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喜薇完全不在意地应了一声:“人多很好啊!”
君怀忧点了点头。
“那公子都不想他们的吗?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啊?”
“回家?”君怀忧轻轻皱起了眉:“我原本以为我留在这里能够对离尘早年所受的对待做出些补偿。可现在看来,似乎只是令他多了许多麻烦,也许,离尘他根本不希望我留在这里。我想我会尽早离开的,免得反倒伤了和气。”
“那倒也是。”喜薇左右看看,小声地说:“君大人那么喜怒无常的,万一有一天不小心得罪了他,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我也想过了,既然他选择了这样的人生,我就不应该过多地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毕竟,我只是个半路杀出来的大哥而已。”他无奈地笑了:“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离尘是个孤独而寂寞的人,我只是希望能他过得快乐罢了。”
“喔!”喜薇一脸没听懂的样子。
“喜薇,我走了以后,你帮我好好照看著离尘吧!”
“我?咳,咳咳,咳咳!”喜薇一口梨哽在喉咙里,差点没呛死!“关我……咳咳──!什么事啊?”
“多谢你了,喜薇。你是个很好的姑娘呢!”他轻轻帮喜薇拍著背:“不过,以后半夜里就别老去审问杀人什么的了,万一受了伤多不好?”
“咳咳咳咳咳!”喜薇呛得更厉害了:“水!水!”
“我真不该和你乱开玩笑的。”他匆匆拿起茶壶:“啊!没水了,我就去拿,你等我一下。”
说完,急忙跑了出去。
听到他走远,喜薇的腰也不弯了,也不再咳嗽。她直起身子,对著君怀忧跑开的大门口怔怔地看了几秒钟。
“看来,这回我们的大人还真是看走眼了呢!直把老虎当成了病猫啊!”她莞尔一笑:“真是有趣,看来有好戏看呢!”
君离尘啊君离尘,你是只狐狸,不过,君怀忧也不像只笨鸟呢!你可要小心一点啊!万一要是阴沟里翻了船,也太难看了吧!
实在是,太有趣了!一直见不到君离尘,自然没办法说什么离开的事了。
听说边关告急,君离尘一定很忙,这个时候去麻烦他也不太好吧� �
“唉──!”他叹了口气。
“公子!公子!”喜薇一路小跑冲进了他的房间。
“怎么了?”他放下帐册,看著总是很夸张的喜薇。
“门外有人找你。”喜薇一脸的惊讶:“有很多人呢!”
“喔?找我的?”是铺子里的管事们吗?
“说是你家里人,弟弟儿子什么的。”喜薇扳著指头:“还有女眷呢!”
“什么?他们……来了这里?”君怀忧急忙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喜薇眨了眨眼睛,跟著跑了出来。
有热闹看呢� �
“莫舞?”君怀忧愕然地看著这庞大的阵仗:“离尘,怡琳,素言,你们怎么都来了?”
“大哥,你久居不回,我们不太放心,所以来京城探望。”君莫舞戒备地看著君怀忧身后禁卫森严的朱红府门。
“这样啊!”虽然心里并不满意君莫舞的擅作主张,但又不便说他:“那你们现在住在总铺那边?”
“是的。”
“怀郎!”这时,怡琳甩脱了素言的制止,一下子扑过来拉住他的手臂:“想死我了!”
“那,不如我们先一起回铺子里去,我也正有事要问呢!”君怀忧略为思索了一下,觉得总不能让他们进君离尘的府邸。
“也好。”君莫舞眼睛一抬:“素言,你和怡琳回轿里去。”
“怀郎!”怡琳撒娇似的喊道:“我要和你一起嘛!”
“听话。”君怀忧略感头痛地抽出手来:“有话等待会再说。”
素言借机把她拉走了。
“荣总管。”君怀忧回过头去,看著立在门口的府中总管:“我回铺子一趟,今夜可能就不回来了。”
“这……”总管显得有些为难:“要是我家大人怪罪下来,可不好回话……”
“没关系的,若是他问起了,你就说我执意要回去好了。”何况君离尘这么忙,怎么有空理会这种小事?“明天一早我就回来。”
“大哥,怎么还要……”君莫舞不解地问:“大哥还不准备和我们一同回去吗?”
“这些事待会再说,我们动身吧!”君怀忧拉著君莫舞,转身上了马车。
“荣总管,这事可怎么说啊?”喜薇看看离去的一行人,再看看表情麻木的总管。
“洛大人以为呢?”
“我劝你还是尽快通知你们家大人比较好。”喜薇笑了笑。
“这……主上最近为国事忧心,这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要是冒然上禀,是不是不太妥当?”总管对喜薇说话倒是带著几分敬意。
“你可别不信我,你要是没有及时通知到,才真的很不妥当啊!”喜薇掩嘴打了个哈欠:“难得主子们都不在,我可要好好睡上一觉。晚些八成有好戏看,没有精神可不行。”
一边说一边走进了门去。
总管想了一想,还是招了人过来,说:“你速速赶进宫去,通知主上,说君家的家眷来了京城,大少爷随他们回了城东君家商行。”
“大哥,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们立刻动身回青田去呢?”
稍后,在君家商铺的里间花厅里,君怀忧和君莫舞面对面地坐著,君莫舞正焦急地追问著他。
“莫舞,你也太轻率了。我不是说了我自有主张吗?你倒好,带了这么多人直冲到京城来。不是明摆著叫我为难吗?为什么不问过我的意思再做决定呢?”君怀忧也急了,难得用著严厉的口气和君莫舞说话。 “这是大家的意见,我们怎么能把大哥一个人留在这里?所以,不管怎么样,要么大家一起回青田,要么一起留在京城,君家一定要和大哥共同进退。”
他说得正义凛然,让君怀忧既是感动又觉得好笑。
“什么共同进退?清遥是怎么和你说的?我现在又不是身在险境,离尘他也认了我这个大哥,用得著这么紧张吗?”君怀忧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留下是自己的决定,你们跑来搅什么局啊?还把素言离尘他们都带了来,是不是嫌我还不够烦啊?”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事情扯到了二哥头上,我才这么不放心。他现在是足以翻云覆雨的人物,君家和他有芥蒂在先,说句难听的,他出了名的手段残忍,你难道真相信他对君家如此不记仇嫌?”君莫舞紧锁著眉头:“他若对你冷淡无视才是常理,偏偏现在会待你如同亲友,不是很奇怪吗?就因为这样,我才会放不下心。”
“你想得太多了,莫舞。”君怀忧不以为意:“为什么都要把离尘想像得冷血无情的?也许他真的是心胸宽广也不一定啊!”
“大哥!”君莫舞被他的天真打败了:“总之,我们以你马首是瞻,你一天不会青田,我们也不回去。你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也就不要急著赶我们回去。”
“对!”
君怀忧还没有回话,花厅的隔窗外传来附和之声。
“怡琳?离尘?”他一眼就逮到了那三个鬼祟的人头:“素言,你怎么也和他们一起掺和?”
“爹,我们也是关心你啊!”君清遥不满地说:“那个二叔性格多古怪啊!你孤身一人留在京城,万一吃了他的亏,那怎么行?”
“我还没说你呢?我让你回青田,不是让你回去找大家一起来京城的,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可没答应乖乖回家以后不再回京城。”君清遥耸耸肩。
“怀郎,你可别想再抛下我了。”宋怡琳扁著嘴。
“相公,我们也是担心你……”周素言半低著头,绞著袖子。
“算了!”来都来了,责怪他们也已经无济于事。“既然来了,就住上两天,尽早赶回去就是。”
“不行!”四个人异口同声地拒绝。
“唉──!”君怀忧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哥,要是我们不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青田?”君莫舞问。
“也就这段时间了。”君怀忧略显为难:“我原本准备这几天请辞,离开京城。可你们这么一来,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要走,一起离开不是正好?”
“你不明白。”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君离尘对君家未必会像对自己这样轻易接纳。“我们这一来一走如此迅速急促,外人总会揣测我们是不是和离尘有什么矛盾间隙,要是对他的声名有损,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顾虑这个?”
“莫舞,他是你二哥,我们都是亲兄弟,怎么能不顾虑?”
“不,不论你怎么说,在我心里,真正的兄弟只有大哥你一个人。他不过就是个有著血缘关系的外人,从小到大,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我没有办法把他和大哥同样来看待。”
“唉──!”君怀忧再一次地叹气,拿这些榆木脑袋一点办法也没有。
“大少爷,三少爷。”正说话间,门口传来了通报的声音。
“王管事吗?进来吧!”君怀忧挥挥手,示意素言她们进里间去。
“大少爷,三少爷,小少爷。”王管事推门进来,作了个揖:“辅国左相府上送来了请柬。”
“请柬?”君怀忧和君莫舞互看了一眼。
君怀忧伸手取了过来,展开看了。
君莫舞和君清遥也凑过来看。
“君离尘要请我们过府叙旧?”君莫舞讶异地问:“还要阖府同请?”
“爹,这二叔他……为什么要请我们?还就在今晚?”
“我也没底。”君怀忧咬了咬下唇:“王管事,你送封回函,说我们会准时到的。”
王管事应了声退了下去。
“大哥,我怕宴无好宴,一定要去吗?”
“不去也不行啊!何况这是在京城,辅国左相宴请远来亲友,也是很正常的。”君怀忧笑了笑:“既然阖府同请,大家就各自准备一下吧!可不要失了礼数。”
“怀郎,那我们呢?”怡琳从里间窜了出来,兴致勃勃地问。
“说好了是阖府,自然是一同去了。”君莫舞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不过,麻烦你多吃东西少说话。万一说错了什么惹怒了君大人,我们可没人救得了你。”
“怀郎,你看二少爷又在吓唬我了!”
“怡琳,莫舞这回可不是瞎说,离尘过惯了一呼万应,无人违逆的日子。你还是不要多说什么,要是真的激怒了他,可不太好!”宋怡琳的口无遮拦倒是令人不放心。
“既然怀郎都这么说了,我不讲话总行了吧!”她一把拉起素言:“我们回房梳洗去,今晚可要好好地打扮一下,省得失了怀郎的面子。”
“大哥……”
“你别多说了,等今夜过后,我再另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吧!”君怀忧揉了揉眉心:“希望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第二章
节外生枝了吗?
那是当然的了。
从一进门开始,君怀忧就觉得不大对劲。虽然君离尘亲自到大门前来迎接,对众人的态度也算亲切,可他就是感觉到这样的君离尘十分陌生,至少和他最近觉得渐渐熟悉的君离尘有点不同。
在这种不知原因的感觉下,他也只好尽量沉默地应对。
另一个枝节是源于右丞相韩赤叶的到来。
巧得很,在他们到达府门的那一刻,另一辆马车也到了,门帘撩开,韩赤叶那斯文优雅常带笑容的脸露了出来。
他和君离尘都没有在意,反正这韩赤叶做事向来爱出人意表,叫他意外的反倒是君莫舞的反应。
看见韩赤叶的一瞬间,君莫舞的脸色明显地发了白。
当他向韩赤叶介绍到君莫舞的时候,韩赤叶居然笑著说了一声:“三少爷,别来无恙啊!”
君莫舞的脸色刹那间更加难看,别别扭扭拱了拱手,说:“多谢韩丞相关心。”
君离尘看著他们,挑了眉问:“你们认识?”
韩赤叶答了,他说:“先前听怀忧兄说到青田君家,我就在想,兴许倒是认识的。不过,也不敢冒冒失失就这么提起。巧的是,今天居然真在这京城里遇上了。君莫舞君三少爷,和我可是多年的同窗旧友呢!” 和韩赤叶像是兴高采烈的表情相比,君莫舞的表情只能用冷峻来形容。
或许……用紧张来形容会更贴切……
宴请设在了君离尘府里最开阔的宴厅里,这宴厅位处湖畔,就像是一个巨型的凉亭。四周垂著薄纱挡去微风,更有乐师在纱外的回廊上奏著乐曲。在月色宫灯里,轻纱飘扬,丝竹声声,完全营造出了其乐融融的气氛。
入席的时候,韩赤叶不顾君莫舞的意见,硬拖著像是不太情愿的他坐到了身边。
君离尘坐在主位上,左手坐著韩赤叶和君莫舞,右手边是君怀忧一家。
入席后,菜点一道道地送了上来,都是精致的各地美味。
只可惜,席间气氛分外沈闷。连一向喜欢说话的韩赤叶也像吃错了药一样,只是慢慢喝著酒,笑著在众人间看来看去,似乎在观察著什么。
君离尘坐下以后,一反刚才的热络,只是面无表情地喝著酒。
除了丝竹管乐,席间几乎没有人声。
怎么就成了一场鸿门宴啊?
君怀忧只能私下叹著气,硬扯著笑容维持僵局。
未几,只见君莫舞的脸色突然之间就变了,似乎是韩赤叶刚才在他耳边低声说的一番话所造成的。因为宴厅广阔,席位之间又有一定的距离,因此对席或者邻席的人根本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君莫舞居然铁青著脸忽然站了起来。
“够了,我根本不想听你胡言乱语。”君莫舞怒声斥喝。
一时间,演奏的乐声停了下来,大家吃惊地看著他。
“大哥二哥,我身体不适,先失陪了。”匆匆说完,君莫舞像被什么追著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没想到会是一向稳重的君莫舞这么不顾礼仪地中途退席,一时让没有心理准备的君怀忧傻了眼。他根本就来不及说上什么话,只能眼睁睁地目送著君莫舞怒气冲冲的背影远去。
回过头,老神在在的韩赤叶倒是笑容不变地随后站了起来,朝众人拱了拱手:“是我说错了话,惹得三少爷不快起来。我一定会跟他好好陪个不是的,各位就不必在意了,继续就好。”
说完,也退下席,追著君莫舞去了。
君怀忧不知所措地看向君离尘。
“既然是这样,大家也不必介意,请吧!”君离尘抬了抬手,示意继续。
乐声立即重新奏起。
现在,席上只剩下了主客共五人。
“大哥。”君离尘于一片沉默中开了口:“要是我没有记错,大嫂已经过世多年了吧!”
君怀忧一怔,点头说:“不错,有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