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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姐儿 page 14 作者:乔南仪

  黎嫣脑中陡地一闪,讶然的蹙起眉峰,难怪她一直觉得真姊看起来不太对劲,那一只被打黑的眼睛,不知道是用了多少力道的结果,浮眼皮匹周的淤青更令人觉得怵目惊心。

  “还会是为什么?”真姊笑得很淡,“没什么,我习惯了。”

  “这种事怎么能习惯?”夏石庆不满的吹胡子瞪眼睛,“你就由着他打你?开玩笑,他赌输了多少钱,都是靠你在外头看脸色,受尽多少奚落和委屈挣来的银子替他还债,他才能安安隐隐的再去睹,再去喝酒,他居然还敢打你?”

  “那又如何?”真姊仍然淡淡的微笑,即使化着浓妆也无法遮掩那一圈烙印殷的青紫,“谁叫我义无反顾的这样跟了他?是因为生意失败打击得他抬不起头来,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生意失败可以东山再起,他自甘堕落就是懦夫!”夏石庆余气末消,“终日借酒浇愁,动不动就打老婆出气,这算什么男人?如果你还有点理性,你就该离开他,别让他拖着你下半辈子不得安宁。”

  “别这样说他。”真姊勉强一笑,语气恬淡而平静,“谁教我就是爱他?谁教我就是离不开他?现在的他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说离开就离开……”

  真姊没有说完,只是微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净是无奈和认命的意味,黎嫣静静的听着,看着真姊那不再年轻的脸上所显现出来的萧索和茫然。

  她一直以为真姊是见过大风大浪,对一切早已看淡的大姊大,直到现在她才得知,这样一个在江湖打滚了半辈子的世故女子,却也逃不过一个情字。

  谁说风尘女郎不会有真感情?真姊就是一个例子。不是没有,而是有又如何?多情的男人被为理所当然,多情的女人就是堕落浪荡,像真姊这般陷身风尘,却执着而又专一的,只怕会被认为蠢,多么可悲啊,女人!

  空气一下子静寂了下来,有好一会儿,没有人再开口话,直到酒店门口一阵嘈杂声传来,惊动了也陷入沉思的夏石庆。

  “怎么回事?”夏石庆沉声问道,一面示意阿升和小方去看个究竟。阿升和小方正要离开,陈大班已经先一步跑了过来。

  “夏董!”陈大班向夏石庆点了个头,随即转向还优闲啜着酒的小玉,皱着眉头,“小玉,有个中年男人要找你,一直不停的大呼小叫,你是不是要出去看看。”

  “找我?”小玉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名中年男子已经被两个保镳架了进来,仍然不停的挣扎着,原本应该是温文懦雅的脸上青筋暴露。

  “爸?”小玉愕然,手上的酒杯“当”一声跌落粉碎。

  “你在这里干什么?你简直丢尽我的脸了!”中年男子吼着,挣开了两名保镳的牵制,看来正在盛怒之中。他不由分的便去拉小玉,“一个女孩子家穿成这样像什么话?跟我回去!”

  小玉从惊愕中回过来,随即和父亲挣扎了起来,“我不要回去,你放手!”

  所有的人全被这一幕震呆了,一时之间只有惊讶没有动作。

  “要不是商场上的朋友告诉我你在这里陪酒,我还不知道我黄某人的女儿已经堕落到这个程度!”黄父咬牙切齿,“你还要丢脸丢到什么时候才够?我以后还要不要和人家做生意?你叫我的脸要往哪里搁?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小玉挣开了父亲的掌握,踉跄的退后了几步,高傲的挺直了背脊,“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没什么堕落不堕落,这是我自已选择的生活。”

  “你……”黄父气极,一个巴掌就“啪”的挥过去,连站得最近的阿升都没来得及制止。

  小玉被那一巴掌打得退后了两步,原本挽得整整齐齐的发丝散落下来,她伸手拂开,充满怨恨的直瞪着那张扭曲的脸,一脸倔强。

  “黄先生。”夏石庆沉稳的开了口,“有话好好说,别这样和孩子动手动脚的。”

  “教我怎么能不生气?”黄父仍然气得全身发抖,“我黄某人在商场上算是有头有脸的人,惟一的女儿居然自甘堕落到酒店来陪酒,换作是你,你怎能心平气和?”

  “我会这么做,还不都是因为你?”小玉吼了起来,一字一字的迸出口,“这半年来,你找过我吗?这半年来,你关心过我在什么地方吗?你想过我吃什么,睡在什么地方,和些什么样的人来往吗?如果不是有你那群狗屁商场朋友告诉你我在这里,你怕丢了你的脸,你会想到来找我吗。”

  黄父握紧拳头,哑口无言。

  “我自甘堕落,还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小玉有些悲哀的笑了起来,“在这里,起码我有朋友,哦,对了,在你高尚的眼中,你可能连看都不屑看一眼,如果你多关心你女儿一点,多花点注意力在她身上,让她觉得你这个父亲除了钱之外,还关心着这个女儿,那你不会是在这里找到我!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你养的狗,只要给我吃,给我住,我就会乖乖的待在你买的狗窝里,心满意足!”

  黄父眼里只有深沉的悲伤和沉痛;“我承认……爸爸是忽略了你,但是……爸爸只是想给你更好的生活,并没有顾虑到这么多,爸爸错了……你能原谅我吗?”黄父朝女儿伸出手,声音沙哑而歉疚,眼里闪着泪光,“爸爸跟你道歉,以后……爸爸会多花一点时间来陪你,毕竟……你是爸爸惟一的女儿啊!”

  “爸……”两行泪珠滚出了小玉的脸颊,黑色的睫毛膏在她的脸上下一道黑色的痕迹。黄父激动的大步向前,想将女儿拥进怀里,小玉却头一甩,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冲了出去,单薄的身子消失在大门口。

  “小玉!”黄父不假思索的追了出去。

  “阿升,小方。”夏石庆在混乱中,当机立断下了命令,“你们也追出去看看,别让小玉出了什么差错!”

  即使夏石庆没吩咐,阿升和小方也知道该怎么做。

  这一幕,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还一直停留在黎嫣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黎嫣看见了一向吊儿郎当,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小玉掉眼泪,她从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她却发现自己的眼眶微微发热。

  接下来的夜晚仍一如往常,阿升和小方回来告知,小玉和她父亲回去了,黎嫣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小玉。她一直很喜欢小玉的,也许是因为小玉的真性情和不造作的个性,那一刹那间,黎嫣若有所悟。

  时间已近半夜两点,黎娟请店里的保锦打了个电话给夏淮舟,要他不用到酒店来接她。事实上,她早有了随时离开这里的心理准备,再经过今晚发生的种种,让她更深思于自己当初天真的想法是对或错。

  她只是为了找小说的题材而选择了当槟榔西施和酒廊小姐,但无疑的,这算是另一种“窥探”他人隐私的行为。虽然她没有损失,还因此幸运的交到了一群真诚的朋友,但她已经没有再探究下去的欲望了。

  有时候,也该为他人保留一些的!这个道理她懂。

  第九章

  摆脱掉一个客人的纠缠,黎嫣带着些微的酒意避到了阳台上去。初秋夜晚开始声些凉意,但她懒得披件外套再出来,更何况,她喜欢这样微醺的感觉在这样清凉的夜里,也许她可以更清醒的思考自己有些累乱的心情。

  “今天老板没来接你?”一个声音出现在黎嫣身后。

  她回过头去,是小娟。她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走了!”黎嫣笑笑,在她的印象里,小娟一向是独来独往也很少和酒店里的小姐打交道,而且,小娟上班的时间也不长,除非假日生意好酒客出手大方,否则小娟很少会出现。

  小娟没有回答,只是耸耸肩,和她并肩凝望着前方黑暗深处。

  “你知道吗?阿黎?”小娟深思的开了口,“今天晚上给了我很多感触。真姊,小玉……她们都不像她们表面上看来那么坚强。”

  “我明白。”黎嫣淡然微笑,“你呢?撇开小玉不谈,一个真姊给了你什么样的感触。”

  小娟沉寂了半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平静的说,“我明白你们都是为我好,但女人总是很笨的,只要有了男人信誓旦旦的保证,那么就算是黑龙江,你都会毫不考虑的往下跳,我只能说,目前为止,我还不后悔,至于以后,谁知道会怎样。”

  黎嫣无言以对,陷入了沉思之中。每个选择了这个工作的女人,都有她的理由和不为人知的心酸,没有人愿意作贱自己看人脸色,靠着陪笑和牺牲色相过每一天,但那又如何?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幸运儿可以不用为生活烦恼,为生活打拚,这是残酷的事实。

  “每个来这里上班的女人,都是有目的的。”小娟淡淡的接了下去,“我为了赚钱生活,存将来出国的学费,供他唸书:真姊为了替她生意失败,沉迷于酒和赌的丈夫还债,小玉为了享乐,为了自由,也为了报复她父亲。”

  她停了一下,半侧过头来看黎嫣,微微一笑,“而你,阿黎,你来这儿的目的,不也是为了你写作的题材,而亲自进入到这个行业来体验所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若不是为了这些原因,没有人愿意自甘堕落,投入这个根本不为社会所接受,甚至还得忍受异样眼光的行业。槟榔西施或许只是惹人争议了,酒廊陪酒小姐却是没有尊严,得任由人家将你的自尊放在脚下践踏。”

  黎嫣微微一凛,在小娟淡然的表情中,她发现自己甚至可以了解那样无奈而自嘲的悲哀。

  ——/***/——

  离开酒店时已近凌晨三点,黎嫣站在门口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店里的保镳关心的询问要不要送她回去,她微笑的摇头,缓步而漫无目标的朝前走去,夜半三更的马路冷清而毫无人声,和酒店里的热闹有着天壤之别。她在马路旁站了好一会儿,这下好了,刚才叫夏淮舟别来接她,她要怎么回去?

  慢吞吞的转身走回酒店门口,她正想找个人送她一程时,一声轻咳在她身后响。她半侧过头去,那辆熟悉的墨绿色车身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夏淮舟正靠在车边,俊逸的脸庞似笑非笑。

  黎嫣微扬起秀眉,也学他似笑非笑,意思是:我不是叫你别来了吗?

  夏淮舟一下便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的反应只是耸耸肩,轻描淡写的说:“我只是顺路弯过来了,举手之劳,再说,你需要我,不是吗?”

  由他的表情,黎嫣相信自己刚才站在大马路上发呆的表情,八成也全进了夏淮舟的眼睛里,她想,店里的保镳大慨也将今晚店里发生的事全向他“报告”过了。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对所有的事都漠不关心的。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她轻哼着,朝酒店里指了指,“只要我愿意,里头多得是一堆家伙挤破头要送我回去,你算老几?”

  “就算我爸专程要派人送你回去,你也不会答应?”他的眼底泛起笑意,慢吞吞的开口,“当初是谁硬赖着要我充当她的保镳和司机不可的?我这么尽责,你该知足了。”

  黎嫣鼓起腮帮子,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对那张英俊得邪恶的脸庞发睥气。哦,真该死,他正在用他那双煽情的眸子诱惑她,让她连想非常有志气的说声“不”,然后掉头就走的举动都做不到。危险,她可得小心保持理智才行!她在心里提醒自己。

  到了黎嫣的住处,黎嫣下了车,头仍因些微的醉意有些昏眩,但迎面而来的清凉晚风让她清醒了一点。

  她半侧过身去,夏淮舟仍如以往的靠在车旁,用一手撑着车顶看着她。她垂下睫毛避开他的目光,暗骂自己不争气的心跳和脸红。

  怎么搞的,自己又不是十七,八岁谈恋爱的小女生了,居然会对他的目光感到害羞和不自在,她可绝不是个轻易害羞的女人,可能是因为酒的关系,一定是!

  “你在脸红。”夏淮舟沉隐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慵懒和戏谑,“我可以大胆的假设是因为我吗。”

  “恐怕你是太自作多情。”黎嫣扬扬眉毛,似笑非笑的睨着他,“你在法庭上一向这么自以为是吗,夏先生?”

  “常常。”

  “啧啧。”她夸张的摇头,“对法律大大的不敬啊!”

  “谁才是律师啊?”他从鼻子里哼道,“你这是藐视法律的行为你知不知道?小鬼。”

  “你也不过比我多吃了几年奶,少老气横秋!”她转身,见他仍然站在原处,她有些迟疑,“呃……要不要上来坐坐?”于情于理,人家不收报酬当了她这么久的司机,这么做应该没什么错吧?黎嫣皱着鼻子想着。不过……这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

  夏淮舟的反应则是挑起一道浓眉。“真难得,小鬼头居然想到要报恩了?”他从鼻子里哼道,“方便吗?不会有什么大狼狗,或是另一个司机之类的男人闯进来吧?”

  “去你的,不要拉倒!”黎嫣瞪了他一眼,转身自顾自的进了电梯,耳边还传来他低沉而愉悦的笑声。她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扮了个鬼脸,忍不住也笑了来。

  进了黎嫣位于七楼的住处,夏淮舟随意找了张沙发坐了下来,自在的活像这里是他家一样。

  “不简单嘛,进女人的屋子这么面不改色的。”黎嫣忍不住要糗他,“想来是习惯成自然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个女人也曹经大刺刺的潜进我的卧房里翻箱倒柜,看样子也面不改色得很。”他挑着一边眉毛看她,故意拉长了声音,“听清楚了,是卧房!和卧房比来,客厅算什么?”

  他得到的回应是一个迎面而来的大抱枕,和黎嫣从脚下脱下来的拖鞋。

  黎嫣想,她一直到这时,才真正了解夏淮舟这个家伙,他和她聊他的事业,他和父亲之间的情感,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她仍能感觉得出他和父亲之间深厚的情感。夏石庆虽口头上骂这个反对自己经营酒店的儿子“不孝”,但心里头还是为儿子的成就感到骄傲的,不过,骄傲归骄傲,要他把他茶余饭后当消遣的槟榔摊收掉,那自然得详细考虑。

  然后,黎嫣好奇的问他的工作。

  “律师嘛!”他沉吟的转动着手上的杯子,“在外人眼中,这是很枯燥乏味的工作,你得做些无聊的调查,别人认为毫无疑问的蛛丝马迹,然后设法去说服所有根本不相信你的理论的人,有证据才有说话的权利,否则也等于是哑巴。”

  “难道没碰过什么天动地的大案子吗?”她兴匆匆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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