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珊珊扬起秀眉,又大又圆亮的眼睛直往他尴尬的脸上看,仍不改挑衅的语气对着他说。
“这——”要承认是在这等她吗,瞧她那副志得意满的表情,若承认了的话,他齐可风这个向来自诩能掌握女人而不被女人掌握的情场老手,岂不是被杜珊珊给践踏在脚底了?
“这——这什么嘛!大男人吞吞吐吐的,真令人难以领教!你说对不对?”
嘿!这可真是好玩到极点丁!她看过齐可风愤怒、沉稳、捉狂、调侃、戏谑的各样表情,但她还未见过他脸红的模样。现在他居然连耳朵都红透了,真是可爱。
好啦!不逗他了,看他一个大男人,终于被她这“小女子”给戏弄了回来,再胡闹下去,惹毛了他,等会儿搞不好大战又要开始了!
“别再支支吾吾了!就算是我杜珊珊自己往脸上贴金,‘假设’你是来这里找我的好了!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劳驾你这大人物光临寒舍啊?”她抬起下巴偏头打量着他,心里则思索着他的目的究竟为何。
“呃,这——”他假假地看了一下刚才不知已经瞄了几百次的表:“现在六点多了哦?”
杜珊珊也看了看表,“是啊!六点五分,又怎样呢?”这男人葫芦里不知在卖什么药。
齐可风闻了闻四周的饭菜香,这附近的住户似乎已准备开饭了。
“你家只有你一个人,”他问。
“是啊!嘉琦跟小丫去吃烛光晚餐了,我没那么不识相地去当人家的电灯泡。”她俏皮地皱皱鼻子。
“那你呢?”
“我?”什么意思?她不懂地反问了一声。
“没错,难道你没约会?像你这种美丽的女子,有可能孤单一人吗?”
刻意地忽略齐可风对自己的赞美,杜珊珊只是以耸肩来回答他的话。一直以为存在他们之间的言语大概只有斗智、叫骂及互相调侃,揶揄,当她听见他不经意的赞美时,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可能有了听力上的障碍,不过,他却又说得那样自然——唉!她着实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吃了晚餐吗?”
齐可风渐渐导入主题,他没什么目的,只是单纯地希望能邀她共进晚餐;事实上,一顿饭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经过昨天,他们勉强已可算是朋友,一顿饭只是为了多了解彼此,却不表示他们的关系会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还没,”杜珊珊扬扬手上的小钱包,笑道,“正要到路口买饭盒——喂,你——”杜珊珊眼睁睁地看他从自己的手中夺走了小钱包,不禁吃惊地低呼了一声。
齐可风脸上露出似笑又非笑的表情,坏得令杜珊珊有股想踢他小腿的冲动。
“喂!先别火,我有个更好的建议。”
“什么好建议?”她只知道自己现在饥肠辘辘,血糖正从自己身上不断地消耗流失。
齐可风知道杜珊珊是那种只要饿起来,便四肢无力、浑身发软,而且脾气会火爆十倍的女人,不过,只要食物送到她面前,东西再多,她都能塞进肚子中。这一点,他早在相遇之初时便已了解。
所以,他知道带她去一个地方她肯定会开心。
“不如,我们俩一块去吃吧!反正我也饿了。”他帮杜珊珊打开车门,邀她入座。
咦!真是莫名其妙,她的脑子迅速转动着,她答应了要和他共进晚餐吗?这男人真有点自以为是,而且外加一点霸道。
“还不上车?”他又唤了一声。
迟疑又迟疑,犹豫再犹豫,杜珊珊依旧不为所动地立在原地像块木头似的。
她干嘛要上他的车!她干嘛要陪他一块吃饭,她干嘛要那么听他的话?
心里闪过一道又一道赌气的问句,抬起右脚踢了一颗小石子,看着它远远地滚出了自己的视线。
“杜珊珊,你在怕什么?”
齐可风将手肘随意靠在车门的边沿,手指支着微偏的头侧看着她,一派的潇洒,一派的坦然自若。
她转了转眼珠,胡乱将视线调向四周,就是不看着他,而脑子却不停地思索着,为何他会想约她共进晚餐?
“给我个理由吧?为什么连上我的车都令你害怕?这一点也不像你,杜珊珊。”齐可风微合上车门,看着一脸犹疑、迷惑的她。
“那你也给我个理由吧!为什么会想邀我吃饭?”她抬头望进他的眼里。
“你是那种做什么事都必须要有理由的人吗?那在南部时,为什么你会来招惹我?你的理由又是什么?”他直视着她的双眼,令杜珊珊心虚地低下头。
“好玩吧!”她轻声,毫不肯定地说着。
“好玩?”齐可风也淡笑出声,“那你为什么不找个满脸麻花、五短身材,甚或顶着个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玩你的游戏找寻刺激,而是找上我?”他抬起她的下巴。
”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故作迷惑,不愿面对他那张俊帅的面貌。
他松开她的下巴:“很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也许我们心里都想着同样一件事,但既然我们都不想坦诚,那就别去挖掘它,时机到了,那件事便会自行浮出台面,想隐瞒也隐瞒不了了。”齐可风说完话后,轻轻地搂着她的肩。
“我们会像嘉琦和小丫一样去吃烛光晚餐吗?”她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齐可风,但眼底的深处似乎比从前多添加了一抹很美、很奇特的光彩。
齐可风看得竟有些炫目,不能移开视线了。
不过,他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不会,至少今天不会,我知道你肯定很饿了,所以,我决定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去了就晓得,上车吧!”他开了车门送她入座。
这一回,他们没有方才那种僵持不下的情形,因为齐可风的那一席话,将他和杜珊珊之间那种奇异的感觉提升成为某一层次的共识。所以,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他们之间也许能持续着一阵子的和平吧!
不过,唉!有点脑子的人大概都会觉得他们俩傻得近乎白痴,这种驼鸟心理能维持多久呢?
别以为埋住了头就能躲过一切,外面的战争开打时,烧到的还是驼鸟的“尾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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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以倩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了那所谓的“家”。
经过下午与杜柏青那次的见面,她整个人及意识便几乎已呈完全的恍惚状态,在市区里胡乱地走着,无意识地流着泪。她不晓得自己此刻的面容有多么的憔悴,仿佛是筋疲力竭。她真怀疑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怎么没有在马路上被奔窜的车给撞死,而活着走回这个根本不算是家的家。
当她旋开了门锁,她倏地痴愣在原地,难以置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两个赤条条的男人,一个古胴色肌肤,一个白皙细瘦,他们交缠在客厅中那蓝色的波斯长毛地毯上,丝毫未察觉她的出现。
她喘着气,浑沌了一下午的意识竟被跟前这一幕震醒了过来。
天啊!他们在做什么?他们用着彼此的身体磨挲着对方,希望借此取悦彼此。但即使他们相爱无罪,这一幕落人翁以倩的眼中时,却使她难隐胃酸作恶的感觉。
胃部的翻搅令她不舒服到了极点,她捂住了唇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慎撞倒了置在一旁的艺术灯。
发出的声响并不大,但却足以震醒那两个交缠痴迷的人。
翁以倩感到呼吸困难,但仍挤出了几个字:“对不起——”而后,她快速越过他们,冲向浴室的马桶,不支地趴在上头,呕出了胃部过多的酸液。
康则邦迅速推开了吉米,并将散乱一地的衣物扔向他,自己则快速穿上了长裤。
“以倩——”他站起来。
“邦,你去哪?”吉米拉住康则邦,似乎仍未从方才的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来。
“我去看看她,她肯定被吓坏了,我们实在不该这么放肆,在这就——”他按摩着太阳穴,无奈地叹气。
吉米抿抿唇.泄气地穿上了衷物.方才的热情也冷却了下来。
“你如果觉得去跟她解释会有帮助的话,那你就去吧!”穿好了衣服,吉米坐上沙发,一脸没必要多说的表情。他不喜欢康则邦对翁以倩这么重视,这着实令他极度地缺乏安全感。
他知道翁以倩从来就没有接受过他和康则邦之间这种同性的爱情,他一直认为翁以倩虽然嘴里不说,但心里却是排斥他们、看轻他们的。否则,她不会从嫁给康则邦之后,对他们曾付出的友谊表现得那样冷淡。
他甚至感觉翁以倩恨他,因为他的职业,使得她必须成为代罪羔羊,因而嫁给康则邦,剥夺了原本她该拥有的幸福。
不过,那又如何,每个人都有一种命,她不该抱怨,谁救命运安排了这条路让她走?在精神方面,她失去了许多,但在物质方面,她所拥有的是多少平凡人所向往的,吉米觉得她该知足了。
望着康则邦走向浴室的背影,吉米只能叹气地点了一根烟,轻轻地吞云吐雾。
康则邦走近浴室,倚在门板上,他看着翁以倩一次又一次地呕吐,他竟感觉一抹心疼揪住了自己的心脏,他靠近她,厚实的手轻拍她的背部,希望她能够好过一点。
但翁以倩立即拨开了他的手,离开马桶座,像在躲瘟疫似的滑坐到浴缸旁边,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睛.显得有些惧怕地看着康则邦。
他想向她靠近一步,但才举足,便被翁以倩看清他的意图,她害怕无助地尖嚷遭:“别过来!不要碰我,就站在那里!”
她伸出右手指着康则邦,而后又缩回手,两臂紧紧环住自己,头则缓缓埋入双膝之间。
“以倩,我很抱歉!让你看见了刚才那一幕。”
廉以邦蹙起眉心,万分自责,但见她依旧不语,他又再度开口。
“我不知道你会那么早回来,我以为你去逛街、吃饭,但——”
“但我回来了!”她抬起头,此刻脸颊已挂上了两行泪。
她真的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承受这一切,她会崩溃,她会发疯,精神上的折磨着实令她痛不欲生,再加上下午杜柏青对她所说所做的一切,更使她完全丧失了正常的思考逻辑及理智。
她不懂!不懂为何康则邦和吉米这种在世俗眼光所不能被接受的爱情就能存在,就能爱得那样随心所欲;但她和杜柏青却不能互相承认彼此的爱意,而必须用一把钥匙紧紧地锁住、困住自己那颗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心!
“就算我今天迟些回来,就算我有可能看不见方才那景象,但是,你们难道就不能稍稍顾及我的感受吗?”她摇了摇头,又遭,“房子那么大,房间那么多,难道难道在客厅里就比较——刺激吗?”
“以倩,我们——情不自禁。如果能控制的话,我们会回房里的,但——”康则邦不想自取其辱,翁以倩在这种情绪、这种状态下,所说的话会字字如刺,他就是担心她这副模样。
他看得出她此时无助却又狂乱的情绪,是除了刚才她所看见的造成的之外,一定还有别的事发生,他怕她会做出傻事。
一直以来,翁以情都是那样淡漠、那样冷静,即使在极度不甘愿嫁给自己时,她依旧让自己的外表佯装得那么冷傲、冰封。此刻的她会歇斯底里,必定是再也忍受不住外界加诸在她身上的压力。所以,在道义的立场上,他有义务安抚她,而不是放任她,让她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多尊重我一点——”她轻声低喃,不是在苛责康则邦,而是在自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
她站了起来,抹去脸上的泪痕,慢慢地—步步走近康则邦,她无助地仰头看着他,手攀在他的手臂上,一脸的祈求道:“则邦,求求你!求你放了我好吗?我从来没想到要有自由,但我遇上了他!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再控制自己的心,骗自己一辈子。你和吉米为了躲媒体采访而逃到这里,但是,这里却是我的根,我爱的人、事、物都在这里,你要我忽略,要我压抑自己,我办不到!真的办不到!”她的泪水像溃堤般一直落下。
“以倩——我——”他心疼不已地撑住她细瘦的脸颊,毫不确定地道,“我会劝吉米退出演艺界!不用再多久时间,我——”
“别骗我了!那是自欺欺人的说法,都那么多年了!他不会退出的,他的梦想太远大,他要征服世界,想要全部的人都痴醉在他的音乐中,他以为他可以的,所以,谁都无法让他放弃。”翁以倩了解吉米的梦想,而那梦想却太遥远,也太不切实际。
”我只能求你!则邦,只要你肯,我的心灵就能得到解放,则邦——”她盈满泪水的迷离眼眸直直地看进康则邦眼底的最深处。
康则邦抚着她清丽的脸颊,不施脂粉的她依旧能美成这般,其怪吉米会不安、会嫉妒,此刻潜伏在他心里的另一个因子,似乎在看见翁以倩如此柔弱似水、楚楚动人的身影之后,竟苏醒了过来。
康则邦竟有想品尝她樱唇的欲望!当他正想缓缓地垂下头时,吉米适时出现,用力推开了他们俩,也打破了康则邦对翁以倩陡然出现的迷思。
吉米压抑住满腔的妒意与不安,不怕坏了自己甜美动人的磁性嗓音,对翁以倩叫嚣道:“你不要怨天尤人了!要怪就怪你父母、怪你自己,没事干嘛到澳洲去!投资生意没那么简单,失败下就要付出代价,既然输了,就该认命服输,不要妄想几句话便能扭转一切;你的债还没偿完,或许永远也偿不完!所以,翁以倩,你别痴心妄想自己能再多拥有什么,这辈子,你就是这样了!任谁也无法改变这既定的命运。”
翁以倩无力地合上了眼,倚靠在壁砖上:“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残忍,为什么你能拥有你所想要的一切,而我却什么也没有——”她对着吉米道。
“我残忍?”吉米轻哼了一声,“那我又该怪谁对我残忍,我无法正常地爱人,你以为我又比你快乐到哪去?”他转头看着康则邦,方才他若未适时出现,康则邦和翁以倩不知已做出了什么他不能忍受的事了。
吉米将康则邦带离翁以倩,准备离开,但回头又说了句话:“你晓得吗?我倒宁愿自己是你!”
而后,他拖着康则邦走出了窄小的浴室,留下翁以倩一人,无奈地滑坐在地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