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离细问负责接待的弟子之后,确定并没有闻达大师。
孤星河十分担心这次是否能够顺利的成功,然而商离离却仿佛胸有成竹。
“你放心吧,闻达大师没来,我有把握。”他们在进入大厅前,商离离原本不苟言笑的表情,忽地变得放松。
“把握?”
商离离甜甜一笑。“我们的好日子就快来了,走、罢!咱们上大厅去。”
孤星河看着商离离的神情,总觉不安,然而却又不能阻止她,事情已经骑虎难下了,不是吗?就他的命运而言,到底什么才是福,什么才是祸呢?他也只能豁出去了,毕竟,他已经不能没有商离离了啊!
深吸了好几口气,孤星河再次调整了自己有些紊乱的心绪,然后,大步向前,走向商离离安排好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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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之上,众人纷纷揣测着苍松派如何处理派内的争斗,毕竟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地位,任谁继位,都能引起不同的说法,然而,也有更多人是为了再一睹商离离的丰采而来,又或者是为了孤自裳的突然出现,抑或是比之商离离丝毫不逊色的芳菲,这么多引人好奇的因素串联在一起,也莫怪今儿个霞阁山比上回的大典还要更加热闹、更加多人了。
商离离则看准了日正当中、人心浮动的当儿,表情严肃地站上了她今天所要表演的“舞台”。只见她身着一身素白丧服,黑发也不盘了,直直地披放了下来,接着由一名婢女捧出了一个神主牌位,众人看见,不禁哗然。
:“这是怎么回事?”仿佛这时才有人注意到大厅之上悬吊的白绫黄麻。
“不是让咱们来参加继位大典的吗?怎么反倒变成丧事了?”
大伙儿一阵议论,惊讶的程度丝毫不比上次孤自裳突然出现时来得少。
“这苍松派莫非真要不行了?净在继位大典上搞出一些古怪的名堂来……看来咱们真得好好合计合计……”人群之中也有完全不顾自己身在何处,竟漫不经心他说出这种话,然而商离离却仍是高居堂上。闭口不言。
这时孤星河按照着她的安排,也由后头走了出来,他亦身着素服。
“各位前辈、朋友,小女子在此拜谢众位不辞千里,再度远道而来……”话语未毕,商离离盈盈一拜,弯下腰去便向前方所有人跪倒。
“夫人是何缘由行此大礼,我们这可受不起,快快请起!”马上就有人上前想去搀扶,但商离离却马上抬起头来,只此一瞬,便教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她的眼眶竟不知何时溢出泪水,其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模样,就算是七尺昂藏大汉也要为之心软,更何况是在这一群以豪义仁侠自居的名门正派面前,任谁都不忍这天仙女子受苦呵!
商离离成功地软化了所有人原是猜疑与强硬的心后,她将眼神由左到右,缓慢地浏览了所有人一遍,然后一字一句他说:“今天请到各位前来参与本派盛会,离离感激不尽,但……斯人已去,独留我见此景,想来实是备感伤情……”
“等等……你的意思是?”众人不解她的意思。
这时孤星河接续道:“家师孤行云,已于日前不幸病逝。”
“什么?”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孤少侠,这我可不懂了。”一个脑筋动得快的人马上问道。“你的师父正值壮年,怎会平白无故去世?”
孤星河停顿了一下,随即道:“实不相瞄,日前孤二师叔大闹本门,师父虽于洞中潜心修练,然而却因二师叔刻意阻扰而导致走火人魔……虽小侄和师母用尽一切内力替师父疗养……他却仍不敌心魔……是以,是以最终还是去了!”
“怎么会这样?”那发问的青衣道人仿佛十分震撼,一脸痛惜的表情。“真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众人均无言地杵了一会儿,过了些时候,商离离止了哭泣,做着伤心的情状由婢女缓缓搀扶起来。“事实如此,其实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二师兄也是为了我们好,怎知他冲动的个性一直不曾改过,才会在气急之下直闯行云闭关的洞穴,造成这种结果,现下他已畏罪而不知去向,好好的一桩大喜事也……”说到这儿,她再度哽咽。
大家正惋叹不已的时候,商离离突然强颜一笑。“幸好,幸赖我夫临终之前,曾瞩咐我,星河少年老成,对于派中事物均了然于胸,因此他已口头决定,将第十一代掌门人之位传予垦河。”
“这……”大伙儿面面相观,均有些错愕。
“这就是本门之所以在服丧期间再度请到各位的原因。”商离离说完,向后方让了让。
孤星河接着上前,向众人一拱手。“星河不才,年纪尚轻,登此大位实有不妥,然而本派一时间遭逢巨变,长此下去亦不是办法,师父自练功失败后一直重病在身,未有起色,幸赖师母对星河信赖有加,将派中事务交与我,如今当上掌门,虽仍力有未逮,但环顾门中,能托以重任的长辈也都已不在门中,星河自当以苍松派的一份子扛起这份重担,万求本门能在我手中发扬光大!”
他这一番话说得热血沸腾、激昂慷慨,教听者莫不感动万分。
商离离见时机已成熟,便道:“星河,良辰吉时已到,你现在就当着众位前辈的面前向祖师爷牌位下跪,正式宣誓继位吧!”
孤星河应声而就位,撩起长袍便双膝欲跪,商离离双目因而放出晶亮的光芒,等待胜利的一刻来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忽自她面前窜出。
“你行的礼未免忒片了!”夹杂着一声喝叱,划空破出的,是一柄长剑。
孤星河见那剑往自个儿下盘招呼,忙不迭地又再度直立了身子。
“怎么回事?又是谁来捣乱?!”大伙惊诧之余,那来人已于孤星河面前站定。
孤星河这一看,竟吓得差些失了魂。“二……二师叔?!”
“好说,我担不起。”孤自裳冷凝地看着他。“你没杀了我是你的失策,等着向我炫耀你的胜利更是不智之举!”他看着孤星河,一字一句他说着,然而孤星河却不觉得孤自裳是在向他说话,孤自裳说话的对象,实是商离离!
商离离的面色顷刻间刷白,却仍力持镇静。“他疯了!来人啊!把他……”话未说完,就被孤自裳打断。
“我疯了?你才疯了!”他牵出了身后的芳菲。“你把我们关在大师兄闭关的山洞里头,若不是芳菲,我们不会有幸逃出生天,上天要亡你,所以我们才活了下来!”
“你?”商离离意志有些虚软地看着眼前的芳菲,只觉她幻化成了两个、三个、甚至更多更多个……
不行!稳住,你还没输!商离离在心底向着自己呐喊着,然后,扯出一抹自信的笑,“师兄,看在你曾是我的师兄的分上,我不跟你计较,可是行云传位给星河,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了,你前次骚扰,我体念那是因你初回本门,而这一次,你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前给我和星河难堪,这算什么?”
“真要我细数你的‘德行’?”孤自裳冷笑。“杀夫夺权,淫行败德,样样人证物证俱在,够不够人你的罪?”
“笑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商离离丝毫不在意地一挥手。“就算我能容你,门规也不能容,星河,本门戒律,擅闯重要议会者何如?”
“轻则禁闭,重则……重则……”
商离离撇嘴一笑,忽地伸手拔出孤星河悬于腰际的长剑。“重则杀鸡彻猴,以敬效尤!”
“你!”孤自裳没想到她会在大堂之上公然动武,随即侧身闪过。
但商离离的对象并不是他,她竟直直朝着芳菲而去,芳菲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亮晃晃的剑柄朝着自己刺来,然而就在剑尖快到心口时,横向忽飞来一个碗状物体,眶地一声与长剑相撞,商离离手臂一麻,长剑竟然被震得歪掉了方向!
“谁?!”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请手下留情。”人群之中传来一声佛号,不一会儿便走出一个身穿乞丐服色。双手合十的男子,若不仔细瞧,很容易就会忽略他肮脏的衣袖中挂着一串佛珠。“老袖闻达,方才多有得罪,失礼了。”
“闻达大师?!”这下可是所有人都吓一跳了,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向来是云游四方、居无定所的啊!
孤自裳忽觉一线光明。“大师……”闻逢和蔼的一笑。“我明白。”他走到商离离面前。“商施主,凡苍松派掌门人必有一火红升龙佩做为信物,自裳那块,老袖是见过的,这世上,恐再没有第二块相同的玉佩了,若商施主拿得出来,则掌门必是孤星河无疑。”
“大师,您这话不通!”商离离冷笑。“二师兄就算真有火红升龙佩,那又代表什么?他早就叛出了,我丈夫孤行云也已经继位掌门,他临终前将掌门位置传给星河,本来就是再妥当不过的事,而二师兄现今再回来,拿着一块死物便叫我把掌门还给他,这是什么道理?!”
“离离……”孤星河听她越说越狂做,不觉唤了她一声,这时闻达却仿佛察觉到其中的诡异而凌厉地扫了孤星河一眼,孤星河作贼心虚,当下便噤住了口。
“老呐与贵派前掌门孤老也算交情匪浅,不知大家是否愿听凭我做个裁断?”闻达说得客气,事实上厅堂之上的众人皆知他这话说得是客气了,若他真要插手,恐怕无人敢不服。
闻达走到孤自裳面前,示意他交出玉佩,孤自裳拿了出来,却不交给闻达。
“大师,我孤自裳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争夺虚名,不是为了这人人冀望的掌门之位,我为的是我的良心,这升龙佩,仅仅是象征我清白的证物,我的目的是要揭穿这女人可耻的阴谋,至于这块玉佩所代表的一切价值,我孤某不屑一顾!”他说着便高举玉佩,使出内力将其用力往墙上一掷,这一掷,玉佩马上碎裂不堪,而象征这至高无上地位的资格当场被损坏!
当所有人都不禁错愕时,闻达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好高做的年轻人。”他转向厅中所有人。“各位,我看孤少侠衣着狼狈,显然刚刚脱困不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一问便知。”
商离离闻言,一张俏脸突地惨白。
她想起洞穴中的孤行云,只要孤自裳真的带闻达去看过,她处心积虑安排的一切马上会败露。
“这算什么……”她不自觉喃喃地道。
“离……师母?”孤星河发现她越来越不对劲。
“这算什么!”商离离忽然大喝。“你不能去看、不能去看!”她一个踢脚,将地上的长剑抄起来,想都不想就朝闻达杀过去。
“大师留心!”先出口的是芳菲,孤自裳反应过来,要用身子去挡,芳菲见状心急地唤道。“自裳!不要!”
这时闻达忽将双手搭住孤自裳肩膊,用力往旁边一推,自个儿也同时向后弹开,然而见孤自裳有危险而扑过来的芳菲却硬生生闯了进来,孤自裳眼瞳圆睁,反身格开了闻达的手便霍地抱住芳菲,就在此刻,商离离的长剑一下子便插入了孤自裳的肩膀,再迅速地拔出,一道血虹随着锋芒而现。
“自裳!”芳菲听见一种锐器没入的声音,下意识双手扶住孤自裳,却不料沾到一摊湿黏。“不!”泪水当场滚落而下。
商离离突地楞住。
“师兄……”她轻唤了一声。
孤自裳听见了,却只是凝望着眼前的芳菲。“你……没事吧?”
芳菲泪涟涟。“你受伤了,又受伤了……天啊……”
商离离心一抽。“师兄……”她再度柔柔地叫着。
“我受不起。”回答她的,仍只有一句冷冷的受不起。
“你甘愿……为她死?”商离离痴痴地问。
“那是自然。”孤自裳背对着商离离,情长绵延地凝视着芳菲,只觉一生一世都看她不够。
“你爱她……”商离离下了这个断语。
“我是。”
芳菲扶着孤自裳,耳中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自裳……自裳,你好傻,为何要回来?我们出去就走了有多好?我们不是还要做夫妻的吗?你怎么又不爱惜自个儿身体呢?”
孤自裳扯出一个微笑。“别哭,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转向闻达。“闻达大师,只要您去山洞之中,自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我恳求您主持个公道,还此一片洁净,孤某言谢在先,他日必当图报。”说完之后,他又看向怀中的人儿。“我们走吧!没事了!”
“孤少侠……”闻达没想到他竟真的一无所求。
众人亦是惊诧之际,商离离忽然笑出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完了。”她退后两步。“完了,什么都完了!”
孤星河见状,再顾不得什么礼教及众人了,只见他立即奔上前来。“离离!你还有我啊!”
“你……”商离离看他,眼神有些迷乱,然后,她一把推开了孤星河。“你算哪颗葱?你又不是师兄!她向着孤自裳的方向走去。”师兄、师兄,你别生我气,我之前都是跟你闹着玩的,你不爱我嫁给行云,我把他除了就是,你讨厌星河,我也不再理会他了,师兄,你别走,咱们一起留在霞阁山上,你做掌门,我当你的娘子,好不好?“
孤自裳闻言,回头用着奇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而孤星河,则是不可置信地听着商离离莫名其妙的突发之语,商离离证实了他的揣想、他的不安,毁了他一丝丝的盼望!
“离离!”他冲上去,攫住商离离的人。“你说谎!你爱的是我、要的是我,从来都是我,不是吗?孤自裳是你的敌人!敌人哪!”这一怒喊,不仅量是宣告了众人两人之间暖昧的关系,更自毁了原本还算坚韧的立场。
商离离却不再管了,她用力要甩开孤星河的箝制,脱口便喊:“芳菲!你无耻!趁虚而入算什么?自裳师兄爱的是我,是我!”
芳菲闻声,由孤自裳臂弯中转身,无尽同情地看着商离离。“我相信自裳,他不会骗我的。”
“你!”商离离语塞,孤星河偏不放弃,又追了上来。
“离离、离离!你说,你爱我!”
商离离看着渐行渐去的孤自裳,一时间心神大乱,她的未来,没有了,她的计划,崩毁了,然后,她那曾以为会失而复得的孤自裳的心,竟也早已归属到别人身上去了!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