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番人事整合的过程中,自以为打了场胜仗的崔依依,原以为凭借着与夏承予之间的“关系”,肯定可以升职又加薪,没想到事与愿违,她竟然被调到总机室,成了个只能卖弄声音的总机小姐。
这结果——她当然不平,然而就在她守了几天,好不容易能与夏承予擦身而过时,他那冰冷、令人不寒而栗的憎厌目光才让她如梦初醒,刹那间了解到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忙完一个重要会议后,夏承予疲惫地回到办公室。然而一出电梯,一瞥见至今仍空着的秘书室,那借着忙碌来麻痹的心又拧痛起来。
永远记得,就在自己回来接掌总经理职位的第一天,许镇江就把一份辞职书递给他。那封信至今仍躺在抽屉中,每每一见,就撼动着他坚强的伪装……
她真那么恨他吗?恨到不愿与他共处一室?她真可以如此狠心地斩断彼此的情丝?
有好几次,他想不顾一切去找她,想摇醒她的理性,却每每在一双冷然决绝的眼神下退却,让他摔下话筒,让他脚步迟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可以忍受这样的日子多久?
相对于他的矛盾痛苦,徐丹枫的形销骨毁也说明了她所受到的伤害与折磨。
递出辞呈后的隔天,她将自己孤立在家中,像与世隔绝般。
她不吃不喝,不接听任何的电话,脑子不断重复播放着他与崔依依相拥的画面,以及那令人心碎的恶毒言语。
虽然她不断告诉自己要恨他,但在潜意识里、在心底深处的那一隅,一道脆弱的声音却不断告诉她,她想他、爱他,她不相信他会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
明与暗的意识之争,像魑魅般不断地纠缠着她,最后,在她的脑神经即将爆掉之前,她抓起皮包夺门而出。
台北市的热闹夜晚,显然遗弃了独憔悴之人。她就像只孤魂野鬼般游荡在台北街头,任凭人群将她淹没,任凭黑夜麻痹她的神经。
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像具行尸走肉般走过无数条大街,穿过无数条小巷。最后,在她的意识终于因体力透支而丧失时,她只记得自己似乎倒在一扇门前。
直到她恢复意识之后,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白色房间中,而床旁那频频打瞌睡的女子,赫然是叶玫甄。
一见到她,徐丹枫眼角的泪水不自觉地漫开来,她偏过头,想掩去那脆弱的痕迹,不料一动,却牵动,打着食盐水的针管,惊动了叶玫甄。
“丹枫,你醒了?真是谢天谢地。”叶玫甄立即靠近她,眼中的担心溢于言表。“你知不知道,昨晚你倒在我家门口,差点把我吓死了——”见到她眼角旁的泪水,她猛地住了口。
“丹枫,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护士来——”
“不用,我没事。”她快速的拭去泪,拉住对方的手。
叶玫甄忧心地看着她,确定她无恙之后,才在床沿坐了下来。
“丹枫,你和夏承予之间究竟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离职?我知道现在问你这件事并不是时候,但,我真的很担心你。”
才拭去的泪,又无声无息地落下。
见状,叶玫甄内心虽焦急,却没有出声再催她。
情绪稍微平复之后,徐丹枫毫无保留地说出了所有心碎的过程。
听完,叶玫甄并不急着发表任何看法,只是一脸的凝重。
良久,她才开口:“你相信这一切?”叶玫甄毕竟是理性的旁观者,提出其中不合常理的质疑。“你不觉得这一切巧合的有些离谱吗?就像是安排好的阴谋一样。”
似是从未想过有这样的可能,徐丹枫原本无神的双眼出现一点光亮,却又在刹那间熄灭。
“就算他与崔依依之间是清白的,我也无法原谅他。”她喉头一阵酸。
“为什么?”叶玫甄皱起了眉头。
“他不该欺骗我……”
见她神情激动,叶玫甄赶紧打住了话题。
“丹枫,你别激动,我们先不谈这件事,医生说你有脱水的现象,必须好好休息。”她替她拉高了被。
徐丹枫将头偏到一边,不让她看见又落下的新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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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着医院良好的照料,但两天来,徐丹枫的身体却没有多大的起色,反而愈来愈虚弱。
这种非药物能够治疗的心病,医生感觉到了,叶玫甄也感觉到了,却同样只能莫可奈何。
两天来,她一有空就往医院跑,守着徐丹枫,跟她说着夏承予上任来公司中所发生的点点滴滴,包括崔依依被调往总机室一事,以及李大公英名其妙被Fire掉的爆炸性新闻。
这些种种,她不知道徐丹枫听下多少,因为,她大都没表情地沉默听着。
“学姐,你知道吗?我大可选择齐易宣,也可以跟着魏士峰,不论我选择他们其中哪一个,他们一定会将我捧在手心呵护着……然而,可悲的是,我却选择相信一个我一向最看不起的穷小子,相信到孙付出真心,却怎么也想不到,到头来却只是一场谎言、一个笑话,好讽刺,对不对?”
两天来,类似这样沮丧的话语,不断地重复着。终于,她再也忍受不了徐丹枫糟蹋自己的消极行为,生气地道:
“丹枫,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我看得出来你很爱他.既然爱他,为什么不给他一次机会?让我找他来好不好?我不能让你继续这样下去了!”
然而,徐丹枫却仍维持一贯地倔强道:“如果你想逼我逃离医院的话,你大可这么做。”
叶玫甄无言了!因为,她知道,个性刚烈的徐丹枫一向言出必行。
不过,虽以无言当退让,一股坚定的意念却在她的心头慢慢形成,解铃还需系铃人,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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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台风来袭,由于风强雨骤,刮倒不少路树电线杆,民生用电受到影响,波及医院。
虽然,医院内备有发电机,但因顾及重点区域——诸如开刀房、手术室等,病房区供电微弱,室内虽不致伸手不见五指,不过也相去不远。
停电——对住在特别房的徐丹枫来说,并无多大的不同,除了学姐来的时候她被逼着开口说话外,多数时间她均沉默着。
此刻的她怔怔地望向灰蒙蒙的窗外,虽听见开门声却没有回头,因为,她以为是到楼下买餐点复返的叶玫甄。
“学姐,外面风雨很大是不是?这台风来的正好,最好能将我的心也一起刮走,那就不会再有难过与伤心。”
听见脚步声却没有任何回应,她奇怪地偏过脸,却由于光线微弱,隐约只看见一道高大的黑影,伴随着雨水草根的味道迎向她。
“对不起,你是……”
纳闷地才开口,黑影却矮了下来,跪倒在她床旁,湿润的手握住了她的。
“是我。”
一听到这梦了、恨了不知几千几万次的声音,她惊慌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对方握得牢牢的。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但,给我十分钟就好,让我好好地看看你。”夏承予急切的声音化为一道令人心痛的低吼:“天!你怎么会允许自己瘦成这样?都是我不好,我该死……”
明明不愿在他面前落泪的,但一听到这充满自责的声音,温热的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丹枫,别哭!”虽然她固执地偏过脸,但他还是伸手温柔地拭去她颊边的泪水。“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伤心难过,不该对你隐瞒身份,不该对你大吼,更不该让你瘦成这样,我千不该、万不该!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对你所说过的话,句句出自肺腑、绝没有半句谎言……”
听到此,徐丹枫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地奔流。
“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都认了,但是,我不许你再瘦下去,答应我,别再瘦下去了好不好?看到你这样,我的心好痛好痛……”
两滴温热的泪随着他的声音落到了徐丹枫脸上,点燃了潜意识里那个脆弱的徐丹枫。终于,所有的倔强与怨恨都在这两滴热泪中溶解,她诚实地向自己的潜意识屈服。
她缓缓地抬起颤抖的手,想拭去黑夜中那两道亮光……
这举动立即让他欣喜若狂。他用双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将它捧向心口。
“喔!丹枫,我保证,以后在我们之间绝对不会再有谎言,我会用我最真诚的心来爱你,永远爱你!我发誓!”
那坚定的誓言如黑夜中一道星光,温暖了曾经迷途的心。
看着两道迅速结合的黑影,虚掩的病房外,早巳热泪盈眶的叶玫甄缓缓地掩上门。
虽然从头到尾,她没听见徐丹枫说出任何话语,但无声胜有声,她知道,窗外暴风雨已过,而明日
也将会是个崭新的开始。
尾声
解铃——果然还是需要系铃人。
重新将心房打开的徐丹枫,在夏承予的呵护下,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昔日的红润,两天之后,她出院了。
由于身子仍相当孱弱,从医院回家的路途中,夏承予特地绕到传统市场买了两条新鲜的鱼,打算让她补身子。
看着他忙进忙出、大汗小汗堆满脸,终于将鱼汤端到她面前时,老实说,徐丹枫的心溢满感动——这两天,除了上班时间外,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旁,说笑话给她听、喂汤吃药……
虽然此刻,她冰冷的心早巳被他的诚意所融化,但她的嘴仍旧不轻易妥协地。
“不要以为弄些好吃的东西来巴结我,我就会原谅你。”话语虽然是无情的,但表情却有着故意的味道。
夏承予当然看的出来,所以他只是笑了笑。
“不原谅我没关系。反正我为你做这些事也不是为了要让你原谅我,我是发自内心兼心甘情愿地想关心你、照顾你。”
“你就会甜言蜜语。”她睨了他一眼。
“不甜言蜜语怎么行,我差一点就失去你了……”他坐到她的身旁,按住她置于棉被上的手。
“谢谢你愿意原谅我,再次给我机会,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谎言……再也没有欺骗……”他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最后,动容地将她紧拥入怀。“答应我,不要再瘦下去了好不好?看到你这样,我的心好痛好痛……”
听到这样的话语,就算想再假装,徐丹枫也做不到。她紧倚在他怀中,让泪水再次溢满她的眼。
“喂!人家才刚出院,你就迫不及待想把人家弄哭吗?”她捶了下他的胸膛。
他握住她的手,将它贴近自己胸膛。
所谓无声胜有声,所有话语都已是多余,一切早巳尽在这深深的拥抱里。
一本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