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洗澡吧,我可不希望妳病了。」没有解释自己突兀的行为,他再次换上淡漠的表情,转身离去,彷佛方才的一切只是沈掬欢的想象。
她脱掉衣裳,滑进木桶里,闭上眼想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可是没多久,脑海中却又浮现方才那一吻,令她怎么挥也挥不去。
突然睁开眼睛,她忿忿地捶着凉了的水,被自己不受控制的思绪搞得差点精神崩溃。
老天,她竟然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怎么会这样呢?一定是那个该死的男人对她下了蛊,否则她不会满脑子都是他,一定是的!
愤怒的抿紧双唇,她拿起他丢在一旁的衣服,想也没想的便往墙上丢去,发泄满腔的怒火。
第四章
那一夜,商无题果真回到新房睡觉。
两人虽然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却隔着一条被单,老死不相往来似的隔离彼此。
这当然不是商无题的本意。
若照他的意思,此时两人应该是热情的云雨才是。只不过,他满腔的热情在对上一张臭脸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十二岁初识女人为何物后,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在澡堂时,他真的差点把持不住要了她,若不是想令她对初夜有个美好的回忆,他早溺死在那对迷蒙的眼神里,就算跳进地狱也不后悔的带她上床。
也许他该早点得到她,他苦笑的告诉自己,那么或许就能断了对她的渴望,摆脱她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纠缠。
可他明白那只是饮鸩止渴,对事情毫无帮助,因为她已经成为他心头的一根刺,拔与不拔都得痛了--
沈掬欢同样睡不着,虽然眼睛闭着,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怎么可能会有睡意呢?以往她都是一个人睡,现下突然多出个丈夫,还是个令人厌恶的男人,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不过,感谢老天,他虽然固执得非睡她旁边不可,却没有对她动手动脚的,所以,她到现在仍是清白的。
但这种好运能持续多久?
说来说去,都怪皇上乱点鸳鸯谱,没事牵这种烂姻缘,她是倒了八辈子楣才会嫁给这个男人!
「妳可以安静一点吗?」商无题的声音在静夜中响起,吓了沈掬欢一大跳。
「你说什么?」她心跳差点停止,该死的男人,她的魂魄绝对被他吓掉一半了!
「妳这样翻来覆去的,吵得我无法入睡。」而且令他身体绷得像块石头,他苦笑的想,他又不是柳下惠,岂能坐怀不乱……
「我不是故意的。」她僵硬的说道。
「真高兴听妳这样说。」他叹口气。
她恼怒地噘起嘴,「你可以像昨天一样消失,让咱们彼此都好过。」
「别傻了!书房的床既硬又不舒服,我可不想再次虐待自己。」
「真不幸。」她冷笑。
他撑起上身,「既然妳不想睡,那咱们来谈谈如何?」
「谈什么?」她没好气的问,想不出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妳最心担心的事,贞操。」他轻声哼道。
闻言,沈掬欢的身子立刻凝住不动。
「你--想怎样?」她如临大敌、警戒的问。
「我想了很久。」商无题慢条斯理的说。
「然后?」她屏住呼吸。
「我决定,在某些条件下,妳可以暂时保住妳的童贞。」商无题可以感觉出她紊乱的心跳,他忍住大笑的冲动。
「什么条件?」她立刻追问。
「说出来妳未必会答应。」
「关于这点,我自己会斟酌。」她坚定的说。
「妳确定妳真的有兴趣?」
「你不要故意吊胃口!」
「我要妳亲手照料我的生活起居,只要妳好好伺侯我,让我满意,我便不会坚持非要洞房不可。」
他的话有点复杂,不会坚持,并不代表不会发生,但沈掬欢并没有深思,她的心早被他的话给弄得-团乱。
亲手照料他的生活起居?意思不就是除了伺候他沐浴更衣外,还得亲手料理他的三餐,而且不能让女婢帮忙?
他在开什么玩笑?他以为自己是谁,皇帝吗?她才懒得理他哩!
可她旋即想到,这么做便能保住她的清白,只要她答应,她就能和他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那她和楚易南有朝一日或许还能再续前缘……
想了想,她牙一咬,决定顺了他的要求。毕竟,只是身体上的劳累罢了,她应该承受得起,她就不信她沈掬欢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只不过,她从没进过灶房,到时要是不好吃或吃坏肚子可别怪她。
「好,我答应你。」她抿着唇说。
商无题微微一笑。「妳确定妳做得来?」
「我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只要你信守承诺。」
「那这条棉被可以撤走了吗?」若她拿被单当黄河的事不小心传了出去,他还有脸见人吗?
「不行!我怕你会--」
「若我真的想碰妳,妳以为这条被子阻止得了我?」
沈掬欢瞪着他,明白他说的是事实。
于是,两人之间的协议便这么展开了。
第一天,她煮了东西,他也全部吃了下去,虽然吃得愁眉苦脸的,却一句嫌弃的话都没说。
第二天早上,情况便开始改变了。
他突然想喝银耳莲子汤,沈掬欢便依照厨娘的指导,一步步地照他的喜好去煮,然后送到书房给他。
他尝了之后不但不满意,还毫不留情的批评,教她不禁火大。
这是今早她第四次捧着托盘进书房,不仅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眼中还隐约闪铄着杀人的光芒!
若她手中有一把刀,恐怕他早已没命了,可惜的是,她只有一把小汤匙,所以他的生命暂时不受威胁。
怎么有人那么吹毛求庇,一会儿嫌汤甜,一会儿嫌汤淡的,最后还索性来个莲子不新鲜!
不新鲜?天啊!亏他说得出口,当时她真想把那碗银耳莲子汤砸到他头上,让他的脑袋直接品尝莲子究竟新不新鲜!
绷着脸将托盘放到他面前,沈掬欢杀气腾腾的等着他的评语。
「嗯,这汤--」他啜了一口道。
「汤怎么样?」她的声音从牙缝里进出来。
他瞥了她一眼,微微牵动嘴角,「甜淡适宜,冷热恰如其分。」
「莲子新不新鲜?」她皮笑肉不笑的问。
「新鲜是新鲜,」他舀起一颗尝了尝,「不过--」
「不过怎样?」她凶狠地拉下脸。
「咬劲不足。」他下了评语。
沈掬欢差点尖叫。
「什么叫咬劲不足?」她低吼,碧绿幽瞳险些喷火。
「火候没拿检好,妳煮得太烂了。」他非常认真的解释道。
她仰头做着深呼吸,十根手指握得紧紧的,深怕自己会克制不住的掐死他!
她抿紧双唇,端起托盘。「我再去重煮一次。」
这次她一定要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汤里,馊水、鹅毛、洗脚水……等等,让他只消喝上一口,便拉个三天三夜,趴在茅厕里出不来!
「不用了,将就一下就可以了。」他毫无预警的轻啄她的唇,在她反应过来前又若无其事的退开,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沈掬欢措手不及,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冲到他面前发难。
「你这是干什么?」她怒气冲冲,对他说话不算话的行为深恶痛绝。
「没什么,只是谢谢妳罢了。」他无辜的说道。
「你答应过不碰我的!」言而无信的家伙,下辈子肯定投胎当笨猪!
「我只答应不和妳洞房。」他无赖的一笑。
「但是--」
「我说话算话,瞧,妳不是还保有妳的贞操吗?」
「你--无耻!」沈掬欢气得连连颤抖。
「小心一点,可别把莲子汤打翻了。」或是砸到他头上,商无题小心翼翼地避了开来。
她只好幸悻然地将托盘放回他面前,转身走开,她真的受不了再瞧他一眼了!。
「我不想动,妳喂我。」他偏偏头,懒洋洋的说。
沈掬欢顿下脚步,先是愣了愣,接着不敢置信的转回来面对他。
「你说什么?」
「我要妳喂我。」他大言不惭的重复道。
沈掬欢火冒三丈的冲了回来。
「你--」没手吗?她想这么吼他!但那有什么用?他老兄就会改变初衷吗?不,不会,他反而会说出一些令人吐血的理由来解释他无耻的行为。
「喂就喂,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气呼呼的嘟囔,端起碟子开始喂他。
商无题冷眼旁观她变化多端的表情,浓浓的笑意几乎忍不住漾开。
瞧着她气到红扑扑的脸蛋,和高噘的嫣红小嘴,商无题蓦地明白,他已然习惯她的存在。
她和他所认识的女人完全不同,不但有主见、有思想,还勇于表达自己的感觉,他要是傻得放手,那他就不是商无题了。
再尝一口她亲手喂食的莲子汤,他的心没来由地甜了起来。
她那娇小的身体里究竟藏了多少热情呢!
他真的很想很想……知道。
「给我。」不过她实在太瘦了,他真怀疑她是否能撑得过这场长期抗战,「张开嘴巴。」
「干--唔……」他这是在干什么呀?她想问,可嘴巴一张开便被他强行塞了好几颗莲子,她嗯啊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吞下去,差点没被呛死。
「自认手艺如何?」他问。
沈掬欢呆愣地眨眨眼睛。「不错……」
「那就多吃点。」说完,他又塞了一汤匙进她的嘴巴。
接下来的情况变得有些失控,沈掬欢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要她的嘴巴一张开,商无题便将之塞得满满的,很快地,一碗莲子汤便全灌进她的肚子里,一滴也不剩。
「你--」她张口结舌,完全不了解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瞧妳吃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我相信这碗莲子汤真的很不错。」他轻笑,顺手放下碟子。
他在说什么鬼话?谁吃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了?她根本是没办法说不!
不过,此刻她还真觉得有点饱。突然,一个饱嗝冲口而出,她立刻瞠大眼睛捂住嘴巴,脸颊迅速红了起来。
天哪!她竟当着他的面打嗝--他一定会乘机取笑她一番的!
果然,商无题扬起一道眉,脸上漾着大大的笑容。
沈掬欢瞪着他,心里羞愤得要死,恨不得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
「你笑什么!」真想一拳打掉他脸上的笑容!
「妳说我笑什么,我便笑什么。」
「你少无聊了,那又没什么!」她气恼的说。
「是没什么。」
「每个人都会这样,又不是只有我才会!」她亡羊补牢地辩解道。
「的确不是只有妳才会。」
「我只是不小心,那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相信妳不是故意的。」
「我--」她突然又瞪着他,「我干啥跟你解释那么多呀?」
只是打了个不文雅的嗝而已,她干嘛跟他扯个没完没了呢?他真无聊,不过她自己好象更无聊。
商无题再次微笑。
「你这人--算了,不跟你说了!」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掉头走开。
「妳想去哪里?」他的声音从背后追来。
「灶房。」再不去煮饭,他中午就准备饿肚子吧!
「妳还不能走。」
「你还想干嘛?」她可没多余的莲子汤赔他了呵!而且是他自己喂她的,她可没强迫他。
「既然吃饱喝足了,那就替我磨墨吧!」
「可我--」她忙得要死,哪有时间替他磨什么鬼墨!
「为难吗?」商无题冷淡地牵牵嘴角。
「当然不。」沈掬欢咬牙否认,气得浑身发抖。
气归气,她仍走过去坐着,臭着脸替他磨起墨来。
其实身体上的劳累她都能忍受,只要他不烦她,再怎么累她都甘之如饴,只是,他偏偏不放过她,把她当成他专属的小女奴,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替他料理食衣住行外,还得忍受他无时无刻的偷香举动,害她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更别提心理压力有多大了。
这跟她当初想象的情况完全不同,她不禁有种上当的感觉。
可老天爷似乎没瞧见她的委屈,仍旧没派仙女下凡来解救她,任凭她置身水深火热中。
她为什么就那么倒霉?天底下的闺女多的是,为何就是她雀屏中选,成了京城里人人艳羡的「宠儿」呢?
她开始怀疑是自己上辈子素行不良,不小心掐断了他的脖子,这辈子才会让他欺负。
最后,那顿午膳并不劳她动手,因为她根本就走不出书房。
她忍不住怀疑,或许要她磨墨只是个借口,因为她做的菜实在太难吃了,他才借故绊住她,不让她再接近灶房一步。
不过她又猜错了,因为,那天的晚膳依然是她料理的。
商无题仍旧吃得愁眉苦脸,但还是一句怨言也没有。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沈掬欢从一个不懂柴米油盐的大小姐,摇身一变成了商无题的御用女婢!
不仅要料理他的三餐,洗他的衣服,没事还要陪他读书写字,有时还得陪他去晨骑,甚至忍受他的毛手毛脚。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天,两人未曾圆房的消息却像野火一样在静王府内蔓延,打破了这难得的平静。
各种谣言在仆人间流传着,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有一个新的说法出现,且内容耸动,不过大多指向沈掬欢,认为这是她的错。
她的错?
这日早晨,沈掬欢端着托盘走回灶房时,不小心听到仆人们的对话--
「欸,这个皇上也真是的,什么人不好挑,偏偏挑个如此泼辣的女子当咱们的王妃,妳瞧见她对待爷的方式吗?真是一点也不尊重。」
「是啊!而且据说他们至今尚未圆房,真是太令人吃惊了。」
「当然啰!王妃那泼辣的性子,王爷见了便倒足胃口,哪来的性致和她圆房。」
「那倒是,凭王爷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没道理要他低声下气的求人。」
「所以王爷连日来净要她做些粗活,想必是要惩罚她的不识抬举。」
「绝对是,呵!瞧了真是大快人心。」
「王爷不是一开始就不想结这门亲事。妳记得成婚前他有多可怕吗?咱们这座静王府说是地狱也不为过呢!」
「那倒是,那段时间大伙都不好过,不过想到王爷就要成亲了,心就像刀割似的难受呢!」
「原来妳也是啊!我还以为妳不爱慕王爷呢,瞧妳外表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
「别说傻话了,府里有哪个丫头不幻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只是没说出口罢了。」
「那倒是,就怕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别提了。」
「……」
沈掬欢真不敢相信谣言会散播得如此之快,而且一点都不符合事实!
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她们当真以为她想当什么王妃吗?
她本想冲过去训斥那两名仆人一顿,可想到自己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女主子,而且即使堵了两个人的嘴,那剩下来的百余人只消一人吐一口口水,就能将她活活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