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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蔷薇 page 23 作者:莉莎·克莱佩

  "蓝道,"她低语,直直瞪着烛光。"你是如此骄傲、如此独立,我几乎不知道要如何与你相处。你的确关心我,但今天你却一言不发,转身离去。你告诉我你要我……你告诉我你要我倚赖你。我还可以给你更多!除非你承认我可以安慰你,否则我不会接纳你;我绝不只是你的玩伴。"她紧握双拳,许下誓言。

  她等了好几个小时,才听见一声微弱的响动。她溜下床,赤足走到门口。一扇门底下有光线——不是蓝道的门,而是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那间画廊。

  门应手而开。蓝道坐在艾伦的画像前,伸展长腿,手中拎着一瓶白兰地。他转过头,无声地打量她,仿佛她是个陌生人。原来蓝道喝多了酒是这样——沉静、忧郁。他的双眸空洞,声音低沉沙哑。

  "出去!"

  他不知道这两个字多么伤人,若薇感到仿佛被鞭子抽了一下。以前的白若薇会立刻转身逃开。他眸中冷酷的神情使她害怕,但她设法挺直肩膀,留在原地。

  "坐在这儿烦恼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喝酒当然也不会。"他举了举酒瓶,以大人对顽皮小孩的耐心的口吻说道:"这使我觉得他妈的好多了。所以——"

  "是啊!我看得出你觉得有多好。"若薇尖酸地打断他。

  "你什么也不明白,不够资格站在那里审判我。"

  "我的确明白一些事情,包括你试图逃避罪疚已经很久了。"她说。"而现在你似乎决定陷入罪恶感之中。"她的声音轻柔下来。"为何不忘了它?"

  "父亲的罪恶……"蓝道说,阴沉地耸耸肩,又喝了一口酒。他皱起眉头,让火焰般的液体烧下喉咙。"这是在血统里。"

  "你的血统里除了错误的良知之外就是各种鬼魂。"若薇小心地接近他。"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蓝道。你不用为你父亲或母亲做的任何事负责——"

  "我知道。"他说,他的声音突然粗哑起来。"但是我要为我做的事负责。"他望着自己的双手。"我在自己所做的事中看见他们俩的影子。"他喃喃道,瞥向母亲的画像。"你能想象知道自己身体里一半流着她的血是什么感觉吗?她不忠,而且没有办法诚实,就像你无法说谎一样。你无法想象她有多无情。老天!像你这样的人绝无法了解的。然后是我父亲——一个混帐酒鬼——"

  "不要!"若薇打断他,在怜悯与愤怒中迟疑不决。"别再说了……别再想了!我在你身上看不出她,我在你身上也看不出你父亲。"她会在椅子扶手上,双手捧住他的脸,她的眼神慑人。"我相信你会照顾我,你也照做了,还有其他许多需要你、依赖你的人。别坐在这儿自怜,这不像你。"

  他放下酒瓶,抓住她的手腕,要将她推开,但若薇坚决地攀住他。在短暂的挣扎中她滑坐在他大腿上,当她温暖的身体贴向他时,他不再动弹。

  "她只是个你必须摆脱的记忆。现在她还怎能影响你?这是一个可爱的家,一个美丽的地方,在阳光普照下,别再望向阴暗的角落。忘了她。"

  她的最后几句话似乎打动了他,因为蓝道仿佛第一次看见她似地望向她。他似乎要说话,然后又慢慢摇头,瞪着她发亮的双眸。

  "你为何觉得该责备自己?"若薇低语道。"你的过去为何使你这么内疚?"

  "小薇,"他沙哑地说道。"今夜我不想谈,不想谈过去。回你房间。"

  她的双眸搜索着他,她的手臂信赖地环上他的颈项。"也许我太武断了,"她柔声道。"我相信你不愿意因吐露你的过去而失去我。但请了解,你保持沉默并不能留住我。我不会让你躲避我。告诉我你做过什么事……喔,蓝道,没有那么可怕的。"

  酒精和疲倦像毒药一般渗入他体内,使他头晕目眩,而且异常脆弱。他觉得自己污秽得不配和若薇共处一室,但就是一百个人也无法将她从他怀中拉走。"求求你,蓝道。"她低语,她的手轻触他的下颚。

  他因住她的手臂缩紧了,使若薇惊喘一声靠在他身上。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感觉到他的脸埋进她颈边,听到他开始低语。他一旦开始说话,就无法停止。他自己一人肩负的重担、他过去的伤痛、在伦敦的生活已经使他无法忍受。他将自己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

  要是别人指责他做了这些事,她一定不相信。他告诉她他绝不会与另一人分享的事;某个他在决斗中杀害的人、一群专门做不名誉之事的狐群狗党、某个他设法破坏的婚姻。他提到她在报纸上读过的人名,他提起弟弟和双亲的名字。他的坦白似乎永远不会结束。

  若薇抚着他的头颈,轻声地安慰他。

  "没关系……我了解。"她一再呢喃道。蓝道疲累地摇头,他的双眸像是融化的黄金。

  "上帝,你如何能够了解?你太纯洁了……我不应该碰你的。"

  若薇静静地倚在他怀中,感觉他结实的胸肌。"你是唯一记得的人,"她柔声道。"大部分人都不敢想过去。他们不关心已经不能挽回的事。我不在乎你的过去……你明白吗?我仍在这儿,我没有离开。现在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和你再也没有关系。如果我能原谅你,你为何不能原谅自己呢?"

  他沉默了许久,她知道他在看那幅画。然后他将她抱起。她无言地任他将她抱到走廊上,来到她的卧房。她轻声唤他,但他没有回答,将她放在床上。他的鹰眼望着她一夜未眠的脸蛋。她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于是一言不发。她的双手不情愿地离开了他。

  蓝道握起她的纤手举到唇边,然后他离开了,柔软的鞋子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若薇被远处村中的钟声惊醒。她试图不理会那响个的声音,将脸埋在枕中。最后她呻吟着抬起头,刺眼的阳光使她眯起了眼睛。由钟声听来,村中一定发生了大事。

  "美雅?"她一面走出房间,一面叫道。她急急下楼。楼下一片骚动,人们在大门内外穿梭,敲门声响彻前厅。若薇看见美雅在楼梯末端出现,止住了脚步。"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见钟声——"

  "小姐,村子里失火了。火势蔓延得非常快,而且正烧向商店、广场、教堂……他们要所有的男人都过去帮忙救火。"

  若薇感到一阵警兆。怀疑和不安很快窜过她全身。

  "在这种干热下他们要怎么救火?"她问道,她的双眸在宽阔的前厅中搜寻蓝道。"我听说罗亚尔河的水位比往常低了好几英尺——几乎没足够喝的水,更不用说救——"

  "小薇,你在做什么?"

  刚刚走进大门的蓝道突然冲过美雅身边上了楼梯。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怒容。若薇站在原处不动。他的白衬衫和浅咖啡色的长裤强调了他的肌肤和发色。她欣赏地望着他。

  "你不是要去村里吧?"她问道,而他用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带上楼。

  "你发了什么疯穿着睡衣站在那儿?"他问道。她挣扎着想站稳时,他已将她无情地拖向房间。"该死!站在那儿让全世界看你——一"

  "我没想到。"若薇抗议,她急急加快脚步,配合他的大步。

  "正如以往一样。"

  她的忧虑使她没有争辩。他们回到她的房间,蓝道关上门。若薇忧心地瞪着他。

  "求求你,求你不要去,"她说道,如果他拒绝,她决心不顾一切地恳求。"有上百的人可以去救火。"

  "我不会有事的,"蓝道说道,口气坚决。"我不会冒险……但是我不能在明知可能需要我去帮忙的时候还留在这里。我是个男子汉,小薇,这种时候只有懦夫才会躲在家里。"

  "那又不是你的村子,"她说道,当她遇上他不肯退让的目光时,感到泪雾模糊了视线。"你又不是本地人,求你留下来。"

  "小东西……"蓝道说着伸手拥住她。若薇因遭拒而全身僵硬,可是又因为害怕他出去会遭到不测而任由他将自己拉到他身上。"万一是堡中失火呢?"他低头在她耳边喃喃说道。她听得出来他说话的时候在笑。"我想如果大家都袖手旁观,决定让别人去帮忙,那我们恐怕也不会高兴吧。"

  "这又不是高不高兴的事情!"若薇叱道。"你说……你说我要什么你都会答应。我要你留在这里。"

  他突然不动了。"这不公平,小薇。"他严肃地说道,不再嬉皮笑脸了。

  她心里明白他是对的,但这并不能消减她的愤怒和恐惧。"求求你!"

  "不行。"他柔声说道,眼中闪着异采。

  她发火了。"那就去吧!忘记我说过的话,我在开口求你以前应该先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她想挣开,他的手臂却收紧了。他低头磨蹭她的面颊,发觉她脸上都是泪水。

  "你走吧!"若薇便咽道,不过他的唇在她肌肤上游移的感觉已超过她能承受的地步。她乖乖地不动了。最后她四位一声迎上他的唇。他吻她的时候,房间似乎渐渐隐没了。若薇被黑暗所包围,溶入其间,而他便是她脑海中唯一的真实。她觉察到他的嘴更加坚定地压着她,便抬起手臂圈住他的颈项攀住不放。她从未觉得如此生气勃勃,而又如此脆弱。最后他解开她的手臂,若薇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硬生生撕成两半了。

  "再抱我一会儿,"她低语,性感的黑雾包围着她,他的男性气息充塞她的鼻孔,并和她所呼吸的空气亲密地混杂在一起。"别离开我……蓝道,爱我。"

  他哆嗦着睁开眼睛,很想知道她指的是肉体的爱还是心灵的爱。他想告诉她的答案梗塞在喉间。蓝道这辈子从未自承爱过什么人,而此时此地似乎也不太适合。懦夫,他自嘲道,然后强迫自己松开抱着若薇的手臂。

  "我会很快回来,"他慢声说道。她抬起眼睫毛,露出一对似怒海般深蓝的眼眸。"别离开这座城堡。"他又说道,并轻轻摇了她一下,以便确定这句话在她脑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不要踏出城堡一步,小薇,你明白吗?"

  "我明白。"她喃喃说道。当他强壮的双手放开她时,她颤抖了。蓝道,爱我。她无声地求道,按捺住的啜泣充塞在她的胸臆,但是她不愿将它们释放出来。她不要当着他的面哭,她不会乞求他的爱或怜悯,她不要让他知道她有多么恐惧,以及隐藏其后的原因。他离开房间时她背过身子,固执地保持全身僵直。

  好几个小时过去了,若薇和美雅默默地望着起居室窗外,两人注意到一幕慑人心魄的景象。入夜之后,村中的火势隐然可见,夕阳便挂在跳跃的火舌上。它慢慢西沉,直到融入火光中,而且似乎在火中添加了新的燃料。堡中的女人一小时又一小时地等待,等男人们回来,尼洛、杰洪和温先生都到村里去帮忙救火了。大约十点左右,多数人都已决定去休息,若薇在窗前位足,紫蓝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冲破地平线的火光。她怜悯那些失去了家和财产的人,又极度害怕蓝道会受伤。她感觉他已不像从前那么冲动,然而她知道他很可能会自告奋勇去担任较危险的工作。此刻他是否已被困在某处,被浓烟呛死?他是否已被烈焰焚烧?

  若薇努力尝试耐心地等待,向自己复述蓝道告诉她的话。一旦她走出城堡,他会气得失去理智。他要是知道她曾有不听话的想法,她可以想见他会多么愤怒。可是如果她再这么心中七上八下地等下去,到头来蓝道可能得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她无法忍耐默默地被焦虑所折磨。正如她不能容忍一群苍蝇停在她身上一样。

  "请原谅我,"她低语着闭上眼睛。她对自己即将采取的行动已开始感到不安。"我不会接近任何人,也不会靠近火场……我甚至不会下马。我只是去确定你没事,然后马上就回来。上帝助我,你甚至不会看见我。而且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我答应你。"

  打定主意之后,她觉得轻松不少,她吹熄椅旁的蜡烛,并且关上所有的灯,若薇轻轻地打开起居室的玻璃门溜了出去。清凉的夜风拂上她喉间,她将披肩拢紧。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淡黄无袖的衣服,是她所有的衣物里面最轻便的了。若薇走进马厩,庆幸自己有在文家的乡间宅邸骑马的经验。文男爵在她和伊莲还小的时候坚持要她们学会骑马,若薇心中暗暗感谢他。"嗨,"她拍拍一匹名叫"幽灵"的种马。"别生气……我看我还是去'林妮'那里碰碰运气好了。"

  星光为她提供了足够的照明,让她在阴暗的马厩中走动自如,并替"林妮"上了马鞍。她或许做得不是很好,但至少腹带已经绑紧了,而且那牝马也没被惊动。若薇将马匹牵出,轻轻跃上马背,然后默默地催促"林妮"朝村庄的方向行动。她们越来越接近,空气中嗅得出火焰和烧焦木头的味道。若薇看见牝马的耳朵因为听到村中传来的吆喝声和尖叫声竖起来了。等她们近到可以听见火舌吞吐的声音,牝马开始激动地腾跃。

  "好女孩……别担心。"若薇哄慰它,跳下马将缰绳系在一棵小树上。她们距离火场还远,牝马不会有受到火势或人的威胁之虞。剩下的路用脚走完是轻而易举的事。

  火场里有一种特别嘈杂、在若薇听来像瀑布的声音。若薇四下打量,看见房屋和店铺还在冒烟的焦黑遗迹。街上遍布了家具残骸和燃烧中的床垫填塞物。这一区的火多少已经扑灭,不过其他地方的火势好像越来越烈了。她小心谨慎地沿着建筑物外沿行走,视线同情地落到伤者身上。起火的原因是什么?她心中揣测,走向天际被烈焰映成灰紫色的地区。

  忽然有一个女人从窄街上尖叫着冲出来,若薇惊惶失措地了解到那可怜女人的裙子着火了。她扯下披肩,跑过去追那个女人。

  "别跑了——我来救你!"若薇叫道,可是那女人根本不听,正巧路上有块石头,把那女人绊倒了。若薇立刻赶上去,用披肩把火焰打熄。火熄灭了,然而那女人仍然躺着不动。她应该没有受伤才对,裙子烧掉了,但是还未及烧到她的皮肤。

  "你受伤了吗?"若薇问道,将那女人翻过来,后者面无表情地瞪着她。若薇这才明白这句话她是用英语问的,但在情急之下,她一个法语单字也想不起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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