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你显然等不及想去坐牢了。”褚拓俯近她,狠狠咬牙。“你放心,我不会这么便宜你。我们之间仍然有婚约存在,虽然那不具任何法律效力,但我找不出我们不能结婚的理由,或许我该去向你叔叔重提这件事。”
她瞪视着他。“叔叔不会答应的。”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他注视着她,食指勾起她的下颚。他知道她想打掉他的手,但她的挣扎只是徒劳无功,贴身礼服因而往下滑落,露出急促起伏的雪白酥胸;原本整齐的发髻也挣脱出发网,散落在她因愤怒而嫣红的脸颊上。她挣扎喘息的气息近在他的唇畔,诱人地令他几乎无法思考。
她显然也察觉他炽热的目光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游移,细致的脸庞立刻涨得通红,却又挣不开他的钳握。她恶狠狠地瞪视着他,那怒火熊熊的目光几乎能在他身上烧出两个大洞。
“很难说。或许你叔叔不排斥再和褚氏集团合作,毕竟再有骨气的人也得为五斗米折腰啊,不是吗?”褚拓绽开笑容,眸子闪着一抹奇异的光芒。“如果你想保住你们仅存的家产,再造你们席家往日的风光,或许这是唯一的方法。”
“不,你休想。”席与蝶恨声道。“我宁可嫁给一个又老又病的糟老头,也不愿意嫁给你!”
“相信我,嫁给我不会像你想像中那么糟,绝对比你嫁给一个糟老头有趣多了。”他轻松地制住她的挣扎,优闲地道:“再说,我记得咱们上回见面时,你似乎不怎么讨厌我的吻吗。”
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噢,你这个该死的……”
“小心你的舌头,丫头。同样的话我不喜欢重复太多次,你最好记住这一点。”褚拓停顿了一下,眼神开始变得严厉。“还有,别以为避不见面就可以逃开这一切,你应该知道那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然后他毫无预警地放开她。她踉跄地往后倒,但仍极力稳住自己,不在他面前出糗并顺手整好身上的礼服。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逃避。”席与蝶垂下睫毛,命令自己的唇不要颤抖。“也许我……恨过你,恨你们夺走属于席家的一切,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我从来无意……”
“噢,多么纯洁无辜,你是在告诉我,你企图谋杀我也是无意的,是吗?”他冷笑一声,笑意却一点也没有进到他眼里去。“如果不是那位不幸溺水的仁兄代替了我,想必你们不会这么容易相信我已经葬身大海,嗯?”
她费力吞咽着。他面色阴沉地注视着她,几乎令她说不出话来,但她必须说,她必须开口。
“身为席家人并非我所能选择,但是我发誓,我没有欺骗过你。”她向前一步,手掌覆上他的胸膛,恳求地望着他。“相信我,好吗?”
褚拓往下俯望着她,在还没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之前,他已经抬起手臂,指尖触及她柔软的肌肤,温柔地拭去她颊上的泪痕。
她颤巍巍地吸了口气,近乎屏息地等着他的回应。
他没有说话,凝视着她泪意犹存的脸庞,纳闷着在这张天使般美丽的脸庞上,那些眼泪是真的,还是假的?老天,他多希望自己能相信她,相信她不会是另一个欺骗成性的席家人。他多么渴望情况能有所不同,他可以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入怀里,向她承认只要能拥着她,他天杀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然而他不会这么做。这无疑是将自己的灵魂交给她,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再忍受另一次背叛。他硬下心肠,一言不发地放开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席与蝶呆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景,感觉苦涩和怅然的泪水涌上眼眶。她曾发誓不要再和他有所牵扯,但如此接近他却让她的决心再度决堤。她不想要如此,不想要渴望他、为他着迷,不敢让他知道她一直在思念着他。
尤其现在更不能!她绝不能如此软弱,不能在他仍然误会她时承认自己爱他……
然而,她怀疑现在是否已经太迟了。
第五章
夜逐渐深沉。天空正漪漪地飘着细雨,落地灯柱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
褚拓斜倚着落地窗框,凝望着偌大的庭院中随风摇曳的花草树木。他轻晃着手中的高脚杯,听着冰块撞击玻璃的清脆响声,心神萦绕的全是一个相同的影子——席与蝶。
记住,女人全是不可信的,她们全是虚情假意,只求从你身上得到所有她们想要的,如此而已!父亲严厉的警告在他脑海中回响。
然而,她就近在咫尺,他却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全身而退。
“该死!”他闷声低咒。他早该逮到她,逼她说出实情之后将她送进监狱才是。他纳闷她心里在打些什么主意,或许她太清楚他的弱点,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演出那出楚楚可怜的戏码,藉以博取他的同情。
而她的确成功了,不是吗?他仰头喝尽杯中的酒,感到莫名的郁闷。
即使明知道她的无辜全是假装,他的目光仍然离不开她。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出落得更加美丽,比记忆中更叫人怦然心动。她的骨架更为纤细匀称,乌木般的美眸眼波流转,秀气的鼻梁和脸庞细致人,红唇诱人如玫瑰花苞,让她即使生着气,也能让他为之深深着迷。
也就是这一点令他气恼。
笨蛋!褚拓握紧酒杯,在心里暗骂自己。没有任何女人能够影响他,左右他的决定,即使席与蝶也是一样。如果她打算利用这一点来达到她的目的,那她显然是太高估了自己。她的愤怒无法阻碍他,他已经证明了他是最有权力的人,此刻的胜利者是他。
“她看起来不像你所说的那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恶魔。”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他半侧过头去,华朵曦正用一种饶富兴味的眼光看着他,姿态优雅而从容。
“也许真正心如蛇蝎的女人,都有一副纯洁如天使般的外表。”他淡淡地开口道:“别告诉我,你也认为她是无辜的。”
“我只是站在一个局外人的立场,告诉你我的想法罢了,仅供参考。”她轻啜一口杯中的酒,注视着他。“你那天和她谈了些什么?”
“你是指你故意引开饶邦睿,好让我和她‘谈’的那天?”
“怎么,我太多事了吗?”华朵曦轻声笑了起来,眼里闪着一抹有趣的神色。“我只是认为你们应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的将当时的情形解释清楚,或许有助于让你解开一些谜团。我还以为你很高兴我这样的安排呢。”
褚拓耸耸肩,不置可否。“我已经知道得够多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对她提起告诉?”她睨了他一眼,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我对法律虽说不甚了解,但最起码还知道蓄意谋杀的刑责并不轻。”
“但是我仍然活着,就算我指控席与蝶是凶手,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凭她一个小女人,会有能耐把一个身材比她高壮许多的男人推下海。”他过了半晌才慢慢地道:“我派人查过那天的宾客名单,除了席与蝶之外,船上一定还有她的共犯。在还没查清楚之前,我不想打草惊蛇。”
“也因为如此,所以你决定暂时离开台湾一阵子?”
“让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再突然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你不觉得很有趣?”他的嘴角嘲讽地一撇。“重点是,这招的确令他们措手不及,不是吗?让席家人先尝点甜头,再一步一步的搞垮他们目前仅存的振旭企业,这比让他们去坐牢来得有趣多了,你说是吗?”
华朵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瞅着他。她一直不认为自己了解褚拓,事实上,她怀疑褚拓不会肯让任何女人进入到他的内心世界。对他的好友和伙伴而言,褚拓绝对是个义不容辞、肝胆相照的好友,但一旦和褚氏集团为敌,他下手绝不宽贷。她突然很庆幸自己不是席与蝶。
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电话在此时响了起来,褚拓走过去接起。
“喂?”
“褚拓,我是立础。”
“立础?”他看了华朵曦一眼,华朵曦善解人意地起身朝他做了个手势,离开客厅。
“现在不方便说话吗?”听他的声音有些迟疑,乌立础立刻问。
“是朵曦,不过她回去了。”褚拓走到落地窗前去,看着她的车驶离了大门口,才漫不经心地应道:“什么事?”
“你要我查饶邦睿的身家背影,我查出来了。”
褚拓微微一愣。“说下去。”他沉声道。
“饶邦睿是个孤儿——至少在他十五岁以后是。他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身亡,亲戚中没人肯收养他,所以他被送到了孤儿院,换过一个又一个的寄养家庭,后来是席振旭领养了他,成为他的法定监护人。”
“领养?”他微微蹙眉。“我听席与蝶说过,他是席振旭的干儿子。”
“没错。席振旭和饶邦睿的父母是旧识,的确是认了他当干儿子,在饶邦睿父母双亡之后,他念在旧日的情谊才去办领养手续。席振旭对这个干儿子倒是不错,席为丞有的他也样样不缺,算是尽到了照顾老友遗孤的责任。”
嗯。他深思着,脑海中浮起了那天见到席与蝶和饶邦睿的那一幕。饶邦睿的手紧握着席与蝶的,仿佛那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般,而她看来也不觉得丝毫不妥。想到她跟饶邦睿的关系可能非比寻常,他忍不住蹙眉,不甚愉快。
“饶邦睿在外的评价如何?”他问。
“根据几个和振旭企业有往来的厂商说,饶邦睿挺有才干的,他够聪明也敢创新,懂得在商场上巧妙地运用手腕,这一点要比席为丞来得强多了,也难怪席振旭会重用他。如果不是多了和席振旭的这层关系,想挖角他的企业想必不少。”
是这样吗?他沉默了好半晌,一手轻摩着下巴。
乌立础轻咳了一声,声音平稳地接了下去,“还有,有件事我想你会有兴趣。”
“什么?”
“饶邦睿的父母在车祸身亡前几年,投下了毕生积蓄和几个朋友投资做生意,后来却血本无归,他们可能是因为被逼债才走上绝路,并不是意外身亡。”
褚拓微微一凛。“你是指……自杀?”
“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并不一定真是如此。”
这么说来,饶邦睿的身世背景倒也颇令人同情。他沉吟地想着。由那天和饶邦睿短暂照面的情形看来,倒看不出他曾有这样一段惨淡的遭遇。
“或许也因为这件事,造成饶邦睿极大的不安全感。根据他待过的孤儿院院长告诉我,他有很长一段时间相当自闭,个性孤僻不易与人相处。席振旭收养他这些年来,他在事业上一直积极地想压过席为丞,让席振旭渐渐将公司重心交到他身上。这个人表面上一派斯文,但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绝不可轻忽。”
这倒是。褚拓挑了挑眉。在父亲的严格训练下多年,他早练就出一套过人的本领,那就是——绝不要小看你的对手。那些表面看来平凡无奇、毫不起眼的人,反而可能会在你的身上扎下致命的毒针。
“我知道。”他简短地答道。“辛苦你了,立础。”
“哪儿的话。明天我会将更详细的资料放在你的办公桌上。”
“好。”他静了半晌才再度开口,“其实那天在晶华酒店,我和饶邦睿打过照面。”
“你和饶邦睿见过面?”乌立础有些惊讶。
“嗯。怪异的是,我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你想到了什么?”
“还没有,不过我会找出来的。”褚拓将目光调向幽暗一片的庭院,微眯起眼睛。“振旭目前手上有什么大案子?”
“最近在和一个义大利品牌谈续约一事。这是他们第三年的合作,席与蝶一向负责这个产品在台湾的企划行销,如无意外应该会谈成。”
“派人去和这个品牌交涉,无论席与蝶和他们合作的条件如何,我给予他们加倍的条件。”
乌立础倒抽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抢这笔生意?”
“对!”他语气淡漠,眼神变得冷酷。“不择手段,不计一切代价,将这笔生意抢到手。”
“你是老板。”乌立础并不赞同他的决定,但也不打算和他争执,只是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好,褚拓。”
褚拓慢慢地挂回话筒,手指在电话上握紧。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他该展开行动的时候了。
偌大的办公室内,席振旭坐在上位,不发一语。其他还有饶邦睿、席为丞和几位公司主管,每个人全是面色凝重。
“你说什么?我们的生意被褚氏集团抢走了?”
席与蝶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她瞪视着带来这个消息的饶邦睿,愤怒地低喊,“为什么?他们又凭什么这么做?”
“合约明明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他们怎能如此现实、见风转舵呢?”一名主管百思不得其解地道:“再说,褚氏集团何必和我们这种小公司抢生意?这么一点利润和褚氏集团动辄数百亿的案子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如果他想打压振旭企业,这只是刚开始而已。”席为丞握紧拳头,咬着牙说道:“这小子真卑鄙,为了打垮我们可以不择手段,就和三年前一模一样。他分明就是假公济私,挟怨报复。”
“这么大的一个企业向你招手,能不动心的恐怕很少。如果这只是偶发事件,咱们倒不需要太过惊慌。”饶邦睿看了席振旭一眼,有些踌躇,“董事长,咱们该怎么做?”
席振旭沉吟了好半晌,目光扫过众人。“其他的厂商呢?没被影响吧?
“这倒没有。不过褚氏集团抢走了咱们最大的客户,这对员工的士气是一大打击。如果他们打算继续打压我们,那我们也只能处于挨打的地位了。”
“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席与蝶猛地站起身,激烈地喊道:“我去找他,告诉他我绝不允许他这么做,让他再滥用权力来逼迫我们席家,绝不会!”
话一说完,她立刻往门外冲去,所有人一阵错愕。
“与蝶。”饶邦睿马上起身想追出去,却被席振旭叫住了。
“让她去,邦睿。”
饶邦睿停了下来。看着席振旭疲倦地一挥手,喃喃地道:“让与蝶去和褚拓谈谈,或许他会让我们知道,他到底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