也有不是,前嫌尽释,两个人真心地享受下午时光,置身在飘扬爵士乐的咖啡馆,连心情都变得轻松多了。
凌凡点了和阿曼达一样的黑咖啡,才喝一口,她马上受不了的猛吐舌头。“哇,好苦、好苦,你怎么没警告我这咖啡像毒药一样难喝?”
“我刚劝你喝拿铁,你还说咖啡哪有什么金银铜铁的!”阿曼达呵呵地笑。
“那你又为什么只喝黑咖啡?黑咖啡不是又苦又涩又酸吗?”凌凡皱了皱眉。
阿曼达的绿眼睛沉了下来。“你知道思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吗?”
“我哪里会知道!向来都是别人暗恋我的。”凌凡骄傲地扬头。
看到凌凡与宋沐星气味相投的气质,阿曼达有一阵恍惚。半晌——“你真像阿星……”她似叹息的说。
“什么?谁是阿星?”“……他就是黑咖啡的滋味……”
“啊?”凌凡搔搔头皮。外国人的文法还真是与众不同啊。特别不容易懂。
“思念一个人的感觉就像在喝黑咖啡,苦苦的、涩涩的、酸酸的,那滋味会一直逗留在舌尖上,不会散去……”阿曼达望着窗外。“那就是思念的滋味。”
“你确定你说的是中文吗?”凌凡又搔搔头,怎么阿曼达的话她都听不懂咧?
“以后你就会知道。”阿曼达淡淡地笑,一个很哀伤的笑。
这时,门口处传来一阵银铃式的铿锵,阿曼达听到凌凡的抽气声,她转过去看凌凡,随着凌凡的视线看见了门口的男人。“朋友吗?”她问。
“他就是抢吻我的男人!”凌凡口气愤愤不平。
“他看起来不像是个登徒子。”阿曼达漫不经心地说。
“阿曼达,帮我一个忙。”凌凡倾身吻住阿曼达的唇。
阿曼达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事情就结束了。凌凡回到自己的位署上,脸上的神情却变得更迷惑了。
“对不起,突然对你这样做。”凌凡讪讪地说。
“是因为那个男人吗?”阿曼达定定地看她。
“他竟敢跟踪我,阴魂不散的像个鬼,可恶透顶了!我只是想让那个混蛋知道,他的吻,跟女人的吻对我而言都不具任何意义。”凌凡一口气的发泄。
“真的没意义吗?”阿曼达的神智又恍惚了,她想起了与宋沐星唯一一次的吻。那个吻对她来说可是意义重大,因为她弃守了对安德烈的承诺。
唉,阿星现在在做什么呢?不知道他脸上的伤好点了没?
“当然没意义。”凌凡振振有词。“算了,别谈那个讨厌鬼。嘿,我还要亲你的嘴。”她像在掩饰什么似的又欺身过来。“我刚刚在你的嘴里尝到咖啡的味道,真奇怪,经过唾液的分泌后,不苦不涩也不酸了。”
是吗?经过唾液的分泌,真的不苦不涩也不酸了吗?
阿曼达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得分神抵抗凌凡。这丫头一疯起来都不看场合与地点的。
突然——一股力量分开她们。
阿曼达的发辫松散了,她挥开散落的发丝,看见了宋沐星,心没来由的一震。
“阿星!是你!”她既惊且喜,她根本不敢想还能再看见他一面。
“跟我来!”宋沐星的眼里喷着火,一把箝住她的手。
“好痛!”他握得好紧、好重。“你抓痛我了。”
“放开她!”凌凡冲到他们面前。
“滚。”宋沐星一看到凌凡,眼神变得更火,拳头也握的嘎嘎作响。他要杀了这个浑帐。当他看见属于他的唇被眼前这个浑帐抢掠,他的心肺快爆开了,他恨不得将这个人的嘴唇撕毁。那是“他”的唇,只专属于“他”的唇。
“阿曼达的事,就是我的事!”凌凡那套保护论又犯了。
宋沐垦狠狠瞪了凌凡一眼。该死的,他不想在阿曼达面前展现他暴力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