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你的话!”他怒不可遏地命令道。
“那也要等你先收回自己曾讲过的话,才有资格来命令我啊!”嫱旃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开了他如铁钳般的束缚,连走带跑地蹬上了楼梯,消失在走廊转角处。
她不相信他,而且还把他们之间的信任贬到最低点!
爵顿沮丧万千地跌坐在沙发上,疲惫的用手指烦躁地耙过头发。她到底要他怎么说?怎么做为难道这二个月来的相处,她仍看不出他对她的感情吗?
想到这里,他更是没来由地一阵气愤,继而大步跨出大厅,恨恨地朝车库走去。
听见刺耳的引擎声,嫱旃靠在门上的身躯恍如失去支撑般地缓缓滑下,跌坐在冰冷的地毯上面。
普拉森太太,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决定呢?
这时,她耳边又传来方才律师以公事化的口吻?述道:“普拉森太太将她位于拉斯维加斯大道上的土地继承给你,剩余的财产全捐赠给慈善机构。但这有个条件──”律师稍稍停顿下来,莫测高深地来注视着爵顿和嫱旃,又说:“那就是你们必须在三个月之内结婚,否则将失去继承权,而下个受益人是一个名叫洛伯。理查的人,我想你们应该都听过他的名字吧!”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他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多问的。在赌城谁不知道洛伯跟爵顿是死对头,不论是私底下或是公事上,他们均把对方视为敌人看待。再加上两人竟然同时看上了同样的一块地,更是把战情搬上了台面,成为赌城里每个人嚼舌根的话题了!
当然,普拉森太太一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使出杀手?,摆明了要以威胁加利诱的手段,急切地想要促成她眼中的这对有情人。
普拉森太太,难道你不知道这将会把我推进难以自拔、无处立身的地步吗?……嫱旃用双臂环着自己,感觉寂寞开始向她袭击而来。
她不后悔自己所做的选择,并且贪婪地回味和爵顿相处的每一刻,因为她知道离开他是必然的事!
一段没有承诺、没有未来的关系,并非她所能忍受的。假使再继续守下去,伤痕累累的人终将是自己,她永远不敢去想像这一天的到来。她宁愿是自己选择离开他,而非因他对她厌恶,才使得她不得不黯然离去。
而现在就是她该离开的时候!这个念头早已在她脑海翻腾过千万次,但终究敌不过爵顿的一凝眸、一微笑。一抹苦涩不已的笑容轻轻挂在她清艳苍白的脸上。她试着找出种种可笑荒诞的理由来安抚嘲笑的心,而这却只为能让自己继续留在他身边。
但这次不一样了!就仅仅二十分钟的时间,从律师宣布普拉森太太去世那刻起,就轻易击垮了她和爵顿之间松垮、难以预测的关系。
这一垮,硬是将她所筑的梦境给粉碎,逼得她不得不清醒地提早面对这一切虚假的人事物。
※※※ ※※※ ※※※ ※※※
嫱旃仅留一盏小灯,孤单地坐在床畔,屏气凝神注意屋外的动静。终于,在时针指向三点时,前庭传来阵阵刺耳的汽车引擎声,在寂静的夜里更显得喧闹。
不久,卧室的门被打开了,爵顿魁梧高大的身材在黑暗里更显得庞大具威协力。他一见她未睡,立刻扬高浓眉,无言地询问着。如果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在他原本湛蓝带疼怜的眸子里,多了某种令人难以亲近的冷漠。
“我明天就离开赌城。”也离开你……她疲倦地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不去理会渐酸的鼻息。
爵顿解开领带的手微僵了一会儿,立即又恢复以往的灵活。但除了灵活之外,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忿意在里头。
“随你高兴!”说完,他便冷着脸,不瞧嫱旃一眼地往浴室走去,并且狠狠地甩上门,一切的举止都在警告她,此时的他是处于何种极端忿怒的状态。
嫱旃挺直背,不知等了多久,浴室的水声骤然停下,爵顿仅在腰间随意围上一条浴巾,面色冷淡地跨出,走到床边用力掀开被单,待她恍若隐形人似的。
“记得我曾对你说过,我绝不会成为你情妇之一,但现在却自掌嘴巴,很讽刺不是吗?”她伸手揉揉发疼的太阳穴,努力集中思绪地对他说道。
他深沉地看了她一眼,紧抿的双唇透露出一丝不耐,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情妇看待,从来没有!”他慎重地加强后句的语气,看得出来他极力控制自己的脾气。
嫱旃低头,假装无所谓地耸耸肩,绽开一朵无力的笑容,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那么告诉我,什么对你才是重要的?”爵顿迅速抓住她的话尾,冰冷威严地问道,一双眸子此时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看,不容许她有逃避的机会。
嫱旃抬起头,极力保持平静,语气无比坚定地说道:“没有,再也没有任何可以让我觉得重要的人和事物了!”
她在说谎!她清楚地感受到内心痛苦的呐喊。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万分无奈地问道。
“我想要的,你根本给不起。不!我不想,也不敢再去奢望能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了!”她语无伦次地说道。她知道自己的立场已被混乱,她尽量稳住呼吸,不让他看出她有任何不安的情绪在。
“很好!你一意孤行,完全不顾虑到我的感受──”
“我顾虑到了!但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我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静一静!”她截断他的话。
“什么意思?”他眯起眼,危险地问道。
“我会再回赌城跟你办结婚手续,等你拿到那笔土地后,我们再办离婚!”嫱旃像是个局外人似的,叙述一件与她不相干的事,一点感情也没有。
的确,在赌城除了赌博合法外,也制定了简易的结婚、离婚手续。在那里有二十四小时随时可举行婚礼的快速结婚教堂,而离婚手续的规定是只要在拉斯维加斯住满六个礼拜就可以获得市民资格。为此,这儿常常络绎不绝出现对对等着离婚的怨偶。
“这就是你所谓的顾虑?”爵顿下颚紧绷,眼神有如崩裂的冰山,既尖锐又冰冷,令人不寒而怵,望之却步。
“没错,既然你我对彼此──”
“不要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如果你要贬低我们之间关系的话,我会做得比你还会彻底!”爵顿怒火中烧地钳住她的双肩,并随之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有如猎鹰般注视着利爪所掳获的弱小动物,任他宰割。
“不要做出让我恨你的事!”嫱旃费力挣扎。
但他却抓得更紧更痛,突然,“刷”地一声,他撕裂了她的丝质连身睡袍。她吓到了!这不会是爵顿会做出来的行?,他一向都是温柔对她,绝不会在床上粗暴。这时她紧绷的神经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就在她嘶声呐喊之时,爵顿向她攻击的举动顿然停止,接着一声骇人的诅咒,他随即离开她,翻身侧躺,背对着她。在这种紧绷的气氛下,两人急促地呼吸声如针刺般扎进他们的心坎里。
嫱旃深吸一口气,忍住几乎脱口而出的啜泣声,她痛苦万分地凝视在黑暗中显得更为结实的背影。
她觉得自己好愚蠢,为什么要将事情弄得这么拧?但除了这法子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让他们对彼此死心……死心?这大概只有针对她而言吧!她的确要将这段浑噩不清的关系撇清,并且回到自己所属的世界,大概只有这样才会让她觉得踏实吧!
至于爵顿,她对他已无话可说了。她并不知道他对自己到底存着怎样的感情,她甚至不敢再多去揣测,害怕得到的答案会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但事实终归是事实,该去面对的总是无法逃避。是的,他对她仅存的只是一种男女正常的欲望罢了,这可以从他刚才对她粗鲁近似强暴的行为找出答案来。
不要再继续傻下去了!她这样告诉自己。嫱旃也跟着翻身侧躺。两人就这样背对背僵硬地对峙着。
躺在床上另一头的爵顿,咬紧牙根暗骂自己刚才粗暴的行为。他到底在干什么?他差点就强暴了她!如果他伤害了嫱旃,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啊!
他是这么急于保护她、爱着她,但她为什么却固执认为他是为了那块土地,才愿意和她走进礼堂,与她结为夫妻?他原先是可以解释的,并告诉她,他内心对她的感情,但他知道,现在再多的话也是于事无补,反而落得谄媚、讨好她的地步。
也好!彼此先分开一阵子,预留各自的思想空间,好让他们冷静、冷静。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躺在同一张床上,以往两人的相拥入睡,早已成了一种习惯,但今夜他们之间的距离大到足以躺下三名大汉,这种难以跨越的鸿沟,除了身体之间距离外,在他们心灵上更是抹上一层浓厚的阴影!
第七章
“欢迎,今天难得来我家作客,可非得要好好招待才行哪!”葛石爽声大笑,过度热络地拍着洛伯的肩膀招呼道。对于这个出了名的老狐狸,他可要小心提防才行。
“是啊!跟你合伙这么多年,却连你家也未曾访过,真是说不过去哩!”洛伯也跟着随兴打哈哈,附合著。
虽说两人谈话切合,但十几分钟下来,所谈的内容无非是比天气还枯燥的话题。但渐渐地,洛伯将话题带向公司的营运状况,所提出的问题也愈来愈尖锐。
“你不觉得这些公事,应该留到开董事会议的时候才讨论?”葛石手心渐渐冒出冷汗,全身因警戒而僵硬。
“如果你想把这些丑事搬上台面谈的话,我也不反对!”洛伯轻松谈笑地说道,顺手将摊在桌上的一叠资料推到葛石面前,并且像背书一样,说出:“二月份挪用一笔?数可观的公款,三月六号更是嚣张……关于这一点,葛石,你可有更好的解释?”
随着洛伯咄咄逼人却又略带讽刺的追问,葛石捧在手里的资料,一张张因为颤抖的手而纷纷坠落至地面。他的喉结更是夸张地上下震动,额头上也布满了粒粒可见的汗珠,脸色苍白得吓人!
洛伯瞧见自己所制造出来的效果,甚是满意地咧开了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说:“不用我提醒这些事被揭发的后果是什么吧?”
“别拐弯抹角了,今天你肯亲自上门,而不是在董事会上揭穿我,一定别有用意!”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仍可嗅出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反驳引起洛伯一阵狂笑,频频点头说道:“太好了,你我都有这点共识,可省掉不少时间哪!葛石,你有几个女儿呢?”他突如其来地问道,笑里藏刀锐利地令人直发颤。
葛石眉头一紧,清清喉咙说:“一个。有什么问题吗?”他满腹疑问,遂使得音量异常高扬和紧张。
“一个?那就奇怪了!一位名字叫嫱旃的女孩千里来寻父,据我所知,她父亲的名字好像也叫葛石,你看是不是很巧呢?”
他挪身趋近葛石,两眼直逼视他。
“这──”葛石目瞪口呆地合不拢嘴。洛柏为什么在处心积虑抓住他把柄之后,却又迸出出人意外的问题来呢?这──说不通哪!假如是想逼他退下董事长的位置,大可利用这机会,但他却是到他家来警告他,甚至还问些不相干的事?嫱旃为难不成她得罪了洛伯?除了这个可能性才会让他对她做身世调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她是我的私生女。如果──她曾得罪过你,可别将我牵扯进去,因为我可不打算认她这个女儿啊!”他急忙撇清他和嫱旃之间的关系,以免被她牵累到,毕竟现在他正处于弱境,一切不小心应付怎么行!
“你不想跟她相认,除非你想要丢掉董事长的位置,仔细考虑吧!”他放下长线钓大鱼,现在大鱼已在饵边游来游去,就等它张口一口咬进。
如果事情埋行得都这么顺利的话,那么爵顿。罗司很快就会毁在他手上哩!想到这里,洛伯更是笑得合不龙嘴;他一手筹划的精采好戏,就在他细心琢磨下一一展现在眼前。
“什么?不跟她相认,我就要退出──”
葛石呆若木鸡地重复思考着洛伯刚讲的话,这明明是威胁嘛!但洛伯为什么费尽心思只为要他们父女相认为即使相认了,对他这局外人又有什么好处呢?这老狐狸葫芦里的到底是什么药?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就把他弄得晕头转向,摸不着头绪。但总而言之,到目前为止,洛伯还肯愿意跟他坐下来好好商量,那就表示他在洛伯这步棋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有了这份认知,他顿时勇气十足,抬头挺胸地说道:“让你这么替我们担心,挺让我过意不去的。不过,我还是想不出这跟你老远到洛杉矶有什么相关之处,更妙的是,竟然还拿来威胁我的筹码,令我不得不对你有所猜疑!”
听完葛石略为张狂的口气,洛伯不生气反倒哈哈大笑;他眯起眼睛,脸上挂着微笑,一副笑里藏刀的样子。
“没错,这一切好像完全都扯不关系,但它可全系着你我的财路啊!”他愈讲愈神秘。
“什么意思?”他也被挑起了兴趣,急忙问道。
葛石可真是个标准的投机者,凡是哪儿有赚头,他就往哪儿钻。而洛伯就是看准了葛石的个性,下了一帖猛乐,从他贪婪的眼神看来,的确已收到成效了!
“爵顿·罗司这个人可曾听说过?”洛伯向椅背一靠,略为愤慨地问道。
爵顿·罗司?不就是拉斯维加斯里头最强健、富可敌国的男人吗?怎么他又跟自己牵连上了?
“是知道,他是你的死对头嘛!”他刻意多此一举地说道。
洛伯嗤声一笑,拿起随身携带的雪茄往口中一叼,无比悠闲地吞云吐雾道:“这点你倒不用提醒我,因为他很快就没有资格跟我同起同坐了!”甚至是超乎他之上!他在心里不是滋味的加上一句。
“喔!听你的语气,好像已经胸有成竹喽!”
“当然,不过我这一盘棋可需要一个主棋,那就是你的女儿──嫱旃。我要爵顿·罗司败在他的女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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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爸爸好像变得很关心你耶!”璃晨挨在嫱旃身边兴奋地说道。两姊妹窝在单人床上,更显得亲密。
“是吗?”嫱旃似笑非笑地挑起柳眉,不信的表情充满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