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八岁就生下类,现在也已四十好几,怎么不可能。」沉若缘浅笑。
「看……看不出来伯母有四十几岁,顶多三十四、五,跟沉类看起来倒像姊弟。」她就事论事,没半点奉承意味。
「妳这样子会让我妈一整晚窃笑到天亮,失眠的!」沉类将西装领带往沙发一丢,帅气地就躺了下去。
「她是夏絮千,我同事。」
「同事?呵!」沉若缘收起西装外套,含蓄地笑着,「倒是头一回见你带女性友人回家,想必关系不错吧?」
她和沉类谈不上什么好关系吧?顶多就是上司和下属罢了。
夏絮千可闷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会突然发生这种大跃进的关系。
「会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沉若缘亲切地问她。
她来不及回答,沉类就霸气地指使:「千千,去吃点东西,再吃药。」
「生病了?」沉若缘眼神关切。
「胃痛而已,没有大碍。」夏絮千不好意思地回道。
「那刚才是谁痛到蹲在地上呻吟?」沉类不给情面地亏她。
「没有呻吟,只是颜面神经抽搐。」她纠正。
「有差别吗?」
「好了,小俩口斗嘴到此为止吧。很晚了,弄弄……早点睡。」沈若缘看看夏絮千和沉类,和气地打圆场。
刷牙洗完脸后,夏絮千躺在沉类家客房里辗转难眠。
她睁着眼凝视月光透过窗户挥洒进来,地上一片银白。
很难去解释沉类这样子的行径究竟意味着什么。
事实上,她并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偏偏事情自己找上门。
和沉类走得愈近,对她愈不利!
她只想简简单单完成任务,回复到原有自由自在的生活啊!
不行,她告诉自己,趁着一切还没大乱、还有得救的时候,要想办法让事情恢复到原有的秩序。
☆☆☆
丢下一叠刚打完的文件在安琪桌上,她全身无力,脑筋一片空白。
「昨晚不在家?」安琪一边翻看一边随口问道,「打妳家电话没人接,手机又直接转语音信箱。」
夏絮千不打算隐瞒安琪,「在沉类家过夜。」
安琪顿住,看了她好久,才惊恐问:「你们……发生关系了?」
「别胡思乱想,我睡客房。」夏絮千趴在桌上,无意识地转着原子笔。
「好好的,为什么去他家?」安琪起疑心。
「妳问我,我怎么知道沉类昨天是哪根筋不对,送我去医院检查胃痛后,就强迫我去他家休息。」她也是满腹疑问。
「沉类家在哪?」
「信义区的高级大楼,有他美丽年轻的母亲大人,还有一位可爱的弟弟。」夏絮千呆板描述她看到的情况。
安琪语气上扬八度:「啥?父亲呢?」
「不知道。」她根本没想到那去。
「千千,只要不出纰漏,任务已快告一段落了。」
「我比妳还想要任务赶快顺利完成,这阵子这么忙,已超出我身体的负荷了。结束后,我想要好好度假散心去。」她颇烦闷地说。
「今天我和韩湘爱通电话,她说今晚会和沉类一起用餐。」安琪看着夏絮千发呆的脸,「还胜算在握的表示,交易在这周内完成,会将剩余一百万汇进户头。」
她怔了下,表情麻木说:「韩湘爱挺有信心的嘛!也好,我可以早点跷头。」
「见妳之前我原本很乐观……」安琪有所保留。
「妳在含沙射影什么?」夏絮千开门见山问。
「据目前资料显示,沉类这人不会对女人示好,更甭提关心在意了,他向来是高高在上的少爷,女人和感情他从不看在眼里。」
「妳说的……我很清楚。」这还是我提供的消息。
「可是昨晚他的异常行为却推翻所有资料的可靠性,千千……沉类在改变!」安琪非常有把握地推论。
「那又如何?」她不愿去想。
「妳知道的,不愿承认而已。」安琪正经八百地端坐,「有个潜在变数正影响着沉类的抉择与思考方向,并渐渐打乱他的习惯做法,而那个变数,就是妳。」
夏絮千不抗辩,低声问:「所以呢?」
「对于沉类这种固执的天之骄子来说,如果他最终想要的人是妳,韩湘爱就一点机会也没有。」安琪看过太多这类感情的案例。
「我没要争的意思,而且我也不喜欢待在是非之地。」她淡淡地说。
「千千,我并无意左右妳的想法,」退去了老板角色,安琪用一种朋友的感性语气说:「我一直都很欣赏妳,沉类会看上妳,我也不觉得奇怪。」
「怎么说?」难不成又是小罗那套说辞?
「妳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乐观积极的魅力,敢说敢做,天大的挫折,妳也不会悲观。」安琪赞赏地笑,「理直气壮地追求妳要的生活,不妥协、不轻言放弃,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份胆识的。」
「谢谢妳的赞美。」夏絮千喜欢勇往直前的人生,缅怀过去毫无意义。
「够聪明的男人才会被妳的特质吸引,恰巧沈类聪明,又反复无常得让人无力招架。不是吗?」
「我也搞不清楚沉类的想法。」她坦然道。
「妳无法掌握他,就像他没办法掌控妳一样,负负得正的结果,就像磁铁般相互吸引。」安琪的比喻有说服力多了,也跟小罗的说法相去不远。
沉默了五分钟,夏絮千泡了一杯伯爵茶,细细品茗。
「我会尽量不去趟浑水,韩湘爱的一百万尾款妳看着办。」
安琪轻笑了三声,「我会跟她说等大事底定后,再汇给我,别异想天开要我退钱,没人那么蠢的。」
夏絮千知道韩湘爱斗不过安琪,安琪八成是财神爷转世,抢钱的功力精准无比。
「别假了,妳早就知道韩湘爱对自己太有自信,对感情太有把握,笃定沉类终究难逃她的如来佛掌。」夏絮千看安琪露出狐狸般奸笑。
「没错,她是不会为难我,扣住区区一百万尾款。那些钱在她眼里根本只是一粒沙。她想要的是男人,千辛万苦夺回来的男人。」安琪看夏絮千自得其乐地捧着热茶喝,随后也泡了一杯英式红茶。
「她的成就感来自感情,妳的成就感来自金钱。」
「那妳呢?」安琪反问。
「工作、人生吧!」喝完,她又冲了一次热水。
夏絮千相信,过程永远比结果重要。
就像旅行,不一定真要看到什么壮丽风景、名山大水,真正勾起她一次又一次出境入境的动机,是各国不同的风土民情,是和不同国度的人相遇交流的乐趣。
少了和人因缘际会的相逢,再美的风景也只是活的名信片。
人生、工作亦是如此。和不同的人激荡碰撞出的火花,才是她要的成就感吧?
第六章
「南华既女性精品服饰会」斗大的字挂在展览场门口,夏絮千混在人群中走入,反正今天过后就可以功成身退。来,只是看看成果罢了。
这几天的前置作业,夏絮千忙得分身乏术,还得避开和沈类、何家佑单独相处。
都火烧眉头了,根本没心情谈小恋爱,大家精神紧绷。
「千……」挤得水泄不通的会场,听到阿宾的叫声。
夏絮千左顾右盼地张望,只看到黑压压的人头。
「借过……」阿宾高大的身子越过一票人走到她身旁。
「你怎么也来了?」她欣喜道。
「摄影啊!」阿宾胸前挂着高价位德国莱卡单眼相机,「这么盛大的合作展出,报章杂志怎可能放过。明天生活时尚版铁定有一大篇幅介绍今天的服装精品秀。」
「呵,也让我拍几张吧!」夏絮千孩子气地要去抢他的相机。
「千千,妳可是工作人员耶,跟着媒体拍照象话吗?」阿宾紧紧拉住她的手,一同往旁边角落走去。
她耍赖地笑着,「为什么不行?公司也需要一些照片当存档资料。」
阿宾开玩笑地轻捏住她的脸颊,「借口不错,但意图不正。」
「哪有!哪……」夏絮千死不承认,傻气地笑着。
「丫头,觊觎我相机很久了吧?想试试功能?」阿宾心知肚明地消遣她。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阿宾也!」夏絮千喜欢和阿宾间哥俩好的亲密感觉。
「有阿谀谄媚的嫌疑。」阿宾体贴地护住她,免于万头钻动的推挤。
「我光明磊落、胸怀坦荡荡,哪会做出小人之事!」只是偶尔耍点小无赖。
「安琪那边案子进行得如何?」阿宾把相机交到她手上。
「即将落幕。」她朝着人潮调整镜头对焦。
「顺利吗?」
跳过沉类对她的诡异举动不谈,「勉强啦!」
「啊,你的亲密爱人今天有来吗?」夏絮千四处搜寻强尼那张羞涩却线条坚毅、充满男人味的脸。
夏絮千见过强尼两次,是男模特儿中少数生活规律、不抽烟喝酒的保育型动物。没有彩排时,喜欢安静的居家生活,交友圈单纯。
「左前方。」阿宾伸出右手指着。
抓住强尼对阿宾温柔、爱意无穷的一笑,她立即按下快门,「宾果!」
阿宾掐住她的颈子,「千千,妳干什么坏事?」
「喂!保证这张照片流传千古,表情、光线、取景万无一失,你看完后,绝对会跪在地上,五体投地膜拜我!把你的强尼爱人照得这么生动、英姿焕发、柔情蜜意,还有无穷爱意的一笑……」她缩着脖子,因搔痒不停扭动身体。
「还说,得了便宜还卖乖!」阿宾用一手骚她胳肢窝。
「不行……不行了!」夏絮千笑得眼泪猛飙。
看她上气不接下气喘着,阿宾松手,「老是不按牌理出牌。」
她故意踮起脚尖,朝他项颈间吹气,「我是这样啊,你早该知道了!」
阿宾还来不及训她一顿,沉类阴沉的声音打断她不合时宜的举止。
「别人忙得焦头烂耳,妳倒有调情的逸致哦?」
罪证确凿,百口莫辩!
阿宾手指头轻触夏絮千的嘴唇,跟她咬耳朵后离去:「玩火自焚喔,保重喽!」
沈类看到阿宾对她亲昵的举动,眼神益加森冷。
忽地,他强拉住夏絮千的手臂往后台休息室走去。
「你……」她对他突如其来的暴怒感到不解。
「别跟我讲话!」沉类毫不客气地命令。
后台,化妆师、模特儿虽然一个个手忙脚乱地上妆、换衣服,仍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沈类和夏絮千一前一后的拉扯。
「类……」丽莎只穿内衣的冲到沉类面前。
沉类看也不看地继续走,夏絮千摆脱不了他强劲的手力。
「他……怎么了?」丽莎看事情不对劲,紧张问说。
「我也想知道!」夏絮千苦丧着脸回答,
「类……你这样会扯痛千千的手。」丽莎试着阻止。
沉类不为所动,阴冷地说:「妳少管闲事。」
夏絮千知道沉类刮台风时样子吓人,但这样子石破天惊的情绪失控是第一回。
「去忙妳的。」夏絮千知道丽莎帮不上忙,安抚她说。
沉类把她拖进休息室,锁上门,不发一语地阴郁凝视她。
在这种求救无门的局势下,先发制人显然失效,夏絮千用沉默和他耗。
十分钟后,他的怒气似乎消退许多,想起什么似地拉起她衣服的袖子,检查她瘀青的手臂。
「如果想说抱歉,就免了,伤害已造成。」夏絮千轻举有废掉可能的右臂。
男人在盛怒的情况下,力气还真不是普通大。她想,那些面对家庭暴力,又考虑社会眼光不离婚的妇女,生活肯定跟炼狱没两样。
沉类阒暗的眸子深情圈住她,「很疼?」
她好笑地回应:「你用老虎钳钳住手臂,看看疼不疼?」
沉类的表情漾着关切的温柔,「千千……」
夏絮千发现两人间的距离只有一个拳头近,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鼻头呼出的灼热气息。
「有话好说,别贴那么近!」她倏地脸红,不断往后退,直到发现后面是死角。
「无路可退了?」拉出她手臂上的瘀痕处,沉类用嘴唇来回舔吻着。
夏絮千被他的举动惊吓到整个人动弹不得,只听到心跳巨响!
「你……你……」她靠着墙,不知如何是好。
「妳也会有仓皇的样子?」沉类用鼻尖轻触她鼻头,「十分钟前,妳和阿宾不是亲热得很?」
他在吃醋?
身子温度缓缓上升,她脸部发烫,「我们是……朋友。」
「是吗?」他挑逗地在她耳朵吹气,「你们的朋友尺度也太大了。」
「闹着玩的!」夏絮千使劲要推开他铜墙铁壁般的身子。
「他喜欢妳?」沉类连着发问,肢体动作不停,俊脸上下摩挲着她的脸颊。
「没有!」她怀疑他是想搞得她欲火焚身。
「他是gay,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夏絮千呼吸急促地说,「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千千,事情还没完呢。」沉类环住她的颈子,「妳应该要庆幸……」
「庆幸什……」
她仰头,话含在嘴里未说出,沉类的唇猛然吻住她,舌头迅速袭击毫无防备的她!夏絮千智商退化到零的痴呆住,瞳孔不断放大地瞪着他暴徒似的行径!
天啊!沉类竟然在休息室和她激情香吻,外面有一大票人耶!
「缠绵」了几分钟后,他意犹未尽地放开她,邪邪地笑看她嫣红的脸色。
「庆幸……我没当着阿宾的面吻妳。」
「这一点……都不好笑!」推开他,夏絮千恼火地想走出去。
三两步跨前,沉类狠狠地将她抱进怀里,「我没在开玩笑。」
他拥得太紧,她呼吸不过气地说:「那你是想怎样?」
「我要妳。」他打开天窗说亮话。
不想面对的问题终于发生,沉类的坦然让夏絮千措手不及。
她慌道:「那会使事情过于复杂!还是维持同事情谊就好了!」
沉类不为所动,「不可能。」
「你不搞办公室恋情的!」她抬出他面试时的戒律。
「那是认识妳之前。」沉类赖皮地笑。
「你双重标准!」她不予理会。
「沈总经理!来不及了,你要上台致词!」工作人员在门外大喊,连续不断敲门。
沉类放开她,矫健地开门走出,留下夏絮千想着怎么收拾残局。
「千千!」丽莎冲了进来,「妳……和类吵架了?」
「没有。」若是吵架,她可能还高兴点。
「认识类这么多年了,还未见他发火成这样!」
「压力太大,情绪不稳喽!」她胡乱塞个理由。
夏絮千不安地想,她没勾引沉类,他却鬼迷心窍地爱上她!
真是让人跌破眼镜的转折!那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竟由她本人当选!
「耶?妳脖子上怎么红红一块?」丽莎的忧虑转成狐疑。
沉类耍老千的种了个大草莓在她颈间,是想昭告全世界吗?
「可能和沉类扭扯中撞到的吧,他生气时力道好大,甩都甩不开。」夏絮千对镜子照一眼,假装没事地说:「害我全身到处瘀青!」
「真的?」丽莎依旧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