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那些老太太喜欢的是你吧,小少爷?她们最喜欢你这种白白嫩嫩的小男生了。”他打个呵欠。“我早就说如果带团的是你,我家母亲大人一定会更勤快地往外国跑。”
“老板,请不要把我们旅行社的格调降低成色情伴游。你个人的形象和在外的行为,统统和本旅行社无关。我们是正派经营,不兼营那种服务的。”埋头工作的小邵一本正经地纠正他:“而且老太太们这么做,完全基于一片长辈照护晚辈的心意,请不要恶意扭曲。言归正传,你要不要带团去?”
“跟夏太太说,昆里岛太无聊了。问问看她今年要不要改去希腊?我怀念那里的海。”
“昆里岛也有海,而且夏太太会很不高兴你打乱她的计划,最重要的是,她三月初才刚去过米兰。”已经很熟悉这一对母子性格的小邵直接驳回他的提议。“所以我帮你排八月的团,你记得把时间空下来。”
“没问题。”他懒洋洋地回答,丢下拿在手上一直无心阅读的书,起身伸个懒腰。“我下午不进办公室了。有事打我手机。”
“知道了,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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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记者会场地的门口,一眼就看见他站在那里。
简单的黑圆领合身T恤,配上西装长裤,一点都不花稍的衣着,穿在他的身上,就是引人注目。
男人的双手轻松钩着西装裤袋,拉起一边嘴角,带着熟悉的潇洒微笑直勾勾望向她,仿佛整条五星级饭店的走道上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她的脸红了。经过昨天,她很难用平常的态度面对他。一整个下午加上彻夜狂欢,她已经太过熟悉他的身体:每一条肌肉的起伏、每一块皮肤的触感,他闻起来的气息、尝起来的味道,还有那久久不褪的炙人热度。
当然,他对她也是一样。
她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堕落过。
“嗨。”她走到他面前,抬高眉,不打算让脸上的红晕破坏她一贯的风度。“嗨。”他露出整齐的牙齿,照她的语气如法炮制。她将视线固定在他的脸上,保持着微笑,很清楚有几个同样从会场出来的人停下了脚步,正好奇地盯着他们看。
“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醇厚低沉的声音,让她想起几个小时前的热夜。她的小腹开始出现温暖的骚动。
“那你现在看到了。”她歪头,控制住自己的反应,伸手拍拍他的脸颊,尽量若无其事地笑。“乖,我要回办公室去。”
他伸手按住她放在他脸颊上的手,露出一贯爽朗的笑容。“陪我吧。”
“我要工作。”
“真的不能溜几个小时的班陪我?”
她摇头。这个大少爷,一点也不知道钱很难赚的样子。“我要工作呢,晚上再陪你,好不好?”
他握住她的手,眼睛定定望着她,在她的掌心印下一羽蝴蝶吻。“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一个单纯的动作,由他做起来,却是煽情无比。她觉得双腿发软。“再说吧,我打电话给你。”
说完,她轻轻抽回手,状似镇定地朝他挥手道别之后,转身往电梯走去,敏锐地感知到他一直站在原地,用带笑的目光一路目送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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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养傻蛋?”
单手握住方向盘,他瞥向驾驶座旁边津津有味吃着烤玉米的情人。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也很像是她会问的问题。
九点钟,他接到电话,说她工作赶完,想要到士林夜市吃东西,而他是理所当然的司机。
两人初夜后的第一次约会,她还是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扬起嘴角。“这个问题好奇怪。”
“我以为菲尔·夏的宠物应该是那种雄壮威武的大型犬,像圣伯纳、哈士奇、杜宾什么的,最少,也应该是黄金猎犬才对。”吃完了玉米串,她愉快地吮着手指。“傻蛋这种小型混种狗,怎么想都跟和驰名国际的菲尔·夏先生搭不起来。”
“雄壮威武?”他故意拉长声音:“我可以把这句话当成恭维吗?”
“当然。”她抬高眉,没有假装不懂他话里的性暗示。“应该问的是,难道夏先生对自己的能力有任何疑问吗?”
他低声笑,将话题拉回:“傻蛋是一位朋友捡到的小狗。后来她不养了,我就接收过来。”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位爱护动物的小姐在领养了傻蛋两个月过后,当小狗脱去幼犬时期的肥满可爱模样,已经明显看得出厌倦,常常有一顿没一顿地饿它。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忘了。一个正在走红的模特儿,是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宠物的——特别是一只长得一点也不体面的杂种狗。
而他和那位小姐的交往,也在她和傻蛋的关系陷入倦怠期的同时,划下句点。
分手的时候,她硬是将这只两人交往时期领养的小狗塞给他,说是当作分手的纪念;而他必须用以交换的代价,则是一对宝格丽的彩钻耳环。
这样说来,其实傻蛋的身价也算不菲,不比许多有血统书的名犬差。至于傻蛋这个名字,是他把小狗带回家以后改的。他实在不觉得“查尔斯”这个名字适合一只整天只会对着人讨好地摇尾巴的狗。
“你很有爱心。”她瞥他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意外。
“感动吗?”他咧开嘴。“其实这才是我的目的,大多数的女性都无法抗拒这样无私的表现。”
她愣一下,然后笑出声,脸上最后一丝防备终于化去。
男主角只是微微笑,没有作声。
昨天晚上之后,她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相处。这从她今天很刻意在两人之间争夺主导权就看得出来,平常的千树,并不是这种控制欲强烈的女人。
这是很自然的。性关系是一种很剧烈的转变,两个人在肉体层面有了最亲昵的接触,许多的互动要因此重新定义。她并不熟悉这样的改变,因而产生抗拒。
再加上两个人在经验上的不对等,失去平衡的关系,会让她更有戒心,所以他刻意放慢了步调,用各种方式希望取回她的信任。
而他成功了。
眼角瞥见她终于柔和下来的表情,心底涌起一股温柔的成就感。比起昨夜,她刚刚的那抹笑容似乎更令他觉得满足。
改变的,好像不只是她而已。
看着前方的夜色,他微微扬眉,对这个似乎有点不太一样的自己感到十分有趣。
“你好像对我没有兴趣?”一边转着方向盘,他轻松提问。
她顿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这么直接的问题,然后歪一下头,故意垂下目光,单根食指轻柔诱惑地划过他的腿侧。“我对你再有兴趣不过了。”
他的身体硬直,强烈地被唤起,感觉却是既兴奋又好笑。她明明知道他在说什么。“我真是受宠若惊,不过千树,我指的不是这种兴趣。”
她淘气地歪一下头,伸手撩开落到脸颊上的浪漫卷发,目光转回前方,开始背诵:“夏行权,三十四岁,十二月七日出生,B型射手座,身高一百八十二公分,体重在七十公斤上下,‘华夏集团’总裁夏玉云最小的儿子。兴趣是旅行、打网球,领有国际潜水执照,是几本八卦杂志公认的‘本世纪最恶花花公子’。交往过的女朋友光计经由媒体曝光过的,就有十七位,至于台面下的交往历史……”她媚眼带笑。“例如我,不计其数。”他勾起嘴角。“你的功课做得很齐。”
“我的工作就是媒体。”她提醒他:“搜集资料是基本的功课。”但是她说的那些,都是在报章上出现过的东西,浮面的数据档案,不代表他这个人。他不相信以她的本事,只能搜集到这些资料。
”……扣掉你知道的那十七位,我另外还正式交往过六个女朋友。”
“Val你算得好清楚。”她睁大眼睛,故作一脸讶异。“你不会私底下藏了一本可怕的花名册吧?”
刚刚那句话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从来不向任何交往对象谈到过去的韵事,一方面是因为逝者已矣,说出来只会带来无意义的吵闹;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认为这是个人的隐私,没有必要向其他人交代。
说出那句话,他等于是跨过自己设定的界线,违反了游戏规则。以千树的聪明,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但是她选择回避,给他一道台阶下。
对此,他不知道自己该觉得感激还是该大笑——她摆明了一点也不打算和他有任何进一步的牵扯。
“对啊,等我穷困潦倒,就把这本花名册整理一下,出版回忆录。”雪白的牙齿在健康的肤色衬托下闪闪发亮。“应该可以捞不少钱。”
她摇头笑,看向窗外有些不稳的天空。
今年的台风来得早。才六月底,第一个台风已经迫不及待扑上台湾本岛来。风暴前夕,白天的天气却是异常的明朗,天空蓝得几乎教人不敢相信不久之后会有什么样的风雨出现。到了傍晚,风才慢慢吹了起来,带着时有时无的细雨,预告台风接近的脚步。
突然间,他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有些改变,向来随意的坐姿也变得有点僵硬。斜瞥向她刚刚目光的方向,只有寥寥几个行人在分隔岛上的林荫大道上散步,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看到谁了吗?”
她惊讶地转头向他,似乎没弄清楚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抱歉?”“你看起来有点吃惊的样子。”更正确地说,不只是“有点”,刚刚在她脸上的苍白表情明显是看到了什么让她意外的东西……或是人?
她迟疑一下,点头。“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我以为不会在这里看到他的。”
“要不要下车去打声招呼?”他随口问。
她微笑,摇摇头。“不用,人家看起来很甜蜜的样子,不要打扰他们。”
他瞥她一眼,笑。“你羡慕了?”
“羡慕谁?”她抬高眉。“我现在正和菲尔·夏交往呢,为什么还要去羡慕别人?”
他学着她抬高一道眉,带笑的眼专注盯着前方的路面。“谢谢你还记得我这个男伴,我差点要以为自己被遗忘了呢。”她只是笑,没有特别的反应。
墨绿色意大利跑车钻进巷弄,来到的是她的住所
“原来你真的是要带我回家。”
他熟练地将车子停进路旁的停车格,往后闲适靠向皮面椅背。“我刚刚听到的,是抱怨吗?”
“你可以自己去想。”她闭上眼睛,没有急着下车的意思。“对了,我一直觉得很好奇,你当初是怎么找上我家的?”
她说的,是指他第一次按她家的门铃,要回傻蛋的事情。“命运。”“你是命运给我的礼物吗?”
他笑。“你说呢?”“命运带来的,通常是不太好的礼物。”
“很悲观的说法。”
“很认命的说法。”她深吸口气。“好吧,既然我们今天没有继续在床上打滚的计划,我要先上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他伸出手,将作势要开门出去的她拉回身侧,温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细长的眉扬高,灵活的大眼静静睨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他贴近她小巧的耳壳,轻轻吹气,低声笑。“你会酸。”
她的脸会意地涨红起来。
他压下大笑的冲动,避免伤害到她的感情。“所以,我们改天再继续到床上打滚。”
她扬高头,伸手拍拍他的脸颊。“再说喽。晚安。”
说完,她滑溜地钻出座位,头也不回地走向公寓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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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夏行权交往的时间,出乎她意料的久。
从四月到现在,已经将近四个月的时间。这当然不是他维持最久的一段关系,却已经远远超过她的预期。
看向床上沉睡的情人,让她用来当作枕头的左臂伸展,雪白的床单半掩住健硕的胸膛,浓密汗湿的黑发散落额前,睡眠中放松的表情替成熟的脸庞添了一丝难得的稚气。
她觉得困惑。他还没有厌倦吗?
或者,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有厌倦吗?
他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完美情人,温柔、慷慨、幽默,有一张受到上天眷顾的英俊脸孔,和一副宛如大卫像般结实优雅的美丽身体。
和他在一起很好、很愉快,每一天都像梦一样的浪漫。她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可以抱怨的地方,只不过以一场游戏来说,这场游戏拖得有点太过久了。
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到头来还是会想找一个人——一个同样普通的人,一起谈场认真而务实的恋爱,然后结婚、然后生子育女,然后一起携手老死。
而夏先生,绝对不是这种所谓“认真”的人选。
她扮个鬼脸,看向米黄色的天花板,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搞什么。她不爱他,这是很可以确定的,也没有打算跟他一辈子长相厮守——凭她这种平民百姓,想绑住这种出身豪门的花花公子?她还没有失去理智到这种地步。
所以,跟Val纠缠太久,似乎不是明智的作法。
糟糕的是,她却找不到一点想要结束的感觉。
隐约听到手机的铃声,她看向似乎没有被惊扰到的男人,轻巧地翻身下床,抓起散落在地板上的内衣和他的一件白衬衫,从手提包里翻出手机,悄悄走出卧室。看到荧幕上许久不见的号码,她愣了一下。
“喂?”“千……千树?”他的声音有点迟疑。“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她叹气,一边用单手穿上内裤、扣上衬衫扣子,一边伸手拍拍跑到身边凑热闹的傻蛋。“最近过得好吗?”
“嗯,还……还不错。”游建平愣愣地回答,然后安静下来。她忍不住笑。这根愣木头,一点长进也没有,打一下、动一下。“游爸爸跟游妈妈呢?最近怎么样?”
“也都不错。干树……”他迟疑一下。“我妈很想念你,常常把你挂在嘴边。”
小狗看着她笨拙地用单手扣扣子的动作,以为是什么新鲜游戏,一直想凑上来看个仔细。她干脆放弃了剩下的几颗钮扣,将傻蛋抱上自己的大腿。
“有空的话,我会去看看游妈妈。”她随口承诺,知道自己不太可能真的付诸行动。
去探望已经分手的男友家长,算什么呢?就算她和游建平交往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已经和游家两老非常熟稔,但毕竟不是自己家人,她这样去,难免瓜田李下。就算旁人不会觉得奇怪,她也必须考虑游建平那位女朋友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