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门,否则我不走!”他用力地踹了几下门板。
羽霓有一度以为门就要被他踹开来了,因而忍不住发出尖叫。
这一刻,李哲襄已经不懂什么是理智了。
“你闪开一点,我要破门而入了。”他大声吼吼道。
羽霓抱住自己疼痛不已的肚子,断断续续的哀求道:”不——不要进来,你走!求求你!”
李哲襄知道万一自己真的破门而入,恐怕会伤及里面的她,在无计可施之下,他瞥见那扇打开的窗户……
似乎感应到他想采取什么行动时,羽霓已咬着牙冲到窗前,想把窗户关上……
来不及了!李哲襄已比她快了一步,用手挡住了窗子。
他迅速地由窗口跳了进来。”你?!”
羽霓怕被他认出来,连忙背转过身过去,但肚子里两个小家伙一点也不合作地动得更厉害,每动一下,羊水就流得愈多。
再不到医院去,她怕孩子会有危险,可是——
“你到底是谁?”李哲襄低沉的声音拉回羽霓混乱的思绪。
该来的,是无法躲过的。
倪羽霓转过身子,脸色苍白得骇人。
“我想我快生了,请你送我到医院去。”
此时李哲襄只注意到她双手紧抱着如球的肚子,并未看清楚她的面容。
没有第二句话,他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却赫然发现她的体重竟轻得令他心惊。
一个怀孕的女人怎么可能如此轻?
“不!我自己可以走,放我下来!”她抗拒着。
“不要浪费你的力气,留一点生产用吧!”说着,便抱起她往外走。
第四章
车子几乎是以最高速度在公路上奔驰的。
羽霓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她怕羊水弄脏那价值不菲的车椅套。
“很痛吗?”他不停地问着。
“还好!”这是骗人的,只要是人都可以感觉到她好不好。
为了忍住痛,她不断咬着自己的下唇,不愿轻易叫出声来。
李哲襄再也没有见过比她更顽强的女人。
“若是痛,你就放声大叫,我不会嘲笑你的。”他虽没见过女人生孩子是什么样子,但在电影、电视中见过;那些演员总是叫得呼天抢地的。
“我还可以忍。”天哪!那个忍字,简直快要了她的命!
好不容易,医院终于到了。
他停妥了车子,又绕过来要抱她。
“不!我可以自己走!”这次她的反应可快了,一手挡住了他,李哲襄也不再坚持,只是扶着她进医院。
护士询问了她的情形之后,连忙将她送入待产室。
李哲襄想跟进去却被护士挡在外面。
“先生,麻烦你到柜台去替你太太填生产资料。”
护士似乎误会了他们的关系,但在这节骨眼上,他也不想多作解释,依言走去柜台办手续。
从护理人员手中接过需要填写的资料时,他脑中一片空白。
姓名?地址?年龄……一大串有关她的资料,他完全一无所知。
此刻,一位护士匆匆走到他身边,及时解救了他的困境。
“请问,你是倪羽霓产妇的先生吗?”
“倪——羽——霓?!”
“医生请你过去一下,有事要和你商量。”护士焦急的口气,让他来不及多加思考。
走入待产室时,羽霓已被安置在病床上,仍然没有吭半声,只是把咬下唇的动作改换成咬手指。
“很疼吗?”他不忍心地看着她。
她仍坚强地摇摇头。
“请问你是产妇的先生吗?”妇产科医生问。
“不是!”
“是!”
两人的回答让医生一脸的错愕。
“是!我是!”他用力握住她的手,似乎在告诉她,他的坚决。
羽霓自知斗不过他,只好随他,但仍用眼光抗议着。
“我发现,她可能会早产。”医生一边说,一边领着他起到超音波荧幕前,指着荧幕上那两个小家伙的影像说道:”很好动的两个小男孩,根本不知道妈妈的辛苦,不过这却是值得庆幸的,他们的健康情形比所预期更好,体重也比这个时期该有的重量还要重,所以应当不会有什么影响。”
荧幕上两个活泼好动的身影深深吸引了李哲襄的目光。
生命真奥妙啊!
“我们医院一直赞同太太生产时,先生在一旁陪伴……”
“不!我不要!”不等医生说完,倪羽霓马上提出抗议。
“我要陪!”李哲襄跟她唱反调似的。
医生显然是站在他这边的;露出赞许的神情。
“Miss吴,带这位先生去消毒;Miss刘,把产妇推进产房,事不宜迟,快!”医生一个口令,护士一个动作,没多久,李哲襄已穿好蓝色的消毒服装,出现在产房中了。
“你还好吗?”他温柔地低声问她。
她点点头,忘了她刚才的坚持,现在她反而庆幸有他的陪伴。
一波波痛楚又袭过她的全身,她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医生?”李哲襄担心地看着一本镇定的医生,医生则给他一个”没什么关系”的眼神。
每隔十五分钟她就会阵痛一次,但她很勇敢的不哼半句,只是专心做着深呼吸。
“她这个样子要多久?”他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都拧成一团。
医生为她作了开指检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已经开了二指半了,应该不会拖太久。”
“难道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减轻她的疼痛?”
“很快就会过去的,忍耐一下。”这话真不知道是在对倪羽霓讲的,还是李哲襄?
“谢谢你……”她喘着气。
他摇摇头,眼睛里尽是怜惜。”医生说很快就会过去的,你要加油!”
“我会的!”她十分勇敢的挤出一丝笑容。
OK!已经开四指了!医生又作了一次检查。”现在你帮忙由肚子上方慢慢往下推;不要太用力,慢慢来,像在按摩,听我的指示。”
当他的手放到她凸出的腹部时,他见到她腰间的那颗痣,她——
“好!慢慢推;稍微快一点……慢慢加重力量……产妇做深呼吸……来!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医生的话令他没有时间再多作思考,只得将疑问暂摆一边。
突然,疼痛的感觉改变了。她用力抓住李哲襄的手,青筋暴起,发出痛苦的呻吟。
“忍耐一点!”他沙哑的安抚着她。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点头来回应他。
李哲襄几乎可以看见她痛得眼泪都快滴落了,但是她总是咬着牙把眼泪往肚子里吞,若非他强忍了下来,他差点就俯下身去吻她了。
“再用力一下,加油!”
医生的声音中多了一份兴奋;她几乎使尽了全身的力量,然后感到一阵虚脱的感觉。
接下来,终于听见了婴儿的哭声,护士们也忙成了一团。
“很好!现在继续大口吸气、呼气,第二个Baby也快出来了……”医生的话未说完,另外一波痛苦又朝羽霓全身袭来……
“加油!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人。”李哲襄也说着,他口气中的温柔几乎教她心跳停止。
对于这股没来由的温柔,他十分吃惊。
已经多久了?
他不曾对女人生出怜惜之情,但是羽霓却轻易的挑起了他的心弦。尤其是她腰间的那颗痣……
当羽霓见到李哲襄眼光一直停滞在她腰间上的痣时,一股不安的感觉超越了疼痛而占据她全部的心思;他该不会是认出她了吧?
没有时间让她找答案,第二次松脱的感觉夹带着第二个孩子的啼哭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孩子还好吗?健康吗?有没有危险?”她虚脱且焦急地询问着医生。
像在称赞她的坚毅和勇敢似的,医生给了她一个赞许的微笑。
“他们都很好,虽然早产,但是体重都足够。你是个好妈妈,把他们孕育得十分强壮,他们甚至都不需要保温;倒是你太瘦了,需要好好调养身子。”医生说着,拍拍李哲襄的肩说道:”你有个十分勇敢的太太,她很适合孕育小孩,也许再过不久,你们可以计划为这两兄弟再添个小妹妹。”显然到现在,医生还未怀疑过李哲襄不是孩子的父亲。
“不……”羽霓否认的声音被李哲襄更快一步地掩盖过去了。
“会的!我会考虑你这个建议我。”
羽霓还想反驳什么,但是护士已将孩子抱到她身边。
“准妈妈,看一下你Baby。”
两个小Baby似乎对提早来到世上十分兴奋,小拳头一致地挥呀挥的,两个的动作不但一模一样,连长相都一模一样。
“我以后要如何分辨他们?”她开着玩笑。
护士很快地为她解了这个难题。”他们虽然是双胞胎,长相、个头都差不多,可是他们身上各有不同的胎记喔。”
“胎记?”
“嗯!”护士笑着点点头。”刚才我在为他们洗净身子时,发现老大的左手腕正中央有颗咖啡色的痣,而老二的痣则是在腰间,所以以后你们夫妻根本不必怕会将他们混淆。”
“腰间的痣是遗传自她,那左腕中央的那颗痣——”
“倪羽裳是你的什么人?”李哲襄低沉的有力的声音令羽霓心中的不安更加扩大。她微微地打了个寒颤。
他认出她了吗?
也许。
谁叫她和羽裳长得这么相像!以前在孤儿院里,如果她们两人不开口说话,根本没有人可以分辨她们谁是信。曾有一次,她们恶作剧捉弄别人,但除了身上的痣可以区分以外,没有人晓得她们居然是在恶作剧。
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是我姊姊。”她冷静沉着地答道。
“很好!你可否告诉我,那天到别墅赴约的人是谁?”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她。
他的眼神令她心烦意乱,他的问题也令她不安。
她绝不能据实以告:为了自己,也为了两个孩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此话大有越描越黑之势。
“你不认识我?”他嘴唇不悦地抿了起来,像在跟谁生气似的。
护士抱着两个Baby杵在他们之间,对於他们之间的对话有了莫大的好奇心。
“对不起!护士小姐,刚才你说老大的左手腕中央有颗痣是不是?”他突然问道。
“是……”护士一头雾水的点点头。
李哲襄挑了一下漆黑如墨的眉,挽起消毒衣的袖子,露出左腕中央的痣。
“我想老大的痣应该是遗传自我。”他的话就像是有人掐住了羽霓的脖子般,教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能喔!”护士以专业的口吻应着。
“不!不……”羽霓不禁打个冷颤,心尖掠过不祥的预感。
“我想你还欠我一大堆解释,现在你先闭上眼睛,好好的休息吧。”他的话似乎有着魔力,令她的眼皮好沉重。
“不!我不欠你!我不欠你……”虽然她极力对抗那越来越沉重的昏沉感,但是她根本无力反抗,只好任由自己坠入黑暗的深渊……
♂♂♂♂♂♂♂♂♂♂♂♂♂♂♂♂♂♂♂♂♂♂♂♂♂♂♂♂♂♂♂
她虽然是沉睡着,但是那蹙得死紧的眉心,却在显示出她的恐惧与不安。
李哲襄立在床边,用目光凝视着她过度苍白的脸蛋,回想她生产时所受的苦,他的眼眶一阵发红、发热。
不会了!他再也不会让她受到这么大的痛苦。
羽霓动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呻吟了一声;虽然只是很轻很轻的声音,但是李哲襄仍然听得十分清楚。
她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更加消瘦,难怪医生一直嫌她太瘦。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拂开她落在脸颊的几根细发。
他的动作非常轻微,但仍惊醒了她。
她眨了眨睫毛,似乎还有些依恋;接着,她发现床边站着李哲襄。
“你——”她眼睛瞪得奇大。”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当然在这儿!”他用脚勾来一把椅子,泰然自若的坐了下来,似乎想和她对抗。
她把脸转了开去,但却听到他冷笑了一声。
“逃避有用吗?”
明知道她还太累、太疲倦,不宜给她带来困扰,但是他急着想获得所有问题的答案。
尤其他亲自迎接了两个小孩呱呱落地,又看见了小孩的痣,还有她的痣……一切的一切都逼近真正的答案,现在就只差她的解释了。
“孩子的父亲是谁?”他算出她的受孕期,再加上黄安雪的那一席话,他已经大略知道这结婚五个月、怀孕七个月的真正原因了。
“当然是我的丈夫。”她仍没转过脸来正视他,因为她怕自己的眼光会露出一切。
“你是说朝绰?”
“是!”她咬牙。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他在逼她。
她不会被吓倒的!所以她回过头,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你对孩子左手腕中央的痣作何解释?”
在他炯炯地注视下,羽霓不禁瑟缩了一下。”只是——巧合。”
“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吧?你知道我表弟血型吗?”
这还真问住了她,她和陈朝绰相处这么久,甚至也结婚成了夫妻,但是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血型。
“他是A型,而你是O型,两个孩子却都是B型的,你说这是巧合还是意外?”
她作梦也没想到他会去查出血型来与她对质。
“我的血型是B型的。”
羽霓的胸口仿佛挨了一拳。
“这也不能表示孩子,那一夜——”她猛地住了口。
“那一夜?哪一夜?”他终于逮住她的话柄。”你无需再做无谓的挣扎;我已经请医院为我和孩子作了一次检查,我想只有检查结果才会使你心服口服。”
“可是你忘了,我已经嫁给你表弟,难道你还会怀疑我和他——”
“这根本是不必要的担心;朝绰是个同性恋者,这已不是什么新闻,他根本不会碰女人的!所以我很有把握。”
一时之间,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所以我准备接你和孩子一起走。”
“不!”她惊慌的喊:”我不会嫁给你的。”
“我并没有说我要娶你。”
她的脸仿佛被揍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