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
“你没资格拦着我。”她冷冷的说。
自从知道了真相之后，她根本没办法留在这里，她不要跟这么冷血的人共处一室。
“我没有吗？我说过你是我的。”
“我不是任何人的。”她绕过他，避开那炙热的眼神。
也许她曾经迷惑于他的深情，对他的温柔感到感动，但在事实揭露了之后．她对他只有轻视和不齿！
“你是怎么了？”他有点难以明白，早上她还毫无异样，只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就变得生疏而难以接近。
“我没有怎么了，只是想家了。”
“有我存在的地方，才是你的家。”
“别再自欺欺人了，你非常清楚！我不是你的千树，她已经死了！”她受不了的朝他大吼，他怎么还能用这种眼神看她？
“你真的恨我是吗？你拒绝想起一切，是因为恨我吗？”他苦笑着说，从来没想过自己当时的狂怒，会造成这样的结局。
她摇摇头，“我不恨你。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只是可怜你，不管你再怎么后悔，她都活不回来了。我是雪儿，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他深深的看着她，沉痛而默然不语。
“现在，我要走了。”雪儿坚强的、努力的不被他的眼神给蛊惑而心软。
“你没有任何理由能留下我，除非像杀了千树一样的杀了我！”她昂着头，挑战似的说。
杀了千树？他杀了千树，也许她说的对，雪儿的存在，就是他扼杀千树最好的证明！
“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弥补一个人曾经犯下的错？”他不再拦她了，一种无力感竟然让这个所向披靡的英雄，觉得累了。
“对一条珍贵而无辜的性命而言……”她摇摇头，“永远都不够！”
他突然笑了，“真是一个好惩罚。相信这是你要我付出的代价。”
“我没有资格跟你讨代价。千树才有，而她已经死了。”
“她就站在我面前。”可是永远不原谅他了。
“你不明白！”
“你才不明白！你根本什么都没想起来对吗？可是你固执的拒绝相信自己是千树。其实你知道的最清楚，你的确是千树。”
她突然沉默了，过了半晌，她才出声道：“如果我是千树，你打算再杀了我一次吗？”
他虽然不说话，可是眼里深情而柔软的讯息，却在告诉她，他会用一生的感情再爱她一次！
她逃避似的冲出了营帐，差点撞倒了孙仲宣。
他连忙抓住她的肩膀，以免她跌倒，“雪儿！你没事吧？连云散肯让我们走吗？”
她无力的说：“我们走吧，他不会再拦我们了。”
心痛的滋味是什么？
整颗心揪在一起隐隐作痛，她还失了最珍贵的东西，那种心痛竟然和连云散的眼神那么的相似。
她几乎要怀疑，她所遗失的东西，是连云散那热切的眼神了。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她应该鄙视且不齿连云散的为人的。
可是，为什么他的眼光却教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她不应该知道这个故事的，她不应该知道关于千树和连云散的纠葛，她不应该知道关于千树的悲剧。
这些事实，彻底的毁了连云散在她心中的形象。
她天真而单纯的以为，他是个为情所苦的痴情人，深深吊念他早夭的情人，刻骨铭心的爱着她早已死去的灵魂。
原来！这都不是真的！
天哪，她真的差点被他骗了！
她不是千树，永远都不是！
孙仲宣扶她上了马，双腿一来马腹，马匹往前一审，迈开四蹄奔了出去。
他比雪儿还急着离开这里，等一回到高昌，他得赶快和雪儿成亲，以免夜长梦多．又横生枝节。
雪儿一直没有回头，但她仍然感受的到，那股灼人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心烧出一个洞来似的，一直目送她离开。
孙仲宣不断的夹着马腹，催促马匹加快速度离开，使得马匹气势威猛的放足狂奔。
一枚小小的暗器，破空飞来，无声且准确的击中马臀。
马匹猛然受痛且大吃一惊，不断长鸣，立起前脚来，将马背上的人给摔了出去。
喜儿还来不及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也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叫声，她只能无助的感觉身体凌空飞起，这种感觉似乎以前也有过。
她似乎也曾在全然的无助和恐惧之中，从高处坠下……
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
但她来不及回想，身子已经重重的落地，像一朵飘零的落花，孤单的躺在翠绿的草地上。
猛烈的撞击，她一点都不觉得疼痛，因为还有什么比心痛更盛？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抹怵目惊心的红，慢慢渗开，为翠绿的小草，妆染上新装。
暗处的人影发出一阵冷笑，他可以回去跟公主复命了，他按照她的要求替她除掉了眼中钉，她应该会好好的犒赏他的！
第八章
“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弥补一个人曾经犯下的错？”
错了就是错了，多少的代价都挽回不了了。
连云散，你怎么会不明白呢？你是这么的聪明哪！
她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脑袋里转来转去都是相同的影子，纷纷乱乱而吵杂不堪，她拼命想要抓住那飘忽虚幻的影子，却只觉得如火在炙着她，阻止她的思路清晰。
她的思想模模糊糊的，一堆脸孔在她眼前交叠，那都是谁呢？
许多人在对着她说话……她惊慌又失措……她是谁呢？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一张完全空白的纸……
一张便傲的脸．缓缓浮现，那对冷酷的蓝眸浮起笑意，嘴边挂着个嘲弄似的微笑。
云散？是……云散？
她一惊，忽然远处有两点星光微闪……那就是方向了！她朝着微弱的星光奔去。
然后她张开了眼睛，她以为的两点星光，是连云散亮晶晶、热切的眼睛。
他激动的盯着她无神的眼睛，她的表情有些迷茫，她似乎还不太习惯光亮似的，微微眯着眼。
“你终于醒了。”她昏睡了数天，连云散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
那天她坠马晕过去之后。他将她抱回军帐，连忙清了大夫来替她诊治。
大夫仔细的替她诊脉，就断定她一定受过重伤，因为没有调理好，所以身子仍是相当虚弱，再加上脑里有个血块，所以她才会一直头痛，甚至昏迷不醒。
“我……我怎么会在这？”她挣扎着要起身，这一用力只觉得头痛更剧，忍不住蹙起了眉。
“也许有种力量，要你不许离开我。”他连忙扶起她来，让她倚在自己怀里。
“我的头好痛！连云散……你对我做了什么？”她忍不住抱怨道。
“你从马上摔下来了。”
“我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她的头好痛，浑身都痛，好像刚被一百个人打过似的。
她有点奇怪的看着他，一些思绪突然回到她的脑中，然后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你这个混蛋！我恨死你了！放开我！”
她又推又打，想让自己从他怀抱里解放出来，但她受伤之后根本没什么力气，不但推不开他，还弄得自己气喘吁吁的。
“冷静一下。别激动，你需要休息。”
“别激动！”她瞪着他，如果不是没力气的话，她一定哇哇大叫：“你这个王八蛋要送我去当营妓，还找了一堆人要来侮辱我，还叫我别激动？”
他显然是一阵诸愕，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咬了他一口，他颤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她怒道，然后突然眼泪来到她的眼里，“你太过分了！你以为我喜欢当奸细吗？”
那个激情的夜晚，他是因为报复而抱她，她感受不到他的温柔！他怎么能这样糟蹋她？
他扳正了她的脸，认真而谨慎的问：“你是谁？”
她作了个鬼脸，脸上还带着泪水，却调皮的笑了，“我嘛！我是高昌公主孙玉凤！”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的对话，连她眼里闪着的那股淘气光芒，都丝毫无差！
“天呀！你终于想起来了，我还以为我等不到这一天了。”
她想起来了！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的委屈，坠崖之前的怨恨，胆颤惊心的奔逃。
追赶她的人马，将她逼入万丈深渊，决心让她痛不欲生的连云散。
记忆像涨潮，一波又一波的涌来。
她很！她恨连云散，她恨他这样待她！以至于她坠崖之后，什么都不愿意回想，什么都选择遗忘，只因为她坠崖前的爱有多强烈，坠崖后的恨就有多浓烈。
她的确有很多很多理由去拒绝想起这段过去，拒绝让这些往事缭绕。
所以．她固执的相信自己是雪儿，直到。落马的意外之后，强大的外力，强迫她面对她努力想丢弃的。
命运能逼她正视处境，但她绝不愿重蹈覆辙，眼前这个男人，他已经谋杀了千树，谋杀了她对他所有的爱情！
剩下来的是雪儿，是孙仲宣的未婚妻。
千树死了，就在那个夜晚彻底的死了！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她一把推开他，“我要国高昌去，我要找仲宣！”
“千树！”他的狂喜随着她突然冷淡的态度而转弱，似乎有什么微妙的变化发生在一瞬间，是他所无法掌控的。
“别叫那个不属于我的名字。”
“你对我的惩罚还不打算结束吗？”
“我干嘛惩罚你？”她故意装傻道：“我头好痛，你可不可以请仲宣来？我想他来陪我！”
他深深的看着她，心里有一处疼痛在扩大。
他知道她想起来了，如果她什么都不曾记得，如果她真的爱孙仲宣，那么他会放手，会让她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
他不是想明白了，他只是累了！
她陌生的眼神在在都让他心痛！当她叫雪儿的时候，她根本没办法体会他的懊悔，他对千树的感情有多么的浓烈。
在她控诉他杀了千树的那一瞬间，他知道只有放手让她走，因为她的眼睛里，闪着的光芒……是仇恨！
他也许是叱吒风云的霸主，他也许是战无不胜的英雄人物，智慧和勇气同时闪耀在他的双的中。但是，当自己深爱的女人，强烈的很着自己的时候，那又该如何？
“我知道你什么都想起来了。”他的脸色铁青，“千树，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没资格恨我。没有让你解释是我的错，让你意外坠崖是我的错。但是，你别忘了，这是一场战争，而奸细本来就是该死的。”
她猛然一震，无法否认他说的是事实，但是他是那么的可恶呀！
“你刺探连族的军机，我身为族长也无法包庇你，如果你觉得当日我的处理借了，那么你告诉我，赛族是怎么对待来卧底的奸细的！”
“我们也许会杀了他，但绝对不会凌辱他，更不会把他送去当……当……”营妓这两个字她可说不出口。
他抬了抬眉毛，“当什么？”
“你自己知道！我的确是利用你，我的确是奸细，你气得抓狂只是因为我在你身边卧底这么久，而你……英明伟大的领袖，竟然毫无所觉。”
“我的确是气得抓狂。”他惋惜似的看着她，“因为我最信任的人，背叛我；因为我最信任的人，欺骗我。”
“我从来没有要你信任我！”她冷笑道：“你怎么能要求一个奴隶，一个俘虏对你忠心而诚实。”
“千树。”他柔软的目光，落在她诱惑的黑发上，“因为我爱她，而我以为她对我也有相同的感觉。”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眼里开始发酸，他说爱她，这是一个荒谬的玩笑吗？
他如果真的爱她，怎么能这么残忍的对她？
她看着他英俊的侧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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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死人了！”
孙玉凤扭着帕子，脸色铁青的坐在桌前，摇曳的烛光映在她愤怒的脸上，使她的美丽显得阴森森的。
“这个关千树，怎么样都死不了，哪有人运气那么好的！”
“公主！快别气了，当心身子。”香儿劝道。
“我就是不甘心！”
“咱们再想办法就是了，那个贱女人的好运也该用完了！”香儿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真是可恶！本来想趁她什么都没想起来之前，一绝后患的！真是失策了。”
“公主，我看族长似乎还迷恋着那个贱女人，得想个方法离间他们，否则有族长的保护，恐怕很难对她下手。”
孙玉凤点点头，“我也知道，问题是怎么做？”
香儿皱起了眉，“最好是让族长亲手杀了她，这样才能一吐公主你的怨气。”
“你说的对极了！”可恶的关千树，她如果能死在连云散手里，那才叫做精彩呢！
香儿继续加油添酷的说：“况且，十个长老里有七个长老是我们的人，不如好好利用他们。”
“没错，那些糟老头们也该贡献一些力量了。”要不是看在他们有些助力，她才不会拿自己的身体来巩固权力。
她得想个好办法，这次关千树绝对不会再生还，她得确定她百分之百的死透了。
看样子，她得好好利用他大哥的身份来做文章，说不定可以掀起高昌和连族的战争，让千树再出卖连云散一次。
她也不喜欢战争，不过如果能够除去关千树，那么不管多大的战争，她都要掀起来！
“香儿，去请我大哥过来。”
“公主，孙族长也在坠马时受了点伤，现在在静养呢！”
“没关系的，你告诉他是雪儿的事，保证他马上就会过来了。”孙玉风信心满满的说。
关千树那妖女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让她大哥也跟着神魂颠倒。
不过，如果她大哥不死心塌地的爱着她的话，她又怎么利用他的独占欲和嫉妒心来掀起风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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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仲宣额上还留着明显的青紫，他右手软弱的依靠着一块布吊在胸前。
生长于马背上的他，竟然会从马背上摔下来，这简直是一种耻辱！
尤其是她看见雪儿苍白的脸，和那怵目惊心的血红，他更是自责的快疯掉了！
他应该控制好那匹马的，连累了雪儿，实在该遭天打雷劈！
“仲宣，你没事吧？”
他才刚想到她，她就掀帘走了进来。
孙仲宣连忙跳下炕来，“你怎么来了？怎么不休息，伤口还病吗？”
他一下问了这么多问题，让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笑一笑，“我没事的，你别紧张。”
“我真是该死。”他懊恼的说：“竟然害你受伤了。”
“别这么说，你救了我。我都还没谢你呢，你再这么说不是让我更过意不去吗？”
“雪儿，你……”他诧异的看着她，隐约觉得她有些地方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