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广
“周克诚所雇用的人。”缪令襄轻声说道:“他们住在离这里三个小时航程外的另一个小岛上。别试图和他们说话,因为他们根本听不懂英文,也早被下过命令不准和你交谈,除非他们不要命。”
很聪明的作法!他微微扯动嘴角。或许这就是他看不到其他人的原因。周克诚根本不需要派其他人看守他,因为他即使插翅也难飞。
“你的男人似乎考虑得很周到,嗯?”他缓缓说道:“如果我挟持你呢?周克诚似乎没想过我会利用你当人质?”
“没有用的。他们只听周克诚的命令行事,我对他们而言根本毫无意义!”她平静地注视着他。“再者,不熟悉这片海域,劫他们的船无疑是自寻死路,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她想转身走开,他却一把攫住她的手,表情十分阴沉。
“那天晚上呢?你的主动诱惑也只是做戏?”丛皓的手臂肌肉纠结,嗓音嘲讽粗嘎。“你要我到你的住处去,要我相信你会对我坦承一切,结果呢?那只再次证明了我是个怎样的大傻瓜。你一定很得意吧?”
“不是这样的。”她猝然低喊,抬起头来看他。“我发誓,我原本打算将一切都告诉你,我并没料到周克诚会……”
“你以为我会相信?”他嗤了一声,然后厌恶地甩开她的手,仿佛她是一条致命肮脏的毒蛇。
缪令襄踉跄地退了两步,无法忽略那个举动有多刺痛她的心。她怎能怪他不信任她?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实在不具说服力。
“你可以告诉周克诚,将我囚禁在这儿只是浪费时间,对他的公司没有任何助益!”他声音冷冽地道:“既然他改变不了公司即将拱手让人的事实,你最好奉劝他接受我们开出的条件,也许他还能收回一些成本,而不是血本无归。我可不打算陪你们玩这场无聊的游戏,更不打算乖乖地坐在这儿浪费时间!”
他说完随即想转身离开,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求求你留在这儿等事情过去,丛皓。”她惊惶地低语,手指紧攒住他的衣袖。“这笔合约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收不收购这间公司对你而言无关紧要,但那却是周克诚的心血,天知道他会怎么做……”
他回过头来,注视着她恳求的眼神。
“所以你们打算将我拘禁在这个小岛上,以为拖过签约时间就可以没事?”他半晌之后才道。
“是的。他认为只要你失去音讯,就能使这桩合约暂时延宕;他甚至可以借此和你的合伙人谈判,借以获得更有利的条件…丛皓停顿了一下。“买下J&M是整个巨擘集团的经营策略,并不是我一个人就能作决定的。”他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道:“除此之外,这桩买卖有太多利益团体参与其中,所有的契约条文也都已签署完毕,即使我不出面,也影响不了这桩买卖的进行。”
缪令襄怔了一下。“你是说,你的失踪与否根本不会影响结果?”
“当然。我不知道周克诚怎么告诉你的,但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或许周克诚真正的目的,不止绑架他好和巨擘集团高层谈判这么简单?丛皓沉吟地想。周克诚近年来一直无法挽救J&M的颓势,再加上和他屡次交手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想必对他恨之入骨;如果他想趁此机会挟怨报复,他也毫不意外。
“周克诚有两条路走:第一,留着我,好让他有充裕的筹码去和我的合伙人要求其他条件。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浪费时间!”他轻描淡写地接了下去,“第二,杀了我。”
她猛地冻住。“他不会!”
“很难说!我的合伙人不是傻子,他们不会坐视一个无耻之徒漫天要价。若今天换成了我,我绝不会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巨擘集团内部多得是极为优秀的人才维持着它的运作,少了我并不会有任何差别,你说是吗?”
见她惊慌的表情,他耸耸肩膀,淡淡地接续道:“很残忍;却也很现实,这就是商场。如果巨擘集团无法和他达成协议,那他也没有必要留下我这个活口,横竖他已经犯了法,我的生死根本差别不大。”
“可是……”她无法接续,脑中迅速浮起周克诚凶狠的表情。想起他曾说过要买通大陆杀手的事,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绝不会让他这么做。”她低语着,抬起目光来看他。“留在这儿,只要一段期间……别轻举妄动。算我求你,好吗?”
丛皓覆住她抓紧他衣袖的手臂,注视着她苍白的脸庞,那对深幽的美眸里满是恳求,盛满的担忧之情绝对不会是假装的,但……该死的,他已经受够了她的谎言。他的嘴角霎时绷紧。
“我说过吗,你有一张欺骗人的脸。”他柔声说道:“而我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居然会一再的相信你,以为你说的是真的?”
说完他便放开了她,转身大步离开。。
缪令襄追了两步,而后伸出的手颓然垂下。有好一会儿,她就这么呆呆地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感到泪水滑落脸颊。他根本不相信她!他的表情如此冰冷,那份疏离和冷漠令她心如刀割。
这样也好。她反复地告诉自己,坚决地将泪水眨了回去。她宁可他恨她……只要这能保住他的命。如果他恨着她,那么在他再次离开她的,或许事情会来得容易一些。
而她必须保住自尊、不能让他看出她内心深藏的软弱,那是她仅有的。
第八章
“你将他囚禁在岛上根本没有用,根本不会改变任何事实。”一等周克诚在她身旁人了座,缪令襄立刻说道。
周克诚睨了她一眼,扬手向侍者要了一杯酒。“你相信?这是丛皓告诉你的?”
“我只相信做生意是各凭本事,物竞天择,没有能耐的人就得接受失败的事实,天经地义。”她静静地道。
他顿时拉下脸,拳头在桌上握紧。
“丛皓是他妈的天之骄子,他一帆风顺,他懂得什么叫信用破产,什么叫失败和挫折吗?”他低声咆哮,“你难道忘了他和你们缪家的深仇大恨?如果不是他,你们缪家或许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你能宽宏大量原谅他,我不能。”
“是我父亲投资失当,他自己死前也承认了这个事实。”她淡淡一笑,悲哀地看着他。“我和司权都能坦然接受失败,为什么你不能?你这只是亡羊补牢罢了,对挽救你的公司根本毫无助益”
“我不管有没有助益,就算无法阻止公司拱手让人;我也要丛皓尝点苦头,让他后悔。”
他狰狞的表情令缪令襄不寒而栗。“为什么你非要置丛皓于死地?”
“那得看他有多令人憎恨!”周克诚咬着牙道:“你知道他这几年有多意气风发吗?他是巨擘集团的创始人之一,二十六岁就名列富比士排行榜上的富豪之林,投资专家估计他一年至少赚进一亿美金。
“这些年来,你知道我败在他手下几次吗?五次!一共五次,他将原本属于我们的合约硬生生的抢走;为了吃掉我们的市场,他无所不用其极,就是要将我逼到走投无路,你说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缪令襄瞪视着他扭曲的嘴脸。“你嫉妒他!”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对!”周克诚哼了一声。“丛皓凭什么叱咤商场?我跟他一样白手起家,走一样的路子、做一样的生意,凭什么他比我成功?而我费尽了毕生的精力,却连他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就连你,他也从我身边抢走!”
她身躯一僵。“我不懂你的意思!”
“噢,得了吧,你再明白不过了。”他冷冷地道:“你原本爱的是我,记得吗?当初你接近丛皓,不也是为了借机报复他毁掉你父亲的仇?结果呢?你一见到他就被迷得晕头转向,连原来的目的都忘了。即使现在你还是爱着他,是不是?”
“我不爱任何人。”她的声音和身躯一样冷硬。
“是吗?”周克诚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既然如此,就算我杀了他,你也不会有意见了?”
她倏然抬头。“你不会!”她咬着牙道:“你答应过我!”
“我不这么说,你怎么会乖乖帮我诱他上钩?”周克诚目光狡黠,缓慢地打量过她全身。“这招美人计很有效,嗯?瞧他对你那份难分难舍的模样,分明就是对你旧情难忘;现在我让你在那个鸟不生蛋的小岛上陪他解闷,他还得感谢我哩。”
“你……”她握紧拳头,极力克制想打掉那张粗鄙嘴脸的冲动。”
“怎么,我难道说错了吗?”周克诚倾过身,凑近她唇畔低语,“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快要他的命!丛皓可是集团中的重要人物,他失踪的消息要是传了出去,巨擘的股票会大跌不说,要是丛皓死了,巨擘集团的损失更是大得难以估计。
“现在他的生死全操纵在我手上,端就这一点,我就不信他的合伙人会拒绝我开出的条件,我们就看他们最后怎么决定了。”
“如果你敢这么做,我会不顾一切地揭穿你!”她冷冷地道。
“如果我进了监狱,你也逃不了牢狱之灾,到时候谁来帮你照顾缪桀?”
她微微一震,眼底警戒升起。“你不是告诉我送他回美国去了?”
“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你的表现让我不太放心。”他耸耸肩,表情依然轻松自若;“他还在台湾。你放心,我会把他照顾得很好,但是如果你不乖乖听话,我也顾不得那个小鬼了。”
缪令襄的身躯绷紧,眼神怒得要发出火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周克诚居然如此卑鄙,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
“我也不想看着那个小鬼变成孤儿,所以别让我这么做!”周克诚将喝光的酒杯重重往吧台上一放,一手慢条斯理地抚过她僵硬的肩膀。“怎么决定,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随即起身离开酒吧。
她瞪视着他离开的背影,感到知觉早已麻木。老天,她怎么会将自己逼人这么糟糕的情况?如果她稍有不从,危及的不止是丛皓,还有缪桀的命!
她根本没有退路!
***
丛皓背靠着一棵高大的椰子树坐着,嘴里咬着一根青草,眼凝望着远远的海面上。
这两个礼拜以来,他已经仔细梭巡过整个岛上,发觉缪令襄
是对的,那贝岛的确是一座孤岛。几天以来,这个海域极少有邮轮或渔船经过;即使有,距离也都太过遥远,所以他率先排除了向邮轮求救的可能性。
撇开他被囚禁不谈,那贝岛称得上是个梦幻之岛。岛并不大,但遍布着茂密的热带雨林和丰盛的水果,澄澈见底的海水下蕴藏着天然的珊瑚礁,五颜六色的热带鱼优游其中,湛蓝的海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再加上被黄昏余晖笼罩的沙滩景色,美得犹如人间仙境。
他侧过头望向屋内,下意识梭巡着那抹纤细的人影。这几天来,他已经知道缪令襄住在另一边的房间里,和他中间隔了—个起居室。不知她是否刻意避开他,自从上回的争执过后,他们一直极少交谈,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表面上的和平——抑或是冷战?想到她对他视而不见的模样,他不由得开始感到恼怒!
他调回目光望向海面,时刻已近黄昏,那贝岛上的阳光和煦而温暖,将白色的沙滩蒙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光芒,给予人一种宁静祥和之感;若非那两个运送物资的仆人偶尔出现,提醒他并未远离现实,这儿几乎像是个远离尘世的度假天堂。
而距离他上一次见到那两个健壮黝黑的仆人,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他微微蹙眉,不太肯定。没有日历,岛上的白昼似乎特别长,对时间的概念也模糊了;然而他却发现心情反而不可思议的平静。他终于有更多时间可以沉淀下来,开始思索这五年来他一直无暇细想的事。
令襄当年究竟为了什么而离开他?原因不得而知,但他知道绝非像她说的那样,只是和人打了一个该死的赌!他不确定自己为何如此迫切想知道那个答案。
你还想欺骗自己多久,丛皓?他大声地质问自己。你还想为她找多少借口?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她的离开只因为她爱上了别的男人——比如周克诚,就这么简单,没有其他的理由了。
一个轻微的声响从他身后传来,他回过头,看见缪令襄就站在门边。她的头发编成发髻绾在脑后,几绺不听话的发丝挣脱了发网散落在颊边,衬得那张未施脂粉的小脸更加娟秀细致。
她显然没料到他会坐在那儿,似乎正在犹豫着该不该退回屋里。
正在踌躇之间,丛皓开口了——
“天气真好,不是吗?”
她沉默了半晌,才轻声答道:“是的。”
他朝她伸出手。她犹疑了一下,然后柔顺地将手交到他手上,在他身旁坐下。
“你早上离开了一阵子。”他说:“去见周克诚?”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
“我想也是。”他耸耸肩,沉吟地问道:“他要什么?”.
既然他问了,她也不打算隐瞒他,他有权知道周克诚打算怎么做。“他认为你用卑劣的手段迫使他卖掉公司,所以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你!”
“他打算怎么做?杀了我以消他心头之恨吗?”他挑起浓眉。
想起早上和周克诚的一番对话,缪令襄顿时感到胃里一阵翻搅。她垂下睫毛,不想让他看出她内心的忧虑。“他有可能会这么做。”她低声说道。
“你认为他杀得了我?”
“我不想冒险。”她甩甩头。“我们现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要杀了我们轻而易举,也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这儿。”
“我们?”
她别开头去。“我们!他威胁如果我不照他的话做,他会对缪桀不利。”
丛皓的臂膀肌肉微微绷紧。“这就是你自愿帮他的男人?”他嘲弄地道:“他甚至得挟持一个孩子来逼你就范?”
“我承认一开始是我自愿帮他,但我没料到他后来会……”她咬住下唇,试着说完一整句话,“我以为来得及警告你。真的,请你相信我。”
他没吭声。有好半晌,缪令襄以为仍会在他眼中看到猜疑,看到他嗤之以鼻的神色,然而他只是凝视着她,眼中闪着深奥难懂的光芒。她不知道那代表什么,或许他开始愿意相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