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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意的谎言 page 2 作者:勒内·罗泽尔

  梅茜抛开胡思乱想。他也许是新闻杂志所称道的"汽车业奇才",但是他不可能透视别人的思想。

  只要她小心谨慎,在跳出陷阱之前,不可能被他发现的。她只有静候时机,装出一副除了烹调,什么也不懂的样子,继续强迫自己扮演一个惟命是从的雇员角色。

  可怜的外公古德伊夫,他的身体是如此虚弱。

  医生说他可能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梅茜决定即使没有及时找到证据,至少也要让他愉快地度过最后的日子。所以她就对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她当上了"银猫号"游艇的厨师,遇见了丹蒙·迪莫尼,并嫁给了他。她的理由是,几个令人愉快的电话会有什么危害呢?

  梅茜将变稠的调味酱从炉子上取下,又看了看表。这鲜美可口的调味酱犹如温室的花朵,随即就会凋谢。她希望约姨婆赶快打铃。

  与其让那些疯狂的幻想折磨自己,不如将它们彻底抛开。梅茜仍在为自己的好运气感到庆幸。一个刚走出美国库里那利学院的二十二岁的毕业生,在约姨婆的应聘者中并非是最富经验的。她摇了摇头,再次感谢上帝带给她的好运。约老太太似乎太关心健康问题,她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厨师。而健康的饮食正是梅茜非常注重的问题,于是立刻得到约姨婆的青睐。

  接受这份工作时,梅茜觉得迪莫尼家族所有的成员都是贪婪的势利小人,但是她渐渐地喜欢上了约姨婆,并为自己的欺骗行为感到难过。她认为约姨婆不是阴谋诬陷外公的成员之一,她不忍心去伤害她。

  但是现在这个想法并不现实。她已经在艇上呆了一个月,却没有机会接触任何文件,可以证明外公是如何被陷害而导致破产的。

  梅茜一边往盘子里摆放午餐,一边又在想,当肯纳德指责外公管理不善时,可怜的奥蒂斯怎么从来没有为自己辩护过。肯纳德使用了一个尖刻的术语"侵吞公款",他提出以低廉的价格收购奥蒂斯名下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交换条件是不告发他。

  奥蒂斯曾经是位汽车设计师,一位敏感的艺术家,不是肯纳德·迪莫尼那种精明实际的商人。他只是觉得自己做了些傻事,于是接受了对他的开除,以肯纳德提出的价格卖掉了股份——现在这些股份值好几百万美元。

  奥蒂斯的女儿,也就是梅茜的母亲,整日向梅茜抱怨,她确信肯纳德阴谋陷害了奥蒂斯,霸占了整个公司。

  现在,梅茜的母亲去世了,奥蒂斯奄奄一息。

  如果要洗脱外公的罪名,梅茜就必须立刻采取行动,才能让他在离开人世前得以安心。梅茜只希望这次开曼岛航行结束后,她有机会在迈阿密大厦工作,这样便有机会接近公司的老账薄,听说它们放在地下室里。

  绿色的烤灯亮了,吓了梅茜一跳。她解下围裙,搁在一旁,端起银盘。她想了想,又放下盘子,站在不锈钢冰箱的门前,上上下下将自己打量了一遍。她做了个鬼脸,幸亏检查了一下。衣服胸前的口袋上有银线绣着的游艇名,一块棕色的污渍正好落在名字上。她取来一块湿抹布,用力擦拭着斑点,污渍终于擦掉了,她舒了一口气。

  梅茜将一缕散落在外的浅棕色头发塞进颈后的法式发髻内,对着自己模糊的影子摇了摇头。这种时候,她希望自己在工作时稍微整洁些。但是,整洁也好,不整洁也罢,她是个出色的厨师,这才是最重要的。不管怎么样,约姨婆很少进厨房,而且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她总是将厨房打扫得一尘不染。所以,有些凌乱又有何妨?

  梅茜忧虑地深吸了口气,转身端起盘子,沿着狭窄的过道,朝餐厅走去。约姨婆的大肚母猪露希蹒跚地走了过来,把梅茜吓了一跳。梅茜沮丧地朝那只相貌古怪却天性可爱的宠物咧了咧嘴,轻声说道:"他也令你紧张,是吗?"

  露希哼了一声,似乎作了回答。梅茜不禁发出了一声苦笑。

  游艇在海上已经航行了一个小时,海浪越来越大。梅茜感到一阵反胃,她咽了一口唾沫,祈求难受能很快过去。她难得晕船,但是海面一直以来都很平静。或许是想到狡猾的迪莫尼先生离她很近,才令她不舒服。她擦着桌子,竭力不去想翻江倒海的胃,将精力集中在今晚的菜谱上。

  这个暴君会吃什么呢?生肉?钉子?啊,对了,她突发邪念,也许,今晚的甜点,他想来个砒霜苹果馅饼!

  "史都华小姐?"厨房的入口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梅茜猛地转过身来,令她惊讶的是,那个暴君竟能如此悄无声息地走动。"什——什么事,先生?"想到刚才脑子里的恶毒念头,梅茜的脸一下于变得火辣辣的,但愿他锐利的目光没有穿透她的大脑。

  丹蒙懒洋洋地倚在门槛上,刚刚换上的蓝色条纹短裤将他修长完美的双腿展露无遗,水洗棉衬衫与之构成了绝妙的搭配。除了衣服的颜色外,他看上去酷似船上的船员。梅茜刻薄地想,他可够圆滑的。一个细微的、发自内心的声音在说,多美的双腿——古铜色的肌肤,结实的肌肉……梅茜竭力不去理会这个声音。丹蒙·迪莫尼的腿与她毫无关系——即使她曾对外公说过自己是他害羞的新娘。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丹蒙挑剔的眼神射向厨房。

  梅茜强忍着胃里的翻腾,紧紧抓住门把手,丹蒙责备的语气并没有抑制胃的翻腾,她快要吐出来了。"我——我正要去拿拖把。"她喃喃道,只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你倒是很乐观。

  依我看,不如叫台推土机更管用。"丹蒙的目光落在地上的一堆褐色的酱油上,那是从灶台上滴落下来的。"史都华小姐,"他警告道,"海浪这么大,万一踩到了那堆污秽,滑一跤,你会没命的。我要操心的事已经够多的了,我没必要——"他把话咽了回去,若有所思。也许克莱顿·斯君曼的问题更让他心烦,虽然在约姨婆面前他显得若无其事。

  "算了,"他的语气柔和了一些,"我只是来倒些咖啡。"他走向咖啡机,取下一大杯咖啡,给自己倒了一些。

  "先生,您可以吩咐我来倒。"

  "我恰好路过。"丹蒙加了一茶匙糖。他转过身正准备离开,却又转了回来,面对着梅茜,"史都华小姐,对于你的工作,我不想多说什么。我相信你干得很出色,不然姑婆也不会雇用你。"他指了指厨房,"但是,请你务必记住,不要害了自己或其他什么人。"

  梅茜点点头,艰难地咽着口水。此刻她的胃越来越难受。

  丹蒙仔细打量着她,"你不舒服吗?"

  "海浪——有点——大。"梅茜坦白地说。

  "你该吃点药。"

  梅茜眨了眨眼睛。她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出一丝真正的人情味了吗?当然没有!梅茜迫切地想按住痉挛的胃,但是她克制着,说道:"是,先生。"她吃力地挺直身子,"您不必担心,一个小时后,厨房一定会干干净净的。"

  丹蒙扬了扬眉毛,似乎觉得即便是梅茜处在极佳的身体状态下,这样的业绩也不可能产生。"有空可以来检查。"梅茜不假思索地补上一句。丹蒙表示怀疑的沉默刺伤了她的骄傲。丹蒙仔细审视着她,令她觉得他似乎想走进她的思想。她装出一副笑脸,想用这来迷惑他。她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无礼,而他肯定不解其中的原因。她真的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对他的真实感觉,或者来这儿工作的真正原因。过了一会儿,丹蒙无奈地耸了耸肩,似乎认定她的无礼是因为身体不适。"好吧,史都华小姐,既然你一再坚持,我过一个小时来检查。"正如他悄悄地来,他又悄悄地离去了。

  梅茜的胃上下翻腾着。她痛苦地望着空空的门,迫切地想叫住他,告诉他她没有坚持,告诉他如果永远不再见到他,她会好受得多!但是她开不了口,她只是渴望能多活一个小时。

  第二章

  晕船药片苯海拉明使梅茜不停地打嗝,晕船药膏又模糊了她的视线,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因此,不久前,她向船员马尔科姆借了些医生开的晕船药。这种药真神奇,梅茜服后嗝不打了,视线也清晰了。然而,她却感觉怪怪的。

  梅茜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那位"接受挑战"先生来检查厨房的时间。正如梅茜承诺的那样,现在的厨房已经收拾得一尘不染。她不能再等了,已经到船长用薄荷茶的时间了。

  梅茜走出厨房,抓紧栏杆,缓缓向前移动脚步,以防突然出现的眩晕。巨大的海浪使她差一点儿摔倒,所幸手中端的茶一滴也没洒出。她笑了,但转而又严肃起来,有什么好笑的?

  登上通往操舵室的最后一个阶梯,梅茜惊讶地看见迪莫尼先生正站在胖船长皮特·迈尔斯的旁边。

  迈尔斯船长长期节食,因此总感到饥饿。所以,梅苗特意在茶里放了三匙糖。她知道高糖茶对他不利,但是它能抑制他把下午的点心——整盒的奥里奥饼干全吃掉。相比之下,糖的危害要小些。

  "啊,我的茶来了。"皮特叫了起来。看到梅茜挺直腰板走过来,船长那张双下巴的脸顿时灿烂起来。

  梅茜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楼梯离控制合——也就是那两个男人站的地方——那么遥远。记得上一次来才几步路。

  梅茜量着步子,慢慢向他们挪动。记忆中昂贵的人工刨光实木镶板消失了,她发现自己似乎正穿过一条狭长的通道。她眨了几下眼睛,见鬼了吗?

  丹蒙正仔细地注视着她,好像她又长出了一个头似的。她听到咯咯的笑声,不禁皱了皱眉。迈尔斯船长和迪莫尼似乎都不可能发出这个笑声。梅茜偷眼望去,他们都不在笑。

  梅茜终于走完了这段漫长的路,将茶递到迈尔斯船长的手中。她深嘘了一口气,多么艰难的工作啊!她象征性地向她的天敌迪莫尼先生点点头,说道:"先生,早知道您在这儿,我也该为您准备一杯茶。"

  丹蒙皱着眉,好奇地打量着她,"好些了吗,史都华小姐?"

  梅茜深吸了一口气,决心不再受这个讨厌的自以为是的花花公子的威胁。"请你注意,迪莫尼先生……"她在丹蒙的胸口上撞了一下,察觉到他的脸上闪过一种奇怪的表情,"我不再是邋遢的厨子!

  是又怎么样!"她后退了一步,但是,汹涌的波涛使得她无法站稳,她侧向一边,差一点撞到船长端茶杯的手臂上。"糟糕,"梅茜喃喃道,摇了摇头,"这浪真够大的,船长。"她禁不住哈哈大笑,却又不明白为何要笑。"一定不能——不能搞得乱七八糟。迪莫尼先生不喜欢那样。"

  "史都华小姐,你喝酒了吗?"丹蒙英俊的脸阴沉下来。

  梅茜仰起头拼命地想,为什么思考这么困难?

  "让我想想……"她拍拍鼻子。"你喝酒了吗……"

  她摇摇头,"是的,我喝了。我总是喝一杯葡……

  萄……酒……"她停了一下,眯着眼睛想了想,"苹……果……酒,哈哈哈……"她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苹……葡……"她仍吃吃地笑。她耸耸肩,"刚才问的是什么问题?"

  丹蒙紧闭双唇,神情严峻,久久注视着梅茜。

  终于他开口了,他的责备如钢刀般锋利,"见鬼,你醉了,史都华小姐。"

  受到这样的侮辱和诽谤,梅茜的脊背僵硬地挺着。"你——你怎么能……"她被激怒了,她挥动着双手,险些使自己摔倒。"我没有必要呆在这儿听——听这些话!"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尽量保持直立。她费力地昂首挺胸转过身,但是,颠簸的甲板使她失去了平衡。她本能地伸手去抓门把,却没抓住,摔倒在地上。

  "见鬼,史都华!"丹蒙抓住梅茜的手臂,把她扶起来。梅茜醉眼朦胧地凝视着丹蒙。他那么高——至少有四米。他说话的声音似乎来自扩音器。

  她揉揉眼睛想看清他的脸,他确实很英俊。可惜的是,他是个坏透了的男孩。梅茜吸了口气,"喂,天气如何,伙计?"她突然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能自己走吗?"丹蒙问。

  "当——当然。没问题。"梅茜满不在乎地向他挥了挥手,身体却瘫软下去。

  她感到自己被托离了甲板,仿佛坐在游乐场的大型转椅上,身体快速地旋转上升,上升。"啊——啊——"她尖声叫着,紧紧拽着某个物体。待她定神细看时,发觉自己紧紧抓着的是丹蒙坚固的脖子,脖子连着可爱的方下巴。她仔细端详着丹蒙的下巴,用鼻子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好似清朗的夏夜。她紧紧地依偎着他,目光缓缓向上游动,她在那张冷峻的脸庞上停留了一会儿,"你的下巴上有条小小的疤。"

  丹蒙皱皱眉,"谢谢你的提醒。"

  梅茜抚摸着那条几乎察觉不到的疤痕。"吻它,吻它,那样会好些。"她耳语道,然后用嘴去碰丹蒙的唇。当双唇相遇时,她感到一阵异样的电流穿过全身,令她兴奋不已,这种感觉美妙极了。他们正在朝某个地方移动,突然他们停住了。梅茜往后退了退。舒了口气,"哇!这儿真热。"丹蒙眼里有某种异样的东西,但梅茜却说不清那是什么。她侧过脸端详着他,"你热吗,丹蒙?我真——真的好热。

  丹蒙清了清嗓子,不耐烦地咕哝着,"我要把料酒锁好。"

  他们又在移动。梅茜仰起头对着丹蒙吃吃地笑,"你知——知道吗?"她继续抚摸着那条疤痕,"你生气时,这条伤痕就变成嫩白色,就像婴儿的疤痕。你是怎么受伤的?"梅茜的眼睛懒洋洋地停在丹蒙的绿眼睛上,他正愤怒地瞪着她。"不——

  不,别说,让我猜猜,你正在海里潜水,突然遇到一条比你——小的鲨鱼。"她被自己咯咯地笑声吓了一跳,惊骇程度不亚于眼前这个抱着她的男人,"可恶的大鲨鱼,丹蒙,迪——大白鲨。"

  "看来,你看了《华尔街邮报》。"

  "我喜——喜欢看。"她吃吃地笑,紧紧搂着他,"但是,你知道我不喜欢什么吗?"

  "戒酒?"

  "对了。"她摇了摇头。"龙虾,我恨它们。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活烧它们。每次谋杀一只龙虾,我总是大叫。"一种痛苦悲伤的情绪包围着梅茜,她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我——我告诉约姨婆我干不了。我不能再杀害龙虾了。它们尖叫,你知道吗?我不能,就是不能!"她抓住丹蒙的肩膀,央求道,"求求你,不要再让我杀害龙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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