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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先生 page 19 作者:琳达·霍华

  她铁定要揍他。改天。「黄瓜片。」

  他的表情变成狐疑,好象在说「这我倒要看看」。他走向橱柜,拿出一个杯子,替自己倒了一些咖啡。他靠在橱柜上,交叉双腿地等待着。

  莎丽转身面对晓蔷,表情不只是困惑而已。「他是什么人?」她问。

  「我的邻居。」晓蔷说。「莎丽,这位是唐山姆。山姆,这位是我的姊姊莎丽。」

  他伸出手。「幸会。」

  莎丽跟他握手,但握得很勉强。她转身继续找寻刀子。「妳搬来才三个星期,已经有一个邻居大剌剌地走进来,而且知道妳的咖啡杯放在哪里?」

  「我是警探。」山姆咧嘴而笑地告诉她。「把东西找出来是我的工作。」

  莎丽对他露出一个维多利亚女王的笑容,意思是说「她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晓蔷想要站起来拥抱山姆,只因为他使她的心情好多了。昨天如果没有他替她挡掉那些电话,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当山姆叫人别再打电话来时,他的语气会使人不得不留意。

  但他今天不会当她的挡箭牌。他穿著浅褐色长裤和白衬衫,警徽夹在腰带上,手枪插在右腰背的枪套里,一副准备要去上班的打扮。莎丽不断打量着他,好象他是某种稀有的外来生物,只把一半的注意力放在找寻刀子上。

  但她最后还是开对了抽屉,翻出一把水果刀。

  「喔,」晓蔷略感兴趣地说。「原来它们在那里。」

  莎丽转身面对山姆,一手握着刀,一手拿着黄瓜。「你们上床了吗?」她用充满敌意的语气问。

  「莎丽!」晓蔷大叫。

  「还没有。」山姆胸有成竹地说。

  厨房陷入一片寂静。莎丽开始用水果刀削黄瓜皮,刀法短促有力。

  「妳们两个看起来不像姊妹。」山姆观察道,好象刚刚使谈话嘎然而止的人不是他。

  类似的评论她们听了一辈子了。「莎丽的体型像爸爸,但头发和眼珠的颜色像妈妈;我的体型像妈妈,但头发和眼珠的颜色像爸爸。」晓蔷机械式地解释。莎丽比晓蔷高了将近十五公分,长得又高又瘦,一头金发虽然是染出来的,但很配她淡褐色的眼珠。

  「妳今天会在这里陪她吗?」山姆问莎丽。

  「我不需要人陪。」晓蔷说。

  「会。」莎丽回答。

  「管一下闲事,别让记者接近她,好吗?」

  「我不需要人陪。」晓蔷重复。

  「好的。」莎丽对山姆说。

  「好极了。」晓蔷说。「这里是我家,我说话却没人理。」

  莎丽切下两片黄瓜。「下巴抬高,眼睛闭上。」

  晓蔷抬头、闭眼。「我还以为我应该躺下来接受治疗。」

  「来不及了。」莎丽把黄瓜片贴在晓蔷酸痛的眼皮上。

  啊,湿湿凉凉的真舒服。在玛茜的葬礼结束前,她可能会需要一整个购物袋的黄瓜,晓蔷心想,不由得悲从中来。她感激山姆和莎丽刚才使她暂时忘记了悲伤。

  「负责侦办此案的警探打电话给我。」山姆说。「玛茜的男友大顿从星期四晚上到星期天下午都在底特律的监狱里。他的嫌疑已经被排除了。」

  「那么是陌生人闯进她家,杀了她?」晓蔷问,拿掉黄瓜片,低头望向他。

  「无论是谁,门窗都没有遭到破坏的迹象。」

  她已经在早晨的报纸上看到那个了。「你没有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对不对?」

  他耸耸肩。「警察向来是知道的比说的多。」

  她可以从他的警察表情中看出他不打算透露任何细节。她努力不去想象那些细节可能是什么。

  他喝完咖啡,把杯子冲干净后倒放在滴水架上。他弯腰给她一个温暖而短促的吻。「妳有我的呼叫器和行动电话号码,需要我就打给我。」

  「我没事。」她告诉他,不是在逞强。「对了,玛茜的妹抹在沃伦市吗?」

  他摇头。「她回萨吉诺市了,她留下来也无事可做。屋子仍然被警戒线封锁着,凶杀案需要解剖尸体。验尸工作何时会完成要视法医的工作量而定。葬礼最快也要到这个周末才有可能举行

  玛茜的尸体躺在冷冰冰的验尸桌上好几天,是她不愿去想的另一个细节。

  「那么我明天会去上班。如果她的妹妹愿意,我想要帮忙处理玛茜的后事,但我猜目前还帮不上忙。」

  「是的。」他再度亲吻她,然后举起她的双手,把仍然拿在她手里的黄瓜片放回她的眼皮上。「继续贴着。妳看起来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哦,谢了。」她挖苦道,听到他在离开时呵呵低笑。

  厨房再度陷入一片寂静,然后莎丽说:「他不一样。」

  意思是跟晓蔷的三个前任未婚夫不一样。不是在开玩笑。「对。」晓蔷说。

  「这件事看来颇认真的。妳认识他的时间并不长。」

  莎丽可能把晓蔷住在这里的三个星期全部算了进去。如果知道在头两个星期里,晓蔷以为山姆不是酒鬼就是毒贩,莎丽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

  「我不知道这有多认真。」她撒谎道。「我不想仓促行事。」就她而言,她不可能更认真了。她爱上了那个大混蛋。但他对她的感觉到底如何仍有待商榷。

  「那就好。」莎丽说。「妳一定不想四度取消婚约。」

  莎丽大可不必揭人疮疤,但圆滑得体向来不是她的长处。话虽如此,晓蔷却不曾怀疑过姊姊对她的爱,所以也不曾把那些伤人的话放在心上。

  电话铃响了。晓蔷取下黄瓜片,和莎丽同时伸手去拿无线电话的手机。「山姆说电话归我接。」莎丽说,好象打电话来的人能够听到她的话。

  铃。

  「妳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命于一个妳警告我要提防的人?」晓蔷挖苦地间。

  铃。

  「我没有警告」

  铃。

  知道她们可以这样妳一言我一句地吵上半个小时仍没完没了,晓蔷在录音机敢动前按下免持听筒键。「喂?」

  「妳是哪一个?」

  「什么?」她吃惊地问。

  「妳是哪一个?」

  她切断电话,放下话筒,眉头皱了起来。

  「谁打来的?」莎丽问。

  「一个怪人。自从清单传开后,玛茜、蒂洁和露娜都接到过这种电话。」她在提到玛茜时硬咽了一下。「都是同一个人打的,说的都是同样的话。」

  「有没有跟电话公司报告说妳们接到猥亵电话?」

  「那些电话并不猥亵。他只是用很诡异的轻声细语问:「妳是哪一个?」我猜是个男的打来的,但那样轻声细语时很不容易分辨是男是女。」

  莎丽翻个白眼。「怪人为了清单的事打电话来?一定是男的。艾洛说他的男同事都对清单的某些部分很不爽。我敢打赌妳一定猜得出他们不喜欢的是哪些部分。」

  「跟他们的器官有关的那些部分吗?」好象她非猜不可。

  「男人真是好猜,对不对?」莎丽在厨房里走来走去,开关抽屉。

  「妳在做什么?」

  「找出每样东西在哪里,省得我开始煮东西时,还得东翻西找。」

  「妳要煮东西?煮什么?」晓蔷怀疑莎丽是不是把她全家人的晚餐材料都带来了。毕竟她从背包中掏出一条黄瓜来,天知道里面还有什么。一整只鸡,也许?

  「早餐。」莎丽说。「我们两个的。而且妳非吃不可。」

  昨天没吃午餐和晚餐,晓蔷这会儿其实还真的有点饥肠辘辘。莎丽是不是认为她疯了?她绝不会跟食物过不去的。「我尽量。」她温顺地说,把黄瓜片贴回眼睛上,让姊姊跑来跑去地忙着准备煎饼。

  ***************

  科林坐在椅子上瞪着电话,感到失望像一波波巨浪向他扑来。她也不说。至少她没有像另外三个那样骂他。他原本以为她会,而且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有张口无遮拦的大嘴巴,就像妈妈说的那样。他不喜欢她在公司里的说话方式,动不动就是满口粗话。妈妈绝不会喜欢她的。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杀死第一个臭婊子带给他意料之外的狂喜,但他在事后却感到害怕。万一让妈妈知道他乐在其中,她会怎么样?他一直很怕她会发现他偷偷地以受她处罚为乐。

  但是杀人……噢,杀人。他闭上眼睛,前后摇晃着身体,让当时的情景浮现脑海。被榔头击中前的那一瞬间,那个婊子眼中的震惊;榔头打在她头上和脸上的那一声声闷响:在血管中奔流的狂喜和力量感。他是那么强壮和无所不能,她完全无法阻止他。泪水涌上他的眼眶,因为他是那么陶醉,但现在全都结束了。

  自从杀死妈妈那天之后,他就不曾如此陶醉在任何事情里。

  不,不要去想那件事。他们说他不应该去想那件事。但他们说他应该吃药,结果吃药使他消失,所以他们说错了,对不对?也许他应该去想妈妈。

  他走进浴室照镜子。是的,他还在。

  他从那个婊子家带走了一条唇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做。在她死后,他在她的屋子里逛来逛去,察看她的东西。进浴室照镜子时,他注意到散布在浴室每个平面上的大量化妆品。臭婊子对美化自己真的是深信不疑,对不对?她不会再需要这个了,他心想,把那条唇膏放进口袋里。从那天起,它就就一直在他的镜台上。

  他打开唇膏的盖子,扭转底部,深红色的唇膏伸了出来,像狗的生殖器。他知道狗的生殖器是什么样子,因为他曾经——不,不要去想那个。

  他倾身向前,小心翼翼地把嘴唇涂成鲜红色。他挺直腰,凝视镜子里的自己。他露出笑容,咧开红色的嘴唇、露出白色的牙齿,然后说:「妳好,妈妈。」

  ***************

  第二天早晨进办公室时,晓蔷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玛茜的死对她的世界造成莫大的改变,但对汉默科技的大部分员工却没有任何影响。当然啦,蒂洁和露娜悲痛不已,会计部的人哀伤震惊,但她在走廊上遇到的人不是只字未提,就是说些「是啊,我听说了。真可怕,是不是?」这类的话。

  蒂洁和露娜昨天也没有上班。她们在早晨八点多来到她家,眼睛跟她一样又红又肿。莎丽又切了几片黄瓜,然后开始做更多的煎饼。

  莎丽没有见过玛茜,但愿意听她们谈玛茜的事,而且一谈就是一整天。她们哭了很久,笑了一会儿,浪费了许多时间猜测案情。她们也知道她们不可能猜中真相,但谈论对她们很有帮助。玛茜的死太令人意外,只有不断地谈论才能使她们逐渐接受失去她的事实。

  难得的是,她不是最早到的人。温旭甫已经来了,他立刻叫她进他的办公室。

  晓蔷叹口气。她也许是薪资部主任,但不幸的是,这个职位没有权力,只有责任。星期一早退和星期二请假使薪资部人手不足。温先生一定很紧张,担心其它人能否及时把每件事做完;没有按时领到薪水很容易使人变得不可理喻。

  「我想要告诉妳,我对妳朋友的事深感遗憾。」温先生说。「发生这种事实在可怕。」

  晓蔷原本以为她是进来挨骂的,没想到他竟然展现出令人意外的同情。她发过誓今天上班时绝不掉眼泪,但他的话差点使她心防崩溃。她眨眼忍回泪水。「谢谢。」她说。「确实很可怕。我想要为星期一中午早退道歉——」

  他摇头。「我了解。我们加了两个小时的班,但没有人有怨言。葬礼什么时候举行?」

  「还没有决定。验尸——」

  「哦,是的,那当然。日期决定之后请通知我,公司有许多人想要参加。」

  晓蔷点头答应,然后逃回她的办公桌,埋首在工作中。

  她知道今天不会好过,但没料到会那么难过。琦琦和部门的其它人都觉得必须向她表达同情之意,那使她差点又哭了起来。她没有带黄瓜来上班,所以不得不整天跟泪水对抗。

  蒂洁和露娜不约而同地在午餐时间来找她。「『铁道披萨』吗?」蒂洁问,然后开车载她们去离公司不远的餐厅。

  她们点的鲜蔬菜披萨送来时,晓蔷才想到她还没有把昨天早晨接到怪电话的事告诉她们。「我终于接到一通『妳是哪一个』的怪电话了。」她说。

  「是不是令妳毛骨悚然?」露娜兴味索然地咬一口披萨,漂亮的脸蛋好象在两天里老了十岁。「我们其它人至少都接到了两通,我很惊讶他这么久才找上妳。」

  「我的录音机里有许多通不请话就挂断的电话,但我还以为是记者打来的。」

  「也有可能。」蒂洁揉揉额头。「我的头好痛。我昨天晚上哭了一整夜,嘉朗——」

  晓蔷猛地抬起头来。「对了,嘉朗的情况怎样?他还住在汽车旅馆吗?」

  「没有。星期一噩耗传来时他在上班,但他打过几次电话留言给我,他昨晚回家来了。我猜事情依然悬而未决。玛茜出事后,我一直没有心情跟他长谈。他很安静,但也很……体贴。也许他希望我会忘记。」她狠狠咬一口披萨。

  「我看是不大可能的。」晓蔷挖苦道,露娜则微笑。

  「这辈子都不可能。」蒂洁说。「但让我们谈点有趣的事,比方说山姆。」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淘气。「真不敢相信妳竟然会以为那个性感猛男是毒贩、酒鬼。」

  晓蔷发现她今天也笑得出来了。「我能说什么呢?他梳洗整齐了。妳们应该看看他衣衫槛褛、不刮胡子、心情恶劣时的样子。」

  「那对眼睛……会勾魂啊!」露娜用手煽风。「还有那结实、宽厚的肩膀,如果妳没有注意到。」

  晓蔷忍着没说山姆的全身上下她都注意到了,她们不需要知道厨房窗户那件事。想来奇怪,在她以为山姆是混蛋酒鬼时,她几乎天天说她和他的火爆接触来娱乐她们,但在他们之间起了微妙的变化后,她就不再谈他了。

  「他想要把妳弄上床,」蒂洁补充。「我猜的准没错。」

  「也许吧!」晓蔷模糊地说。她不想谈她有多么想跟他上床,或他们差一点就上床了。

  「这还需要妳猜吗?」露娜挖苦地对蒂洁说。「他都明讲了。」

  蒂洁笑了。「说的也是。他一点也不害羞,对不对?」

  对,害羞绝不能拿来形容唐山姆。自以为是、骄傲自负、聪明性感、细心体贴,用这些字眼来形容他才贴切。谢天谢地,他全身没有半个害羞细胞。

  蒂洁的行动电话响了。「可能是嘉朗。」她叹口气,从皮包里拿出手机,按下通话键。「喂?」

  晓蔷看到蒂洁的脸变红。「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号码?」她厉声道,按下结束通话键。「混蛋!」她咕脓着把手机放回皮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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