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刘文岳半垂眼，觉得子青忽然怪怪的。
「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用，」立在他身边的子青说倒就倒，刘文岳吓得接住她，「子青，妳没事吧？」
杨子青闭着眼睛，接住太阳穴，「我没事，还好……能不能扶我进房？」
刘文岳不发一语，打横抱起瘦了一圈的杨子青，笔直走入她的卧房，将她放在床上，「妳觉得怎样？要不要喝水？」
杨子青握着他的手不放，气若游丝地说：「不用了，你坐在这边陪我就好。」
「好。」刘文岳边说边帮她盖好被子。
「文岳，你还记得你以前是怎么追淑霖的吗？」
刘文岳愣了一会儿，「呃……当然还记得，怎么忽然提到这个？」
「那时候要不是我说我不喜欢你，淑霖还打算把你让给我呢！」杨子青仔细地审视刘文岳的表情。
「是……对啊！多谢妳说不喜欢我。」刘文岳表情古怪，像是不晓得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错了，那时候我是喜欢你的，真的！」她的手劲加重些，以防他逃走。
刘文岳愣得差点说不出话，「妳……喜欢我？」
「是的，你不知道吧？这件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可是……不说我怕后悔，即使到现在，我还是喜欢着你，你对我呢？文岳。」杨子青真情热切地望着他。
刘文岳别过头不愿面对她，「这……妳要我说甚么呢？我现在已经有淑霖了，她是我的女朋友。」他急切地划清界限。
杨子青(少几个字)，「我晓得，所以我不会破坏你们的感情。」
「那青莳呢？妳难道不爱他？」刘文岳苦涩地问，没有被告白者应有的喜悦，反倒像是难过她竟然爱着自己。
「青莳比我小，只是个孩子，我对他怎会放真感情，我想他对我也是一样的，否则怎会不告而别。」说到最后，杨子青脸上也罩着淡淡的伤心。
「那是有原因的，不是不告而别……妳该相信他，他真的很爱妳，连我都看得出来，子青，别伤他的心，人都只有一颗心，碎了就补不回来。」刘文岳忧悒地表示，笑容褪去，脸色充满不安。
杨子青怔仲住，然后嘴角勾出一道安心的幅度，「是啊……人都只有一颗心，可是我的心没人愿意接受，你愿意吗？」
「我……」刘文岳被问傻了，「恐怕不行，子青……」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子青反身压在床上，低头疯狂的亲吻嘴唇。
有好一会儿，他只是顺着自己的感情与她缠绵，但没多久，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是不行的，他才推开杨子青。
「子青，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气愤地问。
杨子青压在他身上，大声吼：「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你究竟要耍我到什么时候？」
「妳知道了？」他先是诧异，然后心中的愤怒也随之退却。
「青莳，你又想考验我？」她愈想愈生气，好不容易停住的泪水又快决堤。
「我怎么舍得考验妳，那是七哥要挟我的，他说我若不这么做就不准回来见妳。」
青莳说得很委屈。
「还不快变回你原本的样子！」
明明感觉是青莳，却是刘文岳的脸，杨子青见他愁容满面，收了泪，拚命忍住笑，最后她仍旧掩不住地狂笑倒在床的另一旁。
青莳却正经地说：「先闭上眼睛，我要给妳一个惊喜。」
杨子青维持原姿势，揉着红眼，嘴角还藏着笑意，「惊喜？你给我的『惊喜』还不够吗？躲了十天不见我，是存什么心？」
青莳温柔深情的眼专注地看着杨子青的瓜子脸，他的手指轻轻细细地触碰她的纯女性线条，细致的脸庞混着中性美，让他不忍移开视线，想了十五年，终于才有一亲芳泽的幸运，无论如何这辈子他是不会再离开她了，他要看着她、注视她，永远……「子青──」他轻声低喃她的名字，俯下身，亲吻他最爱的可人儿。他是如此爱着她，遇上她后，他的心全为她跳动，深深爱着她，爱到至死不渝……为她死，也情愿啊！
杨子青双眼紧闭，接受他温柔的吻，再睁开时，映入眼帘的是另一张她觉得有些陌生又似熟悉的脸，她忍下惊呼，纤手抬高摩挲他的脸。青莳也慢慢闭眼，享受她的柔情，十天不见她，他的心就难受，恨不得马上回到她身边。
相似的长相，却带有不同的味道，一个是十六岁的俊美男孩，另一个却是成熟男人该有的味道，两者各有特色，杨子青忽然迷惘了，这是为她吗？
「青莳。」她喊，青莳应声睁眼，然后她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继续道：「以前是我太为自己想，所以没注意到你的心情，可是真的不用为我改变什么，因为我的心比我的人还理智，青莳，我是爱着你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着你，所以变回你自己的样子吧，这不是惊喜，我不要你为我而隐藏你自己，瞧！即使我看不见，也知道你会陪在我身边……这样就够了，只要你也爱着我，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如果这里容不下我们，那我们就搬回南投老家陪爷爷。所以真的不要为我牺牲，好吗？」
青莳拉下杨子青的手，「子青……我也会永远爱着妳。为妳，这根本不算牺牲，相信我！」
「我会难过的。」说着说着，杨子青落下泪水，与他相拥。
青莳手臂收紧，圈住她，记住她的身躯，他这辈子只会抱着她，不会再放开了。
「四哥把他一百年的寿命给我，子青，从今天起我跟妳一样，不再是十六岁的模样，而是个二十六岁的男人，我要娶妳，让妳名正言顺地做我的妻子，我要光明正大的在阳光下与妳牵手，而不是躲躲藏藏的不能见人，我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青莳爱上杨子青了。」
杨子青注意到青莳脸上难得有着开朗的笑容，所以她决定不再说甚么了，就让一切顺其自然！
「真的要娶我？」心中溢满幸褔，杨子青含着笑说。
「想了十五年。」
「好，就嫁给你。」
她不在乎了！当最大的困难解决后，她决定要顺着自己的心意，既然爱上他，那有什么理由不嫁他呢！即便他是狐精又如何，这样的经历恐怕是寻常人求也求不到的。他的寿命绵绵地无所谓，等她死后，也不希望他孤单一人，最好是能再找一个喜欢的人，重拾幸褔继续生活。
青莳高兴地吻上她的唇，「我好幸褔，子青。」
「我也是。」她甜蜜一笑。
「能不能问妳是怎么发现是我的？」
她挑高柳眉，搂着他的脖子，「刚刚的电话是到日本出差的文岳打回来的，还有就是……你身上的气息是我熟悉的，再怎么迟钝总猜得出来吧！我、的、青、莳，这答案满意了吗？」
「当然……」青莳最后的话语消失在杨子青的红唇上。
夜阑人静，窗外繁星点点，月儿高挂天空，似乎也在为他们道贺。
第八章
青莳突然消失无踪，没有任何消息，「飞翔经纪公司」急着找人。身为经纪人的张如琪便急着找青莳的法定代理人韩青缈，跟她要人，只见韩青缈要她稍安勿躁，说是过几天使会带着人登门拜访，叫她与她的总裁好好等着。
果真，三天后，韩青缈带着伦青烈上门解释。
理由相当简单明了，她说青莳忽然身染重病必须立即赴美就医，于是希望能由伦青烈负责接下来的合约，或是由她付违约金，两种方式任他们选择。而在比较利益之后，「飞翔」当然不愿放过正红得发紫的伦青烈，于是他们只好舍下青莳，改与伦青烈重订新约。
在韩青缈的周旋下，青莳的事很快地就让人给淡忘了。
「贺门摄影工作室」的会客室里，杨子青正在招待刚刚由贸嘉权面试通过的新进员工──方青莳。
「说实在话，我真的很佩服你姊姊，不仅容貌生得好，能力更是一等一，难怪有女强人的称号。不过说也奇怪，为何你的七哥年纪看起来比姊姊大呢？」这问题已摆在她脑中一段时日，终于得以见天日。
「我们二十岁便是成年，这之后容貌的改变就随他们，姊姊其实已经四百岁了，以我们的年纪算法，她仍是大过七哥。」
「四百岁？真……看不出来，天！如果换算成我们的年纪，不就四十岁了。」杨子青摇着头，一脸不敢相信。
青莳端着咖啡仔细品尝，原来不爱喝这种饮料的他也在杨子青的日夜熏陶下，欲罢不能，逐渐爱上这咖啡色的魔力，不过他偏爱蓝山，杨子青则酷爱摩卡。
「不过，青莳，你为何突然想学摄影呢？回去当模特儿不是比较好，况且你七哥也会帮你。」
三天前，青莳忽然对她说想学摄影，希望能跟她一起工作，听到这消息，她的确吓了一大跳，不过还是照着他的希望介绍他进来「贺门」。
「我想要跟妳拥有共同的话题，更想了解妳为何执迷于摄影的世界，我希望能多靠近妳一些。」
青莳的真心暖进她内心，杨子青甜甜一笑，「这也没甚么，只不过子承父业，也可以说是我的兴趣。」青莳对她的心意，她真是愈来愈感动了，「所以别为我做到这种地步，这会让我汗颜的。」
青莳在她脸上偷了一个吻后说：「不要这么说，都是我自愿的，摄影是妳的兴趣，难道就不能成为我的兴趣吗？」
杨子青闭目贴近他，「当然，如果你想多一个兴趣，我绝不会阻止的，不过相对的，你也得教我厨艺。」
「不爱吃我煮的菜？」
「不是，」杨子青红了脸低头，手指不停地交叉玩着，「我以后是你的妻子，所以也想煮给你吃……」她愈说声音愈小，最后小到好似让她反吞了。
青莳又亲了她一记，「好啊，我就等妳煮给我吃，我的好老婆。」亲昵地捏捏她小巧的鼻子。
「遵命！」杨子青恭敬地行个礼，然后不小心瞟到摊在桌上的履历表，「嘉权也真是的，竟然忘记拿走。」她拿起履历表端详一番，「专长，厨艺；摄影经验无。说真的，也不晓得他是怎么看上你的。」她乘机糗他一番。
「当然是有妳的介绍我才有工作啊！」
「知道就好，不过，为甚么要用『方』这个姓呢？怎么不用我昨天帮你想的那些特殊的姓？」昨晚为了青莳的姓，她是想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挑出几个少见的姓氏，为的就是不要让别人做多余的联想。
青莳握着她的小手，贴在自己胸前说：「让妳猜啊！」
杨子青嘟着嘴抱怨：「我最讨厌猜谜了，直接告诉我答案，说──」
青莳微笑，侧个身，在她耳边低语：「不、能、说。」
这可是他想了好久才决定采用的，说什么也要教子青自己猜出原因。
＊ ＊ ＊
「贺门摄影工作室」里，最近谣言纷飞，而谣言起于新进的助理──方青莳。
他一进来便让左涟漪相中，带在自己身边做为专属助理，有很多工读生对他有意，但都被左涟漪赶跑，所以传出左涟漪对方青莳有意的流言，一传十、十传百，终于也让同一栋楼但不同层的杨子青听见。
起先她并不在意，因为她曾对青莳说过暂时不要让公司内部的人晓得他们是情侣关系，但久而久之，如同雪球一般，谣言愈滚愈大，渐渐快盖过杨子青的理智。
终于有一天午后，她放心不下地上楼探采情况，她对自己说，真的只是「探采」就好。
一进入摄影棚，她眼尖地立刻发现青莳坐在一旁看有关摄影的书籍，而左涟漪则叼着烟站在一旁指导他。
看见这一幕，她还真有几分嫉妒，不过她能怪谁呢！如果当初她能再积极些，也许此刻他身边站的就不是左涟漪而是她了。
一抬头，左涟漪也瞧见她，讪讪地笑了一下便走近她。
「有事？」
杨子青装作无事，「没有，只是上来随便看看，毕竟青莳是我介绍进来的，关心他不犯法吧？」
左涟漪又扯动嘴角，笑容莫测高深，像是明暸，又像是故意，「关心『别人』的助理怎会犯法呢？不过，妳放一百二十个心，我绝对会好好『照顾』青莳的。」她的暧昧表情引起杨子青淡淡的不悦。
「我当然知道妳会好好『照顾』青莳。」其实她与左涟漪并没有特殊交情，不过见了面也会点头打招呼，算是很普通的同事关系，更何况她并不讨厌她。
左涟漪懒懒地吸一口烟，接着吐出白雾，「妳嫉妒了？」
杨子青迎上她迫人的目光，毫不迟疑地道：「我相信他。」话中另一个意思就是表明他们的关系。
左涟漪长长地喔了声，显然没多大的惊讶，「他很可爱！」不过又任意地丢下一颗炸弹，企图让杨子青紧张。
「我晓得，不过妳晚了。」不解她的用意，杨子青平静地回答。
左涟漪的眼神专注在青莳的身上，她浅浅一笑，「我很中意他，所以不会放弃的。」
由左涟漪的身上，杨子青明显感受到一股较劲的意味，但却是不带任何的感情成分。
「青莳，这里没你的事了，先走吧！不过记得把书看熟，明天我要问问题。」左涟漪交代完毕，匆匆离去。
「好，明天见了，涟漪。」青莳摆摆手，便跟着杨子青离开。
杨子青顺手拿了他的摄影书，边看边说：「要不要我教你？」
青莳拿回他的书，朝她一笑，「不用了，涟漪教得很好。妳下班了吗？」
「还没，你有事？」自从他跟着左涟漪学摄影，他们就很少再一起回家，有时她觉得很寂寞，却又不敢说，因为他学摄影的动机是为了她。
「没有。」
「那要不要先回家？」除了回家，基本上他很少提及第二个地点，「还是想去别的地方？」其实偶尔她会希望他多去外面的世界见识见识，她不想束缚了他。
「没有想去的地方，那我先回家。」
杨子青听了，习惯性地拿出车钥匙，青莳笑笑地捉住她的手，亲吻她的脸说：「妳忘了，我可以更快回到家吗？」
「哦！」她耸耸肩，落寞地收回钥匙。
「我先回去了，记得早点回来吃饭。」他叮咛后，身体旋即消失不见。
杨子青伸手摸着他刚刚待着的地方，只剩下空气，她什么也抓不到，真的是愈来愈寂寞了，每次回去吃饭，他也不再陪着她聊天，只是坐在客厅静静地看书。她苦笑，青莳是该有自己的世界，也许是她贪心了。
深呼吸一口气，她振作起精神，准备回到工作岗位。
＊ ＊ ＊
坐落于敦化北路的一间名贵餐厅内，杨子青正捺着性子跟这次的顾客谢启明谈摄影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