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看到他脸色逐渐苍白时,她才意识到她的话带给他多大的伤害。
“我从不想求得你谅解什么,”她赶忙改口说:“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冷静面对未来的事,爸爸的死数真的很难过,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地谈一谈,非要这样彼此伤害对方?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真的不知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是不是你也希望我死了才可以化解这一切的恩怨?”
柯方像完全清醒过来般,伸出手将她拥在怀里,以一种不曾料想到的温柔抱紧了她。
“坐下来再说吧。”
他缓缓地把她拉到沙发旁,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侧,一手滑过她乌黑而柔软如丝的秀发,轻轻地让她的头靠在他厚实的肩膀上。
“这些日子我快崩溃了,几乎快疯了,如果可以我什么都不要,我宁可死的是我,也不要是我最爱的他们,”她哽咽地说,抬起一双泪眼,迎向他漆黑的眼眸。
“我什么都不要……”
“嘘!”他轻声安慰着,修长的手指点住她的唇,不让她讲下去。
对于这意外的接触,吴小瑾的心怦然一动,心跳也加速着。
她不该再对他存有什么遐想才对!
可是她阻止不了自己!
四年多来,她午夜梦回想的就是这一刻……
“我也不想这样,”他的嘴角痛苦地扭曲着。“怪只怪我们身在这无法选择的环境,我们身不由己!”
泪水扑簌簌而下,像决堤的河…… 是的!这是老天爷的安排,他们抗拒不了!
但是她不甘心哪!
他可以努力去做的,只要他坚持,他们不会分开的,可是为什么他不肯多坚持一下下,只要一下下,她愿意跟他并肩作战的!
她曾那样相信他,那么天真、愚蠢、盲目地相信他,但他却伤了她!
最爱的人总是伤自己最重的人,难道这真是不变的定理吗?
“你知道吗?当他们出事的时候,我好希望你就在我身边,你永远不会明白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有多么可怕!”
闻言,柯方的喉咙发出一声奇怪、痛苦的声音,像是叹息,又像是呻吟,甚至混杂着一种绝望而破碎的笑声。
没有任何言语,他任由她靠在肩膀上哭泣。
自从继父和母亲车祸身亡之后,她一直强忍着悲伤,因为有太多事需要她处理,她不得不伪装出坚强,因为她除了办丧事,还得应付继父珠宝公司的营运,她根本没有时间伤心。
但是,现在这里终于有了一个强大可靠的、能帮助她的人,她可以把手放到他手里,把担在肩上的责任交给他,她还可以枕在他宽阔的肩膀,放纵自己哭泣。
她第一次释放深埋在心底的苦痛,任由泪水恣意地流淌,以致于弄湿了他纯白的衬衫。
但他完全不在乎,只是用自己的臂弯温柔地抱着她,用他的身体温暖着她,包裹着她。
他很耐心地等待,直到她的悲痛如暴雨般倾泄而出,直到最后,她的哽咽终于在一声叹息之后停了下来。
吴小瑾筋疲力竭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好一点了吗?”这是从刚才到现在,他的口气第一次如此温柔。
吴小瑾沉默地点点头。
她不只好一点……她好很多很多了……
但她不能告诉他,她的心晴已经产生了多大的变化。
在刚刚的郡瞬间,她像找回了一些曾以为失去的珍贵东西,这东西在她的生命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这让她回忆起以前的柯方。 她是那样远远地崇拜他、爱慕他。
自从她和母亲一同跨进柯家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将在她的生命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
“我想我失控了,”她不太优雅地吸吸鼻子。“谢谢你的慷慨!”
“没什么。”
淡淡地,原来的温暖和关切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客气的冷淡。
这样的变化几乎令她呼吸感到困难。
因为这样的变化同样反映在他拥抱着她的感觉上,她觉得他的身体变得僵硬,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也发生了变化。
它不再像刚才那样平稳而有规律,相反,它变得紊乱且骚动起来、好像他正在急于压抑一种情感,一种强烈得就要爆发的情感。
其实柯方也察觉到自己情感上的变化。
他以为这么长的时间来,他已经懂得如何去埋藏自己的感情,但现在他才明白,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他就输了!
彻彻底底。
但他仍运用强大的意志控制着自己,甚至还与自己的理智搏斗。
天哪!这种痛苦正折磨得他几乎承受不住。
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捉弄他呢?
既然让他们相遇了,却又要拆散他们!
激烈的内心挣扎,以致于他情不自禁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抱紧了她。
但直觉告诉他,这是不被允许的,于是他近乎粗鲁地推开了她,而且像逃避什么似的坐到另一张沙发上。
吴小瑾错愕地注视着何方的眼睛。
刚才她几乎有一种时光恍惚的感觉,仿佛她又在他眼睛里看到她渴望的爱。
似乎!她到底是怎么了?她曾对自己发过誓,绝对不会让这个男人以任何方式再伤害自己,将以仇恨作为武器,她绝不会再把自己推进危险中。
但是——噢,老天!刚才发生的事,似乎正一点一点地摧毁她的誓言。
她的神经如被烧灼一般,她的呼吸正在加快……
不,她一定要保持理智,毕竟自己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幼稚的小女孩了。
“小瑾……你不舒服吗?”柯方深怕刚才自己近乎粗鲁的举动不小心伤了她。
她深吸了口气,迎上他冷淡的目光,就像一盆冰凉的水泼洒在她脸上。
她清醒了!
“我没事了。”她的口气比他更冷,只有这样她才可以重新面对他。“我想你可能想在晚餐前洗个澡,或者休息一会儿。”
他没有回答,只是眉头深锁,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所以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沉默的他就像是一尊古希腊的神像。
没错!他光洁高耸的前额,挺直的鼻梁,以及线条分明的脸颊,使人可以联想到古典神话中的某一个神只。
“你说的没错。”
柯方疲倦地耸耸危,两只手不在意地拢了拢浓黑的头发,几分钟前她所感受到的那种危险一下子消失,像水气一样蒸发了。
他看上去苦恼而脆弱,令人想将他拥在怀中……
“我不知道我能否休息得好,”他吁了口长气。“时差很折磨人的,但是也许洗一个热水澡对我会有帮助的。”
“那我带你到房间去。”
吴小瑾不得不强迫自己说出这句话,一时间,她感到喉嘴非常干涩。
财产分配的问题只是她必须告诉他的不愉快的事情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他马上就会知道了。
毫无疑问,这次带给他的影响绝不会小于财产分配的问题。
她领着他走上楼。
是她自己的错觉,还是他真的紧紧地跟随着她,以致于她的耳畔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随着她走动的每一步,她皮肤上的每一个毛细孔都变得十分敏感。
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了,对吗?
彷佛要印证不是错觉,她猛地向后看了一眼,结果他正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真是她想太多了!
“你有必要这么做吗?”在走上最后一个台阶时,他略带戏谵地道:“毕竟,我比你更了解这房子,我从小就是在这儿长大的不是吗?相信我,四年多的时间并不足以使我忘记这一切,我有足够的信心找到自己的……”
“但它现在已经不再是你的房间了!”
第二章
一下机,唐文权立刻戴上墨镜。
他刻意远离人群,在下机的乘客争相抢着去提行李的时候,他远远的站在一旁,不打算跟别人挤。温雨华虽然跟在他身后,却没再与他税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得出,他不想再与任何人打交道。在输送带上找到了自己的行李,她回头一望,他仍然站在那里,亚没有移动的迹象;温雨华来不及做什么,已被同学拉走。拜托,好好照顾自己……眼神传意还没传完,她已看不见他。
转眼间,机场出口处的熟闹已散,只剩三三两两的人站在门口等淹亲人来接。唐文权终于移动,取了输送带上剩下的最后一件行李,他举步往门外走去。这位先生,请等一等。”身后传来的叫唤,唐文权并不理,直到空中小姐小跑步的赶到他面前。“您是刚刚坐在9B位置上的先生吧?”
唐文权点了下头。
“刚刚坐在你身边的小姐把女用皮夹掉在地上了,刚刚广播了她来领,可是她一直没有来,麻烦你转交给她。”空中小姐将一只女用皮包塞入他手里,然后没等他回答,便离去了。唐文权看着手上莫名被塞来的东西,再看向那个早已不见的空中小姐。
搞什么!?
他反射性的就想将来西给丢回失物招领处,可是握着女用皮夹的感觉,仿佛传来她覆在他手背上的熟悉温度,他停顿了下。
站在原地,他打开了女用皮夹。
她的私人证件全在里头,里头还有金融卡、信用卡、学生证,和几仟元台币。他找到她的名字:温雨华。
才二十一岁,还是个大学生,难怪会那么一大群人共同出游;那应该是团体旅游吧。国体旅游?
这四个字,在他生命里几乎不曾出现过;在他的年少岁月里,只有“团体干架”,没有所谓“旅游”这种怪事。想起她在机上那些毫不设防的关怀举奋,他的唇角扬起一抹极冷的微笑。是没有经历过伤害、黑暗面的人,才能有那么纯真的举动吧。然而那种纯真,不该在他的生命里出现。啪地一声,他不再窥探关于她的一切;将女用皮夹放进大口袋里,他走出门外,坐进计程车。他来这里,是想安静,绝非去沾惹一个麻烦;把东西还给她,也算是回报她在机上的照顾。他处事一向恩怨分明,不会例外。拿起手机,他接了几个按键,手机立刻被接通。
“阿苍,立刻帮我查一个人……”
☆☆☆ ☆☆☆ ☆☆☆
团体活动……真是让人常常有意想不到的“乐趣”。
这会儿,立志在今天把花莲市附近的观光景点玩透透的一群未来的社会中坚分子,在七星潭的海边,居然就地玩起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这……这叫“童心未泯”吗?避开太阳的照射,温雨华躲进一旁的石亭里,舒适的享受海风的吹拂,一点都没下声凑热闹的意思。玩了好半天,大家总算觉得尽兴了,一群人围在一起说括。 “我建议我们今天晚上找家PUB玩,如果早早就回饭店睡觉,太无聊了!”同学里有人起哄。“表决,赞成的举手。”民主国家最民主的决策方式,少数服从多数。
结果,赞成者多,提议生效。
“很好,我们派活动组长去打听,这里晚上哪里好玩。”身为活动组长,朱立明又被坑了一次。
同学们盛情难减,朱立明只好乖乖走到一旁去打电话,问问看哪里有PUB可以符合同学们的需求。
PUB——温雨华一向敬谢不敏的地方,结果她还是去了。
因为这是团体活动,无故不参加者便是不合群,全班同学将不惜联合起来排斥那个不合群的人。所以温雨华还是来了,但怕的不是同学们的排斥,而是不想在这种外出旅游的时候,把整体气氛弄的很僵,更甚的是在这种庐休闲的时刻,还与人争吵,那就太伤精神了。
哎,可是来了也没好到哪去;要她在这是接受PUB里的菸味、轰天震响的音乐声,也是一种酷刑。这家PUB很奇妙,居然还有卖花茶,不谙酒的她,当然就乐的喝茶了——就算不好喝,也总比喝酒好。在来之前,朱立明已经跟PUB的老板讲好,全班同学占剧半边场地,消费打八折优待。温雨华一知道是哪半边场,立刻过去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好,可惜PUB里没有窗口,不然她一定去抢靠窗的位置。食不知味的喝着茶,看着那群习惯在台北就去PUB,来到这里的PUB更加肆无忌惮的同学们,温雨华就算有不耐也没表现在脸上;她没有扫别人兴的嗜好,不过也没有加入别人胡闹行列的嗜好就是。很想图个清静,可惜太过“热心”的朱立明同学并不放过她。
“雨华,别一个人躲在这里嘛,一起去跳舞!”
“你们去就好。”她依旧细声回答,喝自己的茶,也不管震天音乐声之下,对方是不是听得见。“什么?”朱立明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凑近她。
温雨华后退。“你自己去就好。”
“既然来了,就一起去玩嘛,不然多扫兴。”他屁股坐下来,看来是不打算走了。
她只是淡然的摇着头,本来以为他会像前几次一样讨了没趣就走,结果他却打算长坐,叽叽喳喳的东扯西扯;她全没听进去。
他们是今年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无忧无虑的恣意燃放青春、尽情玩乐;但有人却不是这样的。
不看眼前这个老是爱对她“热心”的男同学,她却想起了那一双眼眸————冷然、而且犀利,不带任何放纵和软弱。
即使虚弱着,他身上的强悍气息仍然很明显,在在说明了他平时是一个多么严谨的人……
闭了下眼,她几乎想叹气,为什度又想起他呢?
“雨华、雨华?”讲了好半天,他才发现她根本没在听他说括。
“什么?”她回过神。
“你在想什么,想的那么专注?”他还是连叫好几声,才把她给叫回魂。“没什么。”
“雨华,你不要这么冷淡好吗?”朱立明忍不住一脸挫败。
“我有点累,先回饭店休息。”她翻开包包,想找女用皮夹付帐的时候,才发现她的皮夹不见了。
“怎么了?”朱立明关心地问。
温雨华抬起头。“我的皮夹不见了。”她语气还算镇定,脑子里在回想着有可能丢掉的地点。“怎么会?”朱立明比她还紧张。“你确定吗?”
“确定。”她回想着,下下后,不论去哪里,她都没有打开过背包,那么最有可能遗失的地点:应该就是飞机上了。 她居然这么粗心……
“麻烦你先帮我付这里的账,最晚回台北我会还你。”她说完,便站起来离开PUB,朱立明连阻止也来不及。
走出门外,温雨华突然觉得自己又可以呼吸了。
深夜时分,街道上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只除了偶尔经过的几辆车,空气特别清新、连天空都特别明亮;这是属于净土才有的特色吗?
饭店离市区不远,用走的应该可以到吧;想起自己遗失的束西,光是挂失的电话恐怕就得打好几通,她对自己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