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莫悠悠,你就干脆点,坐回头轿回去吧!那些聘礼就当救济你们家的,不用还了,快给我滚……哇厂
邱天富想都没想到,悠悠竟然掀了喜帕,摘下了凤冠,轿帘一掀,冲出来就瞄准他的子孙根,一脚踢过去,而且还结结实实一次就命中目标,痛得他惨白了脸,不断地哀嚎。
“邱天富,你搞清楚,配不上我的人是你!”她气冲脑门,一把拔断颈上所戴的订婚信物,狠狠地将玉佩摔个粉碎。
“我莫悠悠从此与你们邱家再无瓜葛,老死不相往来!”
说完,她一把推开还在那惨叫连连的“未婚夫婿”,在众人的惊愕眼光中飞也似地跑了。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声,众人将目光从气跑的悠悠身上移回,刚好见到邱父又往儿子脸上再甩一掌。
“孽子!邱家的颜面全叫你丢光了!你……”
邱父气得说不下去,可又突然想到还有更要紧的事得先办。
“快,阿财,带着所有家丁去把新娘子找回来,这件事先别传回她娘家,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快去!”
“是!”
一听见吩咐,管家急匆匆地调派人手跟他去寻人,片刻也不敢耽搁。
※ ※ ※ ※ ※ ※ ※ ※ ※
拓恩一路快马来到邱家,原本还为了已经错过拜堂吉时而心急如焚,没想到竟然瞧见原该张灯结彩的邱家,不仅门庭冷清,还有家丁在撕门上的喜字,完全不像是正在办喜事的人家。
“请问……”他跃下马背,直接跑去问那名家丁。
“你是要来吃喜酒的吧?对不住,喜宴取消了,公予您请回吧!”
家丁像是已经跟不少客人赔过礼,说起话来熟练得很,还一脸的莫可奈何。
“喜宴取消了?!”拓恩实在不晓得自己该忧该喜。“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反正大家都知道了,我告诉你也无妨。还不都怪我家少爷发酒疯,说了一堆浑话不打紧,还要新娘子坐回头轿回去,结果那姑娘脾气也挺火爆的,一脚踢中了我家少爷的命根子,就气冲冲地跑了。你说,这喜宴还怎么办得成嘛!”
“可恶!”
拓恩怒气冲冲地重击门板一拳,把不明所以的家丁吓得连退三步。
“最好悠悠没事,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混账!”
拓恩森寒的目光射向邱家内院,忍着想冲进去揍人的冲动,立刻上马。无论如何,得先找到悠悠再说。
第八章
像是嫌悠悠还不够凄惨似的,在她崭新的绣鞋绷断了线,让她露出好几根脚趾,还磨出了水泡后,黑黑的天空竟然开始飘起雨来……
“迷路了……”
悠悠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此刻她又冷、又饿、又累,就算呈个“大”字仰睡在路上不省人事,也不奇怪。
她根本不认得回家的路,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家,只是像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地走着。
泪流干了,心也冷了,这就是她遵从母命的结果。
虽然她没坐回头轿返家,但消息迟早会传回去,这奇耻大辱将会终生跟着她,所有人将会议论纷纷,质疑她的清白,连母亲也将受她牵连,在村里间再也抬不起头来。
明明错不在她,可是只要发生这种事,总是女方受到歧视。
无论她再如何坦然无愧,一想到要承受众人轻视的目光,还要面对母亲,她真的不晓得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二爷又会怎么想?我真能厚着脸皮回去工作吗?”
她摇了摇头。在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前,她或许还真会回去。
但在她明白自己有多喜欢拓恩,又见过他身边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相伴之后,再待在酒楼只会让她更加痛苦不堪,那里是回不去了…… .
“我到底该怎么办?娘……”
雨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衫,还不断顺着她因奔跑而凌乱的发丝滑落,可她一动也不动,完全没有避雨的打算,就像个木头人儿,任流光飞逝,似乎也想任生命消逝,省去她思索去路的烦愁……
“悠悠!”
划过夜空传来的一声叫唤令她心头一震,也一下子打断她任自己继续萎靡的思绪。
“不可能……”她捂住自己的双耳,不断摇头。“一定是我听错了。”
“悠悠?悠悠……”
像是非要推翻她的猜测一般,叫唤她的声音仿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声比一声更近,一声比一声更清晰。
“二爷……”
她虚弱地放下双手,不敢置信,却又真觉得自己听见了他的呼唤声。
“二爷!二爷!”
不管是不是他,反正她周遭一片黑暗,反正她已经觉得天旋地转,什么都摸不着、看不清了,就算放纵自己大喊他一声,也无所谓吧……
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在不久后回应了她的呼唤,一个白点不断在她视线中放大,渐渐地,她瞧清了那是一匹白马,缓缓地,她看清了骑马飞驰而来的,真是她心所悬念的那个人。
“二爷……”
原以为早巳流干的泪水再度溃堤,泪眼迷蒙中,她看见霍拓恩下马跑向她,但她眼前也慢慢笼上了一片昏黑……无边无际……
※ ※ ※ ※ ※ ※ ※ ※ ※
在向人借住的茅屋里,拓恩守在发烧的悠悠身边,不断拧着湿布,替她敷额降温,连个小盹都不敢打。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屋外下着滂沱大雨,伸手不见五指。
因为迷路,反而找到也迷路的悠悠,实在算他侥幸。他可还没笨到以为自己能在这种时候,依屋主画的那张九弯十八拐的地图顺利带回大夫,别说一个来回早已天亮,他能不能“有去有回”都难说,届时放悠悠一个人在这儿,他不急疯才怪!
“对不起……”
轻抚着她不再炙热如火的双颊,拓恩已不晓得在她身旁道了几次歉。
“早知如此,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上花轿的!”
如果他能再霸气些、再不讲理一点,硬以恩情要求悠悠为他退婚,今日她或许就不必遭邱家人如此羞辱……一想到这里,他便觉得懊悔万分。
可是,他从来就不是会如此强人所难的人,尤其是对自己深爱的女子,他一点也舍不得为难她。
“我原以为让你嫁到邱家是为你好,莫非我错了?”
他凝眉抿唇。
若不是大哥一席话激得他飞奔而来,此刻悠悠或许还倒卧路旁无人睬理,可能连小命都会送掉,一想到这他便一阵胆战心惊。
“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了……”拓恩执起她温热的小手,轻轻覆唇其上……
※ ※ ※ ※ ※ ※ ※ ※ ※
雨一直下到清晨才停,乌云散去,朝日在云间稍稍露出脸来,淡淡洒下一片薄灿晶光,鸟儿们也开始在林间枝叶上啁啾啼唱,一声声唱人了小茅屋内。
安稳地睡了一夜,悠悠早已退了烧,但拓恩还是不放心,始终守候在床边,一夜未眠。
“嗯……”
床上的人儿轻蹙了下眉头,发出一连串细碎的梦呓声,拓恩愁锁的眉心渐渐舒展,看样子她快清醒了。
果然,片刻之后,悠悠终于缓缓睁开双眼,茫然地注视着屋顶上的横梁。
“悠悠?”
拓恩的柔声轻唤引起了她的注意,悠悠侧转头,在瞧见他喜中带忧的疲惫容颜后,她原本还一片浑沌的脑子才逐渐清明。
“二爷?”
“太好了!”
她一声轻唤就让拓恩重拾欢颜。“你还好吧?现在觉得如何?对了,我先倒杯水给你喝。”
拓恩说完立刻跑去跟屋主讨了杯水,端回来喂她喝下,对她呵护照顾得无微不至。
“你饿不饿?老伯说他熬了粥,我去端一碗来喂你吃。”
“二爷!”
悠悠拉住他。“我不饿,你别跑来跑去了,扶我坐起来好吗?”
“好。”
拓恩小心翼翼地扶她坐好,一开始悠悠还觉得有些晕眩,静坐了一会儿,才舒坦了些。
”为了照顾我,你一夜没睡吧?”她从拓恩泛黑的眼圈和疲惫的容颜就能猜出。 “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我就是喜欢照顾你。”
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拓恩也就不再隐藏自己的感情,说起话来也大胆了些。
就这么一句话,让悠悠又泫然欲泣。
她还是以为拓恩一直都将她当妹妹一般疼哄.可是在万念俱灰的此刻,即便如此,也够教她感动的了。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就算是此刻,悠悠都还不大能确信他真在眼前。
“因为我哥吓我。”
“吓你?”她一脸迷惘。
他说起这件事还有些羞赧。 “他说你的未婚夫婿不晓得会不会是眼歪、嘴斜,还是缺胳膊、断腿,搞不好还是个病痨子,娶你冲喜的,我一担心,人就冲来了,只是没想到……”
他全知道了!
一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悠悠便明白他是顾虑她的面子,不想在她面前再提“回头轿”一事。
“真的很好笑吧?花轿都到邱家大门口了,他们竟然敢说不娶我!”她逞强地硬挤出满不在乎的笑容调侃自己。“真是的,也不探听探听我莫悠悠是怎样的人物,敢惹我?我一脚就把新郎倌踢得唉唉叫,把所有人都看傻了,很厉害吧?”
她自嘲的说法并没有如她所料的逗笑拓恩,他的眸光幽深难测,像能参透人心般,紧紧瞅着她不放,眼里满盛的担心连她也感受得到。
“你怎么不笑呢?这整桩事都很好笑不是吗?”
“悠悠……”
她闪避他想给的温柔抚慰,在他握住她的手前先逃开。
“明明是很好笑的啊……”她语带哽咽,双手紧扯着被单,十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连我娘也想不到吧?她就是为了顾全我的名节,才要我无论如何都得遵守婚约嫁人邱家。结果……结果人家却不要我,还嫌我丑……
第一淌泪掉落,强忍的心酸再也关不住了。
“是村姑又怎样?是穷鬼又如何?明明是他们自己来提亲的,为什么又说是我硬要高攀?我才不稀罕呢!我只是不想让我娘失望,只是信守承诺嫁人,为什么要受这种惩罚,让大家看笑话?娘知道这件事一定会伤心死了,坐了回头轿,我再也无颜见人了……”
“谁说你坐回头轿了?”拓恩激动地握住她的双肩,不准她再如此看轻自己。
“错的是邱家,是他们有眼无珠,是他们配不上你!你没
有坐回头轿,你是我在路上捡回来的,有谁敢说你闲话,我头
一个不饶他!”
他好生气,脸都涨红了,连悠悠的双臂都被他突然加强
的手劲捏疼,任谁都瞧得出他是说真的。
“什么……叫做‘路上捡回来的’?”悠悠止不住泪,但此刻她梨花带雨的泪颜上,却因他的话而浮上浅浅笑意。“我又不是小狗!”
“不是吗?”他怜爱地伸指轻碰了一下她的鼻尖。“爱哭的红鼻子小狗厂
不知道为什么,每回不管她有多难过、多委屈,只要有他安慰,就像被暖暖的炉火包裹一般,让她什么都不想多想,什么都不想计较,冰封的心也立刻温暖回春,连这么大的事,都好像不重要了。
“我若真是条狗就好了……”她噙泪浅叹。“狗不用上花轿,就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这么大一个脸了。”
“也许……是我害的吧!”
拓恩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悠悠讶异地看着他,满是泪痕的小脸上写满不解。
“你不是常说,我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为了自己接下来将鼓足勇气说的话,拓恩的脸由耳根开始渐渐泛红。
“所以,这些天来我一直向上苍祈求,倘若真是善有善报,那就别让我所爱的女子嫁给别人,结果……真如我所愿了……”
悠悠仔细地听着他说完,可脑筋一下子转不过来,还在想着那天在大街上和他成双成对的美人。
“那与我有何关……”
等等!
绑在她脑袋里的死结突然打开了。
拓恩正安慰着她,他说她嫁不成全是他害的,他说他向上天祈愿,别让他爱的女人嫁给别人,结果他心想事成了?
也就是说,他爱的人是……她引
只是,虽然想通他话中涵义,她的眼泪却又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二爷,好人不是这样做的……”
悠悠可不信在他眼中,自己比得过那个娇媚如花的俏姑娘。
但她相信,他为了让她这个“妹妹”不再伤心、不再被众人嘲笑看轻,是有可能牺牲他自己的幸福跟她在一起的。
但是……她才不要这种同情呢!
“我再傻也不会傻到相信这种事,你别再做烂好人哄我了!”她倔强地直视他。“我知道你对我好,也知道你那么说全为了安慰我,可是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是不能乱说……唔……”
当拓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唇覆上了她的,就像是十道雷突然在她眼前同时炸开,她仿佛聋了、瞎了,连呼吸都不能。
“我……”
拓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情不自禁地吻了她,两个人的脸同时变得比烤热的炭火更红,两颗狂跳的心如擂鼓一般,在整间房里怦怦直响。
“我爱你……”
他豁出去了,吻都吻了,他不能不老老实实地把原该先说的真心话补说。
“悠悠,我……”
“你出去!”
悠悠突然像见鬼似的,拉起棉被蒙头盖住自己,顿时让拓恩十分尴尬。
“悠悠……”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求求你了!”
她卷起棉被,背着他躺下,再也不发一语。拓恩见状,也只有先离开再说了。
“全怪我太唐突了……”
背靠着门,拓恩十分懊恼地紧握双拳。
虽然悠悠被邱家退婚,却不代表着她就会接受他,是他太得意忘形了!
“她该不会认为我是故意乘人之危轻薄她吧?”
唉,他真想打昏自己算了!
※ ※ ※ ※ ※ ※ ※ ※ ※
虽然悠悠的身子骨还是很虚弱,不过婚礼隔天是归宁的日子,不管娘是否已知道“回头轿”一事,但她要是再耽搁不回去,只怕她娘会寝食难安。
所以用过午饭后,两人辞别了借他们住宿一夜的老夫妇,便上路了。
为了早上那一吻,两人还在闹尴尬,一路上悠悠坐在马背上,拓恩牵着马,走了一个时辰,谁也没跟谁说话。一个看树,一个看路,连视线都不曾交会。
早上,悠悠真是被他吓到了。
她从来都没想过,他竟然会吻她!
若只是安慰人,有必要如此“牺牲”吗?
随便说说喜欢她,让她觉得好过些,哄她过了最伤心的时刻,日后只要他不再提,她也不可能再追问真假,日子一久,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