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翎虽不算外人,但她火爆的个性容易坏事。
“是吗?”梦翎望着银冰。
银冰实在受不了梦翎的逼视,只好实话实说:“表哥是和沈大人吃饭去了。”
梦翎睁大了炯炯双目。“是做什么?”
银冰无法隐瞒,便据实以告:“是为了明年招考文武状元的事,几位主试官及沈大人,还有十几位的秀才,要请你表哥吃饭。”
听了表嫂的话,梦翎便知这群人混在一起铁定是涉及贿赂之事。但梦翎仍有些疑惑,便问:“这些又不干表哥的事,请他吃饭做什么?”
“你表哥和武状元的主试官王大人有交情,王大人拒绝贿赂,所以沈大人希望表哥能去说服王大人。”
相信全天下所有的府尹县令都希望审问的犯人都能像银冰这般老实吧,如此一来连查案的力气都能省了。
梦翎得知此项内幕,气得拍案大骂:“表哥是怎么了?人家说他是战场上的英雄,赤胆忠心。为什么他反倒与那群贪官搅和在一块?”
银冰被梦翎吓得不敢说话。
嫁到中原三年,从没人能对银冰大声吆喝,再加上银冰根本不知这件事的严重性,看着气红了脸的梦翎,银冰不知所措。
梦翎知道吓坏了表嫂,于是柔声安慰:“没事的啦,你别担心,皇上向来赏识表哥,就算这事被皇上知道了,皇上再生气也舍不得砍表哥的头。”
银冰听了梦翎的话,反而更觉得担心。
为了转移银冰的注意力,梦翎便问:“表嫂,皇后是不是在白马寺斋戒祈福啊?你明天带我去见皇后好不好?”
银冰笑问:“你是又得罪哪位公主王爷了?”
“七王爷。”
“七王爷人很好哇,你怎么连他也得罪了?”
梦翎轻叹。“都是徐湛然害的,他存心找我麻烦,我就和他打了起来,一不小心就把他要巴结七王爷的狗屁礼物给弄坏了。”
银冰轻蹙柳眉。“什么巴结不巴结?七王爷过五十大寿,他与徐公子又情同父子,人家送礼,你又为什么看不过去?” .
“什么?”梦翎瞪大了眼。“七王爷也太不讲究了吧?徐湛然一副吃不了苦受不了罪油腔滑调的公子哥样子,长得也不讨喜,七王爷理他做什么?”
银冰柔柔一笑。“你别胡说。我常听你表哥提起徐公子,说他青年才俊,咱没有几家姑娘配得起此人呢。”
梦翎故作恶心状。“我看是他资质甚差,想嫁他的人大概没有几个。”
银冰笑问:“你真嫌弃他吗?我听人常说嫌货方是买货人,你嫌来嫌去,别到最后嫁给此人做妻子。”
“呸!”梦翎笃定地笑:“我才没瞎呢。要是我那么不幸,婚礼当天我就跳到屋顶上点鞭……点爆竹。,,
银冰忍俊不禁。“你可别铁口直断。”
姑嫂俩在水榭内有说有笑的,直到掌灯时分,两女吃了晚饭,杨天曦才回到府里,梦翎一见到表哥便气呼呼地径自回房。
杨天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只是耸肩笑笑,又到书房整理今天带回来的名册。一抬头,忽然看见墙壁上被画了一只大大的癞蛤蟆,杨天曦忍不住笑了出来。
除了梦翎,没第二个人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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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翎在清晨醒来之后便急急忙忙催促银冰带她上白马寺见皇后,将得罪七王爷一事向皇后说了。
皇后答应替梦翎排解,梦翎便欢欢喜喜地拜别皇后,与银冰乘着轿子一同回府。
梦翎高高兴兴地跑进前厅,却和另外一个人撞在一起,梦翎仔细一看,忍不住尖叫:“你不是那个二世祖吗?”
正在前厅与人商议大事的杨天曦见此情状,也只有无奈地摇摇头。
梦翎说话太直接,一进门便得罪了客人。
被梦翎撞到的正是徐湛然,他来洛阳是为了一件秘密任务,没想到又碰到梦翎这个野丫头。
“哦?是你这沿街耍狠的女匪类,怎么撒野撒到洛阳来了?”徐湛然一见到梦翎,嘴巴也变得锋利。
京城里早就流传着一首歌——“小夜叉,放鞭炮,见了她,不敢笑。遇着她,鬼王逃。娶了她,命没了。
狗跳墙,猫倒吊。吓死人,无救药。”
梦翎的“盛名”早就让徐湛然记忆深刻,只是没想到在此地也会遇见她。
“你真是阴魂不散,在京城遇见你,在洛阳又遇见你。你是打算来个千里追踪啊?”梦翎老实不客气地坐在徐湛然方才坐过的地方,吃着原本是用来招待徐湛然的蜂蜜核桃糖。
银冰见到小表妹不甚斯文的举动,便好意提醒:“梦翎,有客人在,吃相好看点。”
“谁管他,我吃我的,咽死我自己我也高兴。”梦翎吃得满嘴渣屑。
杨天曦抿唇一笑。“这就好比王羲之坐颐东床,谈笑自如,无拘无束的样子却被岳父大人相中,成了东床快婿。古有王羲之,今有梦翎,想必也都有一段好姻缘。”
梦翎知道表哥在暗示什么,便气得两颊鼓鼓的。
什么好姻缘?要是真被徐湛然爱上了,那她康梦翎不倒八辈子霉才怪。
徐湛然亦是一脸不敢苟同。“又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何必为了一个长相平凡举止粗鲁的姑娘跑到洛阳?脾气坏,个子又矮,作啥为你千里追踪?”
梦翎倏然站起。“你这花花大少乱说什么?”
“我说你又非天生丽质难自弃,却痴望一家有女百家求。”徐湛然故意讽刺梦翎。
梦翎正气冲冲地想打人,就被银冰一把拉住。
杨天曦看这两个年轻人挺有趣的,不禁出言取笑道:“银冰,你让他们打吧。反正他们命中注定是要‘打在一起’,愈打就愈分不开了。”
梦翎怒目望向杨天曦。“表哥,你怎么一天到晚净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块?”
“你打不到他,也别把气出在我头上。”杨天曦仍是笑脸相迎。
徐湛然轻蔑一笑。“王爷王妃都是和和气气斯斯文文的人,怎么会有你这种亲戚?听说你也会写诗的,书也读过几本,看你如此张牙舞爪,古人有知,也会痛心自己学问没把你教成大家闺秀。”
梦翎气得龇牙咧嘴,伸手便往徐湛然胸膛一击。
徐湛然吃了一拳,却像个没事人般。“谁教你练功的?怎么把你教成一只三脚猫?”
银冰望着杨天曦,只见他含笑而不语。
“你少张狂,小心我拆了你的骨头下油锅去炸!”
梦翎出言恫吓。
“怪不得有人说你是小夜叉,看你一身都是暴戾之气。”徐湛然一点也不害怕。
杨天曦趁着两个冤家吵得正起劲,便拉着银冰悄悄离开。屋里已充满烟硝味,大战在即,不走的是傻子。
“你和我表哥鬼鬼祟祟的,是商量什么坏事?”梦翎厉声质问。
“什么事?捞油水的大事。”徐湛然脱口便说出这样的话来。
梦翎平生最恨人家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尤其表哥在她心目中原本完美无缺,如今也入了贪官一流,梦翎心头怒火正烈,眼前有个出气的对象,梦翎便不客气地打了过去。
徐湛然让了梦翎几拳,见梦翎愈打愈凶,便紧紧握住梦翎双臂,梦翎两手受制,便用脚踢,徐湛然没有办法,便放开梦翎。对梦翎猛烈的攻击,徐湛然就只有一个对策:跑给她追。
两人在大厅追逐,绕了一圈又一圈,嘴巴也不停地讥讽对方。
一会梦翎斗嘴斗不过,便骂:“你们要贪污收贿,为什么要扯上我表哥?做官就非得这样吗?为什么我爹是如此,你们也是如此?气死我了!”说着说着,梦翎气哭了。
徐湛然发觉梦翎哭了,便惊讶地停下脚步。
梦翎追了过来,见徐湛然站着不动,梦翎还来不及反应就撞进徐湛然怀里。
徐湛然大叫:“别对我毛手毛脚的。”
梦翎急急忙忙向后退了几步。“谁对你毛手毛脚的?你少胡说。”
“我胡说?一脸穷凶极恶地追着别人跑的是你,窜到别人怀里的也是你,你自己说,我有没有追着你跑又把你拉过来搂搂抱抱的?” ·
梦翎哑口无言,觉得是被人占了便宜,又觉得是自己不小心,懊恼地流下了更多眼泪。
徐湛然仿佛生来就不怕见女人掉眼泪,他不但不安慰梦翎,还故意取笑道:“我没看过有人可以一边哭,一边还可以恶狠狠地想打人。”
梦翎咬牙切齿,又要伸手攻击徐湛然。
“我要叫你再碰到我,我就是呆子。”徐湛然拔腿就跑。
梦翎却只是站在原地,恨骂不绝。
第二章
前往京城的路上,徐湛然老觉得有人跟踪。
这个藏头露尾的人本事并不高,只要侧耳倾听,就可以听见那人的脚步声。更好笑的是那人还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徐湛然刻意走到处处凹洞的小路上,一会爬坡、涉水,一会又走进矮树丛。打量那人可能已经精疲力竭,徐湛然便向后一跃,逮住跟踪他的人。
“你这花花公子哥,光明坦途你不走,走这歪路做什么?”被整得七荤八素的梦翎却依然伶牙俐齿。
徐湛然似乎不知梦翎讽刺之言,只是笑问:“你很喜欢追着人家跑吗?追不一到,就用跟踪的?”
“少臭美!”梦翎眼红了脸。“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这个。”梦翎指着徐湛然手上的包袱。
徐湛然将包袱藏到身后。“这是你表哥交给我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你一个丫头要拿它做什么?”
梦翎冷笑道:“这包袱就是你所说的肥油对不对?哼,你们这些官场中的败类。等我拿到包袱,我一定拿给皇上看,叫皇上治你们的罪。”
徐湛然故意“娇滴滴”地说着:“我知道,你最拿手的就是向皇上皇后告状撒娇,但这件事没人会听你的。”
“娘娘腔,快把东西给我。”梦翎伸手便要抢包袱。
徐湛然左闪右躲,包袱还是给梦翎揪住一角,两人死也不肯放手,在那扯来扯去。
“臭丫头!你别让我到不了京城。”
“我就不让你去!”
“今天你阻止我,明天你就会知道我和你表哥做的是好事。”
“呸,捞油水的事哪是好事?”
两人抢了一阵,梦翎突然伸手在徐湛然的耳朵上摸了一下。
“你做什么?”徐湛然惊讶地问。
“呆子!”梦翎哈哈大笑,一时竟忘了要抢包袱,开心的她转身便跑,一会儿便不见人影。
徐湛然曾说过要再让梦翎碰到他,他便是呆子。
“疯婆娘,她在笑什么?”徐湛然看看手中的包袱。
“不是要抢我包袱吗?”徐湛然倒是没想到自己曾经所说的话。
既然那疯丫头跑了,徐湛然也不必担心包袱被她抢走,于是徐湛然便一路来到人来人往的市井上,叫了一盘牛肉夹馒头。
“你这个败家子!”
徐湛然正吃得高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娇叱湛然不以为意,以为这是别人的家务事。
然而,摊子上所有的客人及过路的男男女女都至死盯着徐湛然。
“咱们的爹都还在床上病着,家里也没米下锅。大哥呀!”跪在地上说话的竟是梦翎。
徐湛然吓了一跳。“你叫谁大哥?”
梦翎装模作样地对众人诉苦:“大哥,你有两条强壮的臂膀,不去挣点钱养家。每日斗鸡走狗,喝酒赌钱,连老祖宗留下来的传家之宝,你也要典当换钱再去逛赌坊。”
众人闻言,便纷纷指责徐湛然。
这个狡猾的丫头,分明就是要给他徐湛然难看。
只是小小的玩笑那也罢了,包袱里装的可是重要的东西,关系着好几位大官的未来,怎能吵得人尽皆知?
“大哥,那可是咱们家的传家宝,你快点还给我吧。”梦翎可怜兮兮地向徐湛然求情。
要是在京城,谁相信这个小夜叉小鞭炮也有如此哀怨凄楚的时候?
徐湛然受不了众人的指指点点,便问:“我不认识这疯婆娘啊!各位看看,我和她像不像一家人?”
“我看你们长得挺像的。”真有人这么回答。
徐湛然又问梦翎:“你敢说我们真的是一家人?”
梦翎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大哥,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还是把东西给我带回家吧。”
没想到梦翎敢当众撒这个谎。徐湛然心生一计,便说:“妹子啊,不是我这做‘丈夫’的无情无义,只是我若把东西交给你,我们家才真的要败光了。”
梦翎讶异地跌坐在地,她原只想冒充徐湛然的妹子,这回怎么变成了徐湛然的妻子?
“你为什么……”梦翎恶狠狠地瞪着徐湛然。
“是你说我们是一家人的,妹子。”徐湛然随机编了一套谎言,对着众人胡说:“我妹子老怪我挣的钱不够家用,整日吵着要回娘家,今天她闹得凶了,收拾了一个包袱要走,我把她拦下来,她就说我再不让她走,她就要大哭大叫,让别人以为我是个败家子,统统都采骂我,她就可以脱身。”
闻言,众人以为梦翎真是个悍妇,便纷纷劝她“夫妻要以和为贵,妻贤夫无横祸”的道理。
梦翎气急败坏地喊:“谁会瞎了眼嫁给这不中用的东西?我又不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嫁他。臭混蛋!你别对人胡说,我才不是你妻子!”
徐湛然仿佛是打定了主意要占梦翎的便宜,更多的谎话脱口而出:“大家看看,我妹子不但嫌我,她还不承认是我老婆。”
这话引来更多的议论。梦翎愈是否认,别人就愈相信徐湛然的胡扯之言。
徐湛然忍住笑道:“妹子,你别和我斗气了,我这不是拼命挣了些钱要给你吃些好的?这一盘馒头夹烧肉可是我赶车接驴换来的。你吃一顿好料,我可得饿三天肚子。”
梦翎气得险些吐血。“谁信你的鬼话?”
热腾腾的馒头就摆在桌子上,大家都相信那是徐湛然为了满足“爱妻”的口腹之欲而去卖命挣钱的结果。
“谁管你拉什么车赶什么驴?我讨厌吃烧肉。”梦翎情急之余实在想不出什么对策来反击。
看见梦翎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大家都只说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梦翎百口莫辩,又气又急。
徐湛然故作诚恳。“妹子,跟我回家吧,夫妻床头吵床尾和,别闹到街上叫大伙看笑话。”
“我为什么要回你家去?”梦翎大喊。
围观的好事者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梦翎回家,梦翎万分尴尬,只好冲出人群落荒而逃。
“妹子,快跟我回家。”徐湛然假意喊出一句,又持着包袱追了过去。
“小伙子,快把你老婆带回家吧!”卖鱼大婶吆呼。
梦翎又气又羞地跑出城外,回头见到徐湛然竟紧迫不舍,梦翎抽出长剑,转身便向徐湛然胸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