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是捏布,是捏里面的棉花,要这样……”袭威坐在他身后,尤非吓得立马想站起来,却被拉了回去。袭威的双手握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地纠正他捏被子的手势。真个是手把手地教……但正常人……会这么作吗??
尤非发现自己居然脸红了。袭威的气息从后方有意无意地吹进他的脖子,他的背紧紧靠着袭威的胸膛。很热……他的思绪恍惚地回到了那个晚上,自己被袭威抱着走在街上,没有人打扰的安静,很近的天空,变得很矮的景物以及安全感……
——他在想什么啊?
“这样就对了,你再捏一遍。”
啊!坏了,完全没听!袭威松开手,却不移开身体,只从尤非身后,以非常奇怪的暧昧姿势靠着他。尤非努力逼迫自己忘记袭威的存在,绞尽脑汁地去回想刚才袭威教给他的手法。
“还是不对。”袭威的手又想伸上来捉他的手,他吓得惊跳起来,一头撞到上床的斜杆上,刹时眼冒金星。
“你没事吧?”那么大一声,看起来是撞得不轻。
“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尤非痛得捂着头蹲下身体。
袭威好笑地看尤非痛到变形的脸,也蹲在他旁边,说:“你干什么起来那么急!当然会撞到啊!”
“还不是因为你!”尤非愤怒的一拳挥过去,轻松就被接住了。
“我?”袭威一脸可恶的笑容,“我又没叫你去撞。”
“你还狡辩!”尤非另一只拳头也挥上去,又被接住了。
袭威抓住他的两只手,用力拧到他身后去,就像情侣拥抱那样面对面地将他困在自己怀里。
“我还以为你转了性不打架了,想不到还是本性难移。”
“你才是本性难移,连你自己的学员也要打吗!?”
“喂小子,是你先出手的吧?”
“你招惹我才出手的!”
“我哪里招惹你了?”
“你……”咦?怎么说?“你骚扰我”?——绝对笑掉人大牙。看尤非哑口无言的样子,袭威大笑起来。
笑毕,袭威一手依然制他,另一手抚上他的头顶。 “你长高了。”
“我还在成长期!”
“不过我也长了。”
“你那是巨人症!”
袭威又笑了,不过不是先前那样的狂笑,而是温柔的微笑。
尤非呆了。
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打就是吵,再不就是公式化的谈话,袭威从未对他这样笑过,他也从不知道性格超级恶劣的袭威竟会有这样令人心动的一面……
等一下!心动?令人心动?
啊啊啊啊啊——!!尤非太过陷入自己的思绪了,所以他竟然失去了警觉性,没有发现袭威的脸与他靠近,靠近……
铿当!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喂!快看!你们快看!我们抓到了一条……”最后的“蛇”字在见到他们的一瞬间变成蚊子的声音,被吞了回去。
“尤非……队长……”
“严肃……宇中……”
房间里一片静默。
一秒,两秒……那条苦命的蛇趁着严肃发怔的当儿,张开它那张已经没有了牙齿的嘴在他手上狠狠一“咬”,哧溜一下就滑到了地上。
五秒,六秒……
“哇啊——蛇蛇蛇蛇蛇蛇啊啊啊啊啊啊啊——!!”尤非瞬间就将刚才的事抛到了脑后,抱着袭威的脖子就惨叫起来。
尤非这个人呢,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害怕这种软体动物在他面前爬呀爬——原因?没有,就是害怕。那条蛇或许是吓傻了,下了地没头没脑地就到处乱窜,有几次擦着尤非的脚就过去了,这可真把尤非吓得够呛,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袭威看他这样,环住他腰一把就将他抱起来举得高高的,防止那条蛇再触到他。
严肃一边抓那蛇一边还安慰尤非:“放心放心,那蛇没牙的了。”
“我管它有没有牙!该死的严肃我杀了你!”
严肃四处去堵,宇中则拿了扫把去戳,可怜的蛇,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严肃才好容易将它捉住,从窗户丢出去。
“没事了。”袭威将尤非放下来,等他站稳,袭威的脸霎时就黑了。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连蛇也抓了往回带!”
严肃悄悄退一步,躲在宇中的身后。
宇中啜嚅着:“我不知道他会怕……”
“不怕就可以往回带了吗?!啊?万一咬到怎么办?!”
“我已经把它牙拔了……”
“还狡辩!?”
那两个人缩了缩脖子。
“赶快去洗手!下次再让我发现就让你们写检查!”
一听这话,两人大舒一口气,迅速取了皂盒一道烟似地走了。
“遇见你就没有好事。”许久静默后,尤非说。
袭威的脸色恢复了正常:“怎么这么说,我救了你两次哦。”
“呵!”尤非冷笑一声,“还敢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个样子在人家眼里看起来像什么,变态?”
“变态?你说我?”
“不敢,总之,没有事了,队长,您请。”尤非伸手将门拉开。
“赶我走?”
“没有的事,只是队长日理万机……”
袭威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向门口走去,在经过尤非身边的时候,尤非故意转过脸去不看他,袭威笑了。
“真够倔强。”他说。然后袭威低下头,唇很快地从尤非的颊边轻轻划过。等尤非反应过来的时候,袭威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尤非都有些担心,害怕宇中和严肃会误会那天的事而到处乱说,不过时间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两个人根本就像忘记了那天的事一样,该怎样就怎样,丝毫没有任何异常,尤非这才放下心来。
对于袭威那天的吻——呃,那是说,如果划过脸颊也算是吻的话——尤非也努力思考过,不过他的脑袋虽然可以解决复杂的方程,对于这种事情却是一窍不通的。思考了很久之后,他终于放弃了。
“十六岁,十六岁,我当兵到部队……”在尤非他们学校,新学员入学后有十二首必学歌曲,这是其中的一首。
这会儿下了下午第二堂课,队长和教导员就到教室,在黑板上写下歌词教大家唱。
前面几首都是教导员教的——说实话,教导员教得是很认真,可是他那破锣嗓子却实在让人……
“红红的鲜花映着我……”歌是很简单,但教导员却总有几的音拐得不对,底下一些早就会的人就笑起来了,把教导员的黑脸给逼成了紫色。
教导员“唉”了一声,将谱往讲桌上一扔:“老了,不中用了,袭队长,你来。”大家没有听过袭威唱过,都噢噢拍手。
他能喊出漂亮的口令,不知道唱歌的话会怎样呢?尤非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期待。
袭威却给教导员拼命打手势使眼色,大有死不上去的架势。看他这个样子,大家更是群情激奋,大拍其手,尤非也混在其中,不哄他上去誓不罢休。袭威终于走上了讲台。
袭威看着黑板上的歌词,试了试音就开始唱。结果是所有人张口结舌。等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所有人都哗哗哗地鼓起掌来。
唱得真好!尤非不得不承认,他唱得简直是太好了!浑厚的音色,加上他喊口令时锻炼出来的完美的发音方式,简直是无可非议的好听。沉稳得令人心动……
心动……口误,这绝对又是口误!
晚上开班务会,刚开了一半,班长的女朋友就来了,班长随即闪人。
区队长给每人发了份表格,说是尽快叫上去,他们各填了各的,然后开始玩扑克,剩下班长的,大家没有办法给填,但那几个人一致认为暂时将自己的交上去再说,于是非常理所当然的,尤非不会玩牌,就被大家踢出来当跑腿。
不想与他见面,可是教导员不在……尤非拿着东西想了很久,决定拜托队值帮他拿给袭威。
千托万求了半天,正和人通电话的队值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看着队值走进队长办公室,尤非高高兴兴地往回走——“尤非,队长叫你!”
轻松的脚步骤然停下,然后慢动作回头——“我?”
队值毫不留情地点头。
队值传了话就转身回了值班室,尤非真个是呼天不应,呼地不灵,只有拖着宛若千斤的步伐,慢慢地走向队长办公室。
“报告。”有气无力的声音。
“进来。”
尤非掀开门帘走进去。 袭威坐在桌边,见他进来就站了起来。
“袭队长。”更加有气无力的声音。
袭威走到他面前——与他擦身而过,在他身后把门关上了。
他想干嘛?!尤非想起那天他对他的“骚扰”,不由全身戒备。
袭威失笑:“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能对我做什么!?尤非咬着自己的舌头,防止自己这么喊出来。
袭威摸摸他的头:“别这样,我不是想找你的茬。”
——你找我不就只有找茬的事?尤非的眼睛清楚地显现出这样的信息。
对于他敌视的眼神,袭威似乎有点头痛:“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我们的关系有差到这种程度吗?”
“你以为我们的关系很好吗?”尤非终于开口了,口气却呛得吓人。
“是不太好。”袭威笑着退离他远一点,“大概是第一印象不好的后遗症。”
“那是你心眼太小的缘故。”
“你就没有错?”
“我有什么错!?你看你见到我时候的样子,就好象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
“你难道就不是?一见到我就露出恨不能立刻将我扫地出门的表情。”
“你就长了一张招人扫的脸。”
“你的性格也着实令人反胃。”
总之,他们两个是相看两相厌就对了。
“我不是找你来吵架的。”
“那你找我干什么?”
“我们就不能和平地谈一会儿话……”
“没事的话我走了。”尤非转身就往门口走。
他的手还未触到门锁,另一双手已经比他更快地将他堵在了门与袭威胸膛之间。
“你急什么,我话没说完。”
“你到底要说什么!?”袭威离他实在是太近了,近得他有些烦躁——不是没有这么近过……可也许是天气炎热的关系,袭威身上的气息变得很重,比以往更加的令尤非在意且压抑。
“离我远一点!说话用不着这么近吧!”
“放开你,你就跑了。”
“你说这什么屁话啊!”离得过近的气息吹拂在脸上,像那天一样的暧昧的接近,不讨厌,却……呃,应该说,就是因为不讨厌,问题才大条吧?
“你就用这种态度和队领导说话?”
尤非一把推开那张越放越大的脸:“不要在这时候用队领导的口气跟我说话!队领导会干这种事吗!?”
袭威呵呵一笑,退开了。“好,那我就用队领导的样子和你说。”
他一退开,尤非觉得自己身上的压迫感呼地一下就消失了。
从作上拿起那几份表格,袭威问:“这总共只有五份,还有一份呢?”
“班长的没有。”
“班长的呢?”
“班长不在。”
“把这些拿回去,等收齐了你再给我拿过来。”
“我不是班长。”不是我的责任。
“我是队长。”我比你大,你得听我的。
尤非气哼哼地劈手夺过表格,回身想走……袭威忽然从后面抱住他,在他耳边轻笑:“ 我今天唱得好不好听?”
“难听极了!!”
尤非重重给了他一肘,逃也似地奔到门口开门窜了出去。袭威恶意的笑声鬼魅一般地随风吹进了他的耳中。
第三章
十月,天气渐渐变得比之前凉爽了很多,但还是很闷热,现在这时候最让人高兴的,莫过于熟透了的水果了——比如宿舍楼后的葡萄。
某个星期三的晚上,没有晚自习,我们可怜的尤非同志坐在床上,努力地飞针走线。破掉的是他现在唯一的一件短袖衬衣——第一年兵都是只有一件——的口袋,至于原因则是葡萄……不必再多说了吧?
又扎到了。尤非皱皱眉,把已是千疮百孔的手指放进口中吸吮。
奋斗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尤非总算是把那只烂烂的口袋给缝回去了——也就是说,至少那口袋不会像麻袋片子一样耷拉下来了。他套上那件衣服,得意洋洋地现给房间里的人看。
“快看!这可是我头一次干这种事,干得不错吧?”
房间里的人都笑起来了。“干得的确是不错哎,兄弟,跟缺了腿的虫子似的。”
的确,他缝的那针脚实在是难看的要命,又大又乱,不过他是不会承认的。
“怎么着?你们想缝还缝不出来呢!”
反正是衣服的下摆部分,大家不会注意的。这时候忽然有人在楼道里喊:“尤非,电话 。”
尤非拉开门冲出去:“在哪里?”
“队长办公室!”
“咦?”队长办公室?
尤非放低声音,像贼似的悄声问:“那个,队长在不在?”
“不在!”
尤非松了口气,轻松地带上门,向队长办公室跑去。
房间里,那剩下的五个人——“喂,他没扣扣子。”
“也没穿背心。”
“他这样会不会太诱惑了?”
“不管他,他活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电话是尤非老爹打过来的,只是告诉尤非说尤非的奶奶生病了,他们要赶去看一下,所以这个星期不必给他们打电话了。
尤非六岁之前都是奶奶带的,和奶奶的感情非常的深,因此当他听到奶奶生病的时候真是担心极了,以至于当袭威进来的时候,他竟完全没有发现。
而袭威没有想到一直躲自己就像躲传染病似的尤非会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由得愣了一下,反手就将门关上了。
“嗯……嗯嗯……知道……嗯……好……好……嗯,再见。”
挂上电话,尤非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奶奶的病情并不是很严重,只是胆结石而已,而且不必做手术,不过因为身体弱再加上消化不良才会入院的,大约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咳,还把他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尤非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一转身——“哇啊!袭威!?”他不是不在吗!?尤非只顾着吃惊,举起的双手忘记了放下,导致那件没有扣扣子的衣服顺势向两边展开,不算是很强壮却很有些肌肉的胸膛以及那两点在衣服下若隐若现……
“把衣服扣好。”袭威平静地说。
一低头,尤非这才发现自己是敞着怀的,慌忙转过身去,将扣子扣上。夏天天气热的时候,他也有在房间中只穿一条短裤乱转的情况,但就是在袭威面前,他不想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