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她这一辈子真得凄惨度日,靠着艾家玲的介绍和一次又一次的相亲,直到有男人肯要她为止吗?她大叹了一口气,想起前两天艾家玲提过要她去见的那位路光周"从国外回来"的同学。
"人家可是一表人才,标准的青年才俊,好不容易才拨出时间来呢!"艾家玲说的倒好听,"一表人才"还会找不到对象?简直是狗屎!
而今天,她就要去见那位听说是"一表人才、青年才俊"的家伙了!那位明知道是"相亲"还答应前来的男人,八成也是顶上无毛、尖嘴猴腮、小头锐面,年纪一大把了还找不到对象,所以半推半就的"拨冗前来"!想到这个,楚凝就觉得人生是黑白的,一点乐趣都没有!
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居然已经到了没有男朋友就该千刀万剐的地步!这是什么烂世界啊?年过二十五的女人难道就只能靠相亲而活吗?
"对了,小楚!"正在对自己唉声叹气,前头的小凤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敲敲和她相连的分隔板,"刚刚你那位姓艾的朋友打电话来,要你别忘了今天晚上的约!"
"喔!"楚凝应了一声,忍不住又叹了一口长气。艾家玲的"吩咐"她哪敢忘?当一个好友费尽心机、处心积虑的到处要把推销出去时,除了乖乖照办不敢有意见之外,还能怎么办?
根据她的经验,这类老的急着想娶老婆的男人最重娶妻要"贤淑乖巧"!第一次见面最好穿着淑女型的套装、搽个清爽的淡妆,再加上脚蹬秀气的高跟鞋、举止要优雅端庄,若能再加上讲起话来轻柔含蓄、笑起来拿着手帕轻掩芳唇,那绝对能让对方满意得恨不得马上跪地求婚。
只要轻松自在的把自己的"本性"表露的淋漓尽致,那让一个男人打退堂鼓有什么难的?她悠哉游哉的往椅背上一靠,一个如精密般狡黠的笑意泛上了她的唇畔。
她会给那位"一表人才"的男士一次终身难忘的相亲经验!
第三章
八点整,楚凝出现在一家高级法国餐厅前。
她知道自己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她是故意的!
瞄了手腕上的表,楚凝往偌大的人;停车场上探了一下。艾家玲和路光周大概早八百年前就到了――包括路光周那位"青年才俊"的同学。临下班前,艾家玲才又挂了一通电话过来,千叮咛万交代的"警告"她――
"去法国餐厅,你可别给我穿破衬衫牛仔裤进来!再有,拜托你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一点,穿着淑女一点,就算不穿高跟鞋,也请你别穿球鞋进高级餐厅。光周已经在他同学面前大力赞扬你是多么的美貌聪慧、多么的娇柔可人,你可别丢我的脸!"
由此可知,艾家玲实在不是一个崇尚"自然就是美"的女人!楚凝低头看着自己一身"自然"的打扮:半长不短的头发用橡皮筋扎着垂在两肩,身上穿的是一件夜市买来的,上头还印有"铁达尼"图案的白色T恤,套上HangTen打折时买来的牛仔裤,脚上蹬的是她平常运动跑步时穿的大头Nike运动鞋――这大概也是她全身上下惟一值上千的东西了。
将滑下肩膀的大帆布袋重新甩到肩年去,她站在原地,思考着待会见到艾家玲时,该用什么样的开场白。不用问,她都知道自己一脸白净、脂粉未施,看来一副未满二十岁的大学生模样;那两位站在餐厅门口泊车的小弟直往她身上瞄,似乎在怀疑以她的"穿着",能吃得起昂贵的法国大餐。
幸好没骑那辆破脚踏车来!她看着停车场内业来往往的车辆进出,几乎每辆都是百万以上的高级房车。她的脚踏车要真骑到这里来,肯定会被人家骂神经病!
不过,她的脚踏车早在那天出车祸就撞烂了,到现在还孤零零的停在大厦前的机道上。不是她不牵去修理,而是要在到处是摩托车和私家轿车的台北市区找脚踏车店,那可真是比登天还难。
而开车嘛……离公司才五百公尺远,实在也用不到她那辆分期付款买的白色霓虹小车。除非外出路途遥远或放长假回台南老家,否则她也懒得全台北市找停车位。而今天艾家玲选得这个地点离她的住处并不远,八百公尺的距离可以走路运动兼健身,何乐而不为?
"小姐,你找人吗?"一位泊车小弟走过来问她,大概觉得她鬼鬼祟祟的站在人家门口很碍眼。
"呃,我……"她轻咳了一声正想开口,一辆轿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泊车小弟立刻忘了正在跟她说话,一个箭步向前去迎接客人。
楚凝微挑着眉,看着那辆气派的深蓝色BMW。生意上门了,难怪人家没空理你!她看着侍者有礼的这客人拉车门,一双修长的美腿优雅的跨出车外,映入她眼里的是一位五官极其成熟妩媚、体态轻盈窈窕的女郎。
啧啧,美人儿!楚凝眼睛一亮,不禁咋舌赞叹。这年头帅哥美女都去当电影明星了,要见着这么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可不是易事。虽然这美人儿看来有些珠光宝气、浓妆艳抹了点,但……反正看起来是个美人就成,何必管人家卸妆后是不是母夜叉?
驾驶座旁的车门开了,楚凝稍微转回目光,瞧见那位跨出车外的男子。
啧啧,帅哥!她扬起两道眉毛,打量着那位身形相当修长的男子。他高大结实、肩膀宽阔,蓄着清爽利落的三分短发,合身而正式的三件式黑色西装。那双锐利如豹般的黑眸冷静沉着,他浑身上下迸发出冷峻、傲慢、狂妄、放浪不羁的强劲力道。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楚凝定定的盯着他,脑子里却转得飞快。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张脸她是见过的……
对了,是那个汤姆克鲁斯!楚凝眸光一现,瞬间忆起。三天前,那个明亮晴朗的星期六下午,也就是那个脚踏车被撞烂,这辈子没那么丢脸过的下午!当时她对那个帅哥真是惊为天人,却也在那位"惊为天人"的帅哥南面前跌个狗吃屎,什么淑女形象全在那一刻破坏怠尽。
还有,她脚踏车坏掉的钱还没找他赔哩!
只不过,今天的他似乎和三天前大不相同。她的目光滴溜溜的将他从头打量到尾,再从尾打量到头。漂亮的男人带漂亮的女人上法国餐厅是天经地义的事,只不过看他的表情却非如此。莫非是……身边太多美女围绕,不胜其烦,以至于连挤个笑容出来应付女人都懒了?
哎,身为美女,却无法抓住男人的全副注意力,这对女人而言,算不算是莫大的羞耻?
她微扬秀眉,看着他瞄了一下腕上的表,神态有些漫不经心。身旁的美女极其自然的挽着他的手臂,微蹶着红唇,看来很不满意身旁的男人冷落了她。
"小姐?"泊车小弟的声音重新在她耳边响了起来,"你是不是要找人?"
楚凝的目光转了回来,瞧见那位大男孩一脸困惑的表情。她清了清喉咙,"呃,是!我要找人……"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餐厅门口,那个男人似乎也意识到她的注视,他不经意的回过头来,目光遇上她的。
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陡然间,恶作剧的念头浮了上来。她转转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然后挺直背脊,直直的朝那个男人走了过去。
"嘿,记得我吗?"她轻快的朝他打招呼。
雷震天停下脚步,身旁的陆曼娜也不知所以然的随他停了下来。见到出声的是个一身便宜货的女大学生,陆曼娜的气焰看来有些高傲。
"你是?"雷震天的眼睛微微眯起,看样子是半点也不记得她。本来嘛,帅男人每天要应付的女人多的可以组成一支军队,谁会记得这种貌不起眼、一身粗布牛仔裤的平凡小女人?
"真是贵人多忘事!"她耸耸肩,"如果你记性够好的话,应该不会忘记三天前的下下午,你撞烂了我的脚踏车!"
他微微蹙眉,看样子还算颇为识相,没装作不曾发生那回事!
"我记得!"他深思的微笑,"你的脚伤好些了吗?"
"托您的福,它没断,否则我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她再耸肩,"倒是你,希望我那一巴掌没把你的脸打出什么毛病来,否则我可是担待不起!"反正这家伙已经看过她这辈子最狼狈的模样,也毋需说啥客套话了。
他挑起一道浓眉,黑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他朝她伸出手,"雷震天,这位是我的朋友陆曼娜!贵姓?"
"楚凝楚凝楚凝!"她大方的伸出手。雷震天?她皱皱鼻子,这名字挺耳熟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你也到这儿用餐!"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或者――如果你不介意,和我们一道用餐如何?算我赔偿你的损失!"
"这个嘛……"看样子,这家伙还挺有风度的。楚凝挑起眉,看着他身旁的美女撇起两道画得细细的柳叶眉。她朝那位美女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只不过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美女可能以为凭她的"姿色"和打扮,还不到可以打交道的地步吧!
"怎么搞的,你不是说来赴一个朋友的约吗?"陆曼娜嗲着声音开口中,看也没看楚凝一眼,"震天,别忘了待会儿十点咱们还有个派对要赶呢,大卫说要帮你接风,你可不能失约!"
"我从来没答应过会去赴约!"雷震天的声音冷淡得有些无情,"你去吧,我没兴趣!"
"你……"陆曼娜鼓起腮帮子,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大概没料想到他会当着一个"外人"的面让她下不了台。冷眼旁观着这一幕,楚凝觉得有趣了起来。女人――尤其是所谓的"美女"――善妒。她自是再清楚不过!愈帅、愈出色的男人身边的女人愈是提心吊胆,深怕自己的男人一个不小心被别的狐狸精给拐走。
被一个美女当成具有威胁性的"对手",这该算是种荣幸吧?
"不了,我另外有约!"楚凝轻咳了一声,睨了他一眼,"雷先生真是好福气,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雷震天宽肩一耸,不置可否。陆曼娜倒像是对这句话挺受用的,第一次"正眼"看了她一眼。
"楚小姐看样子还在念书?"陆曼娜一双魂的妩媚迷人的丹凤眼在她身上转了一圈,"震天什么时侯认识了你这么个可爱的小姐?我以为他平常已经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呢!"
不知道这句有些酸溜溜的问话代表什么?楚凝眼睛眨了眨。陆曼娜其实真正想知道的是雷震天啥时又出外拈花惹草、"勾搭"上了她这个"清纯"的大学生吧?
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被人认为"还在念书",被形容以"可爱"两字,楚凝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检讨了!
"呃,我……"她正想开口,陆曼娜显然没兴趣听她的话,脸一偏转向雷震天,撒娇的嚷,"好啦,咱们也迟到的够久了,你同学大概等得不耐烦了!你刚刚没听楚小姐说她另外有约吗?别再担误人家的时间了……"
耶,这下子倒像在迫不及待赶她走了?楚凝尚未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陆曼娜嘟起嘴巴,仿佛再和她交谈上秒钟,雷震天的魂就会被她给勾走了一般。
算啦,别和女人一般见识!楚凝对自己耸耸肩膀。亏她刚才还觉得陆曼娜是个丰胸肥臀、令人赏心悦目的美女呢,事实证明:愈美的女人愈见不得别的女人美。她楚凝的身材虽然不够凹凸有致,但好歹也还白白净净颇清丽可人,只除了学不会向男人撒娇啦、温柔啦、施展"嗲"功。不过嘛……条件出色如雷震天,似乎理所当然偏好这种无法让男人和手掌握的女人!这陆曼娜大概只是百中之一,还有其他不知多少美人儿在他身边周旋着。她楚凝说身材没身材,这穿高跟鞋都还担心会搞倒,绅哥会对她有"欲望"才有鬼!
或许艾家玲说的对,她是该给自己找点花边新闻了。她对自己皱皱鼻子。好歹也该证明她有朝一日也能像这位陆曼娜一般妩媚动人,而不是没有男人追求的男人婆。要真有男人"情不自禁"的被她勾引上,那也算是扬眉吐气,证明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不用老是被公司的那一票男人拉着去喝花酒。
不过话说回来,餐厅门口的侍者早就拉开大门等着,实在也不能就这么杵在门口妨碍人家出入。
"后会有期吧,雷先生!"她将往下滑的帆布袋甩回原位,"陆小姐似乎饿昏了,你还是快点让她进去吃饭吧!你看她这么瘦,得了厌食症可不好!"
"你……"陆曼娜没料到她会来这一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也对!"雷震天轻咳了一声,一丝笑意泛上眼底,"后会有期,楚小姐!"
"后会有期是有点难啦,我想陆小姐不是很愿意再见到我!"她斜睨了他一眼,"这次就这么算了!下次如果再遇到,别忘了提醒我跟你要脚踏车赔偿费用!"
他的反应则是先扬扬眉毛,第一次发现男人可以笑得这么潇洒迷人,简直可以将八岁到八十岁的女人芳心一网打尽。
进了餐厅大门,楚凝正想着到柜台去问问艾家玲和路光周还在不在,一个女人的嗓音已经急吼吼的嚷了起来,震耳欲聋――
"楚凝,你这个死女人,你跑到哪里去了?喔,老天,我不是千叮万嘱,叫你千万别穿牛仔裤来的吗?"
楚凝回过头去,一眼便瞧见艾家玲就站在她身后,一脸凶神恶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
"家玲?你和路光周还没走啊?"楚凝眨眨眼,干笑了两声,"呃……对不起我迟到了,因为……呃,你知道的我没有交通工具嘛,所以就….."
"见你的大头鬼,你家离这里不过八百公尺,你用爬的也该爬到了,居然还给我迟到快两个小时!"艾家玲瞪着她身上穿的T恤,"我的老天,穿着这件夜市买来一百块的T恤,你还有脸上高级法国餐厅?我真为你感到羞愧!你这样怎么给光周的朋友一个好印象?"
"啥,谁说穿T恤不能上法国餐厅?我可没有衣衫不整!"她不以为然的说,"如果路光周那位'青年才俊'的朋友,因为我穿的不是名牌而看不上我,那那个家伙的价值观也肤浅的够让人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