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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蔷薇 page 8 作者:莉莎·克莱佩

  "你在说什么?"若薇低声说道,他似乎充耳不闻,又继续说下去。

  "我居然会被你吸引实在是一件很讽刺的事……那是一种疯狂的欲望,想凭着自己的双手融化冰雪。可是我又不敢,因为在积雪表面下似乎空无一物,你将就此融化消失,什么也不留。"

  "你疯了!"若薇喘息道,当他将她拉得更近时,她颤抖不已。蓝道看见她极度恐惧的眼神,咒骂着呻吟一声放开她。

  "我是疯了,"他同意。"希望上帝助我不再渴望你。"他旋身走进自己的卧室,甩上房门。若薇既震惊又困惑,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她在他身边安全吗?他准备自制到何种程度——她是否能指望他遵守诺言?两人在当天晚餐以前再度碰面,彼此心照不宣地同意忘却过去二十四小时内所发生的事情。蓝道走进来的时候,若薇正在起居室角落埋头看书,一头秀发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她缓缓抬起头,看见他立刻使她腹中抽动。一定是饿了,她告诉自己。他身穿海蓝外套以及雪白的衬衫和长裤,脚上套着黑色长靴,浆挺的白领巾和他喉头的肤色形成强烈对比。若薇已渐渐习惯他黝黑泛金的肤色,不再觉得奇怪或难看了。他虽然不算俊美,不过她可以明白为什么有许多女人渴望他。他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粗扩、生龙活虎又英气逼人,让女人强烈感觉到自己的柔弱。他的反覆无常更增其魔力。他的眼神变化奇速,时而冰冷,时而欢悦,有时还像是在对她提出挑战,看她是否能测知他当时的感觉。

  "你一直待在这里就像只笼中鸟。"他沉稳地说道。

  若薇边回答边起身。"提供我娱乐又不是你的责任。"

  "你到法国来就只待在这个小地方。我想带你到别处看看。"他的态度很实际,但口气中却有一丝抱歉的意味。若薇毫无把握地打量他。他为何在乎她是否高兴?跟他来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你打算从今晚开始吗?'她问道,对他那一身装束点头示意。

  "那要看你是否愿意出去晚餐。有个地方——"

  "我要先问你一件事。"若薇说道,用一口贝齿咬着下唇。她趁他不在的时候,已经决定最好还是和蓝道化敌为友。她没有力量和他长期抗战。"你仍然愿意停战吗?"若薇边说边伸出手。他犹豫了一下,例照做了。蓝道握住她的手不放,眯起眼睛似乎打算看透她的心思。仅仅这么一握手便使若薇感到温暖、安全、满足,这实在令人惊讶。使她烦恼的是她不希望他放开自己的手,等他终于这么做了以后,她极力克制才没有伸手去拉他。她指间仍留有他的余温。"接下来几天我有空,"蓝道说道,替她加上外套。"我想我们可以去拜访我的一位老友。""哦?"若薇实在很难专心去听他在说些什么。她开始发觉,蓝道有时候实在很好。"是谁?"

  "有些人叫他加莱之王。"

  "到底是谁?"

  "当然是美男子贝于曼。"

  在接下来两天乘马车前往加莱的旅途中,若薇问了不少有关那位美男子的事。蓝道告诉她好多精采的故事,她简直无法相信那些是真人实事,怀疑是他用丰富的想象力编出来的。但他一再保证,他所说有关贝于曼的轶事都是真的。贝于曼是在丑闻中逃离伦敦的,并且留下大笔债务。他的瓷器、手抄书、家具、藏酒和收藏的艺术品都由克莉丝蒂公司公开拍卖,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他和摄政王乔治四世的友谊也很出名,殿下和一群效仿他的人常到柴斯特菲街四号去拜访他,请他就服装和风格提出意见。

  "谣传说,"蓝道告诉她。"他的手套由三个人负责制作,一个做拇指,一个做其他手指,还有一个做手掌部分——"

  "我不信。"若薇叫道,她向他靠近一些,直直注视着他。"你和他常常见面吗?"她问道。蓝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没去吻她柔软的嘴唇。他笑笑,微微垂下眼睛偷瞄她的嘴。

  "见过几次。他不愿意和我一起出去。他说以我走路的方式,我一定会把泥巴溅到他靴子上。"

  若薇笑了。

  "他不愿意弄脏靴子?"

  "他的靴子不光靴面和靴筒要擦,连靴底都要上油。"

  "这种人必定自视极高。"

  "过去十八年以来,他比乔治四世还有英国王子的派头还大。我猜想他的失势应该会让他变得谦虚一点,不过就算没有,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你确定他欢迎旁人去拜访?"

  "你以为他为什么要住在加莱,那里是前往欧洲大陆的英国旅客必经之地。往来于巴黎的人都会到他府上一游。"

  一直到旅程近尾声,若薇才想到她和蓝道的关系没有合情合理的解释。贝于曼想必会把她视为蓝道的情妇,因为她显然不是他的妻子或姊妹,而且她又没有监护人陪伴,这表示她并非出身良好家庭,会有许多人认为她淫荡,不能见容于社会大众,即使那些人自己躲在房门后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只要他们有冠冕堂皇的贵族头衔,再加上表面工夫做得好,照样可以义正辞严地指责她。她暗暗为这种情况担心,只希望贝于曼不要让她难堪就好了。

  其实她根本用不着担心。若薇绝不会遇到比贝于曼更八面玲现的人了。他们一到便马上被招呼进去,好像他巴不得立刻让他们宾至如归。他目前的住所一共有三个装演得美轮美奂的房间,一间是客厅,一间是餐厅,还有一间卧室。若薇作梦也想不到,一个负债累累的人居然能住在这么奢华的地方。后来蓝道才对她说明,美男子是个挖东墙补西墙的专家,他运用过人的魁力能够借到数不尽的钱。他只有一个名叫里克的仆从,是个安静的小个子男人。

  "我真高兴你来了!"他叫道,望着蓝道。"这里很简陋,和我从前住的地方不能比,不过就是因为这样才要特别费心布置,你说对吧?"

  若薇目眩神迷地望着他,她从未见过这么讲究穿着的人。她相信他每天至少要花两小时来系领巾,因为每一个皱褶都看得出来是精心整理过的。他穿着有天鹅绒领的蓝外套,牛皮背心,黑长裤和相配的黑皮鞋,皮鞋亮得光可鉴人。贝于曼今年三十八,比蓝道整整大十岁,不过他看起来老得多,两人有如南辕北辙,根本无从拿来做一比较。

  "真是想不通,"美男子加重语气说道。"你怎么会这么黑?你对自己的皮肤难道一点都不爱惜吗?你黑得像个农夫——你弟弟那么白,你总不能归咎于遗传吧?"

  蓝道抱歉地喃喃回答了些什么,若薇笑了,他才不会为了怕晒太阳乖乖待在屋里呢!她颇为艳羡地观察着贝于曼白皙的皮肤,她相信谣传说他每天用细刷子按摩脸部,并用牛奶和清水来清洗是真的。

  他有一张讨人喜欢的圆脸和明亮的蓝眼睛。他热爱美及单纯,井相信自己便是这两项德行的化身,听说他还尝试鼓励别人也要有同样的看法。这就是使王子移樽就教,并主导英国社会达十八年之久的奇男子。

  "我找到一座最迷人的中国橱柜……"他向蓝道说时,眼睛朝她的方向一转。贝于曼默默地注视她时,若薇突然心中一震。两对蓝眸互望了许久,最后若薇迟疑地笑笑。

  "我认为你的房子很美。"她简洁地说道。

  蓝道清清嗓子。"贝于曼,我来替你介绍,这位是——"

  "白若薇。"她赶忙接腔。

  "白小姐……"贝于曼动容地说道,深深地一鞠躬。"我极为诚恳地告诉你,我很少见到像你这样的绝色佳人,更未曾见过比你更美丽的女人。即使天使见了你,也要嫉妒得掩面而泣。"

  "您太客气了。"若薇答道,被他这番天花乱坠的赞美逗笑了。"这番美言显然是浪费在不配接受的人身上了。"她不自觉微微卖弄风情地抬起头,贝于曼忽然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里克!"他不耐烦地叫道,男仆急急冲进来时,看见若薇立刻愣在当场。若薇感到自己成为两对震惊目光的焦点,便朝蓝道靠近一些。他保护性地用指尖轻触她的背。

  "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吗,贝于曼?"

  "不,没有,我的好朋友,没有。"贝于曼回过神来,拍拍男仆的肩膀。"去把东西拿来。亲爱的白小姐,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希望立刻对你解释我的行为。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酷似。"

  "酷似?"若薇问道,起了好奇心。

  "在见到你以前,"美男子答道。"她是我此生有幸所见最美丽的女人。"他越说下去,神情越是凄然。"我的心属于她,正如群星属于苍穹……当然,当然,当我俩分离时,连星光也黯淡了。"他叹了口气。"那是爱情史上最凄美的一页。"

  蓝道看见若薇脸上怜悯、投入的表情强忍住笑。她不知道贝于曼是个说故事高手,无论是爱情、冒险、丑闻、悲剧,他都表说得活灵活现,这也是他常用以娱宾的方法。

  "我们一面用点心,一面说吧。"贝于曼说道,将若薇领向一张上铺缎质桌巾的茶几,茶几上有套银茶具。大家就座以后,由若薇负责倒茶。茶壶旁边有一盘点心,其中有红加仑蛋糕、姜汁面包、草莓塔、葡萄松饼、兰姆饼干和昂贵的杏仁饼。"她名叫唐璐琪,"贝于曼开始讲故事。"她和你长得非常像,只有眼睛不同,她的眼眸是如同英国晨雾般的蓝色。她的发色也和你一样,而我……。"他饶富深意地清清喉咙。"我曾有机会发现她的头发长约及腰。"若薇听出这是表示他和唐璐琪曾有过亲密关系的委婉说法。"她是天底下最温柔的女子——她从不唱反调,从不抱怨,也从不会不耐烦……"

  贝于曼继续说下去时,若薇朝蓝道望了一眼,他眼中有种奇怪的有趣神色。"……我们两人都无法抗拒这份渐增的情爱。我们是在布莱顿一个舞会上认识的——"

  "然后就一见钟情了。"若薇很有把握地说道。

  "一见钟情!那还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感觉!自从我俩目光第一次交会,我便恍如重生。她正是无邪的象征。"美男子拿起一块杏仁饼,小心地咬了一口,似乎迷失在自己的思绪中。蓝道很明白贝于曼的惯用伎俩,他是在等待别人发问。

  "你们两人都有同样的感觉?"他淡然问道,贝于曼随即接下话题。

  "她仁慈地保证确实如此。哎,但横亘在我俩之间的阻碍并非人力可以解除的。"

  "我突然觉得有可怕的父亲要上场破坏好事了。"蓝道说道。若薇横了他一眼,他假装没看见。他知道她不喜欢他这种不恭不敬的态度,但有时他就是忍不住。

  "你真有先见之明,"美男子说道,感激地从若薇手中接过一杯茶。"希望你在里面加了不少糖……太好了,亲爱的。你的动作和德汶女公爵一般优雅,她也是我的好朋友。现在,再继续我的故事……啊,对了,那父亲,唐吉诺爵士从亲爱的璐琪小时便完全主宰了她的生活,没想到爱之过适足以害之。唐爵士觉得没有人配得上他女儿,这我当然同意,不过我自觉并不比别人更差。不顾我的一再请求,她终于被许给雷瑟安伯爵。同时我因为工作的关系必须回到伦敦,在我们被迫分开这段期间,惨剧发生了。"

  "她自杀了。"蓝道猜测。

  "不,别蠢了!"若薇叫道。"她还年轻,又在恋爱,当然不会去寻死……我知道我会怎么做。我会收拾行李出走——"

  "她确实这么做了,"贝于曼加以肯定,表情变得悲伤且迷惑。"可是她却没来找我。她和她的保母就此失踪,没有人知道她到哪里去了。有人说她去了法国,但是没有人能确定。过了几天、几星期、几个月,绝望的我终于觉悟到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故事于一年以后结束。有人在这里找到她。"他摇摇头,伸手又取过一块杏仁饼。

  "发生了什么事?"若薇急急问道,美男子在嚼饼干,于是蓝道便替他回答。

  "她自杀了。"

  "不会的!"她表示异议。

  "没错,"贝于曼说道,从男仆手中接过一只小的象牙盒。"她投塞纳河而死。"

  "她居然会放弃希望,这实在说不过。"若薇说,对素昧平生的唐璐琪怜悯至极。

  "在你看来或许是这样,"美男子说道,从盒中抽出一帧小像仔细端详。"为了便于了解,你必须先认识我的爱人。她很脆弱,需要有人保护。她只敢逃却不敢战斗。"

  "恐怕若薇无法了解这种反应。"蓝道说道,声音中透着笑意。贝于曼将小肖像递给若薇,蓝道起身站在她身后一同观看。

  一眼看去唐璐琪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有一张甜美的圆脸,头发上扑了淡金粉,梳成一个样式复杂的高鬓。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嘴边有个小小的黑色心形面贴。她嘴角上扬,微现笑意。那张细致的脸蛋、俏皮的鼻子、清澄有如青玉的眼眸,使蓝道惊异地低语。

  "这是若薇。"蓝道说道,贝于曼得意地笑了。

  "我早就说她们酷似。"

  "是啊,真的很像。"蓝道缓缓同意,回座时眼睛直盯着若薇。要不是知道她父亲是白乔治,他会发誓说她是唐家的后裔。她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桀骜不驯地迎上他的目光。你要是敢暗示我是个贵族的私生女,我就要你好看!

  "蓝道,老伯爵可好?"贝于曼问道。

  "祖父病了。"他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憎恨,只有如电光石火般的一瞬,若薇心想大概是自己看错了。"我在离开伦敦前和他的医生谈过,他熬不熬得过今年都很难说。"

  "真遗憾。"贝于曼喃喃说道,但从他的口气中倒听不出什么遗憾。柏家人除了蓝道以外,他都看不顺眼。他们只晓得钱、吝啬、冷酷……反正是个不值得来往的家族,而在贝于曼看来,这一点是不可原谅的。"那你不久以后就要继承伯爵的头衔了。"

  "这是毫无吸引力的远景。"蓝道表示,转动着茶杯,专心看着杯中的液体。

  "是啊!"贝于曼似乎不无同情。"我也不喜欢承担那些责任。"

  "责任我倒不介意。但那是个有许多久年污渍的头衔。"

  "当然你总有办法把它们抹掉的。"

  蓝道忽然一笑,望向若薇。她只有猎爪子,拿来吓人可以,真要动手自卫时可就不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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