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赌赢了,孙德一听,脸色立刻变绿。「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她昂起下巴,完全没把面目狰狞的孙德放在眼里。「我还要去道上发布消息,说你败在我手下两次,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
「我说!」孙德急得大吼。「是不是我说了之後,你就不会到处乱讲话?」
虽然被告诫要保密,但,面对这种关乎面子的威胁,他不想妥协都难。
打从接到任务的刹那他就知道,碰上她-注定要倒楣。要不是夏老大的命令他不敢违背,他倒是宁愿跟狗、跟猪,也不愿意跟踪她!
「放心,不是所有人都会背信忘义,那么没良心。」她瞅了他一眼,故意指桑骂槐。
孙德当然只有忍着。「三天前,老大接到消息,说樊世高被人灭了口,为了怕对方对你不利,要我们来保护你。」
「你是说……樊世高死了?」她惊呼。
「怕了吧!谁教你爱管闲事!」他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对他把自己的惊呼解释成害怕,向织月并没有解释。她的眉头重重地锁了起来——想不到,对方竟然那么没有人性,连自己人都杀……
这个消息更激发出她追查下去的决心。
见她锁眉不语,孙德以为她真的在害怕,他立刻挺起胸膛道:「安啦!有我们兄弟在,怕什么?」
「谁说我害怕啦?」她斜睨他一眼。「我需要你们这两个手下败将保护?笑话!」说完,她用手将孙德拨到一边。
***
回到家,前脚才刚踏进门,她最避之唯恐不及的丁岚後脚便跟了进来。
「织月,怎么样?塞昔尔好不好玩?」才跟着要踏进门,门上的新锁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咦!什么时候又换了新门锁?」
这两个问题正中一切混乱的核心。由於丁岚出现得实在太突然,她竟什么也答不出来。
还好,丁岚似乎不急着要答案,她的注意力暂时让门上那副新式的锁给吸引了。
「好特别的锁!怎么用啊?」
「很简单,只要把卡片插入,输入密码後,听到哔一声就可以了。」她示范了一次。「如果密码输入错误两次以上,警铃就会大作,保全公司的人也会在五分钟之内赶到。」
「这么厉害?」丁岚听了之後猛点头。突然间,她惊讶的脸转为窃笑,并用力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向织月,不容易耶!你那颗从来不思考的脑袋,终於也知道什么叫『危机意识』了耶!」
挨了重重一掌的她皱着眉道:「又不是我装的!」
「当然不是你装的。」她又给了她重重一掌。「你如果会装的话,早就改行当锁匠了!」她跨进门,以为她的话只是玩弄了脑筋急转弯的技巧而已,根本不将之放在心上。
对於她的误解,向织月本想再说什么,但一思及说出真相的後果,想了想,还是算了,因为,若是让丁岚知道她根本没去什么塞昔尔,她的骨头肯定会被拆成三百零六块。
「照片在哪里?我要看!」一进门,丁岚就伸出手找她要的东西。
「什么照片?」一时之间,她会意不过来。
「去塞昔尔的照片啊!」见向织月面露不解之色,她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喂!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去了塞昔尔十五天,你连张照片都没拍吧!」
由於一下子找不到什么藉口可以搪塞,向织月只有僵在原地对着丁岚傻笑。
「你真的连张照片都没拍?我的老天!」丁岚翻了翻白眼。
「小岚,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拍照,所以……」她只有乾笑。
「算了!」丁岚摊了摊手。「照片没拍,收获总有吧?怎么样?塞昔尔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原以为已经过关,没想到丁岚另一个问题又来了,她只有祭出缓兵之计——
「喂!你别一进门就像审犯人一样,一直问东问西的好不好?我又饿又臭,可不可以让我先去洗个澡?」
本想此话一出,丁岚总该知难而退,谁知她却立刻道:
「可以啊!等你洗完之後我们去吃大餐,庆祝你终於开窍,开始学会用大脑思考了!」
连这种烂理由都想得出来的人,可想而知,要摆脱她——谈何容易?
***
餐厅——是够高级,菜色——也是一流,但向织月是吃得有够难过。因为,面对丁岚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她的头简直快当场炸掉。
本来,她就不是个善於说谎之人,现在,徘徊在说谎与圆谎之间,她真的痛苦得想撞墙。到後来,她乾脆豁出去了,净回答些不着边际的话。
这种打马虎眼的态度,丁岚当然不满——
「喂!你怎么一问三不知啊!要不是亲自把你押到机场,我还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去!」
向织月一阵心虚,当下有全盘托出的冲动,但才要开口,却见丁岚的眼睛倏地亮起来,越过她,落在她身後。
「喂喂,织月,你看!是那天那个帅哥耶!」声音中充满着意外的兴奋。
向织月不明所以地回过头,随着她的目光望去,正好捕捉到那一黑一白的身影消失在盆栽後。
不知怎么搞的,那紧紧相偎的身影让她心中顿时有些烦躁,心情没来由地低落下来。
「好巧喔!我们竟然还能再碰见他!」丁岚倾向前,眼角的兴奋表露无疑。「他身旁的女伴真幸运,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丁岚的话让向织月一颗心更低落得彻底。
突然,丁岚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念头,抓住了她的手道:「走!我们过去打声招呼,搞不好他还记得我们。」
这突兀的举动吓了向织月好大一跳。「小岚,你发什么神经!我们过去干嘛?」
「道歉啊!你不是老说那天错的是我们,现在,趁他身旁的女伴刚好去洗手间,我们赶紧过去道歉。」说着,真的拉着她起身。
「小岚,不要啦!」似乎无法「面对事实」打击的她,抗拒着丁岚的力道。
丁岚却硬把她拖起来。「打个招呼又不会死,走啦!」
她就这样硬被拖了过去,两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来到他的桌前。
「先生,你还记得我们吗?」一到他面前,丁岚立即笑吟吟地自我介绍,也暗中施劲的把躲在背後的向织月给扯到前面来。「那天早上是我们不对,希望你不要见怪!」她弯身鞠了个躬。
见向织月像根木头杵在原地不动,她伸手把她的小脑袋给压下去。
乍见到她们,莫微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基於礼貌,他立即起身。
「事情过後就算了,大家没事就好。」他微笑着对丁岚摇摇头,最後,目光停驻在她身旁的向织月身上,随即,一抹惊艳浮上他的眼。「好久不见,你好吗?」
今天的她——一袭淡蓝色无袖洋装衬得肌肤白里透红,那不施脂粉却娇俏可人的模样,让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驻足。
虽然,他的注视让向织月的脸颊无来由地发热,但,他的问候却让她的心情更加低落。一股莫名的郁闷之气让她毫不领情地偏过脸去。
「我好得很,健健康康,没病没害。」
她的表情让他以为她还在意他那天的话,因此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腔。
这两人显然认识的模样,让丁岚当下有些糊涂。「你们……认识?」
「不认识!」向织月立即否认道。
这一句抢白只让莫微尘唇边的笑意加深,完全没有达到令他难堪的效果。
「微尘,你的朋友?」同桌女伴不知何时已回到桌旁。她先礼貌地对丁岚点点头之後,转向向织月,然而,就在视线转移的刹那,她的身子陡地僵直,脸色倏地转白。
「慕……慕荷……」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向织月,摇摇欲坠的身子跟着颤了一下。这一颤,撞落了桌上的餐盘,餐具立刻哗啦啦地摔到了地上。
「小心,慕蕊!」莫微尘及时扶住了她。
但,祈慕蕊却立即反手抓住莫微尘的手,惊惶地道:「微尘,她……她……」
「她不是慕荷,她姓向,向织月小姐。」
他沉稳的声音让祈慕蕊逐渐稳定下来。为掩饰自己的失态,她立即致歉道:「对不起,我以为……我认错人了!」
「没关系!」这样的变化让向织月有些不知所措,她反射性地摇摇头後,让到一边,方便侍者收拾散落的餐具。
而一旁的丁岚根本已被这一切弄得满头雾水。
「要不要一起坐?」莫微尘上前,挡住了脸色发白的祈慕蕊,转移了话题。
「不用了,我们准备结帐回家了,不打扰你们用餐了,再见!」她趁丁岚还来不及表达意见前,拖了她就跑。
丁岚这次算沉得住气了,直到出了餐厅上了车,她才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会认识那个帅哥?还有,他身旁的女伴为什么看到你跟看到鬼一样?」
看着丁岚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向织月知道,事情是怎么也瞒不下去了,
她转了转眼珠,考虑着要怎么开口,几秒後,才慢条斯理地道:「你的问题我只能回答前两个,因为後面那个……我也不知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说!」仿佛知道即将听到什么重要八卦似的,丁岚急急地凑了过来。
「要我说可以,但是我先声明,听完之後,你不能太生气。」既然挨一顿臭骂是免不了了,她只能设法将「灾难」减到最低。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说重点!」她这个急惊风,碰到向织月这个慢郎中,也只有投降的份。
第六章
原以为说出事实,顶多挨丁岚一顿臭骂,谁知道丁岚听完後,激动的程度超乎她的想像,只能以八个字形容——惊天动地、暴跳如雷。
她简直气到只差没当场把她给捏死。
回到家後,又足足骂了她两个小时,才不甘地驾车离去。
疲劳轰炸一结束,向织月立刻摀着仍嗡嗡作响的耳朵,和衣倒向床上。
她实在不懂,丁岚干嘛气成那样?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人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还好,她刚刚当机立断地没把樊世高惨遭灭口的事情说出来,否则她可别想有奸日子过了。
深深地吐了口气之後,她起身,拿出家居服打算换上,电话却在此时响起。
她以为是「骂犹末尽」的丁岚,原想不接,但一思及不接电话的後果,略为迟疑之後,还是接起了它。「喂!小——」
「我是莫微尘。」
一听到对方报出了名字,向织月的手滑了一下。
「很抱歉,刚刚在餐厅里吓到你了。」
「没——没关系!」她重新握好话筒,挤出个难听的笑声後,说道:「只不过认错人而已!」很奇怪,她本来郁卒的心在听到他的声音後,不但消失得无影无踪,还升起了一股欣喜。
电话那头的莫微尘静默了几秒後开口:「想不想到外头走走?」
「啊——」她怀疑自己没听清楚。
「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
这一次,电话是紮紮实实地掉了下来,她手忙脚乱地抓起话筒,心慌意乱地道:「我……这个……好,我马上下去!」她匆促地挂上话筒。
他就在楼下……这五个大字让她一颗心像打鼓一样跳得好快好快。
她像只无头苍蝇般,足足在房间中转了三分钟後,才硬着头皮出门。来到楼下,她自楼梯上远远地便见一抹颀长的身影倚在车旁,定定地仰望天边一轮明月。
听到声响,他回过头,一见娇小的她,他黝黑的眼一下子变得好柔和。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这目光让她的心又一阵慌乱。
「只要有心,那并不难,对不对?」
这摸棱两可的话语,让她的心跳得更快。
「刚刚……那位小姐呢?没事吧?」虽然知道她见到自己的反应不太寻常,但此刻的她纯粹只是为避开那要命的慌乱,而无意识地一问。
「没什么!」避重就轻地回了一句後,他并未给她多余的思考空间,为她开了车门道:「上车吧!我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他注视她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这目光似乎有某种魔力,呼唤着向织月的脚步,迷惑着她的心智。
十五分钟後,他们来到一处无人的海滩,车子停在一座高耸的灯塔前。
平静的海面上月光粼粼,像披上一层透明的银衣,点点闪耀。
「哇!好美喔!」车一停,她立刻下了车。
「走吧!我们到前面去,那里的感觉更好。」他自然地牵起她的小手,领着她来到一处栏杆前。
这自然的碰触让她感到一阵窘迫,还好,微暗的天色掩饰了它。
果然,前方视野更加辽阔,伴随着清凉的海风,点点粼光闪烁。
「你怎么会发现这么美的地方?」向织月不自觉地趴在栏杆上,享受地闭上眼睛。
「不是我发现的。」莫微尘靠了过来。「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发现後告诉我的。」他的目光越过她,飘向了无边的海面。
向织月没有追问,此时,她沉醉在这心旷神怡的美景中,答案对她根本已经不再重要。
一会儿後,莫微尘收回了飘向远方的目光,定在那张趴在栏杆上的小脸,眼中有一簇光亮跳动着。
「『织月』——很特别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他低沉的嗓音像乐章,轻柔地滑过她的耳际。向织月睁开了眼睛想回话,一回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他圈在臂弯中,锁在他的气息内。
这个发现让她的呼吸严重失调。但,他似乎浑然未觉,固定在栏杆上的手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
她只好迅速地偏过脸,僵硬地答道:「我……妈生下我的那一天,刚好是中秋节,为了纪念,才留下了这……个名字。」她紧张得动也不敢动,深怕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她紧张不安的模样让莫微尘笑了一下。
这个突然的笑,她不懂也不敢问,愈来愈窘迫的呼吸让她只想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
她迅速转移了话题:「你呢?你的名字也很特别——」
莫微尘再次笑了笑,只不过,这次的笑听来有些苍凉。
「特别吗?或许……一个人的存在价值若是在一出生,就注定只能像尘土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一种悲哀。」
他语中的感伤让她没考虑太多地望向他,「你似乎有一段很伤心的过去。」
「何以见得?」他诧异地垂下眼,看着只到自己肩膀的她。
「我猜的啊!」他的目光又将她的眼快速逼回原位。「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不是一个很快乐的人。其实,人生干嘛过得那么严肃咧!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应该学着向前看。」
她滔滔不绝地继续说着:「人若一直活在过去,就不会有进步,所以,我一直主张人应该抛掉以往的旧包袱,为仍然活着的人负责,为自己的理想打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