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嘛,我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杜岳带点自傲的口气道:“不过,我也是 天底下最好的人对不对?人家说有其母必有其子的。”
“你跟杜妈妈比还差得远呢!”
“这么快就倒戈了,也不怕伤了我的心,小鬼!”他又点了下她小巧的鼻尖,这已 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习惯的动作了。
而她喜欢极了这样的感觉,但对他叫她“小鬼”两字,她还是颇有微词。
“我不小了,不要老叫我小丫头、小妮子、小鬼……仿佛我长不大似的。”
“奇怪,为什么女孩子都不喜欢别人说她‘小’,真搞不懂这是什么心态。”他取 笑她。
她愣了一下,试探地问:“听你的口气,你好像认识满多的女孩子?”
其实,自从夏梅到学校旁听之后,发现有不少女学生都喜欢杜岳,甚至把他当成偶 像、心中的白马王子。
要是她的眼睛可以看得见有多好,这样她就可以知道杜岳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很英俊、潇洒的,否则怎会有众多女孩子拜倒在他的西装裤脚下 ?连她也不例外。
“小梅!小梅!”杜岳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咦?你到底在想什么,想得如此 入神?”
“我……”哎呀,羞死人了!
“到底在想什么?瞧你脸红得跟红苹果似的。”他知道她脸皮很薄、很容易脸红, 而他就爱看她脸红的俏模样。
“没……没什么。”天哪!希望他不会读心术才好,不然教他知道她对他的感情, 她还有脸见他吗?
“坦白从宽,说谎从严喔!”他笑着威胁她。
“真的没有嘛。”她聪明地岔开话题。“对了,你不是说你有一个弟弟吗?怎么没 有见到他呢?”
“他大概又去练习赛车了。”
“他也是个赛车手?”她记起上次撞坏她蛋糕的男孩子。
“怎么?你的口气好像你也认识赛车手?”杜岳原本的笑脸不见了,口气还带点醋 味。
“认识一个,但不是很熟悉。”由于她眼睛看不见,所以无法看见他脸上迅速变化 的表情,还一派天真地说:“也许等一会儿,我可以问问你弟弟看他认不认识那个男孩 子?”
杜岳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般的难受。对自己这样莫名的反应,他也十分吃惊。难道 他在吃醋?不会吧?
外面传来汽车驶近的声音──“我弟弟回来了,等会儿你就可以问他了!”他突然 好期望杜于不要回来或者根本不认识夏梅说的那个男孩子。
偏偏不从他愿,杜于甩着钥匙走进屋子了。
“有客人?”由于夏梅是背对着他,所以杜于未能马上认出她。
“三弟,这位是夏梅!”杜岳居然为他们俩介绍。“夏梅,他就是我的弟弟杜于。 ”
“杜于?”这个名字很耳熟。
“喂!还记得我吗?小丫头!”杜于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想忘了你恐怕很难吧!”她开着开笑,但没想到听在杜岳耳中却别有一番滋味。
“看来,你们不用我多作介绍了!”杜岳的心情没来由的低落。
“不用介绍,我认识她比你早呢!原来上次我真的没看错,那部车子是你的。”杜 于调侃着说道:“你和我们还真是有缘,认识我在先又认识我二哥在后,真是太巧了。 ”
“谁告诉你她先认识你的?”杜岳脸拉了下来。
“我本来就先认识杜于的。”夏梅没察觉到杜岳口气中的异状。
但杜于就不迟钝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杜岳的表情这么难看,心里就有点领悟了。
“喂!二哥,你有没有镜子啊?”他调侃着杜岳。
“你向我要镜子做什么?”他一时未能意会杜于的用意。
“当然是让你照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脸色有够难看,而且你浑身上下还散发出 一点味道呢!”
“杜于,你──”现在他的脸更难看了。
“什么味道,我怎么没闻到?”夏梅天真地问。
“就是……”
“杜于!”杜岳一个“你敢说你就完蛋”的表情,果然让杜于自动地闭了嘴。
“没什么,是我搞错了,是我自己一身的汗臭味,我先去洗澡了!”
他在杜岳还没变脸之前,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开玩笑,再不溜,恐怕小命难保;什么人都可以惹,就是别惹一个正在醋劲大发的 人,否则会死得很惨的喔!
“夏梅,来吃块咖哩鸡。”
“小梅,尝尝这红烧鱼的味道!”
一整晚,林美玉和杜岳几乎一直为夏梅挟菜。
眼见母亲又挟了一块糖醋排骨要放到夏梅碗中,杜于飞快地把碗端了过去,将糖醋 排骨半空拦截下来。
“妈,您很偏心喔!”他佯装吃味。“怎么一见到未来的二嫂就忘了小儿子呢?还 有二哥也一样,简直是见色忘弟。”
杜于这席话令夏梅当场羞得无地自容。
“多吃点菜,少说一些话!”杜岳挟了一块鱼塞到他的口中。
“哇!这鱼肉有刺的,你想谋杀亲弟弟啊?”语毕,只见他又是一声惊呼。
原来他嘴巴内又被塞了一颗卤蛋。
“小梅,你别理杜于,他一向疯言疯语惯了。”林美玉拍拍她的手臂。
“我哪里是疯言疯语?”杜于一脸“冤枉啊大人”的表情。
“好了,你可不可以安静吃完一顿饭,小学的《生活与伦理》课本没教你吃饭时少 说话,才会容易消化吗?”杜岳没好气地。
“有教这个吗?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他作了一个苦思的表情令杜岳和母亲 忍不住笑了出来。
夏梅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感染了他们的笑意。
一餐饭就在这样轻松愉快的气氛下度过了。
纪绍云发现自己变得爱流眼泪。罪魁祸首就是杜于!
如果有票选天下第一混蛋,她一定投他一票!她再也没见过比他更可恶的男人;偏 偏她就是爱他,即使他说了那么多伤害她的话之后,她竟然还是爱他。
她这是自讨苦吃。就当是上一辈子她欠了他吧!
她披上了外套,决定让自己出去透透气。走着走着,她的肚子竟然唱起空城计── 此时,她才想到自己因气过了头,居然中、晚餐都没吃。这还是得怪杜于。又想他,为 什么自己就不能够忘了他呢?
她走进街角的一间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商店。
“欢迎光临!”女店员脸上的微笑让她阴霾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她从冰柜中取出一瓶鲜奶,又挑了两颗香喷喷的茶叶蛋,放到柜台前算帐。
“一共是二十七元。”女店员取出塑胶袋把鲜奶和茶叶蛋放了进去。
纪绍云伸手想从口袋内拿钱付帐,才发现口袋竟空空如也。
上帝!她竟忘了带钱在身上。
她从小到大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糗事。这笔帐当然又记在杜于身上!
“小姐,抱歉!我忘了带钱,我可以不买吗?”
“忘了带钱,无所谓的,你先拿去吃,下次经过再拿来给我就行了。”
她还是很幸运地遇到一位善良又好心的女孩。
“难道你不怕我不拿钱来还你?”
“我不怕,如果没拿钱来,我会认为你是忘记而不是故意不还的;何况二十七块钱 也不是笔一数目,就当我们结个缘也无妨。”她不以为意地笑道。
纪绍云以英雌识英雌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位漂亮又能说善道的女孩子。
“我叫纪绍云,我满欣赏你的,可以交个朋友吗?”她向女孩子伸出手。
“当然可以,我叫夏竹,很高兴认识你。”夏竹回握住她的手。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世上可以成为朋汞也算是一种缘分;可以交到彼此欣赏 的朋友,更是难能可贵不是吗?
杜岳开车送夏梅回家,一路上夏梅都不曾开口,只见她时而眉头微皱,时而抿唇低 笑,令他有些担心。
“在想些什么?”
她摇摇头仍不语。
“小梅,如果你是在为杜于那些无心的玩笑话而生气,我愿意道歉!我没想到他今 天竟然吃错药似的满嘴的胡说八道。”原本的好心情去了三分之二。
其实,夏梅也很清楚,以杜岳的条件,他根本不会爱上她的。
“我没有生气,你不必挂在心上。”她低低地说,鼻子有种泛酸的感觉。
杜岳当然细心得察觉到了她的异状。“夏梅,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她还是低着头,深怕让杜岳见到她眼眶里在打转的泪水。
原来爱的滋味并不是只有甜。
杜岳对她的说词不能接受,索性将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把你心中的话说出来吧 !”
教她怎么说?又该如何说?她不想他们连朋友也没得做,真的不想!
“我想要……回家!”她知道自己完全是鸵鸟心态。
“不行!如果你不告诉我为什么生气,我就不送你回家!”他佯装生气。
她的脸垂得更低了,眼泪在此时悄然地滴了下来,滴在杜岳的手臂上,触动了他的 心。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更无心惹你落泪……”他捧起她的脸,为她拭去眼泪 ,轻柔的、呵护的──全心全意的。“你这样子纠疼了我的心你知不知道?我喜欢开心 、快乐的你,而不是一个忧愁满面的你。”
“你喜欢我?你真的喜欢我?”她那沾湿眼泪的睫毛轻轻地眨动,脆弱地问杜岳。
“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天天接你去听课,我又为什么要带你去见我的母亲 ?”
他瞅着她瞬间染红脸,认真地望尽她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变化。
“你呢?你可喜欢我?”他语气竟充满温柔及期待。
“我……”她内心早说过几百、几千次的喜欢他,但她却仍不敢说出口,只因为她 的──眼睛。
“嗯?”
“我……不能……”她那抹淡淡的无助令他心脏一阵紧缩。
“是因为她的眼睛吗?”他心疼地将她搂进怀中,低叹一声道:“你记不记得医生 说过什么?只要动手术,你就可以重见光明。”
“可是……”她抑起头,凄楚地说:“姊姊为了我已经够辛苦了,我不想再增加她 的负担。”
“那就由我来担负起这个责任。相信我!我会让你重见光明,从今天开始,我会保 护你、照顾你。”
“你是因为可怜我才这么说的吧?”
“为什么不说我是爱你才这么说的呢?”他挑高浓眉,艰涩地说。
“你真的爱我?”她问得好傻气。
“如果再说这种傻话,休怪我会生气、我会不爱你!”
“我不说,我以后再也不说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呢?小傻瓜!”他轻轻啄了下她的唇杜玮从交通警察手中接 过今晚第六张违规停车的告发单,他自从拿到驾照之后,从未有过不良纪录,甚至还称 得上是位优良驾驶。但是他破了纪录,只因为这个地方实在太难停车了,所以无计可施 之下,他只好违反交通规则──路边乱停车喽。
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他就是控制不住想见夏竹的冲动。
其实在公司,他可以利用职权,想见她多少次就见多少次,但他不想引来她的反感 ,更不想让她遭到同事们的异样眼光。所以,他只好这么远远地,且默默地守候着她。
以前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世界上有一见钟情这回事,但是现在──他相信了。
看着她亲切地对着客人微笑,他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些客人。
终于,到了她交班的时刻。
见她走出便利商店,他马上发动车子尾随在后。为了怕被夏竹发现,他也不敢跟太 近;无奈,还是被一向警觉性超强的夏竹给发现了。
夏竹认得这部跟踪自己的车,她反身走向车子在玻璃窗上敲了敲。
“嗨!”他觉得自己好糗喔!
“总经理,这么晚了还开车游街啊?”她调侃着。
“是啊……不是,我只是刚刚经过这儿,看见有个人背影很像你,所以才想确定一 下自己有没有看错。”这种说词简直欲盖弥彰!笨喔!
“那现在已经看清楚了不是吗?”
“你下班回家是不是?”他故意答非所问。“不如我载你一程,反正顺路。”
“一点也不顺路,我若没记错,总经理你家是在阳明山,和我住的地方是反方向的 ;而且我住的地方又不远,走个几步路就到了,谢谢你的好意,拜拜。”
“夏──”他迅速地下了车,叫住她。
“有什么事?”
“其实我不是恰巧经过,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他决定表明自己的心意。
“该不会是又是文件送错,或是……”
他连忙举双手作投降状:“OK,别再笑我了,起码我也是你的老板,好歹给我一点 面子。”
“对不起。”其实她也无心挖苦他的。
他笑了笑,表示不放在心上。
“对了!你可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吃的东西?我晚餐还没吃。”他有些不好意思地 说。
这个时候吃消夜还差不多。但他真的没欺骗她,因开了一个会议而延迟下班,而他 又马上把车开到这里等候,所以他的肚子早已高唱空城计了。
“我上班的便利商店有卖吃的东西。”
“我现在只想吃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不是他挑嘴,而是他对牛奶、面包类的东西 一直不能接受。
“面?”她想了一下,终于想到对街不远处有一摊是卖面食的小摊子。
“走吧!我知道哪里有卖面,不过,不敢保证是否还有卖?”
杜玮已开始祈祷,希望自己的运气不会这么坏。
夏竹用一种崭新的眼光,看着正低头吃得不亦乐乎的杜玮。
“老板!再给我一碗干面还有贡丸汤。”他很快地吃完一碗馄饨面却又意犹未尽地 。
“你很饿?”恐怕饿还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样子,差一点,夏竹还以为他刚从非洲 回来呢!
“我每天早餐一定会吃,但中午有时一忙便了。虽然李秘书有时会细心地为我买便 当,但是有时饿过头了,就不会想吃,所以今天从早上到现在我只吃了早餐。”
“呃,我记得有次我昏倒,有个人还义正辞严地指责我不懂得爱惜身体,那个人不 会就是你吧?”她戏谑地看着他。
“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他死鸭子硬嘴巴地反驳道:“至少,我的健康情形很好 ,不像你营养不良,两者怎么能相提并论?”说完,他又回头向正在煮面的老板吩咐说 :“老板!再多加一碗干面和贡丸汤。”
夏竹瞪大双眼:“你一下子吃这么多,会闹肠胃病的。”
“谁告诉你是我要吃的?我是点给你吃的。”
“我又不饿。”没想到她的肚子却和她唱反调似的发出咕噜的叫声。