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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姓不埋名 page 9 作者:余宛宛

  只因为瑄姐姐穿了男装,好看得让人心慌?

  秋芸芸侧过头,小脸粉红成一片--她一看她,她就想躲藏起来。她举起手轻扇著脸上的热度。

  「你今天不大对劲?」

  「哪有!」她大叫出声,又连忙掩著嘴,慌乱地看了他一眼,惊跳起身就往门口逃窜--

  「我要回家了,晚上再来看你!」

  还说不怪!她从不曾主动逃离瑄姐姐身边--心虚得连回头都不敢。

  「芸芸--」他名字还没喊完,她的人影就瞬地消失了。

  她怎麽了?慕子瑄不解地瞪著门板,而她又神奇地出现在他面前。

  「你要待到什麽时候?」秋芸芸冲入门,一见瑄姐姐目不转睛的注视,猛低头看著地面。

  「中秋之後。」

  「一个多月呢!好高兴喔!你最好永远别走了。」她一高兴,又要冲到慕子瑄面前抱人,然则一看到那双带笑的眼,她倒抽了一口气,又呐呐地退了出去。

  「我--我先走了--」

  慕子瑄看著那背影,确定那丫头没有再冲进门的意愿後,笑容慢慢从唇边隐去--要隐藏多久?

  十三岁打开那张--假凤为凰、平安一生的签条时,「她」看著芸芸的心就再也不曾平静过了。

  「他」不是瑄姐姐哪!

  芸芸和子璨都已经接近婚配的年龄,母亲曾有意无意地提起过,他只能咬著牙微笑--

  芸芸是他接生的,像他的孩子哪。

  就算再见芸芸,心里的某一处确实悸动著--但他脑中的思绪却尚未理出一个头绪,又怎麽跟他人说得清。

  离家十年,他早不知道自己心里有事时该和谁商量了。

  慕子瑄轻叹了口气,转身坐到婴孩身边,逗弄著小娃儿。

  孩子白皙的颈上有道五指的青紫痕迹--那下手谋害孩子的人,是狠了心的。

  「听说那个慕子瑄带了个婴儿回来,八成是在外头和其他野男人生的种。」王大娘的声音有著明显的幸灾乐祸。

  「我瞧著也像是野种,否则二十多岁还不成婚,让人当後室还嫌年纪大哩!」

  慕子瑄抬起了头--窗外是条小路--妇人们捣衣时,总要经过的。从他的方向,正好看到两个女人等著看好戏的神情。

  「说真的,那麽高大的姑娘家,有人要就要偷笑了。」王大娘刻薄的声音在空旷的路上响亮非常。

  「八成是被人始乱终弃了,所以才抱著孩子回来的。」声音不大不小,像是故意让人听见一般。

  「你们胡说什麽!」秋芸芸清亮的声音出来主持正义。

  「我们什麽都没说--」王大娘记得她的俐齿伶牙,口气语带保留。

  「那刚才的话全都是狗吠了?」

  「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说话别太过份!」巴大娘破口大骂道,一双倒勾的眼睛泼辣地瞪著人。

  「大娘,姜是老的辣,我说话哪有两位的口无遮拦--我至少不会攻击别人的清白!」秋芸芸双手插腰,两颊气得通红,一副要找人算帐的模样。

  「我们哪有乱说话,一个大姑娘家失踪一年半载,又带了个儿子回来,任谁瞧著都是那麽想!」巴大娘嚣张地回了一句。

  「谁那麽想?我去问他们!就说是你们两人造的谣!」她可不打算饶过这两个人。

  「我什麽都没说。」巴大娘这时又忙著撇清关系。

  「那最好,否则有人私下找我娘要一些防子药草时,我也会不小心地把话传出去。」秋芸芸故意扬起一边嘴角,摆出冷笑姿态:

  「当然哪,两位都是有资格得到贞节牌坊的烈女,当然不会做出这种举动的。你们说,是吗?」掩嘴假笑的笑声,倒还笑得很客气。

  「是啊--呵呵--」王大娘和巴大娘这回倒是异口同声了。

  窗内的慕子瑄咬住唇,怕自己轻笑出声--秋芸芸有颗母鸡护子般的柔软心,不过那双眼睛瞪人的凌厉可直逼雄鹰啊!

  娶她的人可有福了,有福哪……

  平凡人怎麽有办法不去喜爱一个全心守护自己的人?正常人又怎能与自己的弟弟争其所爱?

  况且,在她眼里,自己只是「瑄姐姐」哪。

  「你瞧我们两家是不是该在过年前把婚事办一办?」慕大娘笑呵呵地说道。

  「赶在年前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恰好子瑄这时候回来,你也有个商量的人。」秋大娘点头附和。

  两人其实没有特别商量过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只觉得两人已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成亲是必然的结果。

  「是啊!我们这把年纪,出门手边没带个孩子,好似少穿了件裤子似地。」慕大娘认真地说道,大剌刺的个性数十年未变。

  「我好歹还有两条裤子,比你多一条!」慕大娘炫耀著两个孩子。

  「唷!裤子够暖穿上一条就够了。不过嘛……这子瑄一回来,你的嘴倒灵巧了起来。对了,子瑄怎麽有空回来这麽长的时间?」

  「今年中秋是子瑄还愿的大日子。当初让银发大夫带走人时,我就交代过的。」慕大娘说话的口气忍不往高扬起来。

  「还什麽愿?神秘兮兮的。」

  「中秋时你就知道了,那可是个轰动全村的大消息。」慕大娘忍不住手舞足蹈了起来。那些未婚的姑娘家又多了一个可以仰慕的对象了,儿子俊得很!

  「先别谈还什麽愿了,先替我想想芸芸出了什麽毛病。」秋大娘皱著眉,一脸的不解:「以往子瑄回来时,她总巴不得牵条绳把自己系在子瑄身上,这回却总是一个人跑到那个只有他们三人知道的水塘边待上一整天,才愿意回家。」附上一声叹气。

  「她该不会吃那个奶娃的醋吧?」慕大娘突发奇想地说道,然後自己摇了摇头「不会吧?那娃儿多惹人爱啊!看得人直想抱孙子。子瑄啊,把娃儿抱来。」

  慕大娘兴致勃勃地朝屋内喊道。

  「秋老娘。」慕子瑄抱著爱笑的娃娃走出房间,娃儿这爱笑的性子不知遗传自谁,不过著实替他赢得了好人缘。

  「来--孩子我帮你顾,你到湖边去关照一下我那个失魂落魄的女儿。」秋大娘伸手抱过那粉雕玉琢的娃儿。

  那水塘据说是子瑄、子璨及芸芸三人的秘密水塘,她们这两个娘还不知地点哩!

  「芸芸还好吧?」慕子瑄关心问道,这些天芸芸和自己没有相处超过一柱香的时间--

  她不正眼瞧人,自己也不好追问些什麽。不过,只要他想对她多说些话,她就让人追著跑。芸芸为什麽突然讨厌起「她」?他想了千百个理由,却总不明白。

  难道--

  慕子瑄的心乍然一冷!难道芸芸发现「她」看她时异样炽热的眼神?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天!慕子瑄忐忑地擦去额上的汗珠,心里开始不安。

  「芸芸那脑袋裹不知道装了哪些东西,也只有你懂了。」秋大娘说道。

  「或者该叫子璨去。」他脱口说道。

  「子璨那楞小子,压不住芸芸的。从小芸芸就只听你的话,也只跟著你。」慕大娘看著慕子瑄堪称怪异的表情,脑中突转过一个念头--

  子瑄与芸芸?

  「去找芸芸吧!顺便和她谈谈她和子璨的婚事。她如果不想在过年前成亲的话,就搁到明年端午吧,横竖全村都知道他们是一对了。」秋大娘逗弄著小娃儿,漫不经心地说道。

  慕大娘看著慕子瑄蹙起了眉,而後者迟疑地点了头。

  「我出门了。」慕子瑄走出屋子,迎面而来的热风让他眯起了眼。举起手掌挡住炙热的阳光,无奈艳阳仍从指缝间渗入眼里--没有什麽东西密不可侵的。

  心路之上,早就被一个小女孩来来回回地走了十多年--能不留下痕迹吗?

  他撩高裙摆晃动了几下--当女人的唯一好处便是穿衣服通风些。

  慕子瑄前脚才踏上林间小路,慕子璨就垂头丧气地踩著树木的影子而来。

  烈日灼热得令人睁不开眼,燥热烦闷。

  「子璨。」慕子瑄开口唤了声,及时阻止他与一棵大树撞成一团。

  「姊。」救星来了!慕子璨兴奋地直奔到姊姊身边。

  「你没和秋芸芸在一起?」

  「她阴阳怪气的,问她话她都不吭气。」慕子璨年轻的脸上又是皱眉又是扁嘴的--不过,单纯的脸庞表现不出太忧愁的样子。

  「或许她心情不好吧。」慕子瑄这次和弟弟一起皱起眉--他也好想知道芸芸近来的心情啊。

  「唉!」两兄弟同叹一口气,为著同一个女人。

  「子璨,你喜欢芸芸?」慕子瑄强迫自己如此问道。

  「从小看到大,只要她开心,我也就跟著开心了。」慕子璨老老实实地说道,憨直地红了脸。

  「她会不会有了喜欢的人?所以近来老是对我不理不睬?」慕子璨这样问道。

  「你别胡思乱想了,这村里她喜欢的男子只有你吧。」努力维持脸上的镇定。

  「她比较喜欢你。谁都知道如果你是男的,她铁定会披著红嫁衣黏你入洞房。」慕子璨笑得很是无奈。

  「对不起。」慕子瑄内疚地看著弟弟,连子璨也瞒--娘和自己真是千古罪人!

  「生成女子又不是你的错。姊打算一辈子不嫁?」慕子璨好奇地问道。

  姊姊虽然魁梧过人,不过面貌可称之为清秀,而且心地十分善良--最大的缺点不过是身著女装有些怪异罢了--慕子璨在心中忖道。

  「行医是我最大的乐趣,婚配日後再论吧。」慕子瑄以浅浅一笑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

  「你呢?娘说最迟在明年端午前让你们成亲。」

  「哎啊--也不知道她的真正心意,也许她不喜欢我这种傻楞楞的家伙。」慕子璨红了脸,模样更加地年轻。

  「我瞧那小姑娘喜欢的是黑斗篷而不是什麽人,想博取芳心的人穿这件斗篷到她面前晃晃就成功一半了。」任御翔悠闲地从林间走来,得意洋洋地扬起身上的黑斗篷乱挥一番。

  「黑斗篷?」慕子瑄和慕子璨同时惊呼出声。

  「我就知道她一定有了喜欢的人。」慕子璨垮下脸,像只被黏往胡须的猫。

  「这斗篷不知道发生过什麽旖旎绮情!方才我在那边的石壁边采药草,那个一向对我没好脸色的小姑娘就从石壁间朝著我龇牙咧嘴而来,好像挖到了金银财宝一样,吓得我落慌而逃。」任御翔边说边瞄著两位脸色各异的年轻人--

  慕子璨是单纯地难过,而慕子瑄则是惊慌中还带点惊喜--他可是首次见识到徒弟又皱眉、又捏著鼻子怕窃笑出声的怪样哩。

  事有蹊跷!任御翔不怀好意地一笑。

  「你别跑哪!」秋芸芸由远而近地随著轻风而来。

  「瞧--这不就追来了吗?」任御翔戏耍似地背过身,走到树下背对著她。

  「等等我--」秋芸芸拎著裙摆,露出细白的小脚。

  慕子瑄和慕子璨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那双细白的小脚上,彼此一眼,然後两人再度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

  最後,在一次呼吸的时间後,两人又故作不经意地把眼睛瞄向旁边的树,树边奔跑而至的人及--那双匀称的玉腿。

  「啊--你们怎麽全在这里?!」她的目光溜过慕子璨,在慕子瑄身上停留一下,终究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树下的人--

  黑衣人的背影像在了望著远方。

  秋芸芸向树下走了一步,神色黯然的慕子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心神不宁的她没注意到,慕子瑄却是看尽弟弟的伤心表情,心中一恸。

  秋芸芸没察觉别人的视线,只是紧张地走到黑衣人身後,期待地问道:「你为什麽在这里?」

  「因为我没事做。」黑衣人猛然一回头,斗蓬帽沿滑落,露出一头银发,并摆出一个贼贼的笑容。

  「你这个银头发的骗人矮个子!」秋芸芸震惊地後退,杏眼懊恼地瞪著人。

  那人比较瘦高,若不是她太心急,早该发现的。

  「喂,我不过是没我徒儿高大,威猛可胜过他十成十。」任御翔拿起黑斗蓬在她面前晃啊晃地--「你不会是因为大失望而恼羞成怒吧?」

  「我没有恼羞成怒,我只是讨厌你--我不会因为一年只见你一次就少讨厌你一些,我会把讨厌你的份量一次讨厌完!」她拉高了说话音调,怒冲冲地。

  「这张嘴还是尖利不饶人喔!顺道一问,你接生的技术和你的嘴巴一样闻名天下了吗?」

  「快了。」秋芸芸说话的声音小了些。

  「我徒儿早就尽得我真传了。不能回乡光宗耀祖都是因为你还未成材。」

  「师父,她已经小有成就了。」慕子瑄忙著帮她解释,急忙忙地走到她身边。

  「你说的是那件剖腹接生的事?我不认为是她做的。那样的神技除了那些升天的华陀、扁鹊之外,这世上就只有我及另一个人会。」任御翔捕捉到慕子瑄不自然的表情,嘿嘿偷笑了两声。

  秋芸芸汗颜地低下了头,此时什麽话也说不出口。

  「我先走了。」慕子璨小声地说道,什么话都插不上嘴,干脆离开以免显出自己的无能为力。

  「既然可爱的小弟已走,那我就不留在这里碍人眼了。徒儿,斗篷物归原主。」

  任御翔很「好心」地把斗篷披在慕子瑄身上,恶作剧的眼睛眨得像蝴蝶飞舞的翅膀。

  「斗篷是你的?」秋芸芸顿在原地,激动的眼神飘到慕子瑄脸上。

  斗篷肯定是黑衣人的!

  秋芸芸咬住唇,恍惚间竟觉得眼前瑄姐姐的形象,竟与黑衣人合而为一--同样的身量、同样有著精湛的医术哪!

  「你有好多秘密,关于婴儿、关于婴儿的母亲、关于你与黑衣人密切的关系。」

  她承认自己心眼小,但她就是会忍不住揣测在瑄姐姐心中是否有比她更重要的人嘛!

  「你和黑衣人很熟,对吗?别再瞒著我了。」秋芸芸委屈地咬著唇,心里酸不溜丢地。

  「我有苦衷,什麽都不知道反而对你最好。」他力持镇定,没敢让她看出不安。

  「为什麽都是别人在替我决定什麽是好或不好呢?什麽事我都是最後才知道--你的秘密、我的婚事,如果都与我无关,那你们全部不要理我好了!」

  见瑄姐姐不语,她小脚一跺,眼眶一红,耍脾气地扯下那件黑斗蓬丢到地上,转身就走。

  「别走!」

  一只厚实大掌握住秋芸芸的纤手。

  第七章

  情丝凌乱绕心房 不意红妆是儿郎

  「为什麽不能走?」秋芸芸的小嘴扁了起来,却还是坚持要向前。

  「因为我--因为我--」慕瑄正著急地想不出理由时,但见她身子瑟缩了。

  「因为我不想见到你的脚受伤。」他反应极快地顺口说道,双手扶高她的腰,将她抱离那堆尖锐小石子。

  秋芸芸惊呼了一声,手搭在慕子瑄厚实的肩膀上。

  又来了,她的心又乱跳了!

  瑄姐姐的力气怎麽这麽大?拎她像在拎小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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