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雅,这样是没有用的,"她说道,叹息着迎上那女孩的视线。"企图引起他的注意根本没有用。你也不必替我弄头发了,最好再去找个布袋来给我穿。在巴黎时,他对我的那种感觉已经完全没有了。他对我的态度也变得不一样了。上帝,他是那么该死的亲切和友善,我真巴不得把他勒死!""哦,小姐……"美雅说道.笑着放下漆柄的梳子,斜倚在梳妆台上。"这怎么可能呢?"她问道,盯着若薇不放。"你比我大五岁,怎么反而看不出明显的事实呢?"
"你看出什么了?"
"爱情使人盲目,这句话或许是真的……如果是这样,但愿我永远也不要坠入爱河,因为爱情使男男女女都变成了傻瓜。先生当然想要你!难道你从未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瞥见过他看你的眼神?"美雅放低了声音,走过去把门关上,她回来的时候,若薇垂着头。
"我还能怎么办?"她问道,声音因痛苦急切而发颤。"我专心听他说话,对他笑,我碰他,他便礼貌地避开……他一定知道我的感觉,因为他的眼光锐利,而且经验丰富!"
"小姐,我不知道你跟他之间是怎么回事,我对你了解不深,对他更几乎一无所知。但是我敢斩钉截铁地说他是在等你。"
"等我?等我做什么?"若薇茫然问道。
"等你决定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他在你心目中有何分量,只有在你下定决心以后,他才会来接近你,就是这么简单。"房中为一阵漫长的沉默所主宰,若薇缓缓抬起眼睛看美雅。女孩读出若薇眼神中的怀疑,叹了口气,用手拍拍自己的脑袋。"哎呀!"她叫道。"我太多嘴了。"
"没有的事,"若薇连忙说道。"我需要有人帮我把事情想清楚。我不太能相信蓝道还和从前一样想要我。"
"在巴黎时,他以为你不会醒来了,整个人跟发疯没两样,这绝不是夸张。"
若薇圆睁双目,望着那小女仆。"蓝道发疯——"
"一点也没错。"
"好吧!现在可能是我要疯了。因为我心里明白自己要什么,而我的理智却告诉我那是不对的。自从我遇见他以后,理智和感情总是互相矛盾,害我不知如何是好。"
"你奇怪他为什么对你那么冷淡?"美雅柔声点出。
"你是否要告诉我,他避着我是为了保护他自己?"
"没错。"
"那我怎么——"
"向你提出忠告的人不应该是我。"美雅说道,忽然站起身,拍掉裙子上莫须有的灰尘。若薇呻吟一声,将额头埋在手中。
"这问题好像很复杂,其实简单得可笑,我心里想要永远拥有他,但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可能办到的,所以不如根本不要,这是不是我自己在钻牛角尖?"
"是的。"美雅说道,突然之间她好像见了鬼一样。像她这种小小年纪的人,脸上不应该会出现这种表情。她的眼眸因自己短暂却复杂的一生中的回忆而变暗,那些事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换了是我,我的答案就很简单,小姐。幸福就如同风中的羽毛一般易于消失。它不是一个完整而坚固的东西……是一点点累积起来的,你要及时掌握。你不该因为无法打有全部,便否定所有的点点滴滴。"
"抱歉,"若薇低语。"在你看来,我一定很自私。"
"没有,"她眼中的异采又倏地消失了,她拿起梳子,又开始梳理若薇那头光亮的长发,忽然转变了话题。"听说今早柏先生去拜访本地的税务官赖先生了,他应该下午会回来。如果你愿意,到时候可以去和他见面。"
"税务官?我还以为几个星期以前,蓝道到这里来卖地的时候,就已经把积欠的税款付清了。"
"我听说赖先生人很坏,他是个贪婪的人。柏先生把土地卖给耕作的佃农以后,赖先生就提高了土地税。可是那些农人已经没办法付他更多了。"
"姓赖的为什么要那么做?"若薇高声说道,皱着眉头。"蓝道告诉过我农民要付的土地税原本就比地主高了。从石头里又榨不出血来。"
"农民根本没有说话的分。这里离巴黎很远,有势力的人可以为所欲为。昨晚有一群农人到堡里来,要求柏先生去替他们主持公道,因为他是目前这地区地位最高的人,而且上回他又好心地把土地以低价出售给他们。"
"这件事蓝道没跟我提过一个字,"若薇说道。"不过,他大概是希望我把心思花在一些已经抛下许久的事情上。"她感觉胃中一阵不适,极力克制。"美雅……你替我梳完头以后,我需要独处一下。我……有一封信要写,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地板上到处都是揉绉的纸团,每回要下笔时都比上次更加困难。若薇在这件工作完成以前,拒绝离开写字台。她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处于如此难堪的境地。她怎能写信去问母亲她到底是不是她真正的母亲?玫蜜是否会伤心,会生气?她对若薇在一个男人的保护下生活有何感觉?妈妈……不是我抛弃了你教给我的道德规范,可是你又从来没教过我当别的事似乎更重要时该怎么办。我并未被爱情或是激情所动摇……而是我开始了解到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是不会有幸福的。我必须冒险。
信写好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折好并封口,将它塞进钱包里,然后去找美雅。
若薇谨慎地跟在美雅后面来到马厩,因为那是一处她不熟悉的领域。马厩里充满干草、马匹、皮革和饲料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一个十八岁的红发年轻人,原本正在工作,看见她俩走近,便起身摘下帽子。
"柏小姐,"他喃喃说道,尊敬地点点头,然后谈棕色的眼眸便溜向她的同伴,眼神中多了熟捻之色。"……还有美雅。"
"嗨,"若薇说道,唇边微泛笑意。显然美雅和杰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因为美雅故意不理他,走过他身边。
"这些是柏先生新买的马,"女仆告诉若薇。"它们很漂亮吧?今天早上柏先生便是骑了一匹叫'钻石'的新马去找赖先生的。"
"姓赖的……"杰洪急忙加入谈话,作势啐了一口。"全村的人都恨他。我才不相信他会和柏先生或任何人达成协议。他太——"
"柏先生对和棘手的官员打交道很有经验。"若薇说道。伸手拍拍马鼻。
"没错,小姐。但是那狼心狗肺的人想榨出这小村子里的每一分钱来放进自己的口袋。"
"他经营一家很大的船运公司,把不赞成和英国通商的海关人员应付得很好。"若薇应道。"我想赖先生难不倒他的。"
"但愿你是对的。"杰洪不无疑心地低语。
美雅不耐地跺着小脚。"她当然对,白痴!只要稍微见过世面的人都知道,海关人员比一个小税吏难缠十倍!"
若薇笑了,想设法转变话题,因为杰洪好像有点不太高兴。她朝那匹上了年纪的栗色马咂咂舌头。"它叫什么名字?"
角落中的动静引起了美雅的注意,她冲向一座空马厩,开心地大叫:"小姐!快过来看!"
有四只小猫窝在一起,就像一团灰色的毛球,它们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走近的人。
"真可爱。"若薇说道,高兴得两眼发亮。她毫不迟疑地在美雅旁边蹲下,裙摆拖在地上。她捧起一个小小的身体,用手指抚摸软绵绵的绒毛。这时若薇才忽然惊觉自己的行为有失尊严。淑女绝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发现而在马厩里蹲下——可是这些小猫咪实在太惹人怜爱了。她轻柔地将那小东西凑向颈边,它想调整到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不小心用细爪子抓了她一下。不过她仍然没放开喵喵叫着的猫儿,反而将它放在肩上站起身,这时她听见了渐近的马蹄声。
蓝道从一匹巨马背上翻身下来,那匹马如乌木一般又黑又亮。经过长途奔驰以后,马儿的鼻孔时张时缩,身侧也因呼气而起伏。
"替它凉凉身子,杰洪。"蓝道说道,他的男低音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若薇专心一意地瞪视着他,用手臂环住自己。她看过他身穿笔挺光洁的晚礼服多次,那时的他虽然英俊,但实在不能和此刻相比,他的每一个毛孔中都散发出男性魁力。
白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正好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臂和手腕,汗湿的衣服粘在他身上,尤其强调他平坦的脸部和岸石般宽广强韧的背部。蓝道转身把缰绳交给杰洪的时候,若薇的目光钦慕地扫过他魁梧的身体,将他来到城堡以后体形的变化都看在眼内。他已恢复了失去的体重,肌肉也和从前一般发达。马裤紧贴着他的大腿和臀部。
他的皮肤再度充满阳光的色泽,头发的颜色反而变淡了些,透着金光。他大步走到一口井旁边,用水清洗手臂和头脸。像他这么性感的男人不多,这点若薇深信不疑。除非她既聋且瞎,麻木不仁,否则她绝对无法不想要他。她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小猫喵喵叫着以示抗议,若薇急忙把它放下。
这时蓝道走进马厩,他摇摇头,甩得到处都是水。他看见若薇站在那儿的时候,猛地停下脚步。
"我好像看见某人了。"他说道,榛绿的眼眸缓缓打量她。
"我想和你谈谈……"若薇开口,蓝道皱起眉头走向她,她没了声音。
"你被抓伤了。"他说道,望着她珍珠般润泽的肩头上的红色伤痕。
"哦,没什么,已经一点也不痛了。"他的手险险就要扫过她胸前,她瑟缩了。"那是被……"她发觉当他的手搭在她腰际时,她根本说不出话来。蓝道的头又往下低了一英寸,好听清楚她说话。
"你说什么?"他问道。他靠得如此近,让若薇只能无言地抬眼望着他。两人都因紧张和期待而僵住不动,两人之间的沉默洋溢着甜蜜的兴奋感。
"我……没什么。"最后若薇设法说道,她的眼眸又圆又蓝,就像两颗青玉,搜寻着他的眼底深处。她从未如此不顾一切地想要他。蓝道的手指收紧了,他浅浅吸了口气,打算开口说话。这时他注意到旁边有动静。
"美雅,"蓝道唤道。若薇伸手捂住面颊,她早就将她的伴随和那些小猫咪忘到九霄云外了。"看来又有一些东西需要你照顾了。"蓝道说道,眼中忽然盈满笑意。美雅用围裙兜着一窝小猫咪,对他行了个屈膝礼。"日安,先生。你和赖先生谈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在某些情况下,还是可以和他讲理的。"
美雅对他嫣然一笑,眼神很满足。"他可不是那样的人,你一定很厉害才能让他回心转意。"
"这我根本不觉得意外,"若薇老实说道。"和柏先生作对并不好受。"
蓝道对她笑笑。他不情不愿地拿开扶着她腰的手,好像要在两人之间保持必须的安全距离。"你有话要跟我说?"他问道。
若薇点点头,在提袋中摸索。"是的,"她缓缓抽出那封信交给他。"我要把这个交给你。你能不能尽快替我寄出去?"蓝道看看信封上的姓名和地址,然后若有所思地端详她脸上的表情。她的眼眸因欲望无法获得满足而闪闪发光。"我想先从这封信开始,我想对你坦白一些。"她本想再说下去,但因为有美雅在一旁而踌躇。
"美雅,"蓝道的眼睛仍然盯着若薇。"你何不去找找小猫咪的母亲?"他又嘎声补充一句:"你慢慢找,不用急。如果碰到杰洪带'钻石'回来,告诉他再牵马去走十分钟。"
"是的,先生。"美雅遵命而去。
蓝道笑了,他的态度骤然变得慵懒而自在。
"你不用把她支开的,"若薇说道,当她了解到这是数星期以来两人第一次独处,出其不意地感到一阵不安。"我只想——"
"而我想,"蓝道说道,将她逼进马厩的角落。"你应该需要一些隐私才对。"
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这时他紧紧抱住她,低头吻住她。他的手护住她,不让她碰到身后粗糙的墙板。她感到他的身体毫不让步地抵住她……他的身体足可轻易地将她粉碎,然而他的力量都隐忍不发。她张开嘴,渴望他的滋味,为他的舌头所带来的快感而醺然欲醉。他把头抬起来的时候,若薇发出一声抗议的呻吟。用手臂圈住他的颈项,踞起脚尖将头埋在他颈间。她爱他,她无法抗拒他的触摸,也无法招架自己想去取悦他、爱抚他的欲望。
"我甜蜜的小薇,"蓝道低语,在她用嘴探索他的肌肤时,笑得喘不过气来。"等一下……别这样。上帝,你好娇小……"
他用脚勾过一张板凳,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抱上去站好,现在两人的眼睛平齐了。
她默默地站着,倚向他接受他爱的嬉戏。他含住她的唇瓣,品尝她的嘴角,使她两膝发软。他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她,手探入她发际托住她的头。她尝到他肌肤上的碱味,吞噬着他,用手扒过他的湿发,感觉到他的心在自己胸前跳得厉害。
她忽然想到很可能会有人走进来看见他们,若薇抽开嘴,用力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中拉出来。
"蓝道,"她喘息道。"万一有人闯进来,撞见你在和你的'英国小表妹'胡搞怎么办?"
"表兄妹纠缠不清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蓝道说道,"或许会造成一点小丑闻啦,不过——"
"如果我真是你的表妹,"若薇怒道。"那你至少会多尊重我一些,不会在马厩里对我动手动脚了!"他又小心地轻轻吻上她的唇,这轻微的压力比缠绵热吻更使人心旌动摇。"有人看到怎么办?"她无助地喃喃低语,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要我。"她低语,双唇微启,他又窃得温暖的一吻。
"不要你?"蓝道柔声重复道,嘴唇扫过她下颔滑嫩得难以置信的肌肤。"小傻瓜……我早就告诉过你,你是我的……我希望自己在你眼中显得与众不同……我愿意听凭你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