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别了南部热情的太阳,又遇到几道冷锋持续入侵,灰灰的天空老是飘着蒙 蒙细雨,厚厚的冬衣全派上用场,也难抵气温的骤变。
回到学校,很多人都感冒了。
医务所躺满了打点滴的病患,寝室里、教室内到处充满咳嗽的声音,空气中更散播 着成千上亿的病毒,平常底子差的姜梅、季桦、班羽萱全成了病西施,成天挂在床上动 弹不得,倒是毕晓蓝还活蹦乱跳的,健康得很。
南部的烈阳,将她的肤色染上了一层健康的亮棕色,晒黑的脸颊衬得黑白分明的眼 珠更加炯炯有神,一副健康宝宝的好模样,任谁也想不到她也曾出入过急诊室,急坏了 一群关心她的人。
元月份第一个星期五。
阴霾多雨。
正午时分,气温回暖,不似清早冰寒冻人,绵绵雨丝却依旧没停止的意思,这场雨 下得人都快发霉了。
寝室里,毕晓蓝蹙着眉观赏自己的杰作。
茶绿色军便服上的熨斗形状大小焦痕,正嘲笑着她的无能——瞧着瞧着,她轻叹了 口气,心想:又该买另一件新的了。
陆官回来不到三个礼拜,她已烫坏了N件,上个礼拜放假回家,她才到军用品店买 了几件,钱早就花光了,再这样下去,只好请老妈支援了……“毕晓蓝,会客室有访客 。”左莉侦,她的新室友,从外面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谁找我?”她懒懒的不太想动。这种天气出门?饶了她吧!
“会客室的小兵没说,只听说是女的。”
“女的?”
“快去吧,别让人久等了。记得准时上教室。”
“喔……”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着。换上雨衣,瑟缩着身体,缓缓走入如丝的 雨幕中。
国军的大衣式雨衣最大的特点就是防水功能不彰,通常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
雨势大一点,该湿的湿了,不该湿的也全湿了,稍微拧一下,衣服还会出水。功能 真是好得令人记忆深刻,恨不得把它当古董供奉起来。不过……现实依旧是现实,她也 只好勉为其难的穿上它。
要换新装备大概得等到她退伍再说吧。
???要是她知道会客室等她的是何许人物,她大概是不会来了。
置好雨衣,迎接毕晓蓝的是一对充满敌意的瞳眸。
林雅音开门见山地道:“你要怎样才肯离开储军哥?”
“你特地从南部上来就为了这件事?”她不以为然的心里直嘀咕:早知道是她就不 来了,害她膝盖以下全湿了!
“没错,我今天来是希望你不要当惹人厌的第三者,把我的未婚夫还给我!”
“你能为他付出些什么?”毕晓蓝突然冒出这句话。
林雅音楞住了。“你问这做啥?我好爱他,只要储军哥高兴,我什么都能做。”
“有多爱?”毕晓蓝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瞪视着她。“你能发誓这辈子不会移情别 恋,就算是德成那小子又回来找你,你也能专心一致,只爱他一个吗?”
“当然。”林雅音不加思考地快速回覆她。
“包括为他死?”
“没错,如果需要的话,我会为他付出代价。”
她敢讲得出口毕晓蓝还不敢相信。
“我不会。”毕晓蓝冷静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
“为什么?”出人意料的答案反而令林雅音感到诧异。
“我爱他,但我不相信永远。”她顿了顿,道:“我们之间还有一些问题没解决。 ”
“什么问题?”林雅音很好奇。
毕晓蓝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不干你的事。”
“你必须告诉我!因为你对储军哥的态度对我很重要,如果你不想我退出的话,那 你尽管别说!”
爱情就是这么一回事,相处时间长了,相隔南北、聚少离多的日子过多了,当浓情 转淡,成为一种习惯时,难保此心不变、此情不渝,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离婚案例。
自由恋爱风气下的男女,成千上万的痴男怨女在情爱的瀚海浮浮沉沉,哪一对没有 属于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呢?
毕晓蓝叹了口气,道:“爱他,是无庸置疑的,能维持多久我也没把握。但可以确 定的是,我会好好珍惜这段情缘,努力建筑爱情基石,让它成为心灵归属的港湾、人生 旅途可以休憩充电的场所……”她还是没讲到重点。
“讲重点!”林雅音恨得咬牙切齿。
“时空和距离。”这个重点够短了吧。
毕晓蓝静默无言地凝视着窗外雨势,雨细如丝似绸欲剪还乱的,徒惹人愁绪丛生, 感叹不能自己……林雅音受不了空气中流荡的感伤气息,终于打破了沉默。
“你不信,我信!我相信爱情是可以长长久久的,你若不确定你能否给储军哥幸福 ,那就请你让给我吧!我会用我全部的爱让他幸福的……”
“林、雅、音!你说什么?”
她的爱情宣言铿锵有力,却听得刑德成火冒三丈,忍不住大声斥喝。
和刑德成一起来的还有储军。这件争风吃醋事件的男主角。
“德成你来做——”林雅音很气刑德成跑来搅局。脾气欲发作时,竟然发现储军也 来了,转瞬间怒意全消,怒脸变成了笑颜,速度比翻书还快。“储军哥!”她兴奋地跑 了过去,想来个投怀送抱,可惜在场众人没一个同意的。
她的身子在离储军约一公尺前被突如其来的大手给中途拦截去了。
“你想去哪儿?”刑德成紧紧箍住她,明亮的黑瞳炙烧着嫉妒之火,恨不得将这个 小磨人精给揉进自己的身子,省得她荼毒社会。
“你放手啦!”她挣扎着想离开他,挥舞的小手奋力地捶着,顿时他的臂膀、胸膛 全成了攻击目标。
可惜不仅效果不佳,还被拉离开屋子,离开她最心爱的储军哥。
“不……要……放、开、我、啦!”
他们的争执,听在毕晓蓝的耳里倒成了马耳东风,不甚真确。
她的心、眼、耳早就被储军给整个占据了。
她轻声问道:“怎么来了?石膏还没拆就乱跑,这……不太好吧?”念归念,她整 个人早已被纳入温暖的怀抱中,安适地享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声所带来的安全感。
他的气息好好闻哦!毕晓蓝满足地叹了口气。
“我能不来吗?我可是你们谈论的主角,总得出来为自己的权利把关,不然哪天被 卖了还不知道。”储军紧绷的身子显然是不太高兴的。
她刚刚说的话,那些有关爱情的论点,储军将它解释为她对他们之间的爱情还不信 任。这一点,他实在是有点感冒。但此行也不无收获,她终于肯亲口承认对他的爱恋,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
因此,他想再听她亲口说一遍。
“你刚刚的话可不可以再重复一遍?我有点听不太真确。”
毕晓蓝眨着眼,装傻道:“哪一段?我刚才说了很多,自己也不太记得了……”
“你和雅音谈论到对我的感情,你说——你爱我的!”他急着想确定她对自己的情 感。
“噢!”毕晓蓝夸张地叹了口气。“你说的是这回事呀。”“你不会又否认了吧? ”
她那不太感兴趣的表情令储军气得牙痒痒。
“我不会否认的啦,不过……”她欲言又止。
储军气急败坏的:“不过……不过什么!你又想后悔了?”“我也说过不相信永远 ,我们之间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你——”才想开口纠正她错误思想,一声对不起插入储军臂膀围起的小小世界。
“对不起,这位先生,学生的会客时间已经到了,请让她回去上课好吗?”负责看 守会客室的小兵终于忍不住发言了。虽然这场戏他看得挺过瘾的,碍于规定,他只好打 断他们的谈话。
“你明天几点放假?”
“中午。”
“我来接你。”
放假?毕晓蓝突然想到今天是星期五,军校生是不可能在这种日子放假的!
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今天不是没放假,你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昨天雅音跑到医院来闹了一会儿,还威胁说要到台北修理你,我不放心,只好带 着德成过来了。”
“那……不成了……”
“逃兵?”他帮她接话。
“嗯。”毕晓蓝就是担心这一点。
“你放心……”他笑得坏坏的,自得地说:“我自有法子。”储军的话令她想到一 个人。
“林语生。”她用的是直述句。
“宾果!你还真聪明……”储军兴奋地点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
这好象是现代版的妹债兄还哦?
他们对望一眼,极有默契地同时笑开了……???
一放假,毕晓蓝直接奔向储军,投入她最喜爱的、比冬阳还暖和的怀抱里。
“想去哪里?”今天他没车,只能依靠公共交通工具。
“先找个地方坐好吗?”她体贴地不想让他拄着拐杖拖着一条石膏腿到处跑,这样 虐待病人是不人道的。
“那先到我住的旅馆拿行李再说。”
“嗯。”
计程车飞快的朝目的地奔去。
毕晓蓝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汲取源源不绝的暖意,不急着开口说任何话语。
其实她今天心情满差的。
季桦突然间退学了,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前兆,她就这么离开了……这件事 令毕晓蓝很诧异,曾追着她问为什么?
然而,她只是一个劲沉默不语,仍是一贯的抑郁寡欢和不愿解释的态度,毕晓蓝只 好放弃了。
今天,就是她离开学校的日子。
一大早,季桦背着她仅有的一个简便行李,离开了她们。没有任何送行的人,也没 有依依不舍的送别场面,季桦在众人用早餐的时刻离开了,直到她离开校门的那一刻, 她离开的原因依旧没人知晓。
“怎么了?”储军早就看出她的不对劲。这小妮子的心思很透明,脸上藏不住任何 心事。
她闷闷地对着他的胸膛道:“季桦退学了。”
“为什么不开心呢?你不也是不太喜欢这个环境?她有勇气选择这条路,也有决心 毅力的依自己心意改变,你应该佩服并献上最大的祝福才对,不应该为此而责怪于她, 更不应该为此而闷闷不乐。”
“可是她已经受完入伍训了耶!那么难过的一关她都能熬过去,为什么到这个时候 才后悔?人家是替她感到不值嘛。”
“你是她的朋友,应该清楚她这阵子是否快乐,或许——离开才是她应该走的路也 说不一定。你老是担心别人,是否也应该把心思摆在我身上呢?”他可是病人耶,拖着 一条打着石膏的腿,冒着被退学的危险从南部跑上来找她,可不是为听她谈论另一个女 人来着。
她好象闻到一股酸味?毕晓蓝狐疑地瞧了他一眼,道:“你不会在吃醋吧?”
“吃醋?”他夸张的加重语气。“我怎么可能会吃醋?我只是希望你我能把握这难 得的时光,一解相思之苦,毕竟这个假日后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酸味都浓得可以呛 人了,他还是死鸭子嘴硬。
“……”毕晓蓝无言了。的确,相识以来,他们相处的模式只有“聚少离多”这四 字可概述之。不是不想见,只是碍于现实,不得不维持这种模式。
真是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就害相思。烦哪……“你什么时候退伍?”
“起码要八年后才行,要是想撑到领终身俸,那退伍之日更长。你问这个做什么?
难道你不想我继续走这条路吗?”
“没有。我知道你喜欢也习惯这种规律的生活,很适合你,我只是——”她欲言又 止。
“只是什么?”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生怕她接下来的话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只是,只是在计算我们见面的时数和思念的深度……其实我不是一个很独立的人 ,我想依靠在一个坚定温暖的肩膀,为我遮风避雨。我好想你,你知道吗?我很怕这阵 子分离所尝的相思之苦,会……尝一辈子!”她缓缓道出内心的不安。
储军将她的小脸抬高让她面对自己,用他的眼神注入款款深情,用沙哑而充满磁性 的声音安抚她。
“我又不一定在野战单位,你怕什么?况且,凭我的聪明才智,一定能争取留校的 名额,到时候我们见面的次数一定会增加,也有能力组织一个温馨的家庭。”
他的话并不能说服毕晓蓝,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的变数依旧很大,突然之间,她怯懦 了……这时候反悔还来不来得及呀?她心里直嘀咕。
“可……可是我没把握能抽到好签耶……要是我没抽到南部的单位,又没能离开野 战部队的话,那我们还是不能每天见面的。我想……我们还是分——”
突如其来的热吻,使得分离的话全留在口腔里,储军激烈的汲取她口中的蜜汁,灵 巧的舌头趁着她换气时闯入唇腔内翻搅吸吮着……储军满享受这种让她住嘴的方法。
她的神智不堪一击的迅速崩解,如初春残雪在旭日的热情下溶化,消逝无痕。只能 任由自己飘浮在情海中,载浮载沉的,冒着稍有不慎就会灭顶的危险,品尝着又甜又苦 的滋味……“不准你提出那个字,连想都别想。你的心、你的整个人、你的一切一切全 都是我的,知不知道?我是不会放开你的……不会……”
“可是……”
“没有可是!”他眼神狂乱地瞪视着她:“要是你认为我的职业困扰了你,那我大 不了不读了。我们一起退学,我再到外面找一份工作养你,我们就可以朝夕相处在一起 ,不离不弃!”
“你疯了?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毕晓蓝瞪大瞳眸,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你明 明很喜欢这个行业的,不是吗?要是就这样放弃,你会后悔的……”
“它只不过是我的兴趣,可你是我的生命呀,我总不能不要生命吧?”他笑得很坦 然,似乎早已做了抉择。
“你……不可以这样子啦……”他果决的神情令毕晓蓝不得不开口做出承诺:“人 家不会再轻言分离了,你也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你发誓?”
“嗯,我发誓!”此时一阵清喉咙的声音硬生生扯断他们的浓情蜜意。
在前座开车的计程车司机终于受不了他们的荼毒,开口道:“这位先生,偶是不知 道你和这位小姐有什么困难,但是你们说的话,令偶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啦!为了行车安 全,也请你们不要在这里打啵好不好?这样子偶很容易会分心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