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的嘴不相信地张开了。“你在开玩笑。”
“幽默感幕后程序没有启动,”爱因斯坦通知他,“舍菲尔德公司的科学家们发现在这个小岛上生殖率非常高。于是派 出博士、粉红和我来检查这里的植物、动物、磁共振、土壤样本、大气环境——任何能解释这种生殖能力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说寻找一些性处方?”
“不是性,是增加女人生殖能力,将它看做伊甸园方程。”
爱因斯坦的声音尽可能地高起来,似乎它受到了冒犯。
“你将它称为鸡汤我也不在乎,只要它能帮助我找到她。”
他合拢起手掌遮挡住正午强烈的阳光,向那些高耸的群山眺望着。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缈小;如此难以置信的无助。 “她到哪里研究这个…方程式去了呢?”
“不十分清楚,但是在今天早晨,我们的传感器记录下了一个高度密集的磁场,就在瀑布旁边——”
“好了,我去找找看,”山姆在爱因斯坦说完话之前就打断了它,“呆在这里维持现状,等到我回来,好吗?”
“什么现状?”
“只是照看东西。”他一边说着,一边向丛林里跑过去,但是爱因斯坦又将他喊了回来。
“嗨,你不会伤害她的,是吗?”
“伤害她?我爱她!”山姆一边冲进灌木丛中,一边大吼着,“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诺艾尔尸山姆的喊声在丛林中回荡着。群山似乎都陷入到午后的倦睡当中,附近一棵树的光滑的拱壁似的树干上趴着一只猕猴,一群白色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着。有片刻的时间,整个森林平静的氛围似乎被惊动了,午后的倦意在他震耳的叫声中清醒了一下,然后——再次陷入到寂静之中。
山姆抽出他的大手帕,擦了一下满脸的汗水。这个地方简直热得过分,仿佛他被装进一个蒸汽锅里了。他恨恨地诅咒着,又将大手帕塞进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继续沿着茂密的地下丛林走下去。
但愿她平安无事,上帝,如果你让她平安无事,我宁愿余生少活几年。
他忽然站住了,他意识到他做的绝望的祈祷与吉娜出车祸死去的那夜一模一样。他握紧了拳头,旧日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了,不论过去多少时间,他的伤口永远也不会愈合。他的朋友,杰克·菲根知道这一切,他曾经对山姆说时间会医治创伤,但是他说错了。时间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来将致命的那一秒钟反复地重新安排,那一秒钟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而没有紧盯着前面的路。他只是在那一秒钟粗心大意了,于是他关心的一个人永远地离开了他。现在,另一条生命也处于危险之中,另一个他爱的人——
不论他是否向她承认这一点。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他停了下来,屏住呼吸,凝神细听。很长的时间里,他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开始认为是自己的想象力造成的幻听。这时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歌声,跑调,尖细,绝对是一场糟糕的演出,她正在唱“音乐之夜”。
诺艾尔。
他的下巴绷紧了,她没有遇到任何危险,除了会遭到音乐批评家的攻击。她根本漠不关心,她违抗了他的命令,她将他拖进了这个热气蒸腾的丛林里,她几乎让他担心得发疯……而她却在这里唱着百老汇的流行歌曲。
“我要杀了她。”他咕哝着,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一样冲进了齐腰高的蕨类植物丛中,“她几乎将我的胆子——”
他冲过了闷热的丛林,面前是空气清新、凉风习习的瀑布水潭,她正站在水边,像他想到的一样若无其事地唱着歌。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她全身都赤裸着。
(接收自当地的英特网)
粉红一文本:(通过电脑交换台发出了一串微弱的电磁信号)你做得很好,亲爱的。
爱因斯坦一文本:是的,但是我希望我们做的事是正确的。我的意思是,引起洞穴塌方是一回事,但是在我们得知她计划洗一个澡时将他派到水边…”这完全是秘密。
粉红一文本:如果你的计划成功了,他们就要被迫面对他们各自真实的感情了。相信我,他们会像我们一样和好如初的……嗨,你在听什么?
爱因斯坦一文本:在营地的北边有轻微的声响,也许是一只兔子。
粉红一文本:声音听起来比兔子大,无论如何,将人类召唤回来一
爱因斯坦一文本:将人类召唤回来,我认为你不应该在这时打扰他们。你现在有足够用的硅片,宝贝儿,我不希望在你身上发生任何事。
粉红一文本:(音频中传出叹气声)坦率地说,我没有患上忧郁症,你不必像对待太空网络那样对待我……现在,我相信我听到了什么声音,也许山姆根本没有离开。
爱因斯坦一文本:(监视屏慢慢地转向地平线)也许,但是我们要等到出现更多的信息。你切断程序,我不想让你引起注意。
粉红一文本:你认为这是麻烦吗?
爱因斯坦一文本:不知道,但是这里有比诺艾尔曾经梦想过的更多的东西……
第十一章
丛林中的乐园
诺艾尔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她迅速地回过头去——只有一只苍鹰在天空中盘旋着寻找它的晚餐,这只大鸟向地面做了一个优雅的、致命的俯冲,就像是一颗流星坠人到大气层中;然后它又飞上天空,嘴里叼着一只不停地挣扎着的小田鼠。诺艾尔的手下意识到按到她紧缩的咽喉上,她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将这恼人的景象从她的头脑里驱散,转过身去走向池塘,沉进了清水中。冰凉的清爽的流水温柔地拥抱着她的身体,但是它们无法降低她灵魂的热度。即使现在,当她想尽一切办法将多诺文的影子从头脑里赶出去以后,清凉的潭水又让她想起了他将她从蓝色的水底世界中拖出水面的情景,他救了她,他拥抱着她,他抚爱着她。
她呻吟了一声,游回到岸边,从水潭里爬出来。
“去死吧,山姆·多诺文!”她愤愤地咕哝着,然后抓过来毛巾,站了起来,“我恨你,我讨厌你,我——”
我爱你,她的心轻语着。
她哽咽了一下,擦掉了突然流下来的泪水。为了恢复内心的平衡,她想要唱些她喜欢的歌曲来振奋精神,但是她颤抖的声音只是更增加了她的失落感。她不习惯于这种大起大落的情绪的波动,不论是爱情还是绝望,几天以来,她就像是一只疯狂的钟摆,在两个极端之间不停地摆动着。
山姆的傲慢打碎了她的梦想。几天来,他们两个人就像是两只垃圾堆上的野狗,不停地互相撕咬着。实事求是地来说,她知道她自己同他一样都对他们的战争负有责任,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侮辱招致侮辱,他们之间的堡垒就像是环绕着这座山谷的高大的山脉一样,既不可逾越,又难以忍受。情感的风暴席卷着她的心,而他却戴着面具,躲藏在某种她难以企及的地方,但是她知道,他同她一样受到了伤害。她将脸埋进毛巾里,将水滴与眼泪一同从颊边擦去。几天以后,她就要离开这个魔鬼般的乐园了,回到她理性的生活之中,回到她完美的工作中,回到她无所欲求的人际关系中。她会带走一屋子的记忆,并用一生的时间来治疗创伤,她不会忘记山姆·多诺文,即使在他们的局势如此紧张的时候。
她又一次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她警觉地回过头去,希望再一次看到那只苍鹰捕获它的牺牲晶。但是这一次不是苍鹰,一个男人站在枫树林的阴影中,他静静地伫立着,可怕地沉默着,就像是一个古老的鬼魂。诺艾尔抽了一口冷气,迅速用毛巾围裹住身体,也围裹住她所剩无几的骄傲。
山姆!
“你怎么敢?你怎么……”她斥责着他,但是当他向前走过来时,她的斥责声消失了。他的目光紧紧地盯住她的眼睛, 他蓝色的眼眸控制住了她的思维,它们正拖着她沉人到更深沉、更致命的深潭中,比海洋中的任何旋涡还要危险百倍。她 无法移动,她甚至无法呼吸,她将拳头按在她的小腹上,感觉到如果她的手一挪开,她就会爆炸。
他的目光落到了她的嘴唇上,然后落到她的脖子上。他用一种大胆的目光欣赏着她的身体,让她感觉到双腿发软。热 情流过她的身体,就像是一道闪电,她舔了舔突然变得干燥的嘴唇,感觉到了她的渴望,像时间一样久远的渴望,在她一本正经的假面下,古老的、女人的热情开始燃烧。
她的脸颊与脖子都羞红了,这与尴尬没有关系。
我不想要这个,我不需要这个,他会毁了我的。
“走开。”她的话就像耳语一样低柔。
“我……不能,”他回答说,他嘶哑的声音比她大不了多少,“我是来找你的。”
疯狂的希望涨满她的心,他来寻找她,不在乎他的愤怒,不在乎他们之间对彼此的伤害,他寻找她来到这里……跑。一个声音对她说,在一切变得太迟了以前,离开这里。但是她的全身都瘫痪了,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像她身边的一棵大树。他的目光紧锁在她的脸上,无情地禁锢着她,就像是那只苍鹰捕获它无助的牺牲品。
他的目光中不仅仅有拥抱她的渴望——在他的眼眸深处还有一抹痛苦的阴影,那萦绕在他的心中的悲哀让她的心也疼痛起来。在他那花岗石般坚硬的下颏与风暴一样紧皱的眉头下,隐藏着一个真实的男人,他仍然为了旧日的伤口而默默忍受着,就像她一样。在那粗野的外表下,是一个温柔的男人,他赢得了岛民的心,还有她的……
“我来找你,因为……见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他侧转了身体,用手指在头皮上搔 着,显出了一副极度无奈的样子。“爱因斯坦告诉我你到这里来了。我跟过来,是因为我想你也许会受到伤害,或者是迷 失道路。它没有跟我说你到这里来……哦,它没有告诉我。无论如何,你不应该不告诉我一声就离开营地,我是被雇来保 护你的,这是我的工作。”
她对他的意义就只有这么多吗?他的工作?失望的苦涩在她的喉咙里涌出来,几乎让她哽咽住。她说过的话……她几乎做的事!她转过身,向着灌木丛的方向蹒跚地走去,想要躲开这令人绝望的场面。“你走开,我很好。”
“不,称没有。”他向着她走过来,“你在发抖,你也许被虫子咬伤了,或者——”
“我很好!”她叫了起来,她的怒火又燃烧起来,“只要你离开我,我就会好的。”她转过身,继续向灌木丛林中走去。还没有走上两步,他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转过去面对着他。
“放开我!”
“只要你听我把话说完。”他命令着,他的手像老虎钳一样用力,“我到这里来,是因为我为你感到担心。不论它看起,来像是什么样子,我不是有意要窥视你,我不想像这样伤害你。”
“伤害……?”她不相信地颤抖着,他在过去几天里做的事情才真正地伤害了她!“发生了什么事?害怕我说你的坏话, 以至于舍菲尔德公司扣你的佣金?”
“我不在乎该死的金钱。”他吼叫着。
“那么,你担心什么?”她向他反击了,“见鬼,你到底担心什么?”
他注视着她,他的愤怒的蓝眼睛似乎洞穿了她的灵魂。她防御似地仰起下颏,将自己用冷冰的铠甲保护住,就像她在 过去保护自己那样,她能抵御任何侮辱与攻击。
我能挺过去,什么都不能伤害我。
她错了。
“见鬼。”他咕哝着,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他的嘴唇落在了她的嘴唇上,就像是一只复仇的火箭,狂野的热情冲击着她的心,让她虚弱不堪,气喘吁吁。她目瞪 口呆地靠在他的身上,如此震惊,以至不能反抗;如此虚弱,以至不能站立。当他的手滑到她紧裹着毛巾的后背时,她在 心中筑起的那座防御工事倒塌了。她的感官中充满了生理上的渴望,像火焰一样从里到外烧灼着她。但在她头脑里的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她却意识到他一直在逃避着她,他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地将她从他身边赶走呢……
他抬起了头,他的呼吸突然变得不平静了。
“打我,诺艾尔,”他声音嘶哑地请求着,“揍我,踢我,做些什么阻止我。”
“不,”她温柔地说,“除非你告诉我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是什么在你的心中做祟。”
他摇了摇头,“没有什么——”
“别说谎了!”她抓住了他的肩膀,踮起了脚尖,这样她就几乎与他一样高了,她的眼睛平视着他的眼睛。“求你,山 姆,我知道你的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吞噬你的心,我无法忍受看你像这个样子,我不能——”她失去了平静,她的心被绝望与爱情的力量撕扯着,她咬住了嘴唇,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颤抖的声音在她的心中引起了回声,“请你告诉我,如果你真的关心我。”
“如果我关心——?”他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温柔地亲吻着她,她的心与灵魂一同陶醉了。
她感觉到自己旋转着倒了下来,倒在了不可控制的飓风的风眼中,被自己狂野的需求毁灭了。
我要拿走他能给予我的东西,即使只是为了激情,不是爱情。
当他们躺倒在草地上时,她听到一个仍旧清醒的声音在她的头脑里低语着:这不够,即使是对他来说也不够。
“请你,”她轻轻地说,勉强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请你告诉我,让我帮助你……”
他的身体僵硬了,然后他用一只手肘支撑起身体,向下注视着她,他的目光在她仍然围裹着毛巾的身体上睃巡着;缓 慢的,几乎是绝望的,似乎他最后一次思索着这个问题。然后,他在她的身边坐起来,后背冲向她。他低头拔起了一把青草,肩膀上的肌肉隆了起来。
“将你的热情留给别的什么人吧,我不配,”他苦涩地说,“我比一个杀人凶手好不了多少,我杀死了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