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读者一听,将聂子扬去年得奖的书《尽日》往旁边一丢,一把抢过麦克风。
“我坚决反对!那女人看起来又不怎么样,凭什么将他抢走?哼!她一定是使出什么狡猾的小伎俩,才会让聂子扬一下子昏头转向!”她横眉竖眼的加以鞭挞。
记者将麦克风硬从读者手中夺回。“那么请问一下,这件事会不会影响你对他的支持与喜爱?”
读者将麦克风抢回来。“会!”她十分肯定地回答。“如果聂子扬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为什么我不行?”
记者讪讪然地对着镜头笑笑。“好的,以上是记者XXx,针对某个周报导作家聂子扬的pub事件所得到的一般民众反应,现在将现场交还给主播……”
诗童瞪着电视画面,眉头越皱越深,嘴巴越张越大。
“有这么严重吗?严重到需要动用到SNC连线?”高先生说得没错,公司是派她来协助他写稿,而不是派她来搞绯闻,没想到稿子还不知道到底动了没,自己就先上头条,天啊!聂子扬真的是她命中的克星吗?
站在她身后的聂子扬,光看她发呆的样子就知道她在为什么烦恼,神奇的是她失魂落的样子,竟然奇迹似的挑动起他内心的某一条神经,让他想要安慰她,告诉她只要有他在,包准没人会找她麻烦。
唉!或许是因为他已经自觉到这件事是因他而起的吧。
“喂,我要出去吃饭,要不要一起去?”他问道。
诗童依然两眼空洞的盯着电视,傻傻地摇摇头。
奇怪,她向来不是最怕他一个人溜出去的吗?怎么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聂子扬抓着她的手臂,硬是将她拉了起来。
“做什么?放开我!”她用力地甩手,企图摆脱他。
“不放。”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耶!不是最讨厌我到处跟着你吗?怎么现在又要我跟了?还是你嫌我的麻烦不够多?想要再多制造几件耸动的新闻,好让我落得工作能力不佳的罪名提早失业?”她泪眼汪汪地瞅着他。
“我们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何必管别人是怎么想?”他理直气壮的说,接着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副墨镜跟早已经准备好的鸭舌帽替她戴上。
“这样别人就认不出你来了吧?”
她摸摸眼镜跟头顶上的帽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牵着走。
* * *
外面正下着雨,诗童坐在驾驶座的旁边,心神不宁地望着外头顺着车窗不断滑落下来的雨滴。
高主编打来的电话,让她意识到公司高层对这件事的愤怒与不谅解,这也难怪,若换作她是老板,也一定会气个半死。毕竟聂子扬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一般作家,他可是文坛的王力宏,是公司最重要的资产耶!也就是说他不单单是出卖他的才华,那俊秀的外表更是令人无法忽略。
就算王子要配也只有公主才配得上,可是却莫名其妙的被她这个干扁的萝卜干给糟蹋了,难怪那些书迷会这么生气。
她有股预感,她留在这里被他欺负的日子不多了。
“哎——”诗童又哀声叹气了起来。
“别再胡思乱想了,事情既然然都发生了,再烦恼下去又有何意义?”
“你不会懂,从小到大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敬业,不管是谁交代的事,既然我答应了就一定会全力以赴,也从来没让任何人失望过。
“可是如今却发生了这件事,不仅公司的人对我不谅解,连家人也对我有徽词,这是我头一次让人对我这么失望。”说着说着,声音又忍不住哽咽起采。
“这就是人生,不可能样样事情都照你的期望发生,何不看开一点?”他潇洒的说。
她抿着唇,斜睨了他一眼。“像你这种天之骄之,是不会了解我们这种小人物的悲哀的。”
“天之骄子?”他冷冷地抽动嘴角。“你如何断定我是天之骄子?你以为今日的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他严厉驳斥。
诗童羞愧得红了脸,他说得没错,他如今的成功当然是经过一番努力才得到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冷嘲热讽?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这也是她的另一项优点,有错她绝对承认。
“我接受你的道歉。”他咧咧嘴,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诗童侧面观察他,心想:聂子扬这人其实也不坏,像小孩子一样,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没有心机。
没想到平时对她凶巴巴的,当她沮丧时他还能伸出援手,拉她一把,真是让人感动啊!
“于什么这样盯着我?”他眼角带笑地瞟了她一眼。
“其实你也还满善良的嘛!”
“善良?哈哈——”他笑岔了气。“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真是稀奇。”
这个晚上,气氛出奇的融洽,他们买了些东西在车上吃,将车子开到大肚山欣赏夜景,虽然话不多,可是雨声加上水晶音乐的演奏也挺浪漫的,一点也没有冷场的尴尬。
而此时,两人心中各自怀着心事。
诗童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随时都有走路的准备。就算她不引咎辞职,相信公司主管也绝对不会放手不管。
真是可惜,才刚开始觉得他越来越符合她心目中的那个温柔体贴的形象后,就要离开,说实话,还真是有些不舍。可是她只是一个受雇于出版社的小助理,哪有什么权力决定去留呢?
她又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他的侧面好迷人啊!
又浓又黑的眉毛,长长的睫毛,长长的眼睛,挺直的鼻梁,性感的薄唇,充满胡渣的下巴,她真是不敢相信,自从第一天来到这里,对他留下了极差的印象后,她就没有再注意过他,差点就忘了他是这么样一个英俊的男人。
对聂子扬而言,他不得不承认,虽然白诗童有时候催他写稿的嘴脸,让他气得想掐住她的脖叫她滚,可是自从她闯进他的生命后,让他原本枯竭的写作灵感再度泉涌,这是无庸置疑的。
再说,她的嘴巴不像大部公他所认识的女性那样,一天到晚吱吱喳喳的讲个不停,除了克尽职责偶尔对他炮轰去写稿外,其他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榻榻米上看书,或者将是电视音量关小,安安静静地看着电视。
说起来,她是个单纯的女孩,即使上一次因为他的恶作剧让她差一点被污辱,她也没再提起那件事。
他看得出来这件事对她的伤害很大,由此可知她的确是一个责任感很重的女孩,不过却被他错待了。
他看了身旁的诗童一眼,她依然凝视着窗外,瑟缩的样子让人忍不住从心里想怜爱她。不用她开口,也不难猜测她心里一定又在烦恼绯闻事件,不过既然事情是由他而起,他绝不会让她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后果。
* * *
一大早,行动电话像是救火的铃声般,以雷霆轰顶之势将诗童从温暖的被窝里惊醒。
下意识里她知道这通电话已经决定了她的未来,她的身体顿时僵硬住,愣在床上,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于是电话停了又响、响了又停,直到她的脑筋渐渐清醒——她知道有些事情躲得了一时,并不代表能躲过一辈子。
她动作僵硬地接起了电话。“喂?”
“你已经可以回来了,中午公司会召开记者会,你得一同出席解释当天的状况。”对方没有费神解释他是谁,直接下达了残酷的命令。
谁打来的都不重要,结论才是重点。
“好的,我知道了。”她也简短地回答。
“嘟嘟嘟……”
诗童放下电话,无意识的下床着手整理行李,当她手里拿着那件被“罗密欧”抓破的白色洋装,第一天见面时剑拔弩张的画面一下子回到脑海。
已经多久了?才两个礼拜吧!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两个礼拜,她的心情宛如洗三温暖般的忽冷忽热,像坐云霄飞车似的忽 高忽低,如果不是在这里,这两个礼拜的时间大概还是像往常那样庸庸碌碌,没能这么精彩。
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件破碎的白色洋装被她用力的握在胸前,无法松手。
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不甘心走得这么窝囊,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他。她还有好多、好多话还没告诉他,没告诉他她对他的仰慕,没告诉他她对他的钦佩,没向他倾吐她对他一厢情愿的单纯爱意,毕竟这才是促使她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呵!
可是现在想这些都已经太迟了,她必须离开,而且马上就得走。她离开之后,聂子扬是否还是一样泡面、面包或冷冻水饺就 解决了一天?才种下不久的花他会不会照顾?“罗密欧”呢?虽然对 他的毛过敏,不过她还是担心她一走了就没人跟它闹,担心它会捡垃圾里的东西乱吃,吃坏了痛起来会哇哇叫……
她的眼神黯了下来,她想太多了。在她出现之前,他们一人一猴还不是过得好好的?况且到时候公司一定还会再度派其他的编辑过来,那个时候,他们或许早已经忘记她了吧!
她怪起自己,怪自己当初不多体恤他,忽略掉他的愤怒纯粹是人类的自然反应。
换个立场想,今日要是换作她是聂子扬,家里莫名其妙来了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打算赖着不走,即使是为了工作,难道她就能两手一摊默默接受吗?
衣物不多,一下子工夫就全都收拾干净了,只不过回忆太过沉重,拖慢了她离去的步伐。
墙上的咕咕钟,短针停在七,长针停在十,这个时间聂子扬还在梦周公,诗童杵在他在门口,思考着是否该当面向他道再见。
“算了吧!”她浅浅一笑,笑得凄凉。
离去前,她回过头将每一景、每一个角落看得清楚,烙印在脑海里,因为,这或许——不,肯定是最后一次见到了。
第四章
他作了一个梦,在梦中,白诗童对他笑得好不灿烂,跟平常催他写稿时的嗜血模样全然不同,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想碰她、抚摸她细白柔嫩的小脸。
可是就在他的手一碰到她时,她却笑着躲开,隔着距离继续对着他微笑。
他心化了、融了,一心只想紧紧的抓着她,不让她再次脱逃。于是她跑,他追,他动作快,终于握到她纤纤手臂,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他低头看着她朦胧的眼,美丽的双眼带着浓郁的伤感,她的红唇微微轻启,露出皎白贝齿,他着迷地望着她,彷佛出了魂,忍不住低下脸亲吻她丰润的双唇。
就在四片嘴唇即将贴合的那一刻,他竟醒了过来。聂子扬从喉里发出受挫的低吟,同时不情愿的发现到身体已经亢奋起来,让他的心情更加恶劣。
该死的,他宁可梦中的女人是全天下任何一个女人,也不要是时常气得他半死的白诗童。
瞥了一眼就头柜上的闹钟,八点半了,心里奇怪,这个时候早被白诗童叫醒,坐在餐桌上半睡半醒的吃着早餐。
或许是她真的累了吧!
对他而言这件事或许不算什么,反正这就是身为公众人物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不过对单纯的白诗童而言,这件事或许称得上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羞辱,真是苦了她了。
* * *
三个小时过去了,依然不见她出现,子扬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她不会想不开吧?”
他倏地抛下笔,冲出书房。
叩叩!“喂!你还在睡吗?”
安静无声。
他心更急了。
叩叩!“白诗童,我要开门进去了!”
沉默依旧。
他将门往里面一推,一道清凉的风瞬间拍拂在他的脸上。
窗户开着,室内空无一物,只有原本固定住的家具,放眼搜寻,看不出一丝丝她曾经住过的蛛丝马迹,若不是空气里仍隐约的飘散着一股她身上特有的玫瑰香气,这间客房彷佛不曾接待过任何人,像是一场梦,一场作了两个礼拜的梦。
接着他看到了那把她夺走的备钥。
当下他知道她离开了,什么时候走的他并不知道,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再也不会有人在他的耳畔啐啐念,再也不会有人逼他吃饭、逼他写稿,再也投有人阻止他玩电脑游戏……可是——可是为什么他心里没有一点点快乐的感觉?
当他转过身,面对空空荡荡的屋子,莫名的感到一股空虚的寂寥。他打开电视,让吵杂的声音赶走这种不被期望的情绪波动。
“……联合国再一次否决我国提出的……”
他打开冰箱,冰箱都是白诗童留下的满的食物,他取出一颗苹果,丢给坐在一旁发呆的“罗密欧”。
“我们现在得到了最新画面,现在我们将现场交给正在方山出版社采访记者会的念琪……”
方山出版社?这五个字吸引了聂子扬的目光。
透过萤幕,他看到那张今早在梦里出现的熟悉脸也。她垂着眼睑的眼眶红了,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有些凌乱,她的两手交缠,透露出她的不安。他的胸口一紧,像是被人紧紧揪住,无法呼吸。
记者会一开始,由几位熟悉的老面孔,出面解释白诗童的身分,之后,麦克风被传遁到她的面前,她握着麦克风,声音空洞,眼神遥远的开始陈述事情的发生经过。
“……聂子扬先生看到我被人家欺负,于是奋不顾身地前来救我,之所以会……会打他以及抱着他哭,纯粹是……一时情绪失控所致,在这里我要向聂子扬先生及全国爱护他的读者说声抱歉。”说着,她站了起来,对着所有的镜头深深一鞠躬。
他看到她快速的抬起手抹去滑落的泪水,心里万分不舍。
“你白痴!明明就是我设计的陷阱,是我的错,干么还把我塑造得像英雄一样?”他气得对着电视大声咆哮,吓得一旁的“罗密欧”顾不得苹果多美味,丢了就跑。
记者会没有因为他的咆哮而中断,最后由高三郎代表出版社做出总结,结论就是她已经被调回公司,风波自此结束。
可是媒体可不这么想。
当记者会结束时,一堆记者及摄影机瞬间将诗童包围起来,闪光灯不停闪烁,一个个尖锐无比的问题此起彼落,她皱着眉头,脸色苍白,闪躲着人墙,企图获得喘息的机会。
聂子扬覆额,心疼地叹了口气。
早知事情会落得这步田地,那晚他死也不会抱她,让她遭到这么大的委屈。可是时间不可能倒转,他一定得想个办法弥补自己的疏失。
这个时候他早已忘却他们这前的针锋相对、不愉快的回忆,也忘记之前一心想将她赶出去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