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姐看了一眼夏絮千红肿的脚踝,「拐伤了,我帮妳叫计程车,去仁爱医院吧,离这较近。」
夏絮千被小心地扶上车后,计程车司机快速开到仁爱医院门口,通知医护人员用担架把她抬进去。
乐极生悲吗?夏絮千躺在病床上哀叹!先拨电话给安琪,本来约了六点一起吃晚饭呢。
「喂,安琪……」她语气难过地说:「我在仁爱医院。」
「啊!」安琪顿住问,「发生什么事?」
「刚刚被两个陌生男子恐吓,脚受伤……不能去吃饭了。」
「搞什么!」安琪很紧张地说,「妳先休息一下,我现在有事,晚点去看妳喔。」
「嗯。」夏絮千挂上电话,想着要不要打给沉类,「算了,说不定他正在跟客人谈生意,反正没大碍。」
她闭上眼睛,沉沉睡意涌上来,一下午的奔波也够累了,就趁着这机会休息吧。
不知道躺了多久,感觉有人轻抚她脸颊,夏絮千懒洋洋睁开眼,视线还很模糊。
「千千。」沉类紧握住她的手。
「你怎么在这里?」她惊问。
「安琪说妳被坏人恐吓受伤。」沉类一脸忧心地看她。
「脚踝扭到了,不太能动,可能要用拐杖,不然轮椅也可以。医生说好好调养,很快就会好。」睡醒后,精神好转许多。
「还有心情开玩笑!怎么不通知我?」沉类板着俊脸,不高兴地问。
「我想你在忙,晚点再说也不迟。」夏絮千不予理会,嘻皮笑脸回答。
「千千……」沉类硬的不行,只好软化语气温柔说:「下次碰到这种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好吗?我一路上忐忑不安,深怕妳怎么了。」
夏絮千非常没有免疫力地点头,明白他疼惜的心情。
「怎么会惹上这种人?」沉类煞是不解。
「他们不是找我,是找你的。」她想着要怎么转述比较恰当,「可能是傅添凯的家人不希望你去分遗产吧,诸如此类的话喽。」
「我从没想过要分一杯羹。」沉类叹气。
「我猜也是。」她相信他。
「可是……他们却把我逼上梁山。」沉类坐在床旁边,把她抱在怀里。
「类……」夏絮千知道他不希望她被牵扯进家族黑幕,「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的。」
「不管怎样,他们都不该找上妳。」沉类生起气来了,固执地认定她是因为他而受伤,让他自责不已。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夏絮千试图改变他的想法。
沈类冷着一张脸,语气阴森:「我要他们付出代价。既然他们一心认为我会去抢夺家产,那我就不该辜负他们的美意。」
「别把事情搞复杂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成了家族纷争的导火线。
「事情一直都很简单,」沉类吻着她的手臂说,「傅添凯,也就是我老爸,生前就希望我进嘉凯科技工作,因为他知道他那两个安逸贪乐的少爷儿子不成材,可能会一步步毁了他的心血,五年、十年,谁知道嘉凯科技还在不在呢。我知道他对我们母子很好,很照顾我们,可是我没兴趣当庞大家族内斗的标靶,毅然决然拒绝他的提议。」沉类像是在回忆什么往事说:「也许他心里觉得对不起我妈咪,不能给我们什么名份,就承诺会把遗产的一部份给我们。」
「家里头,妈咪和我,根本没人想分那笔遗产,还想着要如何归还他们家。」沉类嘲讽道,「也许该我们的就是我们的,谁也抢不走。」
「类,你要小心呢!」和这些人谈判可不是办家家酒。
「妳放心,我会循法律途径。他们要来阴的,我也会耍狠,有钱好办事嘛!」沉类拍拍她的肩膀。
「我要你知道这件事不仅关系到我,还有你妈咪和小瀚瀚。」她谨慎地说。
「千千……」沈类俊美的脸贴住她的手,「我绝不会让妳、妈咪或小瀚瀚受到任何伤害。下所有决定前,我一定想清楚。」
「呵!我相信以你的老谋深算,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夏絮千试着淡化凝重的气氛,「你知道吗?下午我成功地将你的崔莲表妹推荐给王均远当产品代言人。」
「我那天才表妹竟对王均远一见钟情。」沉类不认同地摇头。
「你狗眼看人低喔!」她用力戳他结实的臂膀,「王均远哪里不好?」
「不是他不好,是莲她初尝感情,我怕她寄望太多。妳知道有多少人追求她吗?从阳明山下排到阳明山上还不够,可能还要堆满擎天岗的放牧场。」
「你不用夸饰,我也能想象。」她觉得沉类担心太多。爱情这种东西,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总不能把崔莲当温室里的花朵保护一辈子。
「崔莲是个小鬼灵精,王均远是个正人君子,你说谁吃亏?况且王均远的恋爱经验不比崔莲优秀到哪去。」她觉得这两人还真是绝配。论条件,鲜少人能比得上,论感情,也鲜少人这么单纯执着。
「呵,妳想说我是穷紧张吗?」沈类摆出大哥哥姿态。
夏絮千大笑,窝进他怀里,「没错!」
喜欢沉类看似漠不关心却深藏的情意。他不伪装,好恶分明,所以面对喜爱的人,只有真诚与坦然。
第十章
在一连串厄运发生后,夏絮千很难不相信「屋漏偏逢连夜雨」这种事。
好不容易捱到腿伤好了,不速之客却一个个上门拜访,她成了众矢之的。
星期四,下午四点,夏絮千牵着皮皮决定去最近的公园遛达四十分钟。
才关上大门,一名黑衣艳装妙龄女子守候门口,「千千……」
她打量来人哀怨的表情。「丽莎?」
丽莎一双水汪汪大眼瞅着夏絮千,控诉之情自然表露,「妳……横刀夺爱!」
好严重的指控,她只好无辜地辩解:「我是和平主义者。」
「不管!妳……妳0…假仁假义!让我卸下心防后,抢走类!」丽莎心里极度难过。
夏絮千知道失恋很难受,但她无能为力,「我没有抢类,是类选择我。」
「我和类在一起这么久了。」丽莎孩子气地说。
夏絮千无奈地笑,「以朋友身分相处在一起吧?」说话说一半,很容易引人遐思,这是不好的习惯。
「我认识他的时间比妳长。」丽莎仍不死心。
「那类的母亲打自娘胎就认识他了,那又如何?这样比较没意义,丽莎。」夏絮千理性地说,试着不伤害她的自尊心。
「我想当类的新娘想了五年了!」丽莎声音哽咽。
因为她不是丽莎,所以无法体会期待五年却落空的失望心情,她只知道感情的事千变万化,本来就没有谁赢谁输。
「我无意伤害妳的感情。」
「可是……妳确实……伤害了我!」丽莎小声啜泣。
面对一个印象中活泼可爱的女子在眼前如小女孩般哭泣,夏絮千只能静静地看着她,等她情绪稍稍平复下来。
「别这样。」夏絮千递面纸给丽莎。
「都是妳害的……」丽莎接过面纸,眼泪掉得更凶。
争执无益,夏絮千任由丽莎发泄积压已久的怨怼,也许这样心底的痛楚会缓和些。
「原本我以为……可以和类相处更久一点……我可以赖着他……找他撒娇……」丽莎蹲坐一旁,头低低地看着地上,「原本我以为一切都会没事,就像楚南馨、就像韩湘爱……都只是传言……都不是真的。」
丽莎抬头,双眼中满是泪水,「而妳……破坏了一切。」
夏絮千叹了一口气,难道一个人快乐,就得注定另一个人痛苦吗?难道人生里没有双赢的局面?
「人生总是出乎意料,我也没想过会这样。」夏絮千尽力安慰她,却不奏效。
丽莎突然扑到夏絮千身上嚎啕大哭,「为什么是妳……为什么不是我……呜……呜……为什么……」
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猛往夏絮千身上擦,夏絮千心疼自己的爱迪达休闲服,更心疼丽莎忍耐多日的委屈。
「我跟神说……为了类……我可以放弃很多东西……我只要他……只要他……」丽莎鬼魅般的耳语回荡在夏絮千脑海里。
夏絮千怔住,是不是太执着也是一种奢求?
「十八岁那年邂逅了类,我的目光一直随着他打转。他是我的梦想,我告诉自己,我不会松手,绝不松手,除非……除非……他亲口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丽莎自言自语地低喃。
「昨天我去找类……要类陪我……他说不行。」丽莎努力稳定情绪,吸着鼻涕,擦干眼泪,她不想情感再次溃堤。
「他说……他有妳了……他不想妳误会,所以……不能任意陪别的女生。」丽莎语音仿如一间空荡荡的屋子,空的,很空,被掏空似的干净。
「依附类五年,也够了。」丽莎突然平静下来,「我知道我要成长,但没办法说服自己,割舍实在太痛了,心要碎掉似的痛苦。」
「割舍一份祈求多年的情感更是残忍。类很早就知道我喜欢他,拒绝我好几次了,他说不想伤害我,是我不死心。我不断告诉自己,只要他没有女朋友,我就有机会。」丽莎用一种迷蒙的语气对夏絮千诉说。
「丽莎……」夏絮千鼓励地拍她背后,「这种事情只有妳懂,只有妳,可以让自己站起来;也只有妳,可以替自己再找寻另一个梦想,更适合自己的梦想。」
「从前我总是迎合类,希望我是配得上他的女人。」丽莎自我嘲弄地说,「现在……哼!我要找个配得上我的男人,我的梦想,在我自己身上。」
「坚强可不是用嘴巴说说而已喔。」夏絮千微笑地注视她,「有一些挫折,一开始妳以为妳捱不过,可是慢慢地,妳发现妳可以消化了,再久一些,妳发现妳可以淡然面对了,那就是人生。」
「千千,妳是个善良的人。」丽莎破涕为笑。
「妳是个好女孩。」夏絮千也笑笑说。
「虽然心底恨死妳了,但也诚心祝福妳。」丽莎轻摸乖乖趴着的皮皮。
「妳虽然嘴巴坏了点,但心地很好。」
「谢谢妳听我讲了这么多。」丽莎站起来拍拍屁股,一副办完事要走人的样子。
「妳没事了哦?」夏絮千再次确定。
「难过归难过,我不会傻到去跳楼或吞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再见!」丽莎绽出甜美笑容,比雨后彩虹更美丽。
「再见!」夏絮千好似慢慢适应了丽莎的直肠子个性,人还是单纯点好。
望望皮皮,它在一旁也趴了近四十分钟,都快从腊肠狗变成趴趴狗了。再望望身上遗留下的「纪念品」,丽莎这么一搅和,夏絮千也没心情去散步了。
打开门,正想上楼,又被人叫住:「千千……」
妈呀!别又来了,夏絮千很慢很慢地转身,看到八百年不见的何家佑先生。
「嗨。」她无力地打招呼。
何家佑无语地凝视她,很深情的眼神,仿佛要把世界融化,「找不到妳,打妳手机,又没人接,很担心妳……」
今儿个够紧张刺激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才被美女宣告成夺人所爱的凶手,一下又来了个深情款款的公子传达关心之意。
不能直接告诉他是她不想接,只好掰个瘪脚的理由:「脚受伤,不方便听电话。」
「好了吗?」何家佑看着她的脚问。
「不好,能走下来吗?」
「一起去公园散步?」何家佑问。
有些事,说清楚也好,她得学学类快刀斩乱麻的做法吧。
「好,皮皮,走。」她揉揉皮皮的头,皮皮看了她一眼,小跑步地跟在后头。
「怎么突然离职?不是做得好好的。」何家佑转头看她。
「想做其它事情。」
如果他是代替高层来游说,她会很高兴知道自己的价值。如果是为了私交询问她的规划,她不觉得她跟他有这么熟,也可能……她的某些态度误导他。
「妳离开是为了沉类?」何家佑不知哪听来的流言。
「不是,纯粹是我想离开。」夏絮千解释。
「如果是为了沉类,他已经离开南华了,我曾听过妳和沉类的一些流言耳语。说实在的,我希望……妳可以考虑回来。」
她发现何家佑挺固执,「我说了和他无关,我有自己的考量。」
「妳做得那么出色又有绩效,这么放弃不是很可惜?」何家佑一心劝说她回去,却完全不站在她的立场替她想,这种方式让她很感冒。
「为什么那么热心劝我回南华?」夏絮千找了张树荫下的石椅坐。
「因为妳是个人才!」他说得铿锵有力。
但夏絮千并不这么以为。若他以为她回去,他们俩就会交往,成为男女朋友,那他就错了。事情并不是只有他看到的那面,他的固执让他忽略了许多小细节。
「如果我真的是个人才,到哪里都可以发展。」夏絮千望着对面开心地荡秋千的小女孩,心理痒痒的,她待会儿也要去迎风飞翔!
「千千……」何家佑知道说不动她,渐渐焦急了。
「关于我和沉类的流言,你听到的是哪部分?」她轻描淡写问。
「妳耍手段当上副理,妳和沉类在一起。」他说得非常含蓄,故意跳过红颜祸水那段鬼扯淡!
「我和沉类在一起是真的。」她说得轻松,他脸色顿时僵住。
「怎么可能……妳说了离开南华不是为了他,为什么又和他在一起?」何家佑语气惊惶,他原有的计画被她这一说彻底打乱。
「本来就是两码子事,为何不可能?」她知道何家佑是个不错的人,也许他害羞,无法直接表达他的情意,但,她不喜欢他用这种假公济私的方式请她回去。
「我……千千……」他在说与不说间犹疑。
手机响了,夏絮千接起:「喂?类呀!你到家了哦?我和皮皮在公园,要不要过来走走?好,那我等你!」
「沉类要过来?」何家佑不得不相信了。
「嗯。」她注意到小女孩离开了,秋千无人乘坐地轻摇着。
「我……我先走了。」何家佑起身,尴尬地道别。
「不送了。」她没什么好说的。
夏絮千踱步到秋千旁,坐上去,摇啊摇,愈摇愈高,愈荡愈远。
风,舒服地吹着。
比较丽莎和何家佑对感情的态度,她暗忖,她会欣赏丽莎的坦然和坚持。没有什么不好说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就算最终不是自己的,至少争取过,回忆起来时,没有后悔,没有遗憾。
远远地,夏絮千看到沉类踩着大步走来,她对他微笑招手,感觉要飞起来了!
他回她一笑,两人不语,却能相互了解,传递快乐感觉。
了解和快乐,不就是爱情的前题?
☆☆☆
在沉类心中,从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更何况,他从不认为妈妈当人家小老婆有什么不对,他是私生子有什么错,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