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算了吗?我一个好好的女孩子送到你们手里,看你们是怎麽教的!”老太爷的怒火转移到无辜的旁观者,喷出的烈焰足以烧死在场的人。
“我……我们……”
“老太爷,迁怒别人是没有用的。”应承中刚进门,见状,只得硬著头皮上前劝道,在他後头跟箸的是不情不愿的金郁娘。
校长一看又是两个大人物到来,几乎吓破了胆,若在平常,她会很欢迎这些人物的造访,但现在,她宁可不要面对这等阵仗。
“校长,这里暂时借我们一用,等有了结果後,再请你进来。”金郁娘虽然
用词委婉,不过,强势的作风仍表露无遗。
“是、是,请慢用。”校长口不择言的说道,连忙退出战区。
“爸、妈。”应有悔坐在地上,心头陡地发寒。
金郁娘挑一张看起来还算顺眼的椅子,优雅的坐了下来,“太爷,这就是你所谓重要的事?”
“王家决定不和应家联姻了。”老太爷将龙头拐杖重重的往地上一击,生气的往沙发上一坐。
“很好,反正我瞧他们也不是很顺眼。”金郁娘瞧瞧涂满蕙丹的手,语气不轻不重的说:“有悔,你这回闯的祸实在太大,不过唯一的好处是,我不必再和王家周旋。”
“应家大好的政治前途啊!全让她一个人破坏光了。”老太爷仍是怒气腾腾的说。
“太爷是指在当议员的应家老大,和正准备选立委的老六?”金郁娘不用猜也知道老太爷心里在想什麽。
“不错,如果能攀上王立委这条线,我们应家就能恢复往日的荣耀。”老太爷仍沉迷在昔日能呼风唤雨的美好记忆中。
“难哪!王家的势力有限,若是用过多的金钱铺出一条从政的路,未免太浪费了。”金郁娘习惯性的泼老太爷的冷水。
“你还是老样了。”老太爷怒意已稍缓的说。
“太爷过奖了。”
老太爷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但目光移到应有悔身上,便沉下来,“她该怎麽办呢?王家拒婚的态度这麽强硬,不用多久,想必整个上流社会都会知道这件丑闻。。
金郁娘皱皱眉,纤指在桌上轻敲,”真是麻烦,你怎麽就学不乖呢?不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将来还能指望谁?”
应有悔沉默不语。他们向来都是这样,先问利益,再来论及她的心情与感受,而她那“多馀”的身分,又让他们相当为难。
“跟我回去。”老太爷突然做了决定。
“回去?”应有悔猛地抬起头,“回大宅?”
“当然,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老太爷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准备先让应有悔消失几年,当人们逐渐淡忘她的事情後,再让她出现,届时,再能看看上流社会中有儿子的人家对她是否仍有兴趣?
“太爷的意思是要她转学?”应承中加入讨论,毕竟这事牵扯甚大,对这个女儿,他多少也有点责任。
“不,是休学,反正读再多的书也没有用,更何况,现在不论她走到哪里,人家都认得出她的长相,连带的也会想起她的事情,倒不如教她在大宅里住几年,让人们逐渐淡忘这件丑闻。”
应有悔慌了,如此一来,她不就等於被应家软禁了?她不要再回到那阴森森的宅子,不要再过那种被人操控、没有希望的日子。
“太爷,我求求你,别让我休学,我发誓我会乖乖的!哪里也不去,什麽都不做,只求你让我继续在这里读书,好不好?我绝不会再让应家丢睑的。”她跪在老太爷面前苦苦哀求。
“不成,你已经丢尽应家的脸,现在就给我回去!”
“有悔,太爷这麽做很有道理,你就乖乖听话。”应承中拍拍她的肩,将她半扶半拖的拉起来。
“不,我不走,我不要回去,你们别逼我。”应有悔像发了狂般,死命拉著老太爷的衣袖。她不能就此屈服,她知道她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但绝不能用夺去她的自由的方式来惩罚她。更何况,她还想跟雷霆在一起,他们的肉体关系没有爱为基础,如果现在离开,雷霆马上就会忘了她,她不能失去他!
“有悔,这是你唯一的路,不管你做什麽,你始终是应家的子孙。”老太爷冷冷的瞧著她,失去利用价值的应家人,在他眼中是最卑下的,既然她自甘堕落,就别怪他狠心。
“如果我不做应家人呢?”把心一横,她说。她全都不要了可以吧?应家从没有给过她温暖,现在又要夺去她生命中唯一的幸福,她索性先放弃应家的“名分”。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上她的左颊,“不要脸的东西,再敢说一次大逆不道的话试试看。”
“太爷请息怒,她只是一时想不开,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回去好好劝劝就行了。”金郁娘打了一个呵欠,好累,她最讨厌面对应家的事,尤其这几年,在她好不容易退出应家的暴风圈後,更深觉自由的可贵。“应有悔,你该知道自己的身分,如果应家都不欢迎你,你还能上哪去?”
金郁娘的话让应有悔含恨的抬起双眼,“从小,你便一直说我是个多馀的人,难道我的存在真的令你这麽痛恨吗?”
金郁娘怔了一下,才又无情的回答,“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留在应家。”
“我是绑著你的脚,还是捆着你的人?都没有,不是吗?你凡事只想到自己,只要事情一不合你的意,就全是他人的错,你自己有好好的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吗?”应有悔站起身来,多年的屈辱一古脑儿地全部涌上来。
“你不是我想要的,我为什麽要对你付出我的关心?”金郁娘嫌弃的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们不喜欢我,我也不愿意看到你们,既然如此,何不放我自由,别再管我?”她看著金郁娘,然後转向老太爷,“老太爷,你不过是想增加应家的势力罢了,我没有用,根本帮不了你,你就放我走吧!”
“你休想!”老太爷气得浑身发抖,“翅膀硬了,讲得出大道理了,就想撇清所有的一切?你作梦。”
“太爷。”应有悔悲哀的朝老太爷大喊,又转头看看一旁不说话的父母,无助的发现她居然一点外援都没有。
“承中,还不捉住她?我们马上回家,我要亲自锁住她,直到她死心为止。”老太爷一声令下,应有悔只好转身就逃。
但她身上的伤阻碍了她的速度,应承中只是站在门口招来两个保镖,就轻松的将应有悔逮住了。
“我们回去。”
“不,我还有东西放在宿舍里,很重要的东西。”应有悔几乎要绝望了,眼眶凝聚起泪,感觉距离她心爱的男人愈来愈远了。
“东西让人去拿,我们现在就走,我再也受不了你的愚蠢。”老太爷拄著拐杖,率先走出了校长室,只因他相信应承中会照他的吩咐替他办得妥妥当当的。
金郁娘走过她的身旁时,若有所悟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就什麽也没说的离去。
她一直以为这个女儿应该是逆来顺受的,到底是汁麽改变了她?但金郁娘不愿仔细去探究,她关心的永远是她自己。
应有悔绝望的掉下泪来,她的手被人捉得好痛,但怎麽也比不上心里的痛,难道她就在一定要被关任应家大宅,过著没有欢笑、没有希望的日子吗?
“把眼泪擦擦吧!”应承中让两个保镖放开她。
“我没有流泪。”应有悔仍是倔强的说。
“倔强是没有用的,应家的人每一个都比你还固执。”应承中摊开手帕,动手替她擦去泪水。
她的泪愈掉愈凶,彷佛要洗去内心的悲哀。
“如果不回去,你有落脚的地方吗?”应承中弯下腰,与她的脸平视著。
“呃?”她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如果有一丝丝的可能,这是不是代表他会帮她呢?
应承中拢拢她的发,“这麽惊讶!都不像刚才天不怕、地不怕的有悔了。”
“爸。”她唤出许久不曾出口的字眼。
“如果我答应放你走,不用回应家老宅,你要去哪里?”他又重复问了一次。
应有悔想起雷霆,“有个朋友,他一定会收留我。”而且绝对隐密,因为雷霆也不希望让她曝光。
“瞧你又是高兴,又是难过的模样,那个朋友是男的?”他有些感慨,真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是的。”应有悔老实的承认了,“爸会反对吗?”
“你跟他只是朋友的关系吗?”
“我爱他。”她说的肯定,只不过,她知道他的心里根本没有她。
“这样就够了。我也不再问下去,你长大了,许多事情已经可以自己作主,不需要我再替你拿主意了。”应承中搂著她站起来,“现在去收拾收拾,我送你出去。”
“爸。”她感动极了,没想到向来怯懦的父亲会在此刻伸出援手。
“我自己也在奇怪,怎麽会忽视你这么久?”若不是刚才她指责金郁娘的那番话,他到现在还不曾体认到他这个做父亲的有多差劲。
应家有太多事都不正常,就像因利益联姻而成就的脆弱婚姻般,他和金郁娘已经是个悲剧,若再连累下一代,那就更不应该了。
“爸,太爷那边怎麽办?”她这一走,大概就不会再回去了,而可怜的父亲就得独自忍受老太爷的怒气。
“只好跟他说你逃走了,而我没用,连追都追不上。”懦弱归懦弱,应承中倒是颇能应付精明的老太爷,老是有办法让老太爷气到忘了正事,“太爷始终认为我是个没有用的人,既然这麽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是理所当然的罗!”
“不会有事吧?”应有悔对父亲露出难得的关心。
“放心吧!大不了,被他念一顿就是了。”
父女俩相视一笑,觉得彼此从未如此亲密过。
第七章
雷霆正埋首忙著一件事关数亿儿的大案子。
突然,开门的声音令他皱起了眉头,“陈秘书,我不是要你跟国科会的蒋先生联络,怎麽到现在都还没有接上线?”
“陈秘书现在正忙著和美国的客户接治事情,你要我叫她进来吗?”童秋人替他递上公文,笑吟吟的顺手奉上一杯热咖啡。
“怎麽是你?”雷霆见到是她,并没有特别高兴,反倒觉得讶异。
“下课没事了,所以过来看看雷哥,”童秋人皱皱眉,“最近你这麽忙,很多事都错过了,连昨天雷大哥的生日你也没去。”
最近忙得天昏地暗的雷霆自觉是有点冷落她。“我派人送了礼物过去,相信大哥会喜欢那辆黑得发亮的积架。”
“那我呢?”童秋人坐在他的椅背上,撒娇道:“你要送我什麽生日礼物?”
“你的生日还早咧!我不打算这时候伤脑筋。”雷霆取过公文仔细翻看。
“雷哥,你该不会是还在生我的气吧?”童秋人仔细凝望著他脸上的表情,“人家已经知道错了嘛!而且,你也不能怪人家啊!在校园里谈一场纯纯的恋爱,是人家好久以前就有的心愿。”
雷霆看了她一眼,“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种事情说得太白就不浪漫了嘛!雷哥,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样到底算不算一对恋人?”
说实在的,他也有了不确定之感。他一直以为自己将来会娶童秋人,会忠心於她一人,但最近,他时常想起那个时而脆弱、时而坚强的小女人,以及她那轻如羽毛般的吻。
“雷哥,下午我回了圣风学园一趟。”童秋人皱皱鼻子,“其实,你不该故意不让我知道李泰生被退学的事,你知道吗?李泰生才不是最惨的呢!至少李家因为丢不起这个睑,立刻将李泰生送到国外去念书,不用面对大家的指指点点,算是便宜他了。”
“哦?对于这件事,他知之甚详,因为是他在背后大力促成李泰生远走他乡,免得他哪天回过头来再找上童秋人。
“我现在才明白,我根本不爱李泰生,只不过他是我第一次看顺眼的人,身处在封闭的校园里,才会让我误以为我很爱他。”现在想想,还真有点蠢。童秋人顽皮的吐吐舌,笑了。
“我一直想问你,暑假那几天,你到底跟他做了些什麽?”他终於问出梗在心头许久的疑问。
“没做什麽啊!只是跑到中部玩了几天罢了。”童秋人想过过外宿的瘾,所以,才说服李泰生带她去玩,结果,一路上两人吵吵闹闹的,倒是颇有小情侣的模样。
他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那就好,等过了这一阵子,我带你出国看服装秀。”
“好啊!可是雷哥每次出国脸都臭臭的。”童秋人嘟起小嘴,不满的说。
“我对服装没兴趣,怛是为了你,我可以忍耐。”他宠溺的揉揉她的俏鼻尖。
她笑著闪躲,“真是委屈你了,雷哥。”忽然,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雷哥,我还没告诉你我下午瞧见的事呢!”
“哦!很重要吗?”他再次将心思放在批阅公文上,只打算花一点点小精神应付她。
童秋人不怎麽确定的说:“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很重要啦!是……是关於应有悔的事,不晓得雷哥还记不记得她?”
应有悔?雷霆的头马上抬起来,被自己心底忽然涌上来的担忧骇住了,这是二十七年来不曾有过的感觉,他觉得心好酸楚、好软弱,好像在期待些什麽、又害怕些什麽。
他强自按捺住所有的不安,没想到这些日子没见到她,思念竟然已经这麽深了。“她怎麽样了?”
“很糟,她和李泰生的事被传开了,王家的人坚持要退掉这门婚事,所以应家老太爷下午就到校园里狠狠的打了应有悔一顿!还打算替她办休学,带她回应家。”她虽然没有亲眼瞧见,不过,校长室外多的是八卦消息,校园里传得绘声绘色的,想不知道都难。
“她被打了?”雷霆感到一股难以掩饰的愤怒在胸口间激荡,浑身散发出会令人战栗的压迫感,连空气也为之凝结,语气却温和得一反常态。
“是啊!”童秋人靠在办公桌边,深思的瞧著他冷峻的表情,“老太爷用拐杖打了她好几下,听说,打得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呢!应家的人认为她丢尽了应家的脸,所以坚持要带她回家,而她不肯,後来……”
“怎麽样?”他始终冷著一张脸,但眸中微露的焦急泄漏出他的关切。
“听说她逃了,现在下落不明,应老太爷正式将她逐出家门,声明今後她是生是死,都与应家人无关。”
该死的!雷霆心头一凛,倏地站起身!连外套都不拿便甩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