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他从来不曾感受过的甜蜜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别去理她,他的内心中一个声音说,当她拒绝你时,你会受到更深的伤害——
“我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妹妹。”她说。
“你没有听清我的话吗?”他脱口问道,不知道他的坦白为什么没有让她感觉到惊恐,“她死了,我有责任。”
“你是这么说的,”诺艾尔低下头,平静地抚摩着小腿上面的毛巾的底边,“你是怎么做的?刀子?毒药?腐败的外卖 食品?”
“这很严重!”他托起了她的下颏,强迫她望着自己,“吉娜的死全都是我造成的。”
他以为会看到她目光中的憎恨,这是他内心对自己的感觉。但是相反,她睁大的绿色的眼睛凝视着他,眼神中带着好奇与孩子般的信任。
“我很难过你的妹妹死了,但是我知道你没有杀她,我不相信你是一个杀人凶手。”
“相信这一点,”他转开头,拔起了另一把青草,“吉娜比我小两岁,我们在一起长大的,非常亲密——直到我们被不 同的人家领养。我们共有彼此的一切,无论如何,我们始终保持着联系,即使在我服役的时候。当我从军队回来以后,我们一起开办了一家电脑保安公司。”
他放声大笑着,但是笑声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盖斯叔叔曾经告诉过我,太多的金钱比一无所有更糟糕,我发现 这句话是正确的。我的公司像火箭一样快堆迅速成名,一夜之间,我成为高层社会的各个派对与宴会邀请的宠儿——我, 衣衫褴楼的孩子。我喜欢看那些衣领僵直的家伙们屈尊俯就地取悦于我,还有金钱。我赚的钱比我梦想过的还要多,赚钱就像是吸毒品一样,我上了瘾,这也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过钱的缘故。我不知道。”
“吉娜呢?”诺艾尔柔和地问。
他的手指掠过他的脸,感觉到三十五岁已经是一个很老的年龄了。
“她看到了发生的一切,她想同我谈一谈,但是我没有听她的话。最后,她认真起来,她说她要退出。我——上帝原 谅我——几乎为摆脱了她而感到高兴。在我们的合作关系终止以前,我还有最后一笔生意要做,我需要她在一份合同上签字,那个家伙只在镇子上呆一个晚上,于是我找到了他住的地方,并拉着吉娜同我一起去。那是一个可怕的大雨倾盆的夜晚,电台里海一个频道都提醒人们离开公路。在回家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个喝醉了酒的司机……”他痛苦地瑟缩了一下,再一次想到了那可怕的撞击与心碎的结局。“她死在我的怀中,诅咒着我。这都是因为我让她签字,那该死的愚蠢的签字。”
“她是由于痛苦而神智不清了。”诺艾尔说。
“这不是关键!”他跳了起来,“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关心我的人,而我对待她比对待别人的态度吏恶劣。在她死 后,我让公司放任自流了,但是放弃金钱并不的弥补我的过失,我背叛了爱我的人。她信任我,她有权力,诅咒我。”倦将 前额抵在一棵树上,用拳头击打着坚硬的树干,“我不配她的爱,我不配任何人的爱。”
他站在乐园中心,但是在他的心中,他仿佛又回到了事故发生的那一夜,当救护车长鸣着从马路开过来的时候,他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已气息奄奄的妹妹遮挡着大雨。太晚了,他苦涩地想着,总是太晚了。太晚了,不能避开喝醉了酒的司机;太晚了,不能在这个热带小岛上找到一个遗忘的角落,太晚了,不能在那双大海一样幽绿的眼睛里找到理解……
“山姆,我恐怕这太迟了。”
他转回身,为她能看透自己的思想感到震惊。“你说什么?”
“我说太迟了,”她重复了一句,从地上站起来,“因为你已经被人爱上了,那些称你为杰雷·曼的人爱你;帕帕·吉 尼,那个将这个名字赋予你的人爱你;那个在婚礼上给我拿来甜水的小女孩爱你;整个小岛上的居民都爱你。”她低下头 来,揉搓着她毛巾的底边,“我想,不论她在哪里,吉娜都会爱你,她不会希望你浪费你的生命来悼念她。”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有许多共同之处,我爱你。”
“你不应该。”
她向着他古怪地笑了一下,她想做出一个勇敢的笑容,但是没有成功。
“我已经用了生命中最好的时光去做了我‘应该’做的事,坦率地说,我已经厌倦了;在我一生中第一次,我要相信我的本能,还有我的心。”
她再一次向他露出了一个勇敢的微笑,这一次比上次更糟糕,它们完全扭曲了,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渗透到他的灵魂中。
“诺艾尔——”
“不,让我说完,”她用手臂紧紧地交抱着自己的身体,“我们都用了很多年的时间将自己囚禁在往日的痛苦当中,却 还假装没有感觉到它们。但是痛苦是不会自己走开的——它只会变得更坏。于是你让自己对任何事情都一无所感,很快地,你一年一年地越来越对这个世界没有感觉,甚至对活着本身都没有感觉,你只是像鬼魂一样在世界上漂游着——一个苍白的冷漠的鬼魂。”她仰起了头,眼睛里溢满了泪水,“我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鬼魂了,山姆,我不知道如何停止下来……”
他可以同风暴与飓风搏斗,他可以同潮汐抗争,但是诺艾尔的眼泪呢?他不是一个圣徒。他两步迈到她的身边,用手臂拥抱住她颤抖的身躯,似乎她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哭吧,宝贝儿,”他拥抱着她,抚摸着她黑玉般的头发,“让一切都随风而逝。”
她哭了。她靠在他的胸前,放声痛哭着,具有毁灭力量的抽噎让她的身体不停地战栗着。那个僵硬的、有自我控制力的女人死去了,她被多年以来积郁在心中的痛苦折磨着。她将所有的被压抑的感情都泄露了出来,她紧紧地靠在他的身上,仿佛他是她的救生圈。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拥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等待着风暴过去。在某种程度上,通过她强烈的宜泻,他感觉 到自己肩上压抑着的令人窒息的浓云也正在逐渐散去。
最后,她的啜泣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对不起,”她擦拭着面颊上的泪痕,“我想我看起来糟糕极了。”
“非常糟糕。”他小声地附和着她。
她发出了一声哽咽声,听起来似乎更像是笑声。“你可以说谎的。”
“不,”他说,向她俯下身来,“我们之间不会再有谎言。”
渴望、兴奋与激情让他的身体紧张起来。他将她的头从她的脖子上托起,俯下头吻去她的泪痕,吻着她纤长的细致的咽喉。当他火一样的亲吻落到她的喉咙上时,她呻吟着,颤抖起来。
“我要你,”他用低沉的声音说,他的手臂紧紧搂抱住她修长的身体,“我要你就好像我以前从来不曾要过别人,但是 我必须知道你也想要我。”他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如同液体的火焰注入到她的眼睛里。“不要说谎,”他轻声说,“你还爱我吗,在我对你说了那些话以后?”
他给我提供了一个选择的余地,她在晕眩的热情中思忖着。他只是想要她的身体,她知道如果告诉他这不是她想要的,他就会松开手臂,走到一边去。她会回到旧日的生活中,不会为在孤独的丛林山谷中偶然的越轨行为而感到后悔。没有任何的后悔…或者是回忆。她回头注视着她与哈洛德或者是其他一些文明的男人走过的漫长而冷漠的路程,知道她会永远珍藏这段记忆——热情、火焰,无助与无望的心痛……她抚摸着他性感的嘴唇,它们刚刚吻去她的泪痕。那么多的痛苦,那么多的悲哀。她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睛。她解开了毛巾上的结儿,让它滑落到地面的草从中。
“我们正在浪费时间,”当她将柔软的胸膛压到他的胸膛上时,她在他的耳边低语着。她用手臂拥抱住他的脖子,“忘 记我们过去的一切不快吧,杰雷·曼,带我去乐园。”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野性的呼唤。他低下头,带着野火般的甜蜜与激情吻着她的嘴唇,将她心内的冰山融化。他们的手互相抚摸着、寻觅着,他们绞在一起,倒在了地上,没进了齐腰深的草丛与花丛中,它们像秘密的堡垒一样庇护着他们。压碎的花草的清香混合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男性味道让她愈加疯狂起来。当她意识到他仍然穿着牛仔裤时,她发出了一声失望的呻吟。
他低低的笑声像他的吻一样具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你可以将它脱掉,甜心。”
他暗蓝色的眼睛向她发出了挑战,鼓励着她来诱惑他。她伸出手摸到了他的腰带,但却犹豫起来,突然袭上心头的怀 疑的寒流让她打了一个冷战。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过着清教徒般的生活,她一直漠视着自己的激情。也许,现在,她无法向他展露她对他的爱的深度,无法用她非常渴望的方式来让他得到满足。
“我不知道……哦,山姆,如果我不能给你你所需求的东西怎么办?”
他感兴趣地扬起了一条眉毛。“对一个聪明的小姐来说,你可能有一些疯狂的想法。你正是我需要的那个女人。” “但是——”
他用一个深深的吻打断了她的话。“就是你。”
她像一颗超新星一样爆炸了,她快乐地叫喊着,抓起了身边的鲜花,揉碎了它们。逐渐地,世界回到了她的心中,她 闻到了压碎的花草的清香,听到了附近瀑布的潺潺的水声。她看到他在她面前,用一种温柔的眼神凝视着她,他的目光几 乎再次将她击毁。
“我需要你,美丽可爱的诺艾尔,”他在她的耳边嘶哑地说,“来,甜心,带我去乐园。”他那温存的目光融化掉了她 后一丝怀疑,他们的目光久久地注视在一起,她伸出手解开了他的腰带,推倒了横亘在他们爱情当中的最后一道障碍,她为他身体的美丽而感到惊叹。
他们的身体紧紧地交融在一起,她知道她的爱已经动摇了他最后一缕钢铁般坚定的意志。她温柔地抚摸着他潮湿的头发,忽然之间感觉到她是富有经验的那一个。
“没有谎言,”她对着他耳语着,“我生来是为了你,我的爱人,我的伴侣。”
他带着像伊甸园一样古老的渴望与欢乐拥抱着她的身体与灵魂,将他们那两颗迷失而孤独的心铸成了一道燃烧的火墙。他们奔向遗忘已久的乐园中,她冷漠的空虚像冰雪一样融化在他如火的热情中。当他的爱情征服了她时,她快乐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就在她即将坠人到乐园中时,她的心中流过了一道微弱的寒潮,警告着她要为她的快乐付出代价,就像她妈妈一样……
丛林仍然像一块绿色的祖母绿一样沉静,夜幕开始从森林里蔓延过来,模糊的懒洋洋的靛蓝色覆盖了密集的树叶与纠结在一起的青藤。在蕨类植物搭建起来的绿色城堡里,在散乱的花丛中,一对相爱的人正互相依偎着躺在彼此的怀抱中,凝视着林丛里慢慢沉落的夕阳。
诺艾尔叹息着,蜷伏在山姆胸毛密布的胸膛上,她的身体仍然为方才的激情而燃烧。在他的怀中,她就像是一只小野猫,对自己的渴望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怯。外祖母会感到震惊的,她思忖着,微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
他的话就像是一道轻缓的惊雷,她还以为他睡着了呢。她转过头去注视着他的脸;—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下一片闪亮的幽蓝色。
“我正在想我波士顿的远祖,”她用调皮的语调回答说,“他们会被我的举止给吓昏过去。”
“他们不是唯一一群被吓昏的人,甜心。你在哪里学会的那些技巧?”
“大学里,我们学习过《爱神箴言》。”
“爱神什么?”
“箴言。”她重复了一句,“一门关于做爱的古老课本。”
“古老课本……”他将头枕在手臂上,遥望着夜晚的天空,轻轻地笑着,“只有你才能将大学里古老的课本,转变成美妙的技巧,你真是不可思议。”他伸展着懒散的肢体,“当然,我也不坏。”
她耸了耸肩,“你还可以。”
“只是还可以吗?”他问,眼睛睁大了,“你说的‘占有我,山姆,就像你从来没有占有过其他人——’是什么意思?”
“好吧,你比还可以好一点。”她打断了他的话,“你……足够了。”
“足够了!”他突然用手臂环抱住她,翻到她的身上来,她就像一只鹰的标本一样被他铺在身下。
“这就是你说的足够了。”他咕哝着,低下头吻着她的嘴唇。
她将自己放纵在他的亲吻中了,她陶醉于他的力量、他的热情与他的欢乐之中。一切都是如此珍贵,她向他投降了。
当他们不能在一起的时候,她会记住每一个瞬间,每一个激情,时间也不会将它们湮没。
我不会永远拥有他,我知道,但是不论何时,我都会爱他,并帮助他走出旧日的梦魇……
忽然,他从她的身上爬起来,抬起头来,就像是一只警觉的狼在嗅着敌人的味道。“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只有我的心跳,她默默地想着,感觉到它像是一架凿岩机一样捶打着她的肋骨。
“没有,是什么?”
“不能确定,也可能没有什么,但是……”他敏捷地跃起来。她注视着他穿过狭窄的林中空地,注视着他那优雅的跨 步与狮子般修长健美的身体。我的伴侣,她沉思着,突然涌上心头的骄傲让她颤抖了。即使我离开这座岛,我身心的一部分也会永远属于他,永远……
然后她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她爱他,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她,也没有将她看成是可以保持长久爱情关系的女人。多诺文不是那种能许诺给女人什么东西的男人——她从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点,她没有权力感觉到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