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绮鼓起两颊,气呼呼地抽回自己的手,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她肯定他在偷笑,除非他的嘴巴有习惯性抽筋的毛病!
“老大,我可以离开了吧?”谢绮双手一插腰,气势凌人地瞪着他。
他眼稍带笑地睨了她一眼,加速了她转身的速度。
“等一会。”白奇出声道,那扇窃听的门板在此时静静地拢上……
“既然达不到我的要求,那别想耍一些三流的手段来留住我。男子汉大丈夫要敢做敢当。”哼,居然敢笑她!
脚步啪啪踏得很大声,她的身子已经冲到了门边,打算来场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精采演出。
“如你所愿,我会开始远离运海帮的。”他低沉的声音一如巨雷。
“什么?!”
被雷击中的谢绮猛然回头,对上的却是他再认真不过的黝黑双眸。
她肯定自己的下巴是脱臼了,否则怎么会合不起来?
不过,她更止目定他的脑袋一定出了问题。
“这不正是你所要求的——远离黑道吗?你那些劝人向善的话,不也是希望我远离是非、留在你身边安享天年吗?”她的脸色还真是多采多姿!
“大哥,你考虑清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以后没有那么多成千上万的小弟们穿着黑西装供你吆喝,情何以堪啊!”她一边怂恿着他,一边则快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没发烧?
“我可以为了你放弃那一切。”他略带兴味地看着她一脸的惊魂未定。
女人对他很少这么避之如蛇蝎的。她永远是个以外。
“你不会当真为了我而脱离、运海帮!”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
她也不要事情这么顺利!她着急的拚命眨眼睛,呼吸也用力了起来——
生病的人八成是她!否则怎么会一边担心自己的心沦陷,一边却开心着白奇的回应。她偷看他漂亮的眼,心涨得鼓鼓的——
“永远别小看你对我的影响力。”白奇的手贴住她的额头,阻止她那皱成一团的眉头。
谢绮仰起头,从他清明、不困惑的双眼到他过分平静的俊美轮廓——太平静了,平静得像似深思熟虑已久一般。
“我怀疑你有阴谋。”她指着他的鼻子喃喃说道,手掌顺势将他的胸膛推开。
“你不认为、顺水推舟。好听一些吗?”白奇优闲地低笑着,轻弹了下她又打算皱起的鼻子——
“这么爱皱眉头、皱鼻子。”
“你果然是在利用我,这样很卑鄙耶。”她摇着鼻子,这次连眼睛都皱成一团——心口痛痛的,但她拒绝承认那是失望。
“这怎能算卑鄙?我厌倦了这样的日子,你替我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我走下台阶,何乐而不为?” 白奇长臂一伸,俐落地将她拥入他的胸膛。喜欢她柔软的身子在他怀里从不安的蠕动到不自觉地用手捉着他的衣领,然后就会娇软软地开始一直说话。
“你是说——”这次,她倒结巴了一会儿,“就算我不开口,你也会找机会离开运海帮?”
“没错。”他不否认。
“你这个狡猾的骗子!”一杯开水送到她唇边,她咕噜灌完了大半杯。
“我离开运海帮,对我的人生而言是件大事,而这件大事的起源完全是因为遇见了你。”他抚着她的细发。
“咳——”一口将入喉而未入喉的开水从她喉咙里疾速喷出。
“你不要——乱说话!”她忙着捉他的袖子擦自己的脸,完全不同情他笔挺的衬衫已经被她毁了个彻底。
“你喜欢听,不是吗?”他的指尖搔搔她上扬的唇角。
“讨厌鬼!”谢绮想抿住笑,笑声却咕地冲出口——这一类不算甜言蜜语的好听话,很受用哩。
她的笑藏入他的颈子里,心里甜滋滋地只想一件事的她,根本忘了自己刚才被掳上楼时,还怒不可抑地想把他丢下油锅。
“还笑!你可要有点心理准备——如果我因为你离开黑道,你这几天不会太好过。”白奇勾起她的下颚,看着她的笑容顿时消失。
“什么出息思?”她苦着脸,防备地说道。
“多说无益,一切走着瞧吧,我会在你身边的。”双手揽住她的腰,是一种占有的承诺。
“我干么要和你走着瞧?我是希颜的女朋友。”她不服气地想拉回劣势。
﹁我们刚才的讨论,你既然都不曾提到他,他在你心中的地位也就可见一斑。“白奇轻松地戳破她的假象,她实在不是一个会作假的女人。
“哪有人用这种方法的,不算!”她把他的手指头一根根地掰离她的腰。
他大掌一握,两人又回复成原先的姿态。
“我要和希颜订婚!”一时之间想不出新把戏,只得把旧调重弹一次。
“你是我的女人——”以吻封缄,占去她所有的呼吸。
“我要辞职!”她哇哇大叫,瞪着这个阴谋男。
“那就怪你的上司督导不周,让公司里的大将离开,连坐法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建议我开除的层级到哪个阶级?陈经理?”他漫不经心地说出带她入公司的元老主管。
“你这个老奸巨猾的男人,会有报应的!”她用力地咬了一口他的手臂——硬梆梆的咬起来很累哩。
他既不痛也不缩手,一点都不有趣!
“亲爱的,谢谢你的祝福。”他笑看着她因为这等亲昵的称谓而吓得松开了嘴,“相信我,你的报应会比我早到。”
她偷走了他的心,报应就是要陪伴他一辈子。
“我的报应?”谢绮又想皱眉,偏他盖在她额上的大掌阻止了她。她只得傻楞楞地张着红唇,看着他的笑意入侵到她唇边。
她为人善良又不擅说谎——她会有什么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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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你有什么报应?运海帮找人暗杀你?”雷奏凯的黑眸兴奋地闪着亮光,整齐的衣着已经被那个赖在身上睡着的小女孩给弄乱。
“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台湾还没变成西西里岛。”谢绮动了下嘴角,轻揉了下小男孩的发。
“那白奇叔叔干么神秘兮兮地说你的报应会比他更早到来?”他成功地在不惊动小曼睡眠的状态下,激动地倾身向前——
“白叔叔的敌手知道你是他心爱的女人,所以把你掳走,以威胁他交出地盘?”
“他们要是敢动我,可得连白奇都一块请去——他派在我身边的监视,可是密不透风的。”
谢绮把女儿娇憨张开的小嘴合拢,顺道把雷奏凯的手移开数寸 免得女儿梦到食物后,一口咬掉雷奏凯一块肉。
“那你的报应究竟是什么?”英雄美人应该会有精采表现嘛!
“报应哪——过阵子再说给你听吧。”谢绮苦笑着,能告诉孩子:她的报应就是在日后深深刻刻地恋上白奇无法自拔吗?
她至今不解的是,为什么所有事情一扯上白奇,就全走了调!
她想要的一夜情,居然变成日后纠缠不清的夜夜情。
“那你和王老大见面了吗?”雷奏凯追问道。
“当然见面了。那天和白奇离开公司时,王老大就‘请’我到帮里作客,而我的命运就从此和白奇纠葛不开。”
“王老大对你大为赏识,决定任命你为下一任帮主?”雷奏凯遗传自双亲的优雅五官,此时简直是发起光来。
“孩子——”谢绮郑重地把手放到他肩上,嘴角忍不住溢出一朵笑花:“我推荐你去写小说,你意下如何?”
“不敢当。”有模有样地做了个江湖手势,一大一小笑成一团。
“吵!”白小曼无意识的小手一掌挥向雷奏凯的脸,啪地打了个正着。
谢绮嗤地笑出声,雷奏凯则可怜兮兮地摸着自己的脸。
“看在小的中了暗算的面子上,可以告诉我你和王老大见面的经过吗?”雷奏凯问道。
“准。听我道来……”
谢绮为两人各倒了杯果汁,决定在自己说完所有的故事后,就把这些记忆全封锁入记忆里。
爱一个人有多深,失去的痛苦就会加倍地刻骨铭心。
白奇不在人世了,不在人世了……
第九章
原来黑帮总部长成这副德性!
谢绮好奇地睁着大眼左张右望着--很制式的办公室装潢,和一般正常的公司好像没什么两样。
连一张虎皮都没有!她看着墙上悬挂的莫内油画,不满地皱了下鼻子。
“看样子,你不大满意这里。”白奇出声唤回神游太虚的她。
“当然不满意,根本不像电影里的神秘莫测!”谢绮跟在白奇身边,小手自动地勾住他的手臂。
半小时前,一辆黑色加长型的闪亮大车将他们“请”上了车。
“时代在进步,黑道也早就企业化了。草莽气息的多属下层组织,现在居上位管事的,反而全是些高学历的经营份子,仅有少数是打杀上来的领导。”白奇解释道。
“你负责改良--组织?”她追问。
“我恰好有这方面的天分。”他轻描淡写。
谢绮学他挑着眉,不过却顺便皱了下鼻子--因为身旁那些紧迫盯人的目光。
帮主出巡,气势果真不凡--这一路走来,办公室里的人在看见白奇时,皆会主动地停下脚步行注目礼。而她这个陪客,自然也要客客气气地回以微笑 虽然笑得很酸,但她可是很有礼貌的,至少不会瞪着大眼盯着一个人瞧。
“喂,你们大老大下了个绑架人的马威,会不会一见到我就给我一巴掌?你要不要先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踮起脚尖轻声问道。
“见到他之后就知道了。他是我义父,也是王筱雅的干爹。还有,这不算绑架,如果我不愿意上车,没人能请得动我。”白口奇神态自若地推开一扇沉甸的门。
“哼。”自大。
谢绮嘴巴才张开要说话,门内那位怒坐于太师椅上的男人就已经把她的话都吓光了。
好像狮子喔!她回头想和白奇说话,但他脸上的冷凝却让她静谧--
好陌生的白奇。厉然、肃杀、狂佞,却没有正常的人气。
这样的男人,能安于平凡生活吗?心头一凛,她缩回了自己的手。
白奇一个反掌,没让她的手溜走。一记回眸,有着仅有她能见到的温柔,安抚了她的心。
“我打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个祸水!”王耀隆劈头就是一句。
还好,没骂得很难听!谢绮轻耸了下肩,心中坦率了些--怪了,他们见过面吗?
“她是我的女人。”白奇简单地说道,俊美的面容是坚决的。
“你玩女人是你的事,要离开'运海帮'就是件不可饶恕的大事!”
消息好灵通喔!谢绮不无崇拜地看着王耀隆 他会读心术吗?
“王筱雅果然不愧是你的干女儿,消息转述得真怏。”白奇的眼光扫了一眼王耀隆身边的那扇门。
喔--原来曾有卧底偷听她和白奇的对话!谢绮失望地叹了一 口气。
“就为了这个女人,所以你要离开?女人随手就是一大把!”王耀隆轻蔑地说道。
“她,与众不同。”白奇说话,谢绮点头。
“她哪一点值得你为她离开?荒唐!”见白奇不反驳,王耀隆的怒气更炽。
“不是我值不值得他离开的问题,而是你们这个组织原本就不该继续下去。”谢绮趁空档说了句话,没想到一条黑色怪物却朝着她的脸直击而来。
啸--
白奇迅速地将她护在身后,以自己手臂接受了那记重鞭。
谢绮心疼地咬着下唇,心魂未定地想脱下白奇的西装检查伤口。
“我不碍事。”白奇将她推回自己身后,黑幽的眼望着王耀隆。
“碍事的是这个女人!”王耀隆手执着黑鞭,端正的方形脸气得扭曲。
久未染上血腥的手掌,而今恐怖地蜷成一种嗜血的姿态。
“不论是谁动了她,我都不会善罢甘休。‘运海帮’是你成立的,你不会希望它被自己人瓦解。”
“很好,我王耀隆养了一头会反噬的狗!”王耀隆的低蔑用语让谢绮皱起脸,却没让白奇的表情产生任何变化。
“是运海帮让你有了今天的成就!”王耀隆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我让‘运海帮’有了这样的权势,您早就该知道我想在黑帮恩怨上收手的。”他的脑中闪过无数同伴为了帮派而倒卧于血泊中的景象。
谢绮恰好在此时用力地握紧了他发冷的手掌--
白奇低头凝视她,心口彷若也被她的温暖包围。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支持他。
“别忘了'运海帮'的帮规,即使是一级人物要离开,也得留下半条命来你是帮主,要我留你一具全尸吗?”王耀隆严厉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荒谬说法!”谢绮强忍着身子因为听见“全尸”起的颤抖日奇不会死!不该死!“在黑道打滚本来就不是正常的行径,别人肯回头是岸,是在帮你积阴德、堆福报,你该烧香拜佛感谢他们才对!”
“果真是伶牙俐齿,难怪可以说服他为了你而离开运海帮。”王耀隆紧握着丰中的长鞭,激动地咆哮着。
“你是他义父,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他的个性。如果他没有心,我说一千万次,他都不会行动。他不是那种会按照别人口令行事的人。”忙着为白奇说话,却也忍小住瞪了白奇一眼。
她根本就是他下的一着高明的棋!
“他因为你的出现而要脱离运海帮,是不争的事实!”
“你不能因为你自己养的狗爱乱咬人,就认为是路人长了一副欠狗咬的样子!谢绮此话一出,白奇的眉头拧蹙了起来。
承认发言不当的谢绮,讨好地抱住他的手臂,非要他伸手抱着她。这番情境意在王耀隆眼里,更是一番挑衅!
“要离开运海帮,除非你死!”王耀隆撂下了狠话,语气间再无一丝和缓: “是你当上帮主时,以血书许下的承诺!”
“血书有法律功用吗?你有本事就拿着血书到法院告他啊!”谢绮大声说道。
“净要嘴皮是无用的,你若真为了白奇的命着想,就离他远一点!”
“他的命该是他自己的事,不是你的事!你现在充其量不过是精神领袖吧,并不是可以随便下令砍人头的皇帝!”
“你的口气倒是很大!”王耀隆颈上的青筋迸现。
“我正是因为这张爱说话的嘴,所以才落得今日站在这里的下场。”她望了一眼白奇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白奇需要的是一个知道他所有背景、能够和他平起平坐、能够为他处理事强的'帮内人'。”王耀隆挑明了话,知道白奇完全清楚他说的人是谁。
他身后的那扇门,有着他最中意的人选--王筱雅。
“你的意思不会是要他找个人助纣为虐吧?你紧张什么?我不会毛遂自荐的。东坡肉虽然好吃,但是对吃素的人来说就是一道无意义的菜,茹素者根本不会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