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伤得不太厉害。但是,今晚最好再涂一次药膏,到时别忘提醒我。"
梅茜虽然微微点了点头,但她却不想提醒他再次像现在这样触摸她的肌肤。毕竟,她只是个凡人!
又过了美妙的几秒钟,丹蒙涂好了。"我想你会没事的。"丹蒙说着把药膏还给了梅茜,"五分钟后我将换好衣服,你准备好了以后,我们在别墅会合。我为其他客人租了几辆大轿车,你、我、约姨婆和奥蒂斯将乘坐卓越车。"
梅茜按捺住内心狂热的兴奋。她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丹蒙可能是想把他们聚到一起,这样他就可以将查账的事告诉他们。但是,说实在的,丹蒙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结果。她微笑着说:"五分钟内准备完毕,没问题。"
丹蒙点点头,揉搓着粘在手上的药膏。"那我等你。"当梅茜转身走到她的衣柜前时,她被丹蒙的话镇住了,"你刚才真的以为,我脱衣服是要强暴你吗?"
梅茜耸耸肩,感到很傻。她无法正视丹蒙的眼睛,承认道:"我想也许你在董事会的投票中失利,因而失去了理智。"
丹蒙嘲讽般的笑声充满了整个房间,"老实说,史都华小姐,你的想象力真够下流的,我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梅茜知道他在折磨她,所以她决定不让他看到她因羞愧而涨得通红的脸。她没转身,而是继续在抽屉里翻找着衣服。她抽出一件宽松的针织上衣,和一条配套的灯笼短裤。"五分钟内我会准备好的。"她喃喃道。
艾邦克斯、约姨婆和奥蒂斯坐在卓越车的前排座位上,丹蒙和梅茜在后排。开始的时候,梅茜紧紧抓着汽车的门把,但是丹蒙的表情在向她无声地暗示,她的冷淡会引起奥蒂斯的怀疑。事实是,她应该移过去,依偎在丹蒙身边。梅茜勉强地移动着身子,她的表情一定显得非常痛苦,因为丹蒙正咧嘴笑着,不住地摇头。丹蒙搂住梅茜,侧身对她耳语道:"把手放在我的腿上。"
梅茜猛然瞪着他,"我不。"她轻声回了一句,"提到这个问题,我想说的是,你没有必要再在公众场合吻我了。他们已经认可我们了。"
丹蒙扬起一道眉,好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想你曾说过会做一个完美的新娘。"
丹蒙的提醒使梅茜的心一沉。他说得对,她许诺过,而且她那么做还有一个很好的理由。梅茜怯生生地将目光落在丹蒙的大腿上。他穿着短裤,很大一部分大腿露在外面——淡淡的体毛,强健的肌肉。梅茜咽着口水,手悄悄地伸向大腿,轻轻地放在膝盖以上相对安全的部位。
"怎么样,"丹蒙说,"有那么糟糕吗?"
梅茜不想去看他嘲笑的眼睛,只是压低嗓子说:"约姨婆和奥蒂斯正热烈地交谈着呢,即使我们在后面跳探戈,他们也不会注意的。"
好像是为了强调梅茜的话似的,约姨婆和奥蒂斯正为某件有趣的事开心呢,一个在咯咯地笑,而另一个则哈哈大笑。梅茜望了他们一眼,听到奥蒂斯愉悦的笑声,她的心轻松多了。他有多久没有这么开怀地笑了,梅茜也说不清楚。
丹蒙的大声问话打断了梅茜的深思,"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约姨婆扭过身于。看到老太太细细地打量着他们——梅茜的手放在丹蒙裸露的大腿上,丹蒙的手搂着梅茜的肩膀,梅茜很懊恼。约瑟芬笑得更欢了,她哇啦哇啦叫道:"哦,丹蒙,我爱你,亲爱的,但是对不起,我们的谈话与你无关。奥蒂斯和我已经够老了,没必要向你汇报我们的个人兴趣。"
奥蒂斯也笑着转过身来,他用搭在约瑟芬肩膀上的手拍了拍她。梅茜觉得外公的气色好多了。她不知道这是太阳晒后的颜色,还是皮肤下泛出的一种新鲜的健康的红光。但是他看起来确实比梅茜这些年见到的要好得多。奥蒂斯说:"别怪约瑟芬。她这么急躁是因为我们离开时,德斯正板着脸发脾气。它赖在浴室的洗涤盆下面,躺在一条干净的浴巾上不肯走。真是个宠坏的小家伙。"
"奥蒂斯,亲爱的,当然,你说得对。"约瑟芬又将注意力转回到身边的男人身上,"我很赞同你的观点,我们应该好好训导它,使它的行为更文明些,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商讨商讨——就在今晚。"
他们又吃吃地笑了起来,然后又像刚才一样,窃窃私语起来。
丹蒙凑到梅茜的耳边说道:"我怎么觉得他们比我们有更多的乐趣呢?"
梅茜猛地转过脸,"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反问道,心里却害怕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丹蒙又挑起了眉,显出一副嘲弄的神情,这开始让梅茜心烦意乱——或者是因为她手掌下的结实的大腿让她产生的这种感觉?梅茜不愿去多想,她反驳道:"别胡说,外公七十多岁了,他身体又不好,他不会——不会……"
丹蒙淡淡一笑,目光转向了一边。他低沉的笑声令她既烦恼又兴奋。
卓越车在那个名叫"地狱"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时,其他客人已经下了车,正三五成群地走来走去。梅茜注意到这个远离西海湾大道的小地方,与海岛的其他地方一样,呈现出一派色彩斑斓的热带风光。棕桐树与海葡萄树在微风吹拂下翩翩起舞。
在一个四周盛开着鲜花的停车场后面,梅茜看到了一个奇异别致的邮局,周围还有一些小巧的礼品店。
紧挨着店铺,有一块长形的草地,穿过草地,是一条宽敞的木板人行道,一直通往那片岩石区。
岩石后面看似一片茂密的矮灌木丛。丹蒙牵着梅茜的手,"快点,亲爱的,"他微笑着催促道,"让我们一起加入那些'爱情鸟'的行列吧。"
"你太愤世嫉俗了。"梅茜反驳道,脸上装出一副笑容,"你为什么不能开心地享受生活呢?"
"我长这么大,没人教过我怎么开心。"丹蒙粗暴地提醒着,虽然他的表情依然迷人。
他们朝木板人行道走去,其他游客也在那儿,吵吵嚷嚷的说话声足以将他们针锋相对的交谈声淹没。"我想我一定不会喜欢你祖父。"梅茜压低嗓子说道,脸上还是保持着虚假的笑容。丹蒙看起来也很开心,但是,虽然他的微笑依旧,眼睛却眯了起来。梅茜忽生一念,她问道:"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你从来没有提到过他。"
丹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父亲离家出走后,成了艺术家。他和另一个艺术家结了婚。"
"他们一定是才华横溢,他们的别墅真漂亮。"
"他们并不特别。"他俩来到了木板人行道,一路上,地板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别墅是祖父给他们的。"
这让梅茜感到惊讶。"像你祖父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为什么会将如此美丽的房子送给他们呢?无论如何,难道不是他们放弃了对家庭的责任——最主要的是,难道不是他们抛弃了你吗?"梅茜问道,"我不懂,你祖父为什么还要奖赏他们这种卑鄙的行为?"
丹蒙盯着梅茜的眼睛,"难道你真的不懂?"
这苦涩的问题带着浓浓的嘲讽。梅茜眨了眨眼睛,皱起了眉头。她绞尽脑汁,想弄明白丹蒙话语中的嘲笑以及他眼中隐含的痛苦到底是什么意思。
"丹蒙!梅茜!"约瑟芬兴奋地喊着,"你们别浪费时间了,快过来,看看地狱!"她一只手挥动着,另一只手却紧紧抓着奥蒂斯的手。梅茜装出一副笑脸,也向约瑟芬挥了挥手。
梅茜恍然大悟,丹蒙问话中蕴含的丑恶事实对她就像是当头一棒。他的父母用他们惟一的儿子与肯纳德做交易,换来天堂般奢侈的生活。梅茜感到恶心,浑身无力。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费力地走完这条木板路。当走到路的尽头时,梅茜已支持不住了。她瘫软地靠在栏杆上,手从丹蒙的手中抽出了。因为如果她不尽其全力抓住栏杆,她早就瘫倒在地上了。
有个人正在讲解大开曼岛的地狱——好像是说,那些形状酷似烧焦了的鬼魂骨架的石头,事实上是一种风化了的岩石。梅茜没怎么听清楚,她茫然地望着眼前狰狞的景象,想象那些受罚的灵魂,同时在心里默默地诅咒着某几个鬼魂。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想将注意力集中在导游的解说上,将丹蒙的秘密从脑海中抹掉。
"这是一种坚硬的石灰石,"导游正在解说,"一百万年以前,它是纯白的,现在它变成了黑色,是被一种酸性的海藻腐蚀的,最终形成了这些扭曲的——"
她做不到!她不能装着丹蒙从未说过那些可怕的话,从未刺激她让她自己去理解发生在他身上的残酷无情的事。她急忙转过身,用手捂住嘴巴,努力克制着呻吟。
"怎么啦,梅茜?宝贝,"约瑟芬叫了起来,"这不是真的地狱,这只是一个迷惑人的玩笑。"
梅茜闭上眼睛,竭力想恢复平静,但是她无法抑制夺眶而出的眼泪。今天,从丹蒙的眼中,她已经见到了地狱。他,一个无辜的小男孩,就像一头良种的阉公牛,被他的父母作为物物交换的物品卖掉了!
这不是玩笑,这是她有生以来听到的最残忍的自私行为。
第九章
梅茜坐在码头上,头顶着星光灿烂的夜空。她的腿在码头边上晃来晃去,她深吸着咸味浓烈的海风,想用它来振作低落的情绪。十分钟前,乔治镇方向燃放的焰火将夜空照了个透亮。她看到爆裂喷射的金光充满了热带的夜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心乱如麻,完全打不起精神回到别墅去问。
又一条金色的带子蜿蜒升向天空,然后爆裂开,形成一个不断膨胀的球体,四散飞射的火花坠落在夜幕中,渐渐地化为乌有。
化为乌有,这个词犹如一个钧子扎在她的心里,令她疼痛难忍。今天是星期五,一个星期即将过去。明天董事会就要表决了,那么以后,她和丹蒙的一切也将结束。对于丹蒙,除了她对他的回忆,什么也没留下。真是天大的讽刺。一个星期以前,她还憎恨着他,可是今天她却爱上了他,并且坚决拥护他继续掌管公司的大权。
梅茜想到克莱顿·斯君曼。经过过去的几天,梅酋对他有了新的认识。在圣诞老人的外表下,他隐藏着一颗阴暗自私的心。梅茜不止一次在无意中听到他与不同的董事成员交谈时,为了竭力讨好他们,不断改变自己的说辞。真是个阴险的家伙!可惜的是,从过去几天的谈话中,梅茜获悉,丹蒙家族中大多数成员都坚决支持克莱顿。但是,不管怎样,梅茜感到丹蒙会取胜的。
丹蒙有一个可勉强称之为弱点的地方:他不愿夸大事实,或者像克莱顿那样,用甜言蜜语哄骗别人。他不会当面对这个人说一套,一转身,对另一个人又说出截然相反的一套。梅茜甚至开始怀疑,那天晚上,在丹蒙的办公室,他和芭菲有没有做过见不得人的事。从那以后,芭菲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梅茜甚至有种荒唐的想法:那个女人企图用股权引诱他,却被他拒绝了。或者那只是她的一种希望?梅茜心里乱极了。最让她心烦的是,丹蒙为什么还不把查账的事告诉她。现在肯定已经有消息了。
"你原来在这里。"
梅茜闻言转过身,发现他就在身旁。梅茜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这么耽于沉思,居然一点儿没察觉他的到来。她微笑着,心跳在加速。
"你在这儿观摩海盗周的开幕式吗?"
"哦,是的。"梅茜现在想起来了,"我忘了。
今晚我们是不是要去参加一个晚会?"
丹蒙在梅茜身边坐下,双腿悬在码头边上,晃动着。翻滚的海浪不断冲击着岸边的木桩,给宁静的夜晚配上一种狂躁的节奏。"是化装舞会。我想你该去打扮一下。"丹蒙指着正在夜空中燃烧着的金色火花说,"燃放焰火拉开了一周庆典的帷幕。"
"约瑟芬中午提到过。我——我想我的心思真的不在这上面。"一阵悲哀向梅茜袭来。她最不想做的就是去参加另一个晚会,假扮成一个情意绵绵的新娘。有生以来,她从未花那么多时间,去参加如此众多的豪华晚会,为此她深感内疚。
不仅仅是这个谎言使她不安,那悬而未决的查账简直要令她发疯。除此之外,等待奥蒂斯的医生的回音也让梅茜烦躁不安。
她想,如果现在再得不到任何消息,她就要崩溃了。丹蒙仰视着天空,梅茜细细打量着他刚毅的脸、弯曲的下巴和专注的眼睛,感觉到孩提时候的海盗周的记忆勾起了他不愉快的记忆。她想去安慰他,使他懂得人与人之间可以有关怀和爱,不是所有的家庭都会抛弃和蹂躏他们应该保护和热爱的亲人的。
梅茜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她抚摸着丹蒙的手,渴望与他亲近,想让他知道,他可以信任她,可以将心中的秘密告诉她。
"丹蒙,"梅茜耳语道,"我——我已经知道了你正在为外公做的事情,我想这真是太好了。"
丹蒙转过脸盯着她,"什么?"
梅茜莞尔一笑,"就是查账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丹蒙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后又眯了起来,"见鬼,你是怎么发现的?"
那严厉的语气让梅茜害怕。但是,她想,像丹蒙这样不轻易暴露内心的男人,开始有这种反应是完全正常的。"我——我承认,那天晚上,你吩咐律师调查外公被解雇一事的时候,我偷听了电话。"
梅茜喉咙发紧,她干咽了一下,"你这样做,真是了不起。当时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想你会很愿意亲自告诉我的。"她停顿了一下,耸了耸肩,接着说,"可是你没有。"丹蒙没回答。梅茜禁不住一阵战栗,她预感到了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丹蒙?"
丹蒙咬着牙骂了一句,头转向一边。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燃放的焰火。然而梅茜感到他并不在看它们,不管他正在看什么,那一定是非常非常隐秘的。在紧张的宁静中,大海对正在闲聊的风儿发出嘘声,好像大自然都在等待着丹蒙的回答。"那么,你认为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呢?"丹蒙终于低声问道。
梅茜变坐为跪,她说:"因为你不想在获得结论前,让我们有太多的希望。"她再次去抚摸他的手,现在他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梅茜进一步试探道,"你真的打算澄清外公的名声。是真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