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与蝶在他身前的地毯上坐下,小手轻柔地覆上他的额头,静静地凝视着那张粗犷俊美的脸庞。那原本紧攒的眉头在睡梦中放松了,没了他惯有的冷漠和严厉,他脸上的线条显得平和而脆弱。她的眼睛下移到他的唇,记得它是如何温柔地覆住她的,成功的融化了她的抵抗……
为什么?她紧咬住下唇,绝望之情全然包围住她。为什么要爱上他?她不想爱他,不想如此软弱,否则他将会成为她灵魂的主宰,要是让他知道她的心早已被他俘虏,那她就再也无法面对他了。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来时,却发现褚拓目光炯炯地停在她脸上。她惊跳了一下,想要抽回手,他却不让她逃开,炯然的目光和她交锁。
她垂下睫毛,突然无法正视他,怕他会看出她心底的狂乱。他抬起一手掠过她的脸颊,而后往下握住她的肩膀,温暖气息顿时传遍她全身。
“你要嫁给他?”褚拓过了半晌才开口。“为什么?”
她咬着下唇,没有挣开他。“因为我想嫁给他。”
“你爱他?”
席与蝶没有说话,别开目光。
然而他不允许她逃避,用力的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着他。
“看着我。”他咬牙命令,眸里开始有了怒气。“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他只是席振旭的干儿子,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而现在你却和他订了婚。”
“那又如何?我用不着向你交代任何事。”她发出一声模糊的低喊,试图挣开他。“放开我。”
“你不能嫁给他,我不准。”褚拓粗声地道。
“你不准?”席与蝶猛地挣开他,激动地道:“你有什么权利命令我?你剥夺了席家的一切,将我们操控在你的股掌之间,你为所欲为,完全不顾他人的想法,总是轻易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而现在,你居然还想控制我的生命?”
他的下颚绷紧,面色阴沉地瞪视她。
她也瞪视着他,脸色苍白,嘴唇咬得几乎要流出血来,但是她倔强的不发出任何声音,无言地和他抵抗。
这一刻,他真忍不住要恨她,恨她让他心神不宁,却又怎么也放不下她。
“原来在你心目中,我是这样一个不顾他人感受的混蛋?”褚拓慢慢地道,眼睛眯起了。“别忘了,这个混蛋最起码还有点悲天悯人胸怀,肯成全你想报恩的心态,接济你叔叔那快倒闭的小公司。而饶邦睿肯如此心甘情愿让你利用,不知道从你身上得到过什么好处?”
席与蝶呼吸一窒,感到胸口要燃烧起来,但她仍然努力抑制泪水。
“就算他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那也是我心甘情愿,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她喊着,用尽全力试着要挣脱,他却将她握得更紧,浑身僵硬,眼神似冰。
“是这样吗?”他阴沉的脸色几乎令她感到害怕。“告诉我,你用这招让多少男人上了钩?是否只要能带给你们席家利益,你一向来者不拒?”
“啪”一声,她用力朝他脸上挥去一掌,气愤和羞辱令她全身颤抖。
当她再次举起手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并用车反扭,使她疼得滚出泪水。
“从来没有女人敢打我。”褚拓从牙缝里迸出一句。
“如果我手上有一把刀,我会杀了你。”她冷冷地道。“你是个既卑鄙又下流的猪猡,我为你感到可悲,你可以带着你肮脏的思想滚下地狱去。”
“我卑鄙?”他冷笑一声。“你以为席振旭的小公司凭什么可以维持下去?你以为他的信用,还会有哪个银行肯借钱给他?如果不是褚氏集团一直在暗中接济,根本不会有振旭企业的存在,而你却说我卑鄙?”
席与蝶的脑中轰然一声,脸庞在一刹那间失去了血色。
“是你?”她颤抖地低语,“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因为我要你们席家一辈子向我低头,对我俯首称臣!”他的脸部紧绷,眼睛恶狠狠地盯住她,粗鲁地道:“既然你认为我是卑鄙小人,那我索性就再下流一点,反正你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褚拓的唇狠狠地封住了她,野蛮且粗暴,一手毫不温柔地扯裂她身上的衣物。
她试着扭开头去,用力捶他的胸膛,然而他的力量远胜过她,这是一场注定赢不了的战争,一会儿之后,她已经筋疲力尽。
察觉到她不再挣动之后,褚拓抬起头来看她。她小脸苍白,胸口因急促的喘息而起伏,睁着一双泪盈盈的眸子看着他。心疼和不舍顿时涌了上来,令他的心掠过一阵抽痛。
“别抗拒我,与蝶。别生我的气…”他喃喃低语,“我承认,我是气疯了,想到别的男人会这样抱着你、吻你,我简直嫉妒得快要发狂。我无法思考,无法专心在我的工作上,满脑子想的都是你要嫁给他的事实。我知道自己像个白痴,明知道你最憎恨的人是我,我却怎么也放不下你,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字眼敲击着她的胸口,令她喉头凝噎,几乎无法呼吸。他的意思是否表示……他其实是在乎她的?然而她不敢问,不敢听到那可能是否定的回答。
席与蝶抬起手,食指轻滑过他微刺的下巴,他立刻握住她的手,将炽热的唇压入她柔嫩的掌心。她的呼吸一窒,感觉泪水再次涌上眼眶,她想告诉他,她爱他,深到连她自己都感到害怕,然而那些话梗在喉咙里硬是发不出声音。
“别嫁给他,与蝶。”褚拓将脸埋进她的颈项,模糊地道:“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只要你一句话,我全都依你。”
她的心紧缩了一下,他声音里的痛苦令她感到内心一阵酸楚。她摇摇头,纤细手臂环绕住他的颈项,用她的吻来代替回答。
他低吟一声,嘴唇再度占领了她。这回的吻不再野蛮,而是充满甜蜜和欲望,她启开双唇让他的舌尖探入,感觉他的手温柔地探索着她裸露的背,她并未意识到身上的衣衫已从肩头滑落。
当她感觉他抱着她站起时,她将脸埋在他的肩上,感觉他的唇离开她的,温热的气息吹在她的颈间,转而在她的酥胸轻吻吮咬。他的碰触突然变成炙人的亲昵,令她深深颤抖喘息,他的气息浓郁,呼吸深沉,胸膛压抑而肌肉紧绷,仿佛仍在费力地控制自己。
然而她不要那些自制和压抑,她要他!他的手以不可思议的温柔,细腻、性感地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她轻声叹息,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安心以及被保护。
他的自制力全然崩溃,以一个野蛮的吻封住了她震悸的呢喃。
火焰狂猛地燃起,她不在乎他的动作如此狂暴激昂,因为那火焰也同样包裹住她全身。他们的身躯紧密相贴,手指交缠,唇瓣胶着难分。
“堤阿默……”在风暴的巅峰,她听到他反覆地呢喃着这三个字,还有她的名字,模糊地低语着她有多美丽,他有多么为她着迷……
时间终止了,她温驯地蜷缩在他怀里。他的双臂仍然紧紧地拥住她,一手恋恋不舍地轻触她裸露的背。她感觉他的手缠入她颈后如瀑般的发丝将它挑散,用唇舌品尝着她凝脂般的肌肤。他用疼惜的吻亲吻她,那轻柔的爱抚令泪水再度威胁着要冲出她眼眶。
“与蝶?”褚拓轻唤着,微微松开他的怀抱想去看她的脸。
她立刻闭上眼睛装睡,长而浓密的睫毛覆住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胸口的起伏和缓而均匀。
他凝视着她姣美的脸庞,一股冲动令他想要向她坦白自己的感情。
但想到她也许根本不屑一顾,他苦涩地微笑,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重新将她拥入怀中。或许改天吧,等到他有勇气向她承认时,或许她会愿意倾听……
听着他和缓的呼吸,席与蝶静静不动,试着抑住盈眶的泪水,突然庆幸黑暗让他看不见她的脸。
他已经征服了她,让她全然的降服在她怀中,即使那意味着将灵魂交给恶魔,她也心甘情愿。
第八章
走进这家温馨小巧的咖啡店,席与蝶不太费力便找到坐在角落里的褚磊。
她绽开微笑,从进褚磊为她拉开的椅子,看着他扬手招来侍者。
“你吃过了吗?”见她点头,他一脸委屈的抱怨道:“我从早到现在什么也没吃,快饿死了。”
她秀眉微扬,看着他向侍者吩咐了几句,然后回过头来面对她。
“我以为你下个月才会回台湾。”她说。“乌大哥告诉我,你们在美国纽约和法国里昂的新饭店即将开幕,你接下来这半年可能得东奔西跑,根本不会有时间待在台湾。”
“去他的饭店,只要有一位漂亮的小姐肯陪我吃饭聊天,再大的事都可以滚到一边凉快去。”他露齿一笑。“你向立础打听我,莫非是对我有不良企图?”
“我只不过闲来无事顺口问问,你千万不要误会。”
“这真是太伤我的心了,枉费我一直十分仰慕你呢,席小姐。”他一副晴天霹厉的表情,用一手捂住胸口。“完了,我心仪已久的美人儿居然对我没兴趣,我不要活了算了嘛。”
席与蝶又笑了。和褚磊相处时总是这么愉快,他似乎就有把气氛弄得轻松热络的本事。
她凝视着他,想着他和褚拓的不同之处。他不像褚拓那么严厉,她有些出神地想着,褚磊是从容的、幽默的,那份玩世不恭的独特魅力让他一向是女人目光的焦点。如果她不认识褚拓,或许她也会为这样的男人着迷,只是……
“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找我吃饭?”她柔声问道,搅动着杯中的咖啡。虽然褚磊不像褚拓那般对她存有敌意,但近几年来,她和褚磊也少有见面的机会。她有些讶异褚磊居然会主动打电话给她,和她订下这个约会。
“自从那次在晶华酒店之后,咱们也有好一段时间没坐下来好好聊聊了。”他说完顿了顿。“再说,你订婚时我不在台湾,是该亲口向你说声恭喜。”
席与蝶浅浅一笑。“谢谢。”
“如果大哥知道我约你在这里喝咖啡,他可要嫉妒死了。”他咧咧嘴说道。“可惜他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大概也不会有闲情逸致管到我这边来。”
她愣了一下,而后勉强一笑,转开头去凝视窗外炽热的阳光。那天早上当她醒来时,褚拓早已离开,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如果不是枕上仍留有他的余温和气息,或许她会认为那根本只是一场梦。
你是傻瓜,席与蝶,她闭上眼睛,在心里微微叹息。对褚拓来说,她或许只是另一个被征服的猎物,一个心甘情愿的俘虏罢了,她怎能期望自己对他来说是不同的,期望自己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为什么会选择饶邦睿?”褚磊过了半晌才说。“你不爱他,不是吗?”
“何以见得?”
“如果你是因为爱他而要嫁给他,那么你不会像现在这样郁郁寡欢,一点喜悦之情也没有。”他温柔地道。“为什么?与蝶,是什么原因让你肯这么委屈自己,屈就于一段根本不会快乐的婚姻?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她的笑容褪去了些,变得有些勉强。
“这很重要吗?人的一生中,并不总能得到真正想要的东西。”她淡淡地道,微侧着一头美好的长发。“邦睿没什么不好,他有上进心、有责任感,重要的是他对我很好。女人求的不就是这些?”
“但你不爱他,这是最大的问题。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过一辈子,却仍然欺骗自己那并不重要。”褚磊严肃地道,眼眸专注地盯着她。“告诉我实话,与蝶,你爱大哥吗?”
她呼吸一窒。有那么一刻,她想否认,想尖叫说她并不爱任何人,然而褚磊目光认真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待她回答,她发现自己无法对他和对自己说谎。
“我爱他。”她的声音低如耳语。
“那么,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他不会相信的。”她摇头,苦涩地一笑。“他认定了我是当年策划谋害他的凶手,怎么可能会相信我的话?”
“这倒是。”褚磊靠回椅背,沉默片刻。“大哥有没有和你谈过我们的母亲?”
她有些意外他会这么问,但是仍然老老实实回答,“没有。我母亲和叔叔也一直避谈这个话题,所以我只知道她……”
“她不顾一切抛下了丈夫和两个儿子,和你的父亲私奔?”他平静地接口,“既然如此,你应该能谅解大哥之所以不相信你的原因,毕竟我们的母亲给了我们一个很糟糕的示范,她不守妇道,红杏出墙,和丈夫的好友有了奸情,最后连两个年幼的孩子也不顾了。”
席与蝶咬住下唇。褚磊的声音虽然轻松自若,但仍掩饰不住一丝潜藏的苦涩。
“我很抱歉。”她低声说道。
“傻丫头,这关你什么事?你一样是这个事件的受害者啊。”他摊了摊手,轻描淡写地道:“我不否认,一开始我也曾经很不谅解他们,但等年纪渐长之后,反而比较能理性的思考。我们都不知道当时真正的情形,也不知道事实是否真如我们所想的那样。感情这事是很难说的,有时它就是那么突然的发生了,否则哪来的‘相见恨晚’、‘恨不相逢未嫁时’这些词儿?”
褚磊露齿一笑,朝她眨了眨眼。“再说,把这个事件全归咎于你的父亲也不公平,也许是我妈勾引你父亲也说不定啊!就算他们违背了传统礼教,只要他们过得开心自在,咱们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他们?”
席与蝶先是一愣,而后笑了。也只有褚磊能把这种事说得如此轻松。
“只可惜并非每个人都能这么想。”她停了一下,有些迟疑地接着问:“她是什么样的人?”
“我母亲吗?”褚磊眯起眼,思索了半晌。“她叫莫倩妮,和我父亲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所以她走了之后,我父亲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将她的照片全收了起来,也不准我们提起,所以我对她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
“她和你父亲不和吗?”
“我也不清楚,因为我和大哥从小就被送到美国唸书,也无从得知那几年他们的感情是否出现裂痕。”他宽肩一耸。“不过,我想他们大概也没有时间吵架。那时的褚氏集团正在发展的阶段,我父亲几乎整天待在公司里,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是常有的事。或许也因为这样,让他们之间愈来愈疏远,继而有那件事发生。”
席与蝶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再往下问。“褚拓和你母亲的感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