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传送情报给我和接收情报的情报员呢?”她问。“他们如何保密?”
“世上不是只有你有超强的记忆力,但女人有这样的天赋确实不多见,因此你是在都市内传送情报的最佳人选。”
“女人和男人一样聪明。”她略带不悦地说。
莱理对她微笑。“你生日想要什么?”
“你记得我的生日?”她惊喜地喊道。
“我绝不会忘记像你十八岁生日这样重要的日子。你想要什么?”
“一个吻。”她说,随即闭上眼睛。
“淑女不会要求别人吻她。”
她睁开眼睛。“我以为我是码头鼠。”
他用手指轻指一下她的鼻头。“我有东西送你。”他站起来,从马背的鞍袋里翻找出一个包裹。
包裹太大,不含是装订婚戒指,她心想。
莱理再度在她身旁坐下,他把包裹递给她。“送你的。”
芙蓉满眼爱慕地望着他。她不想打开礼物,她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打开来看看。”他说。
她解开包裹的红色缎带,看到绣有繁星图案和金丝镶边的红色羊毛披肩时,她高兴得倒抽口气。
“我会永远珍惜的。”她把披肩披到肩上。“谢谢你,莱理。”
“那个吻呢?”他问。
不需要再次邀请,芙蓉立刻闭上眼睛,噘起嘴唇。她感到他靠近,闻到他清新的气息。
当他的唇落在她的脸颊上时,她感到大失所望。他的轻声低笑使她睁开眼睛。
莱理站起来,伸手拉起她。在他的凝视下,她的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再见,我的小码头鼠。”莱理走开。
芙蓉目送他牵着马走向黑石街。等他消失在视线之外,她循原路回到码头商家后方的巷子。她想要独自回味刚才那几分钟。裹着新披肩,她用手指拨弄十字架项链上的希腊字母。
始与终,她心想,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最初和最后。
没错,何莱理是她的真爱。他会跟她结婚,带她离开码头区。米迦会和他们在一起。
一八一二年三月伦敦
“一个月一千英镑的零用钱似乎少得可怜。”女人用丝绒般柔和的声音抱怨。
已故的京洛斯公爵的次子石杰明,把黑眸转向站在身旁的金发美女。二十一岁的李薇菱不安地变换姿势,但毫不退缩地迎视他的目光。像所有的美女一样,她贪婪又肤浅。这些一点也不高贵的特质并不令杰明意外,他很清楚他将娶到什么样的妻子。
“一千英镑强过什么都没有。”杰明直截了当地告诉她。
当她张口想要争辩时,杰明举手示意她噤声。有母亲、两个阿姨和未来的大舅子波文顿伯爵在场,他不打算为了金钱或其他的任何事与她吵架。
“失陪一下。”杰明说,瞥向其他人。“我们马上回来。”
他轻柔而坚定地抓住未婚妻的手腕,强迫她走向客厅门口。如果他们的这第一塌架非吵不可,那也得在餐厅私下吵。
杰明听到母亲在背后说:“天啊!我想替他们举办一场舞会,邀请所有的人来参加。如果他取消婚约,那我该怎么办?”
“黛丝,别杞人忧天了。”朵娜阿姨说。“他渴望她。如果那个笨丫头善用她的魅力,她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别说得那么肯定,”诺拉阿姨反驳。“我觉得麻烦即将来临。要知道,他们的星座相仲克。”
波文顿伯爵李瑞奇轻声低笑。“等我妹妹学会闭上嘴巴,他们就会琴瑟和鸣。你们有谁想要睹一睹他们商量的结果?”
没有人对伯爵的问题做出回应。
能够逃离他人的监视令杰明如释重负。被人当成不存在似地谈论着真是一大侮辱。他带着薇菱穿过走廊转进餐厅。
他关上餐厅门,转身面对未婚妻。“坐下。”
薇菱打量着宽敞气派的餐厅。中央是四十呎长的红木餐桌和红木餐椅,头上是两盏且大的水晶吊灯。当她走向桌首的扶手椅时,杰明阻止她。
“那边。”他命令,指向长桌侧边的一张椅子,决心让她知道谁才是将来的一家之主。
他不等她坐下就坐进桌首的扶手椅里。
薇菱没吭声。她花了几分钟调整坐姿,然后抬起迷人的绿眸望向他。
杰明乘机把她曲线诱人的胸部欣赏了一番。他真像朵娜阿姨说的那样渴望薇菱喝?不,他这辈子不曾渴望过任何人,这会儿也不打算首开先例。这件婚事只不过是一椿生意而已。
决心不受任何女人控制,他拒绝对零用钱的问题让步。薇菱必须接受每个月一千英镑。
那个价码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费事跟她结婚。他并不爱她,她也不爱他。
李薇菱和他认识的大部分女人一样,只对他能给她什么感兴趣。拥有英国最大的航运公司之一,他有能力给予她想要的一切。但他拒绝让她对他发号施令。
他想要跟她上床。这一点倒是实情。
杰明猜他会向她求婚完全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该结婚了,而她似乎符合他所有的条件。拥有无懈可击的家世,李薇菱是个绝色美女。只可惜她太过肤浅。但话说回来,大部分的女人都是会说话、会走路的彩绘洋娃娃。除了衣服、首饰、金钱和头衔以外,女人似乎没有想过别的事。她们没有荣誉,没有忠诚,没有头脑。
“一千英镑根本不够买衣服、皮革和首饰。”薇菱抱怨,噘嘴的模样十分可爱。
“绝没有让你用零用钱支付生活必需品这种事。”杰明讽刺,但看出她听不懂。“我当然会替你购买生活所需的一切用品。”
“哦,杰明,你该早点告诉我的。”薇菱的脸色豁然开朗。“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他宠溺地对她微笑。“非常漂亮的傻瓜。”
薇菱恰好在这时脸红了?他不明白她怎么能每次都脸红或流泪得恰是时候。
杰明在他们回到客厅后宣怖。“问题解决了。”
“是我傻,误会了。”薇菱说。
朵娜望向诺拉。“我还以为他们的星座相冲克。”
“他们还没有结婚。”诺拉提醒她。
“我一直希望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公爵未亡人说,责备地瞪妹妹一眼,然后转向薇菱说:“你会让我们帮忙,对不对?”
“那当然,夫人阁下。”
站在桌边的杰明拿起鹅毛笔交给薇菱。“签字吧,亲爱的。”
薇菱立刻在婚约书上签名,然后把笔递向杰明。
“接下来应该由你的哥哥签字,因为他是你的监护人。”杰明说,拖延着不肯先签名!
因为他并不期待婚姻的喜乐。
李瑞奇接过笔在婚约书上签名,速度比他的妹妹还快。然后他把笔递给未来的妹婿。
手里握着笔,杰明倾身准备在文件上签字。客厅门在这时突然打开,吓了他一跳。他和其他人一样猛地转身.
杰明二十五岁的堂弟石思隆快步走进客厅。匆匆向其他人点头之后,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杰明。他的眼神充满痛苦,脸上也没有惯常的笑容。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杰明问。“你们已经从美国回来了吗?修宇呢?”
“他死了。”思隆表情凝重地说。
杰明听到母亲惊骇的叫声,转身看到两给阿姨正把母亲扶到壁炉前的椅子里。
“我一下船就赶来这里。”思隆说。“天啊,真希望报噩耗的人不是我。”
“是意外吗?”杰明问。“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美国人把他当间谍吊死了。”思隆脱口而出,愤慨使他提高嗓门。
杰明听到母亲的呻吟声从背后传来。“我劝过他不要去,但他不听。”他咆哮。“那些无耻的混蛋要我们派和平密使去,等他去了又把他吊死。”
“非常遗憾。”思隆哽咽道。“他们把他吊死在波士顿广场,还在他的外套上别了一张纸,纸上写着‘英国间谍该死’。替他收尸太危险。”
“美国人这样做是为了打击英国贵族。”杰明说,担心地瞥向默默哭泣的母亲。“京洛斯是英国最古老的爵衔之一。还有什没方法比处死第十三任京洛斯公爵更能打击士气?”
“我向来不喜欢十三这个数字。”诺拉阿姨喃喃自语。
“杰明,你现在是第十四任京洛斯公爵了。”薇菱说,引起众人的注意。
“她说的对,阁下。”他的母亲首次开口。
“天啊!”杰明用手指扒过黑发。“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波士顿以拥有美国最成功的情报员‘金芙蓉’自豪,这个‘金芙蓉’造成我们有许多情报员送命。”思隆说。
杰明突然以狐疑的目光瞪着堂弟。“你为什么还活着?事情发生时,你在哪里?”他问。“为什么没有依照你自己提议的那样保护他?”
“杰明,你怎么可以对家人说出如此残酷的话?”他的母亲责备。“我相信思隆已经够难过了。”
“我为此深感自责。”思隆痛苦地说。“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让修宇独自外出。”
“修宇的死不是你的错。”杰明冷静下来,伸手放在堂弟肩上。“石家现在只剩下你和我了,思隆。这个‘金芙蓉’则另当别论。”
“你打算怎么办?”思隆问。
杀兄之仇不能不报。杰明无论如何都要找那个殖民地的混蛋算帐。
“我要把他的心脏挖出来喂狗。”杰明回答!然后转向其他人。“我要前往美国替修宇报仇,否则我无法继续我的人生。我可以向各位保证,‘金芙蓉’的死期屈指可数。”
杰明瞥向母亲。知子莫若母的她知道反对也没有用,因此什么话也没说。
“我跟你一起去。”思隆说。
“我需要你留下来替我处理事务。”杰明说。
“这件事我必须负一部分的责任。”思隆争辩。“你留下来,我去——”
杰明严峻的眼神使思隆猛然住口。
“那我怎么办?”薇菱问。“我们的婚事怎么办?”她转向哥哥。“想想办法呀!”
“别这么不通情理,薇菱。他刚刚失去他的兄长。”李瑞奇说。“即使留下来,他也得服丧。”
“拖延婚事也无法使他的兄长死而复生。”薇菱像耍脾气的小孩子似地抱怨。“何况,现在只需要他在婚约书上签字就行了。”说到这儿,她突然哭了起来。
麻木不仁的女人,杰明、心想,不悦地瞪着她。他低声咒骂着在婚约书上签下他的名字,然后不屑地扔下鹅毛笔。
“失陪了。”他向其他人说。“我需要为美国之行做准备。”他转身走向客厅门。
“那样合法吗?”他听到薇菱啜泣着问。
“合法,薇菱。”瑞奇用忍耐的语气回答。
运气好的话,她说不定会爱上思隆,杰明心想着爬上楼梯来到他三楼的卧室。当务之急是解决“金芙蓉”,然后才是解决薇菱。他无法和如此自私的女人共度余生。解除婚约应该不难,他会给她哥哥一大笔赔偿金。
杰明把薇菱逐出脑海,把心思专注在‘金芙蓉’上。什么样的情报员会用那样的代号?
有件事是他可以确定的——‘金芙蓉’死定了。
第二章
一八一三年五月波士顿
“悬赏一千英镑捉拿我似乎太少了。”芙蓉说,凝视着传给她的小册子。
“不是你。”塞斯纠正。“是‘金芙蓉’。”
“随时随地谨言慎行。”何莱理告诉她。“当心隔墙有耳。”
芙蓉环顾‘四风酒馆’空荡荡的厨房。“夜深了。”她从浓密的睫毛下瞟了他们两人一眼。“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暴露身分都不是明智之举。”莱理说。
“莱理说的对。”塞斯说。“隐匿身分需要像呼吸一样自然。”
“我尊重两位的智慧。”芙蓉淘气地微笑。“但我还是觉得那些英国人出那么少的赏金捉拿波士顿着名的情报员太侮辱人了。 ‘金芙蓉’至少也该值一万英镑。多少情报员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塞斯轻声低笑。“当心,妹妹。满招损,谦受益。”
“那本小册子可不是拿来开玩笑的。”莱理望着她说。
“在‘四风酒馆’的厨房里谈话很安全,出了那扇门则是危机四伏。”塞斯严肃起来。
“有好几个人知道‘金芙蓉’的真实身分。”莱理说。“我往来没有见过这么差劲的保密工夫。”
“没有忠贞爱国的美国人会出卖我。”芙蓉说。
“你怎么分辨谁忠贞爱国,谁不忠贞爱国?”莱理问。
芙蓉耸耸肩。她知道他们说的对,没有人会在上街时戴着牌子说自己是卖国贼。
塞斯清清喉咙。“莱理和我认为‘金芙蓉’应该退隐一阵子。”
“我们和联络人约好了明天晚上在‘盐狗酒馆’碰面。”芙蓉提醒他。“杜家人是忠贞爱国的美国人,绝不会出卖我。”
“你信得过杜荷婷吗?”塞斯调侃她。“没有你挡路,她就可以顺利嫁给莱理了。”
芙蓉红着脸瞟向莱理。看到波士顿最有价值的单身汉假装厌恶地瑟缩一下,使她格格地笑了起来。
“我会乔装改扮。”她说。“何况,没有人真正知道‘金芙蓉’何时造访过他们。”
“‘金芙蓉’明天晚上不会和联络人碰面。”莱理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
“她会失踪到我们回来。”塞斯补充。
“回来?”芙蓉惊讶地重复。
莱理点头。“塞斯和我今晚就要离开波士顿去出任务。”
“你们要去哪里?”
“这个不能告诉你。”莱理说。
“你们不信任我吗?”芙蓉气愤地问。
“我们当然信任你,但我们发过誓要保密。”塞斯回答。
只要任务迅速完成,她可以接受那一点。“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她问。
莱理耸耸肩。
“我们可能要去好几个月。”塞斯坦承。
芙蓉惊讶地望着哥哥和他的朋友。他们怎么可以如此突兀地离开她?尤其是对她表白过爱意的莱理。他们当真指望“金芙蓉”退隐那么久的时间?
“别冒险。”莱理警告,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我不在时别做傻事。”
“我保证不冒险。”芙蓉勉为其难地承诺。
莱理露出令她全身虚软的笑容,倾身亲吻一下她的脸颊,然后转向她的哥哥。“准备好了吗?”
塞斯点头,从椅子里站起来。
“你们现在就要走了?”她叫道。
“在我们出去后把门锁好。”莱理叮咛。
芙蓉起身送他们到厨房门口,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谢谢你现在就想我。”莱理沙哑地低语,拉起她的手凑到唇边。“再见,吾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