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吟秋一张脸已经完全转了白，连呼吸也不稳了。
桑子健出声道：「阿业！把底片送到暗房，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桑爷。」
业叔接过桑小羽手中的底片，转身往后面暗房走去。
在业叔进入暗房冲洗照片这段时间，桑子健点燃一支雪茄，闷声不响的抽着，一张老脸拉得沉沉，深峻而冷。
桑家母子和中立的桑小柔，分坐在两座沙发上，各怀心思的坐着，等待下一个变量。
业叔从暗房出来时，手中已经多出了一叠照片。
桑小羽趋上前，「业叔──」
业叔看她一眼，将手中的照片径自交给桑子健。退了一步，站到一旁。
桑子健将手中的照片一一检视了一下，一张老脸又逐渐拉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小羽？」
他转脸问桑小羽。
桑小羽一步上前，接过父亲手中的照片，脸色却在瞬间又有了大变！「这──」
她万万没有想到照片已经由原来不堪入眼的春宫艳照，换成了一叠无关紧要的旅游照；拍的全是金粉世界的小姐们旅游花东海岸时的留影，而带头的人，正是体态略显臃肿的钱大班──她迅速的转脸向钱大班，眼中喷出了火，切齿道：「钱大班！你──你这个叛徒！你竟敢──」
「好了！别演戏了，桑小羽！弄来这一堆破照片，就想在这里兴风作浪？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耍吗？」桑桀冷冷的说。
桑小羽握起一只粉拳，一张脸苍白如灰，由白泛了青，连身体也起了轻颤。
桑子健说：「好了！你暂时就留在那间PUB，桑家其它的事业先不要你插手，至于其它的事，以后再作定夺。」
「好！我会留在我的PUB，但是这件事还没有完！我桑小羽在哪里跌倒，就会在哪里爬起来！我会再回来的！」桑小羽说完，旋身走出去。
「小羽！」桑小柔起身，从后面追了出去。
「等一等──我有事情跟你谈！小羽！」
「我现在没心情！」
桑小羽径自去开车门。
「你一定要听我说，小羽！」桑小柔抓住她开车门的手。
「那就快说吧！」
「乔飞受雇杀你，你的性命有危险啊！」
「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桑小柔微愕的表情。
桑小羽开了车门，坐进驾驶座里。看她一眼，伸手去发动车子。「如果他逃得过天龙会的狙杀，叫他尽管来吧！只怕他活不到那个时候！」
她说完，把车子倒出来，开出去前，又对她说：「如果你要担心，就担心他吧！不必担心我！」
她的车子开出去后，桑小柔在院中站立了一会，等桑小羽的车完全消失在大铁门后，才缓缓的转过身，踱进屋子。
★★★★★★★★★★★★★
桑小羽来到她那间尚未营业的PUB，循着些微的亮光，走到吧台，坐上高脚凳，拎来了一瓶伏特加，倒上一杯，狠狠地往口里裁入。
第三杯伏特加下肚之后，桑小羽转过高脚凳，背靠着擦拭洁亮的红木吧台，仰起脸，喘出一口气！
一个突然其来的举动，桑小羽手中的酒瓶脱手而出，飞向旁边一座玻璃酒柜，「砰」一声，砸烂了一地的酒瓶碎片和玻璃。
桑小羽颓然地又靠回红木吧台，喘出另外一口气。
PUB后面的走道，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桑小羽置若罔闻，拿起另一瓶威士忌，再往杯里斟上。
「一个人喝闷酒？你看起来好象不太顺利。」乔飞的声音在幽暗的PUB里响起。
桑小羽丝毫不觉意外，引颈又喝掉杯里的酒。
乔飞走上前，怜悯的看她一眼，坐上旁边另一张高脚凳上。
「我听说金粉世界被一把火烧光了，只剩一片废墟。这就是你喝闷酒的原因？就算你砸了这间PUB，金粉世界还是烧成灰烬了，有必要吗？」
桑小羽倏地回头，目光转成几分疯狂。她说：「杀了我！你不是受雇来杀我的吗？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滚开，不要来烦我！」
乔飞盯住她的脸一会，许久才说道：「看来他们是把你打垮了。」
「杀了我！现在动手！」
她抓住他的手臂，眼神越发狂乱了，双手在他身上摸索着枪只，「你的枪呢？现在杀了我，现在杀！」
当桑小羽正要拔出他腰后藏的枪只，乔飞一掌抓住她的手，同时按住枪把，眼色冰冷的问道：「你是不是疯了？」
「杀了我！你不是很想杀我吗？现在动手！」
乔飞一把甩开桑小羽。
「你是不是当真疯了？」他微愠的问道。面色十分阴沉。
桑小羽却倏地失声狂笑起来。
「是的！我是疯了！我竟以为自己可以对付桑桀和白吟秋母子，却没想到原来自己只是一个丑角，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自取其辱！我──好恨！」她笑完，然后滑出了一颗又大又晶莹的泪水，「我……真的好恨、好不甘心……」
「桑小羽……」
「告诉我！乔飞，为什么我斗不过他们？为什么？为什么！」
桑小羽一把又抓住乔飞的身体，激动难抑的连声问道，接下来的动作，却是令乔飞和她自己都要大大震憾的！她抱住了他，仰起挂满泪痕的一张凄美、粉净的脸庞，凑上冰冷的唇瓣，吻住了乔飞的嘴唇。
乔飞的身体明显的震动一下，随即迸发的一个仿如天雷勾动地火、炽烈如火焰燃烧的热吻，缱绻在两个人的舌尖，两具干柴烈火般的身躯，迅速的纠缠起来，最后相拥的滚落到地上，在惊颤和迸爆的热火情欲中，完成了一次最激情的肉体接触──一切都在昏惑和错乱中进行，毫无道理可循。
桑小羽起来穿上衣服时，乔飞正在抽一支烟，一手抵住前面的圆柱，面色阴郁。
「这件事你不需要负责，就当是一段露水姻缘好了。」
乔飞转过脸看她一眼，却依然没有作声。
桑小羽再往杯里斟酒。「你走吧，我还要留着好精神对付我的仇人。五天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我会好好利用。五天后，如果你能逃过天龙会的狙杀，再回来找我吧！」
「你不该勾引我。」乔飞阴冷的口气，「你明知道我抵挡不了你美色的诱惑，偏偏引我破坏杀手的戒规，现在我深陷情网，？你着迷，教我如何下手杀你？桑小羽，你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桑小羽用绝美的眼色轻瞄他一眼。
「我也许令你着迷，但还不至于使你放弃杀手的任务。我了解你，乔飞，对你这种人来说，即使爱情也只是一时的冲动，你真正热中的是危险的杀手工作！在你杀手的生涯中，感情只是一份调剂，刺激一下男性贺尔蒙而已。」
乔飞静默了一下。
「我可以为你作一件事。你说吧！我该？你的美色付出怎样的代价？」
「桃色交易？」桑小羽笑了起来。「我说过你不需要？这件事负责。」
「别让我有亏欠你的感觉。你说吧！究竟我能？你做什么？」
桑小羽凝注他的眼睛。
「你真的愿意？我作一件事？」
「不错。」
她想了一下。「好。万一我死了，来不及报仇，替我杀掉我的仇人！」
看到乔飞静默不语，桑小羽又说：「等我死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这应该不至于跟你现在的任务冲突。而我就算死了，也心甘情愿！」
「好！我接受你的任务。」乔飞点头。
桑小羽从他身上收回眼光到正在斟酒的动作上，嘴角绽出一个轻淡而模糊的笑容。
「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男人，乔飞，如果不是因为立场对立，我相信我们可以成为一对人人欣羡的好伴侣，可惜命运是这么残酷……」
她摇摇头，仰颈又喝掉了杯里的酒。
「我要走了，回去想办法对付桑桀和白吟秋。如果你还想留下来，自己招呼自己吧！酒帐就记在我身上好了。」
她放下酒杯，转身往半掩的大门走去。
「希望我们都好运！」说完，已经消失在PUB的门口。
第八章
桑家大宅里，老谋深算的桑子健正在和他忠心的老手下业叔在书房里密谋商议几件要事；闲杂人等，一律退避。
就连他妻子白吟秋也不例外。
白吟秋见桑子健和业叔关在书房里有大半天时间了，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没多久就闲散不住，召来了三个手下，在楼下的一间厅房里打起麻将。
在桑子健那间隐密的书房里，有这样的对话──「你确实查清楚了吗？阿业。」
「是的！桑爷。」业叔回答。一贯恭敬严谨的态度。
桑子健沉默了一下。「如果说这部车真是桑桀以前手下的，那么这件事是不是真的跟桑桀有关？」
「光凭一部车是不能断定什么，可是这个乔飞是从香港来的，当初二少爷也是在香港被杀，而且凶手逃逸了！游老大死了之后，我们也断了线索，并没有逮到真正行凶的人；我怀疑这个乔飞就是当初那个杀手。而且他也惯用制式手枪，还是个左撇子。」
桑子健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骛的光。
「洪老大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这，桑爷……」
「老实说！阿业！」
「是的！桑爷。」业叔颔首。「照我看洪老大的死确实有点问题，而且有一段时间，大少爷跟他过从甚密，还投资他开一间酒店；照大少爷以前的作风，他是不会卖这些过气老大的帐的，其中可能有什么缘故。」
「小羽说有关照片的事，你又怎么认为？」
「桑爷……」
「有什么就说什么，阿业！」桑子健锐利的眼色瞟过业叔身上。「我桑子健就算要丢脸，也只要丢在你这个三十年老兄弟的面前，不能丢到外人眼前！」
「是的，桑爷。」
业叔用力颔个首，沉吟数秒，终于说：「我想二小姐的意思是指大嫂跟洪老大之间有奸情──」
「你以为呢？」
业叔迟疑了一下。「二小姐一向行事谨慎，若无十分把握，理应──」业叔又顿了一下，说道：「不过，没有真凭实据之前，这件事还是暂且保留的好，以免徒生不必要的纠纷。」
桑子健点点头，用力握住轮椅扶手。
「把这件事再查清楚，我桑子健一世名声，绝不能尽毁在这个女人手中！」
「是的！桑爷。」
「还有，找到那个乔飞落脚的地方没有？」
「已经查出来了，桑爷！」业叔说。「他就住在东区一家叫『蓝宝石』的饭店，我正要派手下过去。」
「干掉他！」桑子健说。「这一次绝不能放过！如果他就是当初杀死桑峻的人，那么今天我就要用他的血祭他！」
「是的！桑爷。」业叔恭敬的应道。
就在书房外面这廊道一角，桑小柔听到业叔开门的声音，赶紧闪身，往前面厅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大小姐？」
望着桑小柔几分惊徨失措的背影，业叔脸上很快起了一点孤疑的眼色。然后他也转身离开了。
★★★★★★★★★★★★★
乔飞的房门被急促的敲门声震得快要掉下门板，他迅速的拔出腰后的手枪，掩身到门边，问一声：「什众人？」
「是我！桑小柔！」
「桑小柔？」
乔飞怔了一下，却还是让手枪上膛，再快速的拉开房门，将门外的桑小柔一把拖进屋内。
「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问道，依然手持枪，背靠着门板，警戒着外面的动静。
「天龙会的人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我是来通知你快离开的！」桑小柔说。
「天龙会的人？」
「不错！我听到业叔和我爸爸的谈话，他们会杀掉你的！你快走吧！乔飞，快点离开，他们马上就赶到了！」
乔飞点头，转身拿起一只黑色的小皮箱。
「我跟你一起走！」看到乔飞落到她身上的眼色，桑小柔说道。「快点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举着枪，乔飞打开房门，却看到楼梯口那边已经走出了几个天龙会的人，来势汹汹的向这边走来。
他迅速的掩上房门，「来不及了！」他说。「天龙会的人已经上来了。」
「怎么办？」桑小柔一张粉脸刷白了。
「走防火梯！」
乔飞转身，领头往里面一扇窗口走去。他打开窗户，先让桑小柔爬出去，自己再跟上，沿着狭长回转的防火梯坚硬的阶梯而下。
「啊──」桑小柔滑了一跤，乔飞及时伸手抓住了她倾倒一边的身体，将两人的身体再稳住下来，皮箱却因此脱手掉落下去。
「怎么办？」桑小柔看一眼落地弹开的皮箱，那里有乔飞的几件衣服和护照。
「没关系。继续走！」
在这个同时，楼上的人已经破门而入，出现在乔飞借于逃生的窗口，并且对着防火梯上的人开枪！
「小心啊！乔飞──」桑小柔发出惊叫。
乔飞反身对着正要爬出窗口的人开出一枪，只见上面的人哀叫一声，已经跟着摔落在巷道上。
「跳下去！」乔飞对桑小柔叫道。
「什么？」
「跳下去！快点！」乔飞再说一遍，回身又对着楼房上的人开出两枪。
「好。跳！」桑小柔一张白脸已经惊惧的发了青，却还是稳定的点头。她作一次深呼吸，闭上眼睛，往一楼高的巷道跳下，落地时扭伤了一只足踝，痛得发出一声低叫：「啊──」
「要不要紧？」
乔飞从防火梯跳下后，立即趋身上前来看桑小柔的脚伤，同时扶她起身。
「痛……不过，不要紧！」桑小柔咬着牙，对他说：「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桑小柔话才说完，只见几条人影从巷道外窜出，个个手持开山刀和枪。
「乔飞──」
乔飞回头看她一下。「走不了了！」
桑小柔却突然靠近他的身，「挟持我！」
「什么？」
「挟持我！这样你才能脱困。」桑小柔说。
乔飞迅速反应过来，一手挟持住她的身，手中的制式手枪已经稳定的指在桑小柔的脑袋瓜上。
「退回去！我手中有你们老大桑子健的千金，如果不想她受到伤害，最好照我的话做。」
四条逼近的人影面面相觑了一下，其中一人点头。
「是大小姐！」认出桑小柔的一人道。
「快点退回去！枪子不长眼，万一伤了你们大小姐，你们担待的起吗？」
「这……」
「混帐！还不快退！想等我爸爸杀了你们吗？还是想看我死？」桑小柔佯装出怒声说。
「不敢，大小姐……」？首的家伙用力颔个首，指示其它人退了一步。
此时防火梯上的三个人也下来了，见情势逆转，惊望向另外四人。
「是大小姐！」先前认出桑小柔的人说。防火梯上的三人同转向桑小柔，这才认出挟持在乔飞手中的女子，果然是他们的大小姐。
「大小姐──」
「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就一枪杀了她！」乔飞作势挟持住手中的桑小柔，往后退了一步，以背贴墙，企图往巷道外移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