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蹙紧浓眉,小心翼翼的将她那副纤弱的身躯,牢牢的纳入自己的臂膀中。
可蕾默默地看他一眼,突然有股想投入他怀抱、痛哭一场的冲动。
没想到她会在这短短不到一夜的时间,经历了生死的搏斗,以及陷落在身世谜团中的矛盾,最悲哀的是,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造成这团混乱的始作俑者。
「夜总会还好吧?」
「只是几个小瘪三闹事,已经摆平了。」他回答,他愈来愈怀疑莎纹的动机,明明只是几个小瘪三闹场,她却说得跟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一样。
「妳的气色看起来好差,来吧!我送妳回房间休息。」心疼她那副累极了的模样,莫凡拦腰抱起她,迈着稳健的步伐,送她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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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在晨曦中显露出优美轮廓的莫家大宅,随着初升的朝阳「屹立在枫木掩映的这片美丽山丘上。
轻柔的羽绒被摩挲着脸颊,风悠悠的扫过吊挂在落地窗口的一串长铜管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可蕾还在贪睡,一心一意眷恋着被窝里的那份舒适与安全感。
直到—一个高八度的女人尖锐嗓音贯穿她耳膜,才把她结结实实的从睡梦中惊醒过。
「我不答应!我死也不会答应!莫凡!你有点良心,你不能为了那个女人什么情分都不顾。」
是莎纹,她这么早来干什么?
可蕾看看时钟,天哪?都快九点了,为什么檀嫂没叫醒她?
她匆匆的披上睡袍,奔下楼,逮着檀嫂就问道:「檀嫂!我不是交代妳八点叫醒我吗?为什么让我睡得这么晚?」
「不干我的事,可蕾小姐,是莫先生特别交代的。他说妳最近工作太劳累,应该多留在家里休息。」檀嫂忙着解释。
莫凡?
她泄气的松开檀嫂,自己咕哝道:「不用说,莫先生一定还周到的替我打电话到公司,取消今天所有的会议及行程,是不是?」
「莫先生是打过电话,他真体贴!可蕾小姐,我看妳最近气色一直不太好,妳还是听莫先生的,多留在家里休息吧。」檀嫂关心的说。
怀孕八周,每天被那些不时而来的孕吐搞得七荤八素,她的气色还好得了吗?
可蕾自嘲的想。她看了檀嫂一眼,还是漫声应道:「知道了,檀嫂!」
转过身,正想登回二楼房间,又按捺不住的将眼光飘向正在廊前对话的男女身上。
为什么莫凡总是和这个莎纹纠缠不清?莫非他们俩之间,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莫凡,你等等!你听我把话说完,这五年来我不断讨好你,也不曾违抗过你,而你今天竟这样对我,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你说话呀!莫凡,你说,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妳没有做错,只是,海沫夜总会气数已尽,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莫凡大步跨进大厅,一身青灰色的休闲西装。他的语调略沉冷,眉宇间则有些微的不耐烦。
他怀疑自己以前是如何跟她共事的?这个女人高超的「黏功」,简直让人烦不胜烦,再好的耐性都会被磨完。
莎纹冲上前两步,五只涂上腥红蔻丹的尖捆手指,扣住莫凡的手臂。「我为你牺牲的还不够多吗?为了你,我什么好事、恶事都做尽了,你今天这样翻脸无情,坐稳了你的江山之后,就想一脚把我踢开。好啊!莫凡,你可真有良心,我莎纹就活该被你利用,活该像只破鞋一样的被你扔了,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冷静点,莎纹。收了夜总会,妳一样可以分到百分之三十的股金,妳可以利用这些钱转投资,不一定要当夜总会的老板。」
莫凡抓开她的手,沉浑的语气又说:「卡洛琳死后,妳确实帮了我不少忙,也因为妳是卡洛琳的姊姊,我才把海沫夜总会交给妳经营,现在,海沫夜总会的辉煌时代结束了,是该收手了。」
「不,我不放手!海沫夜总会是我的心血,你不能说收就收,不可以!谁也不能从我手中夺走它。」
「妳已经疯狂了,需要冷静一下。」莫凡看她一眼,转过身正要离开,就看到手扶栏汗的可蕾。
莎纹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几乎是立刻的,她的眸中浮现了富含心机又充满妒恨的神采。
「好极了,老安塔的宝贝孙女就在这里。」
丢下莫凡,莎纹满含讥讽的走上前,瞇起那双媚煞的艳眸,用手转动着项子上的一条珍珠项链,似笑非笑,轻蔑的说道。
「早啊!安大小姐,装了那么久的清纯无知,妳不会真的变笨了吧!还是妳跟我一样,喜欢当只被人蹂躏的破鞋。」
「住口!莎纹,不许妳乱说!」莫凡阴寒的声音,从莎纹身后发出。
「怎么?你心疼了。」
莎纹恶恶狠的回过头,厉声说道:「你以为她真是什么清纯玉女?其实她是在耍你。莫凡,这个女人只是个骗子,她从头到脚,没有一个细胞是真实的,她是个骗子,只有你这个傻瓜才会上她的当。」
「妳说够了吗?可蕾是我的未婚妻,我不许妳诋毁她。如果妳没有什么更有建设性的话,请你立刻离开我的房子。」莫凡冷冷的说,然后他走到壁炉,拉动铃声,「檀嫂,送客!」
「你想赶我走?」莎纹冲到莫凡面前,不敢相信自己受到这种待遇,她原本应该是这房子的女主人啊!屋里每一个人都该对她尊敬,包括莫凡,和那些低三下四的佣人。
而现在他竟然公然对她下逐客令,就为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她转向楼梯口一隅的可蕾,一手抓住莫凡,刻薄的指着楼梯上的可蕾说道:「那个女人根本不是安可蕾,她是个冒牌货,她装可怜、装无知,又装得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想博取你的同情,骨子里其实是个烂货!她根本不是老安培的孙女。」
「妳胡说什么?说话要有凭据。」莫凡反扣住她的手腕,脸色转成铁青,声音又冷又硬的从牙缝间迸出。
可蕾抓紧扶梯栏汗,屏息的看着楼下二人。
莎纹冷嗤一声,攫住她手腕的莫凡,他脸上阴晴不定,像鬼一样骇人,攫住她手腕的巨擘,像要嵌进她内里。
他终于用力甩开她。
「妳最好不要再胡言乱语,否则我对妳不客气。」他阴寒的声音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那个冒牌未婚妻心里最清楚—或者,该不会连你也心知肚明吧?」莎纹抚了抚被他抓痛的手,夹恨又含讥带刺的睨他一眼。
「废话少说!给我滚!」丝毫不留情分,莫凡极端厌恶的对她喝出一句。
「好,你够狠。既然你不理会我的劝告,那你也总该问问你那个宝贝未婚妻,前天晚上在车库里发生的事。」
前天晚上?莫凡看向可蕾。前天晚上他离开别墅后,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她没有告诉他?
「她瞒着你,是不是?她没有告诉你,有个叫夏琳的女孩子来过,她说你这个美丽动人的未婚妻,根本不是安可蕾,只是圣罗兰之家的一个小孤女,哼!还妄想改换身分,飞上枝头当凤凰。」
「无凭无据,妳凭什么认定她不是安可蕾?」
「证据?」莎纹「哼」了声。「安凯威把一切都听入耳里了。他回去后,马上打电话到澳洲调查安可蕾的行踪,果然发现真正的安可蕾就在澳洲,而且已经跟她在澳洲的男友秘密结婚了。现在她知道这里有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冒名顶替她,还贪得无厌的想谋夺她家财产,所以她现在打算赶回来,揭穿那个「冒牌千金」。」
可蕾的脸色慢慢转白了,她的胸口随着莎纹的话而起伏不已。
莫凡啾牢莎纹的脸,下意识的将一只手掌举起,眼眸深处畜着一股掩藏不住的风暴。
「安凯威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潜入别墅行凶不成,无意间听到这段精彩的对话,当然会大肆渲染。」莎纹得意的说。
莫凡两只拳头攒得更加死紧,一条条的血筋暴起,像要冲破血管。他想杀人,想杀了那个该死的安凯威,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杀人欲望!
「妳又怎么知道这些?」
「我……」莎纹迅速的看他一眼,既然她有备而来,当然有她完美的一套说辞,她不会笨得供出自己和安凯威「串谋」的事。让她咬牙的是,那个不中用的安凯威竟然会失手让这个贱人逃过一劫,枉费她的苦心安排。
结果这个死贱人非但不死,还连累她的夜总会遭殃,这就是莎纹恨她入骨的原因。
「安凯威知道你不会放过他,自然不会出面揭穿。可是他又不甘心,所以了打了一通电话给我,让我来揭穿这个阴谋,以免安培机构被一些玩弄权术的人给「吃」
了,可怜了日薄西山的老安培。」
莫凡向她跨近一步,隐着冰锐寒光的眼眸,森森婆亮。「妳敢说夜总会闹场的事,不是妳故意安排的?」
「当……当然不是!」
莎纹辩解。
「那天三个人酒醉闹事,金健他们又不在,我才会找你来嘛!」
莫凡根本不相信她的解释,怒瞪她一眼,转身就要走,他对这个女人已经厌恶到极点了,他失去了所有的耐性,现在只后悔当初不该一念之仁的留下她,养虎遗患,成了他事业、感情的一大阻碍。
莎纹还不放弃,她又跳上前,像个疯妇一样的拉扯着莫凡,厉声尖叫道:「你不能这样对我,莫凡!海沫夜总会是我的心血,你不能这么绝情。」
「结束了,海沫夜总会和妳的心血,还有我们的合伙关系,全部结束了。」
莫凡脱开她的手掌,从她身畔走过。
「你会后悔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三天后,安可蕾就会回来,等老安培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安可蕾,你还有戏唱吗?老安培会收回一切,到时候你什么也得不到,而那个无知的女人,什么也帮不了你。」
莎纹恶毒的嘲笑。
「你那个宝贝未婚妻,到时由公主变成可怜的小乞丐,失去了利用价值,我看你还宝不宝贝她,还会不会把她捧在手心上。」
莎纹的话像浸过毒液的匕首,深深的插入可蕾的心中,粉碎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梦想。
她不是安可蕾,她的身分只是一团谜,或许她还可能是一个罪犯!
现在莫凡知道了真相,权衡轻重之后,他还会承认他们之间那段露水姻缘吗?
想象着莫凡那张决裂的脸,又想到自己腹中的小生命,可蕾霎时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蓦然,她的身子一倾,就在莫凡惊觉她的神色有异,疾冲上楼时,一切为时已晚。她的身子软如棉絮的从他眼前坠落,跌入他的手臂中。
「可蕾!可蕾,妳醒醒,可蕾。」
惊颤的叫声唤不回昏厥在怀中的可蕾,莫凡抱起她,对着闻声赶到的韦管家和檀嫂喝道:「快!叫利奥开车。」
韦管家和檀嫂双双被眼前的情况惊傻了眼,接着才慌乱的去找利奥。
这个莎纹真是个扫把星!
韦管家和檀嫂气恨的在心中想。
一个卡洛琳已经把莫家两兄弟搞得反目成仇,现在又多出了一个莎纹,两姊妹兴风作浪的手法一流,每次一出现,就把莫家搞得鸡犬不宁,真是活脱脱一双害人精!檀嫂忍不住在心中多骂一句。
莫凡微青着面色,正要抱着昏厥过去的可蕾走出屋子,莎纹倏地又跳到他面前。
「她如果死了对你不是更好吗?你可以趁这个机会摆脱她,没有这个累赘,我们可以联手再出击,我保证我们会扳倒老安培,把安培机构和那块杨克斯的地全数接收,我们会成为最大赢家的。」莎纹还不死心,激越的言辞,含着狂颠的美梦,自我陶醉的絮絮说道。
「妳真的疯了,走开!我要送可蕾去医院。」莫凡冷道。
「这个女孩只是个烂货,她不是安可蕾,你留下她,只会让自己成为笑柄!你从她身上得不到好处的。」莎纹捏着拳头,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叫。
「就算她不是安可蕾,只是一个出身寒微的小孤女,甚至是罪犯,我都不在意,她永远是我莫凡的未婚妻,而且是我这一生唯一爱的女人。」
他冷冷然的说完,抱着可蕾,走出屋子,留下莎纹在他身后扯着自己的头发,疯狂的嘶叫、谩骂。
第九章
心痛的感觉不断的在魂梦中折磨着可蕾,然后是莫凡那张决裂的脸……实实在在紧揪着她的心。
哦!不,上帝,请台上对她的折磨,她唯一犯的错,只是爱上莫凡这个男人,她不是故意要卷进安可蕾的生活……她真的不是故意—「不!」
从昏睡中骤然惊醒,可蕾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里。
「妳醒了?」
熟悉的低沉嗓音,让可蕾心弦一震。
她转过头,看见莫凡那双幽深的黑眸,她一阵心虚,悄然的梛过视线,低垂下头,半晌才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倏然,一幕惊心动魄的画面,如电光走石疾划过她脑际,她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寒颤。浑身发冷的摸向自己的小腹—天哪!她腹中的胎儿呢?如果不慎伤害到肚里的小生命,她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我的—」
莫凡抓住她冰冷的手指。「为什么不告诉我,妳怀孕的事?」他的目光高深莫测,声音是一直的平抑,看不出来他眼底藏着的是什么情绪?
可蕾瑟缩了一下,更难去注视他如炬的目光。
「我害怕……你不喜欢这个孩子,所以……告诉我!我的孩子怎么了?」她抓住莫凡,声音含颤,眸光悲怜而凌乱的看住他。
莫凡握住她惊颤的双肩,他爱可蕾,爱得超过他所能想象,正因为如此,他无法再看到她受一点苦,甚至稍有不如意。
是他着魔得太深?不,莫凡对自己苦笑,是他爱得太狂!
「放心吧,孩子保住了,他现在就在妳这个有点失职的母亲肚子,安安稳稳的睡着。」
听到孩子没事,让她松了一口气,她羞愧的用眼尾的余光瞥过他一眼,垂下眼睑,许久都不敢再发一语。
他默然而细密的审视她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庞,忽尔,出其不意的问道:「妳隐瞒自己怀孕的事,万一我鬼迷心窍,把妳离弃,妳打算怎么办?」
「我……」
「告诉我实话,妳是不是另外作了打算?」他那双虎视眈眈的目光,犀利得像要吞掉她。
「我打算……如果你不要我,我就自己养大小孩,什么事也不让你知道。」
她悲怆一笑,镶嵌在那张粉净小脸上的乌亮眸子,显得异常坚定。
莫凡的瞳眸颤动了一下。
「自己抚养个小孩,妳太自私了。难道这个小孩不是我的吗?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反正你又不要这个小孩。」可蕾小心翼翼的觑他一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