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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意 page 4 作者:蓝蜻

  蓝荫生初时受到惊吓不断挣扎,后来抬眼一见是姊姊,这才安静了下来,夏生也把手上力道放松了,但是当荫生想开口问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夏生却紧张地打了个手势要他闭嘴,荫生望着姊姊仓皇的眼眸不住地盯着前方,于是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过了十几分钟,那两个大男人好像等得不耐烦了,这才忿忿然地离去,临走之前还不忘骂了两句脏话,吐了口口水才甘心走掉。

  蓝夏生心中的警铃稍卸,竟才发现自己已屏住气息太久,她忙喘了口气,在她怀中的荫生其至感受到姊姊由浑身绷紧到松脱的那一刻。

  “姊,怎么了?那些人是谁?”荫生小心地问,却换来姊姊的摇头以对。

  “我不知道。”蓝夏生也感到茫然惶惑。“妈怎么了?”她小声地自问着。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一个包含了惊愕、担忧、惧怕的想法:妈怎么了?为什么那两个看起来像是黑道手下的人会找上家里来?“妈怎么了?”蓝荫生重复了一次她的话,然后又问道:“姊,那两个看起来很凶的人是来找妈妈的吗?”

  “大……大概是吧……”蓝夏生的口气里尽是不确定。“妈不知道哪里了?”“进去看看。”荫生果断地站起身子,拉着姊姊朝家门走去。

  此时,蓝夏生心中,忽然窜起不安的预感,眼前斑斑驳驳的红漆木门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极大的黑色漩涡,而她竟有拔腿就跑的冲动!但蓝荫生却浑然不觉姊姊心中的想法,很自然地便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里打开大门,然后拉着她走进客厅里。

  出人意料的,母亲竟然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头,板着脸孔、双手抱臂。

  “你死到哪儿去了?”

  面对黄美一出口便是责备,夏生还来不及回答,荫生便抢先说道:“外面有两个长得好凶的叔叔一直在那里走来走去耶!”

  黄美皱了皱眉,冷哼一声。“他们敢拿老娘怎么样?”她才不怕!要他们真有胆跑进来,她不会报警啊?夏生此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不安,于是也不管母亲的反应便道:“妈,他们是谁?”黄美闻声回头。“你管那么多作啥?我刚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下课没马上回来,又死到哪儿去野了?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是当我死人哪?”

  “姊姊去接我放学了。”荫生说道,却换来母亲的一个白眼。

  “谁问你了?”

  蓝夏生不语,只是垂首站在那里,黄美见她一副不为自己辩解也不反抗她的模样,不知怎地就是心中有气;她永远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显得自己多么无辜似的,叫黄美看了便一肚子火。

  “说话呀!”

  “我去接荫生,回来看到有两个男人站在门前……所以……不敢进来。”夏生说完,便又闭上嘴巴,只是盯着面前的母亲,眼神满是疑惑与不安。

  黄美被她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看什么看!不过就是欠他们一点钱嘛!谁知道他们这么死要钱要到家里来了!”

  “钱?”夏生不由自主地倒抽口气,她知道母亲素来爱睹钱,怎么会赌到人家上门来要债呢?究竟是多大的一笔数目?“你那什么脸?我白天卖面做得要死要活的,就不能去放松一下啊?”黄美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又不是让你们没得穿、没得住,装那什么臭脸给我看?”

  “多……多少钱?”夏生支支吾吾地问。

  “死丫头,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统统给我滚进去,省得我看到你们就心烦!”黄美刚一讲完,眼珠往夏生身上一溜,忽然像是发现新大陆般地指着她的手问:“你那个信封里装的是什么?”

  蓝夏生下意识低头一瞧,立即雪白了脸。“这……”这不行的啊!这是她和荫生两人的伙食费……但一瞧母亲兴奋的神色,她的心都凉了。

  黄美嘿嘿笑着,伸手便将那叠薄薄的薪水袋抢了过来,用口水沾了沾手指头便掏出里头的钞票数了起来,足足有好几张千元大钞,她不禁吹了声口哨。“你这死丫头,有钱也不早讲!”

  “妈……那是我和荫生……”

  蓝夏生没来得及劝阻,母亲便已要出门去,蓝荫生见状,便冲上去拉住母亲的衣摆。“干什么!”黄美扯开他的手,狠狠地斥责了一句。

  但是荫生却毫不退缩地大声说道:“你不可以拿姊姊的钱!那是她辛辛苦苦赚来的!”“呸!她赚钱难道不应该交给我吗?”黄美嗤之以鼻地冷哼一声,身后却传来荫生的一句话。

  “你拿了钱只会去赌博而已。”

  这么一句话当场让蓝夏生的脸变得铁青,她忙拉过弟弟,将他护在怀里,同时制止他再说下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黄美闻言不由得大怒,她回过身子,眼神恶狠狠的像要吃人。“你再说一次!”无视于姊姊的劝阻,蓝荫生觉得自己讲的没有错,于是仍执拗地重复了一次。“你拿姊姊的薪水去赌博!”

  黄美这下气得忍无可忍,回身便随便抓起了皮带,二话不说地便往姊弟俩身上抽去。“咻咻”的皮带声响在小小的客厅里回荡,大多数的抽打都落在极力维护弟弟的蓝夏生身上。她咬紧了牙根,泪水已流不出来,只剩下一句话,在空虚无边的心灵里不断地哀鸣着:“又来了……又来了……”

  黄美一直抽打到手软,这才气喘吁吁地甩开皮带,临出门前还不忘喝斥了一句。“生了你们这两个讨债鬼真是我前世修来的啊!拿你这点小钱会死啊?现在该是你们报答我的时候了!”

  尔后,一声巨大的关门声“砰”地一响,大门重重地阖上,只留下客厅里的两姊弟,仍兀自缩在地上,抖瑟个不停。

  从此以后,蓝夏生的母亲像是吃了定心丸似的,只要—到夏生的发薪日,她便自然而然地伸手要钱。不给,就来硬的,夏生吃了几次苦头,只好乖乖就范,自动拿钱给黄美的话,还能稍微留一点饭钱下来,真让黄美动手来抢,恐怕接下来的日子她和荫生都得喝西北风了。黄美自从有了女儿赚钱,要想看她在菜市场里卖面更是难上加难了。这天,单勉勉打电话来找夏生,问她打算就读哪个学系,蓝夏生想也不想地便答道:“如果可以,当然是师院了。”如果真的能念到公费学校就好了,不必为学费奔波。单勉勉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你不是考得不太好吗?”蓝夏生涩然地笑了笑。“是啊,所以我说‘如果’啊!”

  “要不要出去散散心?”单勉勉问道,她总觉得自从毕业以后,已经好久没见着夏生了。

  “我妈快回来了……”蓝夏生有点迟疑。

  单勉勉晓得她的无奈,也不敢强邀,只好就此作罢。两人又说了几句,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蓝夏生忽然又叫住了她。

  “勉勉。”

  正要把话筒拿开的单勉勉听见她的声音,忙又把话筒凑近耳朵旁边。“干么?”“谢谢你。”蓝夏生很真诚地说道。

  奇怪的是单勉勉一向皮厚赛城墙,但在听见夏生的道谢时却红了脸。“三……三八啦!道什么谢!”

  “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是那么拙于言辞啊!勉勉从不以自身条件为傲,也从来瞧不起她,虽然对她的逆来顺受很受不了,却仍然暗暗地扶持着她;明明知道她倔强地拒绝任何同情与帮助,勉勉却能找到个让两人都“平等”的方法,使她从来不曾在勉勉面前有矮人一截的感觉。单勉勉不可不谓她高中三年来最大的收获,但是此时此刻,真的要把所有的感触宣之于口,又是多么困难呢?毕竟她已经习惯凡事藏心了啊!单勉勉咳了两声,心中真的很感动,但她最讨厌伤感那一套了。她单勉勉可是活力四射、笑口常开的优良品种呢!“小三八,你以为现在是真情相对啊!我鸡皮疙瘩掉满地了啦!”

  蓝夏生闻言,不由得开朗一笑,单勉勉听见她的笑声,也放心了许多。

  “决定好哪个志愿再跟我联络好吗?”

  “嗯。”蓝夏生边回答,边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挂上电话。

  搁上话筒之后,她向窗外望去,院子里的一株秋海棠长得特别好,今年,也许就能看见它开花了。

  记得那样美丽的花儿,好像还有个很雅致的别名,只是……叫什么名字呢?

  缴交志愿表的时候,蓝夏生的情绪并不能说是很安稳的,她七上八下地暗自祈祷着看,希望能念到合意的学校,然而最后结果还是落空了,虽然还是国立大学,但科系却不尽人意。单勉勉则高分上了政大,当她知道夏生的学校之后,竟然呵呵笑了起来,样子颇为暧昧。

  “怎么了?”虽然早习惯她无厘头式的作风,但蓝夏生仍然有点疑惑。

  单勉勉嘿嘿一笑。“真有缘哪!真有缘!”她简直要拍桌子大呼奇迹了,上帝也安排不来的巧合,怎么会一再地发生呢!“什么有缘?”蓝夏生一头雾水。

  单勉勉好不容易止住笑意,看了看四下无人,便扯过夏生的衣袖。“你知道吗?褚东云和你是同一间学校。”

  “咦!”蓝夏生惊异地睁圆了双眼,满脸锗愕。她记得褚东云是榜首呢!他理该念台大不是吗?为什么会选择这所位于南部的国立大学?太不合逻辑了吧?纳闷了半晌,她才奇怪地问单勉勉。“为……为什么?”

  单勉勉则充满了献宝的喜悦,脸上尽是抖出秘密的兴奋表情。“当然是听来的啊!前几天我到学校的学会里去拿回我的美工用品,正好听见社里的人聊天……”她偏了偏头,似在回忆当时的状况。“褚东云分数不是很高吗?台大那边听说早有认识的人在邀了,偏偏他可性格得很,一句话就叫他们打退堂鼓。”

  “什么话?”蓝夏生想不出来。

  单勉勉作状清了清喉咙,以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两声,有模有样地表演起来了,那样子就像是她当面亲眼看见褚东云拒绝别人的样子似的。

  “太远了,我没兴趣。”单勉勉压低了声音,装出一副很酷的模样讲完这句话后,马上观察着夏生的反应。“怎样?是不是很猛啊!对别人趋之若鹜的名门学校居然嫌东嫌西,一下说太远、一下又说B市太冷,听说那边的校方绞尽脑汁还是劝不动他耶,真是有够性格!”单勉勉显然很欣赏褚东云说一不二的阿沙力作风。

  “那不就……”不知为什么,想到他,蓝夏生就觉得身体里已死去的细胞都会重新活转过来似的。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了?以后自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将这份微妙的感觉妥藏,但为何只是经单勉勉那么一说,她平静的心湖竟又被撩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对啊!跟你同校,这下你又可以见到他了。想想,从小学到大学,除了国中以外,你们都莫名其妙、无巧不巧地聚在同一间学校,这是哪一门的狗屎运这么准啊?准到我都想去签六合彩了!”

  蓝夏生闻言,脸却突地暗了暗。

  单勉勉一愣,这才自知失言,不小心提到六合彩.一定会让夏生有不当联想的嘛!嗳,该死!“夏生……”

  蓝夏生摇摇头,想装作不在意。“我没事。”她太敏感了,勉勉又不是有恶意的啊!单勉她咳了咳,赶紧把话题岔开。“对了,你打算通勤还是住宿舍?”

  “目前还不晓得,得衡量一下。”怎么做最不花钱是她目前最重要的课题;还有荫生,放他一个人面对母亲,他那不懂妥协的个性肯定要吃不少苦头的,叫她怎么放得下心呢?“你还是搬出来比较好。”单勉勉试着分析给她听。“你妈本来比较疼荫生,很多事情都是因你而起的,你要是搬出家里,她说不定也会看在荫生没人照顾的分上收敛一点。”蓝夏生闻言,也不是觉得没道理,便点了点头。“也许吧!”

  “而且啊,谈恋爱也会比较方便!”单勉勉话锋突地一转,冷不防地便爆出这一句,蓝夏生愣了愣,随即有点脸红。

  “你在乱说什么!”

  “咦?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可没有影射‘谁’唷!”她故意把那个“谁”字讲得特别用力,然后又等不及好朋友开口辩解,便又继续说道:“谁都晓得,上大学有三个课题:读书、社团、谈恋爱。你要是没搞好其中任何一项,那你的大学生涯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蓝夏生看着勉勉高谈阔论,却听不太懂,只能看她兴致高昂地讲下去,然后再跟着附和。“哪两个字?”

  “白搭!”

  “何以见得?”

  “拜托!这是天赐给你的机会耶,主动把你喜欢的人送到你身边,我想连老天爷也看不惯你这么被动吧!”单勉勉说道。“给自己制造一次机会,谈一场不输给日剧女主角的恋爱啊!”

  孰料,蓝夏生听完,只是淡谈一笑。

  而看见她这副表情的单勉勉则顿时有点被当成白痴的感觉。“真是的!跟你说好说歹你都当我在放屁!”她假装气恼地跌坐下来,没力地在椅子上瘫成一团。

  蓝夏生并不是没有被说动,只是她觉得,褚东云离她,还是太过遥远了;对她而言,褚东云的存在像一个美丽的泡沫,虽然是很美很美,却也是疏离而陌生的,一触即会消失的泡沫。她何曾没有想接近过他?但他那片刻的冷硬却足以使她感受到心碎裂成片片瓣瓣无法愈合的痛楚,光是想,她都觉得害怕呀!那种情形不会有第二次了,她发誓。

  现在的蓝夏生,再也不会让那种情形发生第二次。

  蓝夏生所担心的事,最终最终还是发生了,而且那是她无法控制的情况。依稀还记得前一阵子,有两个彪形大汉找上门的那件事,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事情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这天,正当她由新的学校注册回来的时候,事情终于爆发开来了!当她走近家门前,发现大门竟然没锁,而且里头竟传出男子的喝骂声。

  蓝夏生呆了,她想拔腿就跑,但是那怎么行?荫生还在里头啊!怯怯地走近院子里,她终于听清楚母亲和那群男人争执的原由——为了钱。“你们就再给个我一、两天,一、两天就好了好不好?不过就是这点小钱嘛!”那是母亲的声音,一个在此刻听起来是多么卑微、多么低声下气的声音。那真的是母亲吗!是平日对她颐指气使的母亲吗?“呸!一、两天,你拖了几个一、两天?我告诉你,要不是我们老板做人还不错,看在你是常客的分上不收你利息,这会儿你还有命在?”那男人的声音粗哑地吼着,然后发出一声重物着地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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